第59章
飯後, 衆人返回房中小憩,孫夏二人正欲進屋, 忽然聽見走道盡頭傳來一聲驚呼:“什麽人在我們房間?!”
衆人的目光落在一臉驚惶的蘭蕊身上。
蘭蕊水蔥兒似的手指指着那扇厚重的房門:“裏……裏頭有鋼琴聲!”
一旁的徐丞忙将人扶住, 滿臉困惑道:“蕊兒,你定是太累了,房裏并沒有聲音啊。”
蘭蕊仍舊不敢靠近那房門半步, 直到船員把房門打開,蘭蕊才看清,空蕩蕩的房間裏,壓根兒就沒有人。
“怎……怎會如此?!我明明聽見鋼琴聲!”蘭蕊難以置信。
徐丞一臉抱歉地看向衆人:“許是蕊兒壓力太大,聽錯了。”
說着, 他攙着蘭蕊進了房。
夏景生向來沒有午睡的習慣,他正靠在床上看書, 原本躺在另一側的孫聞溪挪了挪身子, 竟躺到了夏景生懷裏。
夏景生手裏捧着書,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四目相對間,孫聞溪抽掉了他手裏的書:“書好看還是我好看?”
夏景生失笑:“你竟要跟一本書争寵。”
“那是自然的。”孫聞溪笑道,“一切霸占你視線的東西, 我都要與之争一争。”
“從前可有人說過你霸道?”夏景生戲谑道。
“還有更霸道的,可要試試?”孫聞溪撐起身子, 眼神溫柔地注視着夏景生。
像是心靈感召一般, 夏景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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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甲板上溫柔細膩的吻不同,這一次孫聞溪的吻顯得有些急切。
夏景生哪裏領教過這個,顯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生澀惹來孫聞溪的輕笑。
“景生,我來教你……”
孫聞溪絕對稱得上是耐心的好老師,他一步步地引導着夏景生,如此誠摯的教學,漸漸讓夏景生将拘謹抛卻腦後。
孫聞溪瞅準時機攻略城池,此時方才顯出霸道的本性來。
夏景生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困在唇齒的方寸之間,再無分神的可能。
他開始回應,這細微的舉動像一柄毛刷,輕輕地騷動着孫聞溪心頭。
孫聞溪心念一動,不再只滿足于單純的吻,他抵着夏景生額頭,輕聲問道:“可以嗎?”
夏景生被吻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地點頭。
下一刻,孫聞溪向他撲去。
剎那間,天旋地轉。
原本夏景生置身于水平如鏡的江面,這會子周遭卻湧起了驚濤駭浪。
求生欲讓他本能地攀住了孫聞溪的胳膊。
“別怕,我在。”孫聞溪輕聲道。
夏景生如同那溺水之人,不由自主地呼救,情急之下便伸手去求救。
可這般掙紮,反倒讓他越發沉淪。
海浪越來越湍急,叫嚣着、嘶吼着帶來沒頂的狂歡。
孫聞溪勉力拉着夏景生,兩人分工合作,一點點地往前游。
夏景生于其中沉浮得久了,漸漸地乏力起來,連那指節都開始痙攣。
孫聞溪耐心地安撫着:“寶貝兒,再堅持一下,就快上岸了。”
可話音剛落,又是一波猛浪襲來,夏景生拼命揚起脖子,想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他用僅存的意志抱緊雙腿,最大限度地減少熱量散失,每一秒都渴盼着安全上岸。
終于,他聽見孫聞溪說:“我們就要到了。”
上岸之際,夏景生身上沾滿了腥鹹的江水,他大口地呼吸着,拼命汲取那稀薄的養分。
孫聞溪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瓢淡水:“歇會兒。”
夏景生疾速地喝着,許是太渴了,原本淡而無味的水,竟透出一絲甜味兒來。
這會兒平靜下來,夏景生作為一個初次上岸的溺水者,渾身上下累得近乎脫力。
可很神奇的,這會兒确認安全了,他又驀地懷念起方才那死生浮沉的過程。
總覺得,自己要再勇敢一些就好了,若能在浪起之時表現得再灑脫勇敢些,或許他的救生員會更輕松些。
這樣想着,夏景生睜開雙眼,悄悄地瞧了眼孫聞溪。
孫聞溪還在當一名盡職盡責的救生員,替夏景生按摩着酸痛的肌肉。
他見夏景生睜眼,輕笑道:“你這體力也太差了,今後得多鍛煉才行。”
死裏逃生的兩人享受着難得的靜谧時光,孫聞溪抱着夏景生進了浴室,和方才的驚濤駭浪不同,這會兒的一切都從容而平和。
浴池之內,孫聞溪笑道:“可要跟我學些技術?”
夏景生經過方才,已然放開了許多,輕輕地點了點頭。
孫聞溪見他應允,便笑道:“這頭一式,是換氣。”
說完,孫聞溪拉着夏景生示範了一回,夏景生的悟性也很高,不多時便掌握了要領。
“實踐方能出真知,不若我們在水中一試?”孫聞溪提議道。
浴池足夠寬敞,二人埋首于水中,相互交換着氣息,出水之際,孫聞溪抹了抹唇:“學得不錯。”
“這第二式乃水中取物。”孫聞溪繼續教學。
這招式的名字倒是新奇,夏景生眼巴巴地等着孫聞溪做示範。
孫聞溪在水下拉過夏景生的手,輕哄道:“這水底可有寶貝,你需得仔細摸索,仔細感受。”
夏景生顯然是用心學習的好學生,他聚精會神地聽講,認認真真地實踐,不一會兒便大汗淋漓。
等夏景生将細節都學會了,孫聞溪才開始傳授第三式。
這一式相比之下溫和多了,謂之曰“人工呼吸”,乃救治之法寶。
當溺水者筋疲力竭時,這一招式最能安撫人心,幫助緩解疲勞,穩定軍心。
孫夏二人溫柔地演練着,這一日的演練內容之豐富,技巧之繁多不足為外人道也。
想來夏景生有這麽一位盡職盡責的救生員,技術必定突飛猛進。
這一頭溫存百倍,那一頭徐丞和蘭蕊的情形就沒這麽妙了。
原本回到屋中,這徐丞也想纏着蘭蕊來一番“溺水求生”,可蘭蕊卻無甚心情。
她心裏始終記挂着那詭異的鋼琴聲,一進房間便怔怔地坐在那梳妝臺前。
徐丞見狀,只得自行去了浴室。
蘭蕊緩緩地梳着長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忽然,她覺得背後一涼,回轉身卻什麽都沒有。
雞皮疙瘩爬上了蘭蕊的手臂,她滿臉驚惶地站起身來,拼命地砸浴室的門。
徐丞洗澡洗了一半,聽見這般猛烈的敲門聲,便打開門,擡手将人拉了進來。
水濺到了蘭蕊的衣服上,她失聲尖叫起來。
徐丞原本還想做些什麽,看着蘭蕊的樣子,登時興致全無。
他嘆了口氣:“你到底怎麽了?”
“有鬼!這房子裏有鬼!”蘭蕊驚恐道。
“鬼在哪兒啊,我怎麽沒瞧見。”徐丞的耐心快耗盡了,他知道蘭蕊是個會來事兒的,心想着這莫不是蘭蕊吸引他注意力的新手段?
若真是這樣,他倒不介意陪着玩玩。
如此想着,徐丞便纏着蘭蕊道:“衣裳既已濕了,那便脫了吧。”
蘭蕊回過神來,看着徐丞露骨的眼神,登時心領神會。
洗浴過後,蘭蕊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她穿着絲質浴袍,靠在徐丞懷裏。
徐丞一面抽着雪茄,一面撫着她的肩道:“莫要多想了,你不是一向都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嗎?”
“更何況有我在這兒,陽氣如此充足,能出什麽事兒?”徐丞的話,讓蘭蕊安定下來。
她倚着徐丞,緩緩地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清醒過來,心知自己正躺在床上,可渾身卻動彈不得。
她目睹徐丞叫了送餐服務,将餐食叫到房中,還給二人的酒杯倒滿了紅酒。
她想說話,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
身子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壓住了,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
“蕊兒,醒醒,該起了。”“蕊兒……”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壓在蘭蕊身上的重量漸次消失。
她終于可以動了。
她一個猛子坐起身,險些磕到了徐丞的下巴。
蘭蕊一把抱住徐丞,嚎啕大哭起來。
“你相信我,這房間裏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蘭蕊哭得梨花帶雨,說什麽也不肯在房間裏繼續呆下去。
徐丞無奈,唯有詢問侍者有無空餘的客房。
得到的回複卻是沒有。
看着蘭蕊失魂落魄的模樣,徐丞嘆了口氣:“當初我說坐私人船只你不聽,非要坐公船,這下可好……”
蘭蕊已然成了驚弓之鳥,抱着胳膊不說話。
徐丞看着滿桌的餐食,好聲安撫:“先吃些東西吧,我再想辦法。”
蘭蕊卻說什麽也不願意在房裏用餐,那些飄着香氣的餐食,和那銀質的刀叉,在她看來全都是毒藥和刀弩,随時随地都會危及她的性命。
徐丞無奈,只得依她,領着人往餐廳去了。
餐廳的熱鬧讓蘭蕊的臉色稍稍好轉,她很适應這樣的社交場合,一旦與名媛見面,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點都看不出先前受驚的模樣。
夏景生靠坐在那軟墊上,即便凳上已鋪了厚厚的一層,他還是渾身上下有種言說不出的感覺,連勺子都懶得動。
孫聞溪見狀也不避嫌,用叉子叉了塊甜瓜喂他:“說讓人送餐,你偏不願,這回遭罪了吧。”
夏景生咬着甜瓜,瞪了眼一臉戲谑的人:“都是你鬧的,一回還不夠,還來第二回 。”
他朝門口看去,正好瞧見挽着手走進來的徐丞與蘭蕊。
本來放松的神色瞬間嚴肅起來。
蘭蕊那張明豔的臉上,不知怎的爬滿了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