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趙思恒又沖夏景生道:“夏先生, 我們非常佩服你的勇氣,你與孫先生, 是新時期江城第一對公開成親的同性情侶, 我們想邀請你,在即将舉行的‘慕同派對’上致辭。”
所謂“慕同派對”,是由慕同社發起的同/性/交友派對, 趙思恒扣着許衍的手,一臉甜蜜地說:“夏先生可是我們的表率,希望夏先生能接受我們的邀請。”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趙思恒和許衍,夏景生不由地笑道:“我覺得,許先生或許比我更适合當發言人。”
趙思恒臉色一紅, 松開了許衍的手。
姚司彥在一旁打趣道:“我覺得夏先生說得對,的确沒有比許老師更體貼的戀人了。”
許衍是一位畫家, 在藝術圈子裏小有名氣, 與趙思恒的哥哥是舊友。
與趙思恒相識後,兩人墜入愛河,很快便确定了關系。
趙思恒行事果決,早在入學初期便已光明正大地公布了自己的性向, 雖然遭受了許多非議,但他都一一挺過來了, 還一手創辦了慕同社, 可謂年少有成。
“快吃吧,慕斯蛋糕都堵不上你的嘴!”趙思恒笑着瞪了姚司彥一眼。
這時,許衍看了眼手表, 推了推眼鏡道:“思恒,上課時間快到了,我得先走一步。”
趙思恒點點頭,輕輕地吻了吻他的臉頰。許衍有自己的獨立畫室,時常開班授課。
“失陪了。”許衍臉上挂着溫潤的笑容,辭別了衆人。
許衍走後,趙思恒撥動着面前的咖啡,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姚司彥笑道:“思恒,這人才剛走,你便這般魂不守舍,我看你是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着許老師。”
趙思恒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小聲反駁道:“我沒有。”
倒是姚司彥反應過來:“夏先生,祝你新婚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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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竟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夏先生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我還硬将人邀出來,實在是我不解風情了。”趙思恒想起這茬,笑道。
夏景生搖頭道:“無妨,聞溪上班去了,我在家裏閑來無事,倒不如出來走動走動。”
“上班去了?!”這一回,趙思恒與姚司彥不約而同地叫出聲來,“這才剛剛新婚……”
夏景生看着兩人的反應,暗自吃驚,面上卻平靜道:“寶彙事情多,聞溪也是□□乏術。”
姚司彥在一旁頻頻搖頭:“夏先生的境界實在是高,若換做是思恒,只怕早和許老師鬧個天翻地覆了。按照思恒的理論啊,新婚時期都不陪着他的人,那必定是不愛他的。”
“你再胡說,當心我掌你的嘴!”趙思恒低聲道,“這話并不是我說的,前些日子學校愛情理論課上說,這戀人之間,最最重要的就是彼此的時間,就算再怎麽忙,新婚時期是必定要将時間留給對方的。”
“夏先生你看,我說什麽來着,我這位朋友啊,對戀人的占有欲是極強的。”姚司彥得意洋洋地笑道。
趙思恒作勢要打人,姚司彥左右躲避着,兩人鬧成一團。
不多時,姚司彥笑道:“好了好了,不鬧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
姚司彥走後,氣氛陡然安靜下來,趙思恒緩緩地撥動着面前的咖啡,沖夏景生笑道:“夏先生與我想的有些不一樣,顯得如此冷清。”
夏景生與孫聞溪的“風流韻事”在坊間流傳甚廣,且有諸多版本。
有說孫聞溪橫刀奪愛,這才取代了蘭承雲,成為夏景生的心上人。
也有說夏景生手段耍盡,只為做孫聞溪的“正宮”。
只是這些傳言,無一例外都是雞飛狗跳,如大戲開場。期間種種,總容易讓人誤會,夏景生就此成為一個愛耍心眼兒,工于心計,且懂得借機邀寵上位的人。
為此,趙思恒特地做足了準備,卻沒想到,夏景生竟是如此冷清的一個人。
“何以見得?”夏景生看着他手中緩緩轉動的咖啡匙。
“我很少見,同類不噴香水的。”趙思恒說,“我身邊的同類,都愛用香,以香氣魅惑為佳,只要一個轉身的距離,就能勾得人心癢癢。”
夏景生失笑:“坦白說,我不太懂這些。”
趙思恒點點頭:“是我冒昧了……其實我很羨慕夏先生,看先生的樣子,定然是對孫少的感情相當有信心。而我總是患得患失,希望有一天,我也如先生一般灑脫。”
夏景生蹙眉道:“你……羨慕我?”
“當然啊。”趙思恒一笑,頰邊現出兩枚梨渦,“夏先生有所不知,圈子裏許多人都羨慕先生呢。試問誰不想有孫少這樣的戀人呢,長得帥,又能賺錢,待人接物也是極好的。今年慕同社理想戀人的評比,孫少可是高居榜首呢。”
夏景生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我倒不知,聞溪竟如此受歡迎。”
“夏先生與孫少自是天作之合……”趙思恒的嘴角泛起笑容,眼神中帶着一絲傾慕之色,繼而又低頭沉思。
“你有心事?”夏景生指了指趙思恒面前的咖啡,“咖啡涼了。”
“不過是入秋,一時傷懷,讓先生見笑了。其實阿衍對我很好,他為人極有耐心,既溫柔又細致,可我這心裏,總是患得患失的,常為一些小事與他生氣。”
趙思恒的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住了,夏景生耐心地聽着。
的确如趙思恒所說,是些生活中再細微不過的小事。
譬如趙思恒住在許衍家中,若是許衍晚歸,趙思恒便止不住要想許多。
又譬如許衍工作忙,常常不能陪伴趙思恒,趙思恒理智上雖然理解,事到臨頭卻總要跟許衍鬧上一番,得了許衍的安慰方才心安。
“覺得挺累的,有時候他與朋友吃飯不叫我,我心裏也不是滋味兒。”趙思恒眉眼間滿是落寞,“或許當初我不該捅破這層窗戶紙,主動向他表白。如今沒有安全感,即便我知道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可我還是不能确定,他愛我……”
趙思恒的這些話,着實讓夏景生吃驚。
在夏景生看來,趙思恒與許衍是極相襯的一對,方才看他們相處,也如同蜜裏調油,卻不料趙思恒心裏竟這般不安。
不由地,夏景生想到了孫聞溪那句——“景生,我感覺不到你喜歡我。”
今晨他想破腦袋也不理解的感受,竟在看到趙思恒的狀态時,有了一絲了悟。
“夏先生,抱歉,讓你聽了我的一通牢騷。”趙思恒扶額道,“阿衍的生辰要到了,可否請先生幫我個忙?”
趙思恒從小随父母生活,後來父母出了意外,這才借住到哥嫂家,他并不是江城人士。
“阿衍最愛吃江城傳統的點心,可他卻嫌那老字號添福記的點心太膩人。這回他生辰,我想給他換換新口味。先生久居江城,可否為我推薦一二。”
夏景生應下,與趙思恒一同來到另一家老字號的點心鋪。
店內的貨架上擺着琳琅滿目的點心,趙思恒相當熟練地與店員攀談起來。
“這一款是鹹口的,可有甜口的?”“上頭有芝麻,不好意思,我愛人不愛吃芝麻。”“這個好……我嘗嘗看,味道不錯,阿衍一定喜歡。”
店員看夏景生站在一旁,上前介紹道:“這位先生,可也要給愛人買些?”
直到這時,夏景生才發現,他對孫聞溪的喜好真的稱不上了解,只大略知道孫聞溪愛吃哪些菜肴。
與趙思恒的用心比起來,自己對孫聞溪,的确是忽略良多。
不多時,趙思恒便挑好了點心,看着手中的點心,趙思恒輕聲道:“也不知道阿衍會不會喜歡?”
夏景生笑道:“你如此用心,許先生自然會喜歡的。”
趙思恒微微一笑:“他生辰那天,我都會親自下廚給他做長壽面,希望他來年平安順遂。”
“親自下廚?”夏景生微訝。
當下男士多以君子賢人自居,極少男士會親自下廚。
“叫先生見笑了,阿衍愛吃我做的菜,尤其是酒糟鵝。”趙思恒說這話時,臉上帶着幸福而滿足的笑容。
夏景生心念微動,與趙思恒分別後,他獨自一人返回孫家。
途經一家時下很受歡迎的香鋪,瞧見一張碩大的宣傳海報,海報上畫着一個精致的瓶子,寫着“明澄”二字。
往日他也曾經過此地,都是不經意地掠過,可今日卻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
夏景生走進店鋪,見裏頭聚集了許多年輕男女,皆在興致勃勃地挑選香品。
售貨員朝夏景生笑道:“先生看着臉生,是第一次來?”
夏景生點點頭,遲疑道:“有哪一款香……适合我?”
“像先生這樣的容貌與氣質,只有我們新出的‘明澄'男香才能配得上。”售貨員一邊說着,一邊熟練地拿出試紙。
“明澄”的香氣并不濃郁,主調是很淡雅的橙花花香,給人以既明快又優雅的感覺。
售貨員在一旁介紹道:“這款香極受歡迎,幾乎沒有人能抗拒它的魅力,因此又被稱為‘百斬香’,意思是無論男女,聞到這香的味道,都會不由自主地愛上它。”
趙思恒的話,一直回蕩在夏景生耳邊——“我身邊的同類,都愛用香。只要一個轉身的距離,就能勾得人心癢癢。”
售貨員仔細觀察着夏景生的臉色,還想再說些什麽,下一刻,便聽見夏景生的聲音。
“這香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