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一日, 孫家的餐桌上,照例以江城菜為主。
掌勺的師傅特意做了一道蒸蟹, 蟹肉鮮甜、蟹膏肥美, 可孫家平日裏甚少吃蟹。
看着正與蟹肉較勁的孫聞溪,夏景生抓過一只螃蟹,熟練地剝開蟹腿, 遞給他。
“給我?”孫聞溪挑眉道。
“嗯。”夏景生輕聲應道。
孫聞溪也不接那蟹腿,就着夏景生的手,張嘴咬了下去。
夏景生眼兒一瞪,蹙眉道:“你……爸還看着呢。”
坐在對面的孫其滿一聽這話,立馬挪開了視線。
“我還想吃。”孫聞溪輕笑道, 說完,眼巴巴地看着夏景生。
夏景生只好又給他剝, 給他剝多少, 他便吃多少,到最後,那桌上的蟹大半進了他的肚子。
晚間時分,夏景生沐浴完畢, 手邊是新買的“明澄”男香。
他将那棕色的瓶子打開,一股優雅的香氣散發出來。
用, 還是不用?
售貨員的話, 如“魔音”般在他耳邊回蕩:“這款男香若是擦在腰際,保證在辦事時讓人/欲/仙/欲/死。”
水霧氤氲中,夏景生不由地紅了臉。
夏景生看着鏡中的自己, 下定決心将香水擦在腕際與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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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裹好了浴袍,推開浴室門。
新房裏靜悄悄的,孫聞溪在那貴妃榻上側躺着。
夏景生盯着那背影看了兩眼,拿起還未看完的書,心不在焉地翻了兩頁,卻隐隐覺得不對勁。
孫聞溪正輕聲哼吟着。
夏景生站起身來,走過去推了推榻上的人:“你怎麽了?”
孫聞溪轉過臉來,臉色蒼白中透着虛汗。
夏景生吓了一跳,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掌心觸到了一片冰涼。
心念微動,夏景生面色嚴肅道:“蟹肉乃寒涼之物,你怕是吃多了,傷了腸胃。”
這一晚,孫聞溪腹痛腹瀉,一直沒斷過,最後連孫其滿都驚動了。
夏景生垂首道:“爸,都是我的錯。”
孫其滿擺手道:“景生,此事與你無關,是聞溪一直纏着你要吃螃蟹。”
“他打小就這樣,喜歡的東西,非得吃到嘴裏、握在手裏才肯罷休,任誰勸都不聽,這回讓他長個教訓也好。”孫其滿拍拍夏景生的肩,“只是辛苦你照顧他了,我叫人給他熬點姜湯。”
“放心吧,爸。”夏景生将孫其滿送出門,默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折騰了半宿,孫聞溪好不容易才睡下,睡夢中仍舊眉頭緊鎖。
夏景生靠坐在床邊,盯着人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揉了揉那緊皺的眉頭。
冷不丁地,被孫聞溪一把抓住了手。
“景生,你做什麽?”孫聞溪眼中透着笑意。
“原來你沒睡着。”夏景生想抽回手,卻被孫聞溪緊緊地握住,“可長教訓了?叫你今後還敢貪嘴!”
孫聞溪眉眼中流露出一絲委屈:“在爸面前,你說都是你的錯,這回倒責怪起我來了。”
夏景生本就心存愧疚,被孫聞溪這麽一說,面上便浮起一絲愧色。
孫聞溪見狀,趕緊補救道:“我逗你呢,你還真信了?”
“你幫我剝蟹,我太過興奮,就貪了嘴,你原諒我這回可好?”孫聞溪軟聲道。
他态度一軟,夏景生招架不住了,糊裏糊塗地點了點頭。
孫聞溪滿意了,往床鋪裏挪了挪:“瞧你滿臉倦意,趕緊上來躺一會兒。”
夏景生是真的累了,就在外側躺了下來。
他阖上眼睛,想歇會兒,卻感覺有道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原本的倦意都被那視線趕跑了。
他睜開雙眼,正對上一旁的孫聞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看着我做什麽?”夏景生不由地心跳加速。
“方才你不也一直這樣看着我?”孫聞溪笑道。
夏景生雙頰通紅,一把掀開被子:“我去看看姜湯熬好了沒。”
說着,他飛速下了床。
床上,孫聞溪看着他那着急忙慌的模樣,不由地笑出聲來:“你穿錯鞋了。”
夏景生低頭一瞧,發現慌亂中,錯穿了孫聞溪的鞋履,他趕忙換過來,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新房外。
靠在新房的門上,夏景生閉上了眼睛,他雙頰發紅,心跳加速,渾身發軟。
他的思緒變成了一團漿糊,深呼吸了好幾回,才勉強平複了情緒,往廚房走去。
廚房之內,廚工正熬煮着姜湯。
夏景生接過廚工手中的蒲扇,吩咐道:“你們下去吧,我在這兒看着。”
廚工們依言下去了,夏景生撸起袖子,仔細看着火候。
這時,那掌勺的蔡師傅走到夏景生面前,哭喪着臉道:“少爺食用螃蟹後腹瀉,都是我的錯。我想讓大夥兒嘗嘗鮮,不曾想卻害了少爺。”
夏景生搖頭道:“此事錯不在你,食物沒問題,螃蟹很肥美,只是螃蟹寒涼,不宜多食,今後要控制分量才好。”
見蔡師傅應了,夏景生笑道:“你的手藝很好,可是江城本地人?”
“承蒙少爺賞識,在下世代乃江城人士。”蔡師傅笑道。
“你來孫家多久了?”夏景生将那熬好的姜湯,小心翼翼地倒入碗中。
“少爺見笑了,不過數日而已。”
“數日?”夏景生驚訝道。
“孫少怕您吃不慣北地的口味,特地将我招進府中。”蔡師傅一語道破天機。
夏景生驀地一怔,手下的姜湯險些撒出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孫聞溪默默地為他做了那麽多事,而他卻對孫聞溪不甚了解,不清楚孫聞溪的口味、喜好,不知道孫聞溪受不得螃蟹的寒涼。這些本該留意的生活細節,都被自己粗心大意地忽略了。
夏景生端着姜湯,推開房門。
孫聞溪正靠坐在床上,饒有興致地翻看着什麽。
夏景生輕聲道:“剛熬好的姜湯,趁熱喝了吧。”
孫聞溪正要伸手去接,卻見夏景生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姜湯,仔細吹涼了,遞到他嘴邊。
孫聞溪的臉色,剎那間就跟醬瓶打翻了似的,驚喜、激動、興奮、難以置信混雜在一起,好生精彩。
他聽話地張嘴喝着,一雙眼睛卻牢牢地黏在夏景生身上,像是恨不得把夏景生盯出個窟窿來。
喂完了姜湯,夏景生又拿起一旁的梨:“可要吃個梨?”
孫聞溪仍是這般放肆地盯着他看:“你削我便吃。”
夏景生難得沒有反嗆他,乖乖地拿起小刀切梨。
等那大白梨切好了,孫聞溪卻搖頭道:“分梨分離,寓意不好,我不要吃了。”
如此嚣張,夏景生卻還是沒惱:“梨也是寒涼之物,給你削個蘋果可好?”他又給孫聞溪洗了個蘋果。
洗蘋果的瞬間,被人攔腰抱住了。
夏景生心下一驚,卻不像以往一般質問出聲。
孫聞溪埋首在夏景生耳邊,輕聲道:“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好?又是剝蟹、又是喂湯。”
夏景生偏頭道:“你不喜歡?”
忽然,他頰邊一暖,孫聞溪用唇在上頭蓋了個戳:“喜歡極了。”
“好香啊,景生用香水了?”孫聞溪埋首在他後頸輕輕嗅着。
“用了……些許……”夏景生輕聲道。
“景生,這是在誘惑我嗎?”說完,孫聞溪情不自禁地親下了去。
“不是。”夏景生否認的聲音細如蚊吶。
“那景生……這是什麽?”孫聞溪從懷中掏出一本畫冊,夏景生一瞧,臉霎時間紅成一片。
那是大婚時,他在新房裏翻開的畫冊,一時情急便藏了起來,不想竟被孫聞溪發現了。
“原來景生背着我,偷偷看這……”話還沒說完,孫聞溪口中就被塞了個碩大的蘋果。
夏景生急道:“我累了,要睡了。”
他心急火燎地上了床,側身躺到床上。
這一回,他并沒有執意要睡在外側,自動自覺地往裏側躺,身邊還留了空位。
孫聞溪咬着那汁水豐富的蘋果,得意地笑了。
夏景生是真的累了,沒過多久真的睡着了。
孫聞溪洗漱過後,輕輕地躺到床上,撐着腦袋,就着燭光打量夏景生。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在夏景生頰邊印下一吻,擁着夏景生睡去。
次日,夏景生醒來時,只覺得渾身被禁锢着,動彈不得。清醒後才發現,他被孫聞溪緊緊地摟在懷裏。
後背正貼着孫聞溪的前胸。
他想撥開孫聞溪的手,卻又怕吵醒了他,只能呆着不動。
忽然,他頸後一癢,孫聞溪又吻了上來。
這一吻與昨日還不盡相同。
昨日兩人皆十分疲憊,并無太多精力親昵,可這會子飽睡剛醒,正是精力最最充沛的時候。
夏景生與孫聞溪緊緊地相貼着,自然留意到孫聞溪身上的某些變化。
譬如晨起的某處格外精神,正雄赳赳氣昂昂地頂着他。
“景生可還記得那書上的內容?”孫聞溪的聲線啞了幾分,“我們照着做可好……”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小厮的叫早聲:“少爺,該起了。”
一瞬間,暧昧的氛圍被破壞殆盡。
誰也沒應聲,那小厮卻以為兩人還未醒,又叫了一聲。
孫聞溪怒從心起,高聲道:“起什麽起,今兒個不去公司了。”
聽了孫聞溪的話,那小厮這才偃旗息鼓。
孫聞溪無奈地起了床,認命地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