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澄一直沒有放棄找孫聞溪幫忙。
這天晚上, 在柳澄三番四次的邀請下,孫聞溪終究是松口去赴約了。
柳澄挑的地方是江城數一數二的銷金窟——大世界娛/樂/城。
裏面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 有租得起包廂的富商巨賈, 也有輸得精光的亡命賭徒。
孫聞溪一到門口,就被那濃重的香水味嗆住了。
柳澄見了人,滿臉堆笑道:“孫少, 這邊請。”
他引着孫聞溪進了一處包廂,親自幫孫聞溪斟了酒。
“孫少,當日在仙蝶舞廳,我多有得罪,還望你大人有大量, 不要和我一般見識才好。這杯賠罪酒,你一定要賞臉喝了。”
孫聞溪也不磨叽, 爽快地端起玻璃酒杯, 一飲而盡。
“好,孫少是個爽快的人!”柳澄拍了拍手。
不多時,包廂裏進來三個年輕女子,清一色打扮得花枝招展。
一眼瞧過去, 燕瘦環肥,既有清純的, 也有妖豔的, 每一個都含情脈脈地瞧着孫聞溪。
見這陣仗,孫聞溪的臉色冷了下來:“柳老板,你這是?”
柳澄一拍大腿:“傻站着做什麽, 還不趕緊過來伺候孫少。”
随着柳澄一聲令下,三個女子圍上前來。
孫聞溪将酒杯重重地扣在桌上,扣出一聲脆響:“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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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頓喝,姑娘們的動作全都停住了,一時間進退不得,無措地看着孫聞溪。
“沒聽到我的話嗎?”孫聞溪冷冷地瞧着,滿臉的不耐煩。
柳澄心頭一顫,連忙趕人:“快撤啊,沒聽見孫少的話?!”
風情萬種的姑娘,一個個慌裏慌張地離開了包廂。
等人都出去了,柳澄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一角,可屁股剛沾到墊子,就被喝止了:“柳老板好大的本事,都打起往我身邊塞人的主意了。”
柳澄“蹭”地站起身來,賠笑道:“孫少,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一挂的,沒關系,我早有準備。”
說着,他拍了拍手,一個男生垂着頭走進來。
“擡起頭來,讓孫少瞧瞧。”柳澄吩咐道。
男生依言擡頭,乍一看,眉宇間與夏景生竟有六七分相似。
像是特地模仿夏景生的穿着打扮,男生穿着長衫,可他身形纖細,長衫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耷拉。
“孫少,這個……你總該滿意了吧。”柳澄笑道。
“柳澄,你這是找死!”哐當一聲,孫聞溪将玻璃杯砸在了地上。
濺起的碎片将人吓了一跳,那男生瑟縮着身子向後退去。
孫聞溪滿眼憤怒:“你當夏景生是什麽人?找這麽個西貝貨,是想埋汰誰?!”
柳澄見孫聞溪動怒,心下着慌,忙認錯道:“孫少,是我不懂規矩,我罰酒,我罰酒!”
說着,沖一旁站着的男生吼道:“還不快過來倒酒!”
男生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柳澄身邊,擡手将酒杯斟滿了。
柳澄一邊給自己罰酒,一邊讨好道:“孫少誤會了,這孩子叫吳铮,是公司新簽下的苗子,這不,今天先帶過來,見見孫少。”
“他呀,旁的沒什麽,勝在乖巧聽話,你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說着,柳澄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碴子,“吳铮,去将地上的碎渣子拾起來。”
吳铮順從地蹲下身去,摸索着撿起地下的玻璃渣子。
包廂裏的燈光不甚明亮,地上的玻璃渣子看不太清。吳铮只撿了一會兒,嘶的一聲,手指劃破了。
孫聞溪冷着臉道:“起來,不必撿了。”
柳澄唇邊飛快地泛起一絲笑意:“還不快謝過孫少?”
吳铮垂着頭,軟聲道:“謝謝孫少。”
孫聞溪被這軟軟的語氣弄得渾身不自在,板着臉沖柳澄道:“別白費心思了,就沖你今天這一出,我絕不會借英星電影公司一分錢!”
“孫少。”柳澄也不惱,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英星雖然一朝失了勢,卻還是有口碑在的,你再考慮考慮。”
孫聞溪直接站起身來:“不必考慮了,柳老板自求多福吧。”
話音剛落,他便感覺到一陣暈眩。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的,孫聞溪用僅存的理智啞聲道:“柳澄,你……”
柳澄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笑臉,見孫聞溪行将跌倒,他忙示意吳铮:“還不趕緊送送孫少。”
這時,吳铮全然褪去初見時的膽怯,攙起孫聞溪,沖柳澄露出一個詭谲的笑。
柳澄靠坐在沙發上,極放松地抽着雪茄:“今天做得不錯,你放心,外頭的記者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将人攙出去,消息明天就會見報。”
說着,柳澄站起身,伸手托住吳铮的臉:“就憑你這張臉,借孫聞溪這把東風,足可把你捧成一線明星。”
轉瞬間,吳铮又變成了那個怯懦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攙着孫聞溪走出大世界的門。
門外早已聚集了一堆記者,鏡頭對着兩人就是一通狂閃。
此刻的孫聞溪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吳铮坐進柳澄一早安排好的車子裏,看着車門外不斷敲窗的記者,吩咐道:“開車吧。”
次日一早,孫聞溪是在自家床上醒過來的。
丫鬟照例伺候他洗漱,孫聞溪卷着袖子,從鏡子裏瞧見丫鬟一臉古怪的表情,不解道:“怎麽了?”
“少爺……”丫鬟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孫聞溪知道自己一時大意,着了柳澄的道兒,已然料到會有事情發生。
“這是今晨的報紙。”丫鬟一個低頭,将報紙遞給孫聞溪,便急匆匆地退下了。
孫聞溪接過報紙,只瞧了一眼,心裏咯噔了一下。
報紙的頭版是一張照片,照片上孫聞溪倚靠在一個消瘦的男生身上,一副喝醉的模樣。
報紙的标題也極富誘導性:“孫聞溪夜場尋歡,夏景生疑似失寵。”
除此之外,文章還指出,照片上的“新歡”相貌酷似夏景生,其真實身份是英星娛樂公司的新人。
光看這行文,孫聞溪便知道是柳澄設計的一切。
他将報紙往桌面上一扔,雙手撐着桌子,思考對策。
此時,敲門聲傳來,丫鬟知會孫聞溪:“少爺,老爺找你。”
孫聞溪來到孫其滿的書房,見孫其滿繃着一張臉。
“爸。”孫聞溪主動認錯,“這次是我的責任,我該多留個心眼兒才是。”
孫其滿哼了一聲:“我料想你眼光也不會那麽差,這個叫吳铮的分明是想借你的勢上位。”
孫聞溪冷笑道:“柳澄打得一手好算盤,想借我的手捧紅自己的人,也不看看有沒有那個命。”
“你打算怎麽做?”此刻的孫其滿,也收起了慈眉善目,全身上下皆是上位者殺伐果斷的氣勢。
“沖我來可以,污了景生的名聲可不行。柳澄敢做這一手,無非是料定我不會公開澄清,他的如意算盤打得響,我便澄清給他看,堂堂正正地告訴這班記者,夏景生是我的心上人。”
孫其滿挑眉道:“終于不藏着了?”
孫聞溪眼神一利:“我的人,可不能讓人輕賤了去。”
孫其滿看着豎起一身尖刺的孫聞溪,笑而不語。
等人走後,他才緩緩地撥通了麥府的電話:“喂,是我,去夏家提親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與此同時,夏家的氣氛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夏功成每日都有讀報的習慣,一早看到這樣的消息,氣得早飯都沒吃。
命人馬上叫夏景生前來問話。
夏景生一露面,報紙便砸到他面前:“你們兄弟倆,真是沒有一個讓我省心,還嫌最近家裏出的事不夠多?成日裏正經事不做,這種事卻常上報。”
這對夏景生來說,可真是無妄之災,他好端端地待在家中,卻因為孫聞溪的關系,間接地上了報,平白挨了一頓訓斥。
偏偏夏景生還無法反駁,只能默默聽完一番訓話,才被準許出門。
一打開門,便聽見夏景瑞氣急敗壞的聲音:“好端端的,我的魚怎麽都死了。你們是怎麽辦事的,幾條魚都養不活?”
夏景生見他捧着魚缸,那缸裏的魚都翻了肚。
下人亦是一臉疑惑:“昨晚還好好的,不知怎的今日突然就死了。”
夏景瑞怒道:“還要狡辯,分明是你們照顧不周。”
夏景生見狀,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一回,夏景瑞已經知曉夏景生被訓斥的事,得意道:“怎麽的?剛挨完訓啊?”
“養的魚突然死亡,是破財之兆,最近夏和廠子虧損得厲害,你是不是招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夏景瑞心下一虛,卻不願輸了氣勢,梗着脖子道:“好端端的,你咒我做什麽?有時間操心別人的事情,不如多管管自己的事兒。”
說完,夏景瑞轉身欲走。
“夏景瑞,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夏景生的表情很嚴肅,“你要真遇上事了,一定要說。”
夏景瑞腳步微頓,半晌,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夏景生嘆了口氣,想到孫聞溪,驀地沒了吃飯的胃口。
早飯草草地用了兩口,便放下了。
飯後,丫鬟前來禀報:“大少爺,有你的電話。”
夏景生握着聽筒,電話那端,傳來孫聞溪的聲音:“景生,你答應陪我去看畫展的,還記得嗎?”
夏景生的心髒驀地揪緊了。
孫聞溪見他不答話,也不催促,只柔聲道:“後天上午,我來接你,好嗎?”
夏景生沒有直接回答,他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看今天的報紙了?”
“呵。”電話那邊,孫聞溪笑了,“景生,不論你看到了什麽,都要相信我,別胡思亂想。”
聽到孫聞溪這麽說,夏景生躁動的心竟真的安穩了下來。
外頭關于孫聞溪看上小明星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孫家外圍每天都有記者蹲點。
孫聞溪也不管這些,照例按時上班下班,全當沒看見那跟蹤的記者。
這一日,他開着車來到夏宅門前,鳴了兩聲喇叭。
夏景生在樓上聽見了,打開窗戶。
正巧孫聞溪跳下車來,四目相對間,孫聞溪沖夏景生做了個口型:“我等你。”
外頭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都是被雨水洗刷過的泥土的芬芳。
夏景生深吸口氣,穩了穩心神,換上新做的長衫,下了樓。
剛一出門,潛伏已久的記者便逮住機會一通狂拍。
孫聞溪迎上去,無比自然地替夏景生打開車門:“上車。”
夏景生今日穿了件湖藍色的軟緞長衫,格外儒雅帥氣。
孫聞溪:“我聽聞,景生擅長書畫?”
夏景生:“平日裏偶爾練練,算不得精通。”
孫聞溪:“今日這畫展,是繪畫大師餘喜同的個人展,想來你定會喜歡。”
夏景生:“早先聽聞餘先生要到江城開畫展,只是一票難求,聞溪有心了。”
孫聞溪:“你想要的,我自然想方設法也得為你尋來。”
不得不說,當孫聞溪卯足了勁兒要讨人歡心的時候,的确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夏景生瞥了孫聞溪一眼,沒有答話。
到達展館時,孫聞溪與夏景生協同入場,場內觀展的人數并不多,顯得十分安靜。
在這樣的環境中看了一會兒畫作,孫聞溪卻覺出了不對勁。
有些攜着相機前來的人,鏡頭幾次三番對準的,并不是畫作,而是……他們。
孫聞溪正要發作,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呼:“孫少。”
孫聞溪回頭,只見吳铮站在不遠處,眉眼間半是驚喜半是激動。
和吳铮的激動不同,孫聞溪的表情堪稱漠然,他冷冷地瞧着吳铮,蹙眉道:“你是哪位?”
一瞬間,吳铮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孫少,那日在大世界,我陪過你。”
孫聞溪驀地笑了:“那日我喝得不省人事,還多虧了你們送我回家。”
言下之意那日自己只是喝多了,最後被人送回了家,無事發生。
如此一來,吳铮倒不知該如何接下去,臉色尴尬地站在那兒。
這時,夏景生主動挽住了孫聞溪的手:“聞溪,我想到那邊瞧瞧。”
他這一開口,孫聞溪和吳铮都驚了。
尤其是孫聞溪,被一個挽手弄得雲裏霧裏。
記者的鏡頭再也不作掩飾,将孫夏二人挽手的畫面徹底定格。
倒是吳铮孤零零地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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