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電影麗人”評選會舉辦當天, 孫聞溪和夏景生一同出席。
仙蝶舞廳裏燈光璀璨,各色社會名流身着盛裝談笑風生。
英星電影公司老總柳澄一見孫聞溪便端着酒杯走過來。
“孫少, 來來來, 我們喝一杯。”
英星電影公司旗下的女明星董蓓蓓票數與方麗華的票數咬得非常緊,誰勝誰負還未可知,柳澄卻已紅光滿面, 好像勝券在握一般。
“柳老板客氣。”孫聞溪接了酒,“聽說福昌煙草公司、寶莉潤膚霜、錦繡旗袍裝都有意請董小姐做廣告?”
一提起這個,柳澄笑得更歡了:“這些都是小意思,再過些時候,新潮路還将開一家以董蓓蓓名字命名的酒樓呢。“
“如此說來, 柳老板這回可是賺得盆滿缽滿了?”孫聞溪笑道。
柳澄指間夾着雪茄,哈哈大笑起來:“本來也有孫少一分, 只可惜孫少不願出資贊助……”
孫聞溪被柳澄吐的一口煙嗆了一臉, 面上卻還帶着得體的笑容:“柳老板是知道的,我向來不懂欣賞美女,再好的‘電影麗人’,我也無福消受。”
柳澄聞言, 眼珠子一轉,目光在一旁的夏景生身上轉了一圈, 狀似無意道:“喲, 孫少這是抱得美人歸了?有這樣的珠玉在前,難怪看不上我們英星公司的庸脂俗粉了。”
這話無疑将夏景生與董蓓蓓相提并論,換做旁人有夏景生的家世, 必定咽不下這口氣,指不定當場發作。
夏景生卻神色淡淡,不見怒意。
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柳澄讪讪地閉了嘴。
片刻後,一個舞廳的侍應走到夏景生跟前,恭敬地說道:“夏先生,聰爺有請。”
侍應口中的聰爺,是這仙蝶舞廳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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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板譚韶聰,可是個不好惹的對象。雖出身貧寒但頗有本事,早先做些不太幹淨的生意,近些年洗白了,在生意上很有些門路。
柳澄霎時間變了臉色,即便自己創辦了英星電影公司,如今可謂業有小成,可在譚韶聰這等人物跟前,仍舊是不夠看的。
柳澄只當夏景生是孫聞溪捎帶來的,因此對他态度輕慢,沒想到夏景生居然是譚韶聰的座上賓。
看着侍應畢恭畢敬的樣子,柳澄心下一陣驚慌。
孫聞溪将酒杯塞到柳澄手中,笑着挽了夏景生的手:“柳老板,祝你心想事成,我随景生去去便來。”
這副模樣,倒像孫聞溪才是被捎帶的那一個。
柳澄心下更慌張了。
夏家再有名聲,也不過是個遺老世家,可孫家是新貴。即便孫夏二人真有暧昧,孫聞溪也是有主導權的那一個。
可如今瞧着,竟不像這麽回事兒。
柳澄懊惱地一拍腦袋,露出一腦門的褶子:“哎喲,這都叫什麽事啊。”
夏景生瞥了孫聞溪一眼:“你跟着我做什麽?”
“景生,我在北地就聽說過譚韶聰的大名,有說他行事果斷、心狠手辣的,也有說他為人慷慨,樂善好施的。自我來江城,還未有機會見上一面。”
看着孫聞溪一臉誠懇的表情,夏景生沒再多說什麽。
侍者将二人引到樓上的包廂,夏景生叩了叩門,裏頭傳來一把男聲——“進來。”
兩人推門入內,室內沙發上坐着一男一女。
“孫少?”方麗華在此間見到孫聞溪,有些許吃驚。
“麗華姐?”孫聞溪同樣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方麗華。
方麗華看起來氣色極差,即便是畫了淡妝,也掩蓋不住憔悴之色。
夏景生看向坐在沙發正中的男子:“聰爺。”
譚韶聰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梳着背頭、帶着金絲眼鏡、穿着一身灰布長衫。
若不是親眼所見,孫聞溪或許會将他認作是普通的教書先生。
譚韶聰對夏景生非常尊重,不僅起身相迎,還親自給夏景生倒茶。
夏景生指了指孫聞溪:“聰爺,這是寶彙銀行的孫少。”
譚韶聰點點頭:“聽說過,寶彙銀行的少東家,柳澄跟我提到過。”
孫聞溪輕笑一聲:“那必定不會是什麽好話。柳老板定然說,我不願贊助這‘電影麗人’的評選會。”
譚韶聰端起茶盞,緩緩地吹了吹:“柳澄說,孫少瞧不上我這仙蝶舞廳的檔次,莫不是我這尊小廟,還不足以請動你這尊大佛?”
譚韶聰說話,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這話他也是笑着說的,只是說出來的話并不那麽友善。
孫聞溪卻半點不懼:“聰爺說笑了,我是個商人,只是覺得這筆贊助不劃算而已。”
“哦?此話怎講?”譚韶聰來了興致。
“這評選會,說穿了不過就是個選美比賽,大把大把的錢砸進去,除了得個噱頭,旁的收益都讓柳澄這樣的電影公司老板賺去了。于我而言,除了坐實富家公子的名頭,又有什麽好處可言?”
譚韶聰沉默片刻,忽然問道:“那依孫少的意思,我這次提供仙蝶舞廳給他們做評選會的場地,也是賠錢的買賣?”
孫聞溪笑道:“那倒不是,經此一次,想必會有更多的社會名流光顧仙蝶舞廳,不過……有個法子,可讓聰爺名利雙收。”
譚韶聰但笑不語。
他命人拿來鋼筆和草紙:“那就看看,我和孫少的想法是否一致了?”
兩人同時落筆,而後掀開一看。
兩張紙上的內容一模一樣——慈善。
按照孫聞溪的想法,如果純粹是為選美而選美,在如今的社會情境下,難免被人诟病。如果打着慈善的名頭,将此次評選會的收益捐出一部分,那麽上到籌辦人,下到參與者,都可以博一個好名聲。
無獨有偶,譚韶聰也想到了這一點。
“孫少真可謂是年輕有為啊。”譚韶聰點頭道,“聽說你和夏先生……”
譚韶聰和方麗華不同,他久居江城,自然聽說過孫夏二人的緋聞。
“咳咳。”夏景生輕咳一聲,“聰爺,你差人前來找我,可是有事?”
譚韶聰摩挲着腕上的珠串,笑道:“先生獨具慧眼,替我選了這處風水寶地做舞廳,譚某謝過先生。”
這仙蝶舞廳最初的選址不在此處,舞廳開張後怪事頻發,譬如舞廳正中的水晶吊燈,無緣無故地砸下來。又譬如舞女好端端地跳着舞,一個不留神跌下舞臺摔斷了腿。
譚韶聰從前做生意,也是拜關公出身的,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尋常,遂以重金,求夏景生為他看風水。
夏景生看了那舞廳的選址,地方确實是人流密集的興旺之地。只可惜譚韶聰本人從前做的生意不太正當,是個善于鑽營的人,尋常的正路子不适合它。
反倒是邪氣局更能助其生財。
因而夏景生替譚韶聰挑中了如今這塊地。
在這塊地的南邊,有高低兩座天橋,一座橋身很高,一座略顯低矮,遠遠看上去,像是一高一矮兩人環抱在一起。
這樣的外形風水,被稱之為交接形巒,所應皆是二人交接之事,比如跳舞、中介之類。
在大門的兩側,還有兩根電線杆,主訴訟與官非。
這樣形成了一個很典型的邪氣局,再加上兩座天橋上,各色人等齊聚,有耍雜技的、賣糖糕的、表演西洋魔術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仙蝶舞廳自此財源滾滾,再也沒有出現過怪事。
“夏先生的能力,我是見識過的,麗華,你大可放心。”譚韶聰看了眼身旁心神不寧的女子。
“項夫人?”夏景生不解地看向方麗華。
“先生,你相信母子連心嗎?”方麗華一手捂着肚子,遲疑道,“最近一段時日我常常心緒不寧,總覺得肚子裏的孩子要出事。可若說具體有什麽事兒發生,我又說不上來……”
夏景生看着她眉間的黑雲,有越來越濃密的趨勢。
他拿出符紙,提筆在紙面上一氣呵成地畫了道符。
“這道是驅邪符,你随身帶着,邪祟便不敢靠近你。”
方麗華攥着那道符,心下稍安。
譚韶聰笑道:“怎麽樣?這回可心安了?你放心吧,今天這個場子,我已經讓人裏裏外外都檢查了,确認安全無虞。”
聽着譚韶聰的話,方麗華總算是放松下來,綻開了笑臉。
與此同時,守候在仙蝶舞廳門外的記者終于等到了今日的話題人物。
董蓓蓓是坐着公司的車來到現場的,她一打開車門,記者便蜂擁而上,将周遭圍了個水洩不通。
兩個貼身保镖迅速擋開人群,保護董蓓蓓下車。
半晌,一條雪白的美腿從車廂裏伸了出來,紅絲絨面的高跟鞋上鑲嵌了閃亮奪目的水鑽,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董蓓蓓一身玫紅色的旗袍僅僅遮到了大腿根,雖然披着披肩,可那布料卻是镂空的。
走起路來,春光若隐若現。
許多男記者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在還有些許堅守崗位的,锲而不舍地追問:“董小姐,請問你與項坤先生的緋聞是否屬實?”“你們為何會當衆擁吻?”“對于今晚的比賽,你有什麽想說的?”
當事人卻分外淡定。
她轉過身,沖一衆記者抛了個媚眼:“你們……真的想知道?”
“可我……無可奉告呢。”說完,不管身後喧嚣的反應,徑自走進舞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