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家書房內,阿豹将一紙文件遞給夏景生:“大少,這是您要的資料。”
阿豹的資料做得極詳細,大到孫聞溪的出身,細到孫聞溪的喜好都一一标明。
夏景生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節,面上浮起一絲異色:“天赦入命?”
天赦是一顆上吉的神煞,天赦入命之人擁有遇難呈祥的大運,一生無病無災,平安順遂,貴不可言。
極少數的命主甚至天生具有驅邪化煞的能力,皆因命主氣運太盛,連邪祟都懼怕。
只一瞬間,夏景生便明白了,為何那日孫聞溪可以拳打厲鬼而毫發無損。
也難怪孫聞溪壓根不信風水,這樣的命格是妥妥的“鬼見愁”,髒東西見了,恨不得立刻離開八丈遠,哪裏敢近孫聞溪的身。
夏景生盯着那一紙資料看了許久,最終把它鎖進了抽屜裏。
三日後,孫聞溪竟真的捧着真金白銀上門來了。
夏景生來到正廳,第一眼瞧見了西裝筆挺的孫聞溪。
孫聞溪坐在八仙椅上,手邊堆了好些錦盒,與夏景瑞相談甚歡。
聽見夏景生的腳步聲,孫聞溪笑道:“我這回可是按照規矩來的,你瞧瞧夠不夠?”
夏景生接過盒子,卻沒打開,而是看向一旁的夏景瑞:“我談事情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場。”
夏景瑞臉色一僵,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聞溪兄,你們聊。”
等夏景瑞走後,夏景生才開口道:“什麽事?”
“不妨算算看,我此次找你幫忙,是為了什麽事?”孫聞溪端着茉莉香片,眉眼含笑地瞧着夏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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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彙銀行員工死亡的事件?”夏景生見他不急,也悠然地坐了下來。
“……”孫聞溪怔了怔,“你真是算出來的?”
“報紙上登了。”
“那你如何看?兩名死者真是自殺?”孫聞溪挺直了腰杆。
夏景生沒回答。
他跟着孫聞溪實地跑了一趟。
寶彙銀行的選址在江城最繁華的地段,緊鄰百貨街,人流彙聚,好生熱鬧。
銀行的外觀是一幢6層高的圓形拱頂建築,許多人見了都會誇一句漂亮。
可夏景生打從到了實地,臉色就一直不大好。
走進寶彙的大門,夏景生腳步一頓,開口道:“銀行的選址和內局的設置是誰負責的?”
“是副總經理薛城,怎麽了?”
“你看這樓梯。”夏景生指着腳下,“樓梯是往下的,只有陰宅才會這樣建。”
孫聞溪臉色微變,經夏景生這麽一提,他才意識到确實如此。
就拿一旁的百貨大樓來說,一樓進門處的樓梯,的的确确是往上走的。
“這樣的布置在風水上叫‘坐如陰宅’,是大兇的格局。你看,樓梯正對着的這條走道,筆直貫通整棟建築,這是非常嚴重的中堂穿心煞。”
“照這樣的布局經營下去,寶彙最終會如何?”孫聞溪直截了當地問道。
夏景生一臉嚴肅道:“輕則損耗錢財,重則虧空倒閉。這樓內的風水布局沒有一處可取,只怕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兩人一同來到樓頂,孫聞溪打開頂層的側門,走到外頭。
從頂層望下去,寶彙所在的位置可以見到江水。
夏景生輕笑一聲:“看來設計者不止想寶彙破財這麽簡單,這外局的風水,簡直是謀財害命。”
“自古見水如同見財,寶彙銀行的外局背山面水,原本算得上好格局,只可惜……”夏景生指着遠處一棟高樓說,“那棟百貨公司,處在寶彙的白虎方,有句老話叫寧叫青龍高萬丈,莫叫白虎高一尺。說的就是建築外局上,青龍方的建築應該比白虎方的高,可你看寶彙的青龍方,全都是些低矮的樓房,白虎方百貨公司孤陽獨立,這就形成了白虎探頭煞。”
在夏景生的解釋下,孫聞溪明白了,白虎探頭煞主血光之災,因此,長期在寶彙上班的員工容易受煞氣的影響。
夏景生指着頂層的一處欄杆問:“這裏就是第一起案件的案發現場吧?”
孫聞溪定睛一看,的确是第一起案件中,黃麗跳樓的方位。
孫聞溪詫異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它告訴我的。”夏景生擡手在孫聞溪的眉心處抹了抹。
這麽輕輕一抹,一個穿着銀行制服的女人出現在孫聞溪面前。
“黃麗?”孫聞溪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女人像是根本沒瞧見他們,只自顧自地往外走。
眼看着已經跨出了欄杆,孫聞溪連忙伸手将人拉住,沒想到女人看着削瘦,力氣卻奇大。
孫聞溪一個不察,半截身子險些摔了出去。
幸而夏景生在身後将人拉住:“當心!小心着了那東西的道兒,你松手,那不是人。”
聞言,孫聞溪手上一松,就見“黃麗”整個跌下樓去。
“這……”孫聞溪心頭大震,轉眼看向夏景生,卻見他一臉司空見慣的神情。
夏景生:“放心,那不是人,是縛靈找來的替身。”
死後成為縛靈的人,生前大多意外死亡,又因為某些特殊的緣故無法轉世投胎,于是便日複一日地重複着死亡的過程。
縛靈若想轉世投胎,就要尋找替身。
但它們與尋常的鬼怪不同,縛靈被束縛在一個地方,每天都要重複同一種行為。
譬如黃麗,生前必定上過天臺,受原先困在天臺的縛靈蠱惑,跳樓而亡,死後變成縛靈的替身,每天都會重複“跳樓”這一行為。它無法自如行動,只能等天臺有人,再找下一個替身。
“你的意思是,黃麗是被天臺的縛靈害死的?”
夏景生:“沒錯,尋常人在白日裏無法看見縛靈,但它們的确存在,而且可以用各種方法蠱惑人心,讓原本就意志薄弱的人,随之輕生。”
兩人來到第二處案發現場——保險室。自殺案件之後,保險室一直空置。
剛一進門,感覺到一陣撲面而來的寒意。
保險室的角落蹲着一個穿制服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孫聞溪看,那正是上吊身亡的保險室管理員。
男人口中念念有詞,孫聞溪卻無法聽見他的聲音。
“他在說什麽?”
“他說,活着有什麽好,一輩子窩窩囊囊,倒不如死了算了。”
孫聞溪悚然一驚:“他也是縛靈替身?”
“沒錯,他受了蠱惑,上吊自盡,就成了上一個吊死的縛靈的替身。”
孫聞溪面色凝重道:“寶彙大樓剛剛落成沒多久,是因為白虎探頭煞,才招致了如此多的縛靈嗎?”
夏景生搖頭:“白虎探頭煞雖然主血光之災,只會讓身處其中的工作人員感到不适,譬如胸悶氣短、心煩氣躁等,并不會招來大量的縛靈。”
“新落成的大樓會有如此多的縛靈,只有一種可能,這片地在建樓之前,發生過某些事情。”
孫聞溪略一思考:“我有辦法了,跟我來。”說着,他拽住了夏景生的手。
夏景生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孫聞溪卻毫無所覺地反将他的手拽得更緊。
夏景生掙紮無果,索性讓他牽着走。
不多時,孫聞溪領着夏景生來到距離寶彙大樓不遠的一條小巷裏,七彎八繞最終在一家小店門前停下。
“齊叔!”孫聞溪沖店裏喊了一聲。
“诶,來了!”一個穿着灰挂衫的男人将面碗放下,“孫先生來了,今天還是照舊?”
“照舊,兩碗炸醬面。”孫聞溪笑道。
“好嘞。”齊叔利落地往鍋裏下面條,不多時,兩碗佐料滿滿的炸醬面就上了桌。
孫聞溪從竹筒裏取出筷子,遞給夏景生:“來,嘗嘗看,齊叔這兒的炸醬面是我在江城吃到的最正宗的炸醬面。”
夏景生嘗了一口,炸醬面香味濃郁,潤滑爽口。
孫聞溪滿懷期待地看着他:“怎麽樣?”
“好吃。”
夏景生吃東西的時候總是很斯文,孫聞溪三兩口幹掉了一碗面,夏景生才吃了一小半。
吃完面的孫聞溪拉着人唠嗑:“齊叔,你來江城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八年哩。”
“那你知道寶彙銀行那塊地,前些年是做什麽的嗎?”
孫聞溪話音剛落,齊叔的臉色變了變:“孫先生,你問這個做什麽?”
“寶彙最近老出事,有人說那地方很邪門,我這不是好奇嘛。”
這個鐘點客人不多,齊叔拿毛巾擦了擦額前的汗水,坐到孫聞溪面前,皺眉道:“我跟你說啊,那塊地先前是埋死人的。在寶彙開業之前,那塊地還開過許多公司,可都開不下去……記得最初建樓的時候啊,有人從地底下挖出了三具骸骨啊,自那以後那地方就邪門得不得了。”
夏景生咽下一口面:“沒找人瞧過?”
“瞧過,哪能不瞧啊,幾年前請了個高人,說是這三人會找替身啊,一定要死夠三個人才能平息風波,那些個老板和員工都吓得跑光了,那地就一直荒到寶彙接手。聽說寶彙的老板是北方來的,那必定是沒聽說過那塊地的事情,被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