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景生伸手拍了拍孫聞溪的臉:“醒醒,我給你叫車。”
然而孫聞溪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開晴瞧見這一幕:“聞溪哥喝醉了,樓上有客房,在這兒歇一宿再走吧,我讓人給孫家捎個信兒。”
夏景生點點頭,将渾身癱軟的人扶起來,剛上樓梯,就聽何開聘說:“各位,今天辦這個舞會,是向大家宣布一個消息,我和逸蓮訂婚了,不日将舉行婚禮……”
何開聘口中的逸蓮,就是段家的女兒,段逸蓮。
和何開聘一樣,段逸蓮也曾在國外留學,如今學成歸國,這段婚事真可謂是門當戶對,再合适不過了。
夏景生好容易将人扶到二樓,剛要開房門,卻碰上兩個仆人在咬耳朵。
---“二少和段小姐訂婚了,那荷娘怎麽辦?”
---“你就忘了荷娘吧,人都被趕出去了,還能怎麽辦……”
---“可我前些日子夢到荷娘了,她說她在陰間沒銀子,要我給她燒一些。”
---“我呸,你也不嫌晦氣,別怪我沒提醒你啊,老爺可不讓我們提這個名字,你要是敢擅自燒東西,仔細管家剝了你的皮。”
夏景生耳力驚人,将這些話全都聽了去。他輕咳一聲,躲在牆角的兩人立刻發現了他。
兩個仆人心驚膽戰地對視一眼,退了下去。
夏景生推開房門,将孫聞溪放到床上,可手腕還被孫聞溪緊緊地握住。
“松手!”夏景生話未說完,就被孫聞溪拉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床上。
這一跌,讓兩人的臉湊得極近,夏景生瞪大了眼睛,看着孫聞溪纖長的睫毛。夏景生承認,孫聞溪的臉長得真真好看,比起娛樂界的男明星也不遑多讓。
Advertisement
夏景生生來喜歡男人,又因修習風水而清心寡欲多年,這會子竟險些被一張臉攪動凡心。
罪魁禍首本人卻無知無覺,甚至得寸進尺地靠得更近。夏景生看着那越來越近的距離,急中生智地從袖中掏出一道定身符,“啪”地貼在孫聞溪額上。
孫聞溪被那定身符貼得全然動彈不得,終于變成了安安靜靜的“睡王子”。
夏景生剛松了口氣,卻發現手腕還被孫聞溪握着,登時滿心悲怆。
次日清晨,孫聞溪于迷蒙中睜眼,正對上夏景生的睡容。
他心下一驚,險些從床上蹦起來。
然而,他發現自己全然動不了。
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別的地方都動不了。
于是,孫聞溪只能一直盯着夏景生看。
夏景生醒來時,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很快,他回想起頭天晚上的事情,即速擡手揭了孫聞溪頭頂的符。
“哎喲……”孫聞溪捂着脖子,一副無辜的樣子,“昨晚,發生了什麽?”
“你喝醉了。”
“喝醉了?!”孫聞溪上下打量着夏景生,“我做過什麽事?”
“沒有,我用了定身符,你動不了。”
“那就好……”孫聞溪一扭頭,忍不住哀號出聲,“我落枕了。”
待兩人收拾好下樓,何家衆人正在廳中用早飯。看着夏景生和孫聞溪一道下樓,何開晴招呼道:“景生哥,聞溪哥,一起用飯吧。”
兩人剛落座,就見何開聘眼泡浮腫,精神頹喪地下樓來。
“哥,昨晚沒睡好嗎?”
“嗯……做噩夢了。”
何開聘的臉色很難看,早飯也只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這時,客廳的電話響了。
仆人:“是找孫家少爺的。”
電話那頭,寶彙銀行保安部長急切道:“孫少,不好了,昨晚的管理員在保險室中上吊了,今日換班的同事瞧見,吓得神志不清,胡言亂語。”
孫聞溪放下聽筒,臉色鐵青。
“聞溪哥,出什麽事了?”
“你們先吃,我有些事要處理。”說完,孫聞溪便不再久留,馬不停蹄地往銀行趕。
今日的寶彙銀行照常開門營業,受日前跳樓風波的影響,寶彙近一段的業務開展并不紅火,大堂辦理業務的人數與開業階段相比相去甚遠。
孫聞溪一進門,保安部長就迎了上去。
“現場呢?帶我去看看。”
死者是在存放保險櫃的室內被發現的,懸于室內的橫梁上,被發現時已死亡多時。
“通知巡捕房。”
巡捕房接到報案消息,第一時間派人前來查看。來人穿着一身深藍色的制服,身材高大挺拔,上挑眉,深眼窩,不茍言笑,瞧着很是嚴肅。
見到孫聞溪,他面色卻柔和下來,主動點了點頭:“聞溪,我接到報案,立刻趕過來,情形怎麽樣?”
這人是巡捕房的高級警探葉恒朗,也是孫聞溪在國外留學時的校友。彼時孫聞溪選修刑偵學,和葉恒朗分到了一組,兩人因此結識。
葉恒朗畢業後,在江城謀了份警探的差事,而孫聞溪長年居于北方。至交好友多年未見,全然想不到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場合。
“這是現場。”孫聞溪領着來人進了保險室,“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今早前來交接班的管理員,受了驚吓,這會兒還說不出話。”
葉恒朗點點頭,走進地下的保險室,室內光線昏暗,很是陰冷,。
地面上倒了兩把椅子,按距離測算,應當是死者上吊時踢倒的。
葉恒朗讓人将屍體放平,經法醫初步檢驗,發現死者面色青紫,舌骨骨折,的确是吊死之人的特征。
屍身全身僵硬,初步判定死亡時間為亥時。
葉恒朗拍了拍孫聞溪的肩膀:“剩下的還得做進一步的檢驗,不過法醫沒有在死者身上找到外力至死的痕跡,應該是自殺。”
孫聞溪将葉恒朗送到門外時,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一個頭發散亂的女人,正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跪在寶彙的大樓前。
一見孫聞溪出來,她立馬破口大罵:“無良老板,害死我丈夫。我丈夫為人本分老實,與人素無冤仇,家中新近又添了人丁,他怎麽可能會尋死?定是你們這些人逼死他的。”
失去丈夫的女人坐在地上恸哭起來。
孫聞溪走上前去,将女人扶起,正色道:“我向你保證,寶彙一定會徹查此事,給你丈夫一個公道。”
女人這一鬧,惹來了許多記者,他們堵住孫聞溪,一疊聲地追問:“孫少,據聞這已經是寶彙近日發生的第二起員工死/亡事件,對此你有什麽話要說?”
---“孫少,員工頻頻自殺,有人形容寶彙是‘扒皮’公司,你如何回應?”
---“孫少……”
這時,薛城急匆匆地趕到:“各位,請稍安勿躁,事情還在調查之中……”
孫聞溪看着眼前烏壓壓的人群,開口道:“我孫聞溪在此保證,一定會查清事件的源頭,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
——————————
晚間,孫家。
孫聞溪剛到家,就被孫其滿叫了過去。
“聞溪啊,寶彙近日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離世的兩個職工,一定要做好家眷的安撫工作。”
“兒子明白。”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兩名死者當真是自殺的?”孫其滿問道。
“警方沒有在現場發現其他的物證,初步判定是自殺。”
“那是同侪相争?還是哪一環節出了問題。寶彙剛剛落地江城就發生這樣的事,我總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一定要查清楚。”孫其滿踱着步,語氣難掩憂慮,“寶彙攢下今天的名聲不容易,員工自殺是惡/性/事件,事關公司的生死,需得謹慎對待。”
孫聞溪輕聲安撫:“爸,您且放寬心,我會将事情處理好。”
兩日後,孫聞溪與葉恒朗約在如茵咖啡廳見面。
咖啡廳裏很是安靜,只有老式留聲機,在咿咿呀呀地放着時下流行的曲目。
孫聞溪隔着窗子,瞧見葉恒朗的身影。
葉恒朗今日未穿制服,渾身的肅殺之氣削減了些,可看着仍舊嚴肅。
“你還是老樣子,難得看你笑一回。”孫聞溪邊說邊坐了下來,“像你這樣追人,人都被你吓跑了。”
葉恒朗是寡言少語的性子,可外冷內熱,十分仗義。
他攪了攪咖啡:“死因已經确定了,和第一個一樣,也是自殺。”
“恒朗,我是不相信的,兩樁案子都是自殺,未免太過巧合了。”
“法醫仔細檢查過死者的軀體,就連頭皮、耳背這種隐秘的地方都查了,沒有發現兇殺創口,死者家屬不同意解剖,按規矩,在沒有新證據指正的情況下,我們只能作結案處理。”葉恒朗皺眉道。
葉恒朗和孫聞溪一樣,也不相信是巧合。
他詢問過寶彙的員工,員工說死者生前是個老好人,平日裏在公司算是透明人,再加上管理員的工作并不需要多跟人接觸,所以大家對他并不熟悉。管理員的工作是輪班制,在死者死亡的時間,另一名管理員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手頭能夠偵查到的線索少得可憐,即便是葉恒朗,也只能同意結案。
孫聞溪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