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孫聞溪定睛細看夏景生手裏的蛇形鞭,卻沒看出什麽玄機。
似乎只是一條普通的長鞭。
“這是我的法器。”夏景生順勢收回蛇形鞭。
對上孫聞溪的目光,見他仍舊不明所以,夏景生解釋道:“你方才面對的并不是普通人,他們早已被陰靈附身了。”
目睹蛇形鞭的殺傷力,孫聞溪只能接受夏景生的說法。當下尋王喻琪要緊,眼下情形也不容得他多說什麽。
沒了阻攔,夏景生和孫聞溪十分順利地進入密室。
裏頭的景象讓人毛骨悚然。
牆壁上畫滿了鮮紅色的壁畫,就像被人糊了滿牆的鮮血。
牆根處整齊排列着三具棺椁,裏頭全是人的屍骸,乍眼一看,約莫有七八個頭骨。
而在屋子正中,有一排屠宰店專用的挂鈎,鈎挂上還有零零碎碎的肉塊。
即便夏景生不說,孫聞溪也能猜到大概。
這家如歸旅店是殺人劫貨的黑店,店裏售賣的肉包子,用的并不是豬、牛、羊肉,而是……
饒是孫聞溪心理素質再好,也禁不住惡心起來。
而在密室的盡頭,有一個渾身光溜的男子被綁在一根木樁上。
夏景生走過去,用鞭子挑起男子的下巴。
是王喻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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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王家少爺,餓得只剩下一口氣,還被吓破了膽,小聲地哀求着:“別殺我,別殺我……”
夏景生給人松了綁,讓仆人送王喻琪回府。
而後将一室陰穢之物付之一炬。
“王喻琪當真命大,失蹤多日,竟能撐到現在。”孫聞溪長籲一口氣。
“不是他命大,是時辰未到。”
孫聞溪甚是疑惑:“時辰未到?”
夏景生指着彩繪解釋道:“這家店建在弧形道路的一側,從風水上看,這樣的位置會招致反弓煞,店鋪容易虧損。店主為了扭轉這樣的局勢,布了個五鬼催財陣,目的是将煞氣轉化為財氣。你看店中的彩繪,那些炮竹、花瓶、碗筷、元寶、燈籠,像不像人死後棺材的随葬品?”
孫聞溪擡眼看向牆壁,看似喜慶的彩繪內容,在夏景生的提點下,變得分外恐怖。
炮竹有旺山墳之作用,花瓶、碗筷與元寶是随葬品,燈籠是奠儀上的裝飾,店主分明是把這家旅店當棺材來布置。
“棺材是有了,可要成功布陣,還需要一樣東西,那就是死人。活人祭祀是要講究時辰的,必須在特定的時間才能施術。這一次,王喻琪落入他們手中,因着布陣的時辰未到,才逃過一死。”
孫聞溪聞言怒不可遏:“這樣陰毒的催財陣法,他們不怕遭報應嗎?”
“當然,天理昭昭,因果循環。所以兩位店主人,早已經不是人了。他們作惡太多,使得怨靈橫生,最後自己也被怨靈附身,成為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說着,夏景生把店門口那籠涼掉的包子扔進火堆裏,轉身離開,孫聞溪緊跟了上去。
晚間時分,孫家。
丫鬟小桃捧着一個包裹,走進孫聞溪的書房:“少爺,夏家讓人送了東西來。”
孫聞溪停筆,十分詫異:“什麽東西?”
“像是藥材。”
孫聞溪接過包裹,見裏頭是菖蒲和艾草,包裹上還夾了一張紙條:菖蒲與艾草用于沐浴,可驅邪。
看着紙條上的字,孫聞溪輕啧一聲:“字倒寫得不錯。”
夏景生的字一看就是練過的,頗得顏體的精髓。
待菖蒲艾草水煮好,孫聞溪試着舀起一瓢,淋在身上,有種清涼暢快的感覺。
孫聞溪靠坐在浴缸裏,不自覺地就想起夏景生執鞭的樣子,如同一朵長滿刺的玫瑰,美則美矣,但是紮手。
他喜歡蘭承雲那般,柔和內斂的,如同丁香般的人。
約莫泡了半個時辰,孫聞溪擦淨身子,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輕松勁兒,以往一貫眠淺的他,今夜在菖蒲和艾草的香氣中,酣然入睡。
事後,王天恩為表謝意,特地在寶彙銀行開通了儲戶,孫聞溪親自出面接待了王喻琪。
病愈後的王喻琪身形消瘦,但面色尚可。孫聞溪原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不曾想一番交談下來,發現這位王家少爺為人尚可,只是冒進急躁了些。
孫聞溪将鋼筆遞給王喻琪:“如果沒問題,請在此處簽字。”話音剛落,只聽銀行大門外,傳來了一聲巨大的悶響。
緊接着就是行人慌亂的呼喊:“有人跳樓了——”
王喻琪手一抖,落款處劃了一道黑線。
“實在抱歉。”王喻琪驚慌失措地阖上鋼筆,“聞溪兄,簽好了,我還有事,其他事情改日再談。”
說罷,便倉促起身離去。
經過上次的事情,王喻琪被吓怕了,能不出門便不出門,多數時候宅在家裏,好不容易來一趟寶彙,又遇上自殺事件。
不過此時的孫聞溪,卻沒工夫去管王喻琪。銀行門口已經圍了許多人,巡捕、記者全都擠作一團。
保安部長垂頭喪氣地站在孫聞溪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死者身份确定了嗎?”
保安部長:“确定了,是儲蓄部的黃麗,據儲蓄部的員工說,她不久前剛剛挨了罵。”
這時,敲門聲傳來。
薛城步履匆匆地走進來:“小孫總,您放心,媒體方面已經通知他們封鎖消息,家屬的後續賠償工作我也會跟進。”
“只是黃麗跳樓時,正是客流高峰,很多儲戶都看見了,這會兒正鬧呢,說是要退儲,您看這……”
孫聞溪扶額:“先安撫吧,如果前臺無法安撫,就給他們退。另外,在公司增設一個心理咨詢顧問的職位,防止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件。”
幾天後,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孫聞溪給孫家的下人搖了個電話:“今晚幫我包下蘭老板的場子,跟班主說,只要能包場,多少錢都沒問題。”
蘭承雲今日唱的是《游園驚夢》,只可惜剛唱兩句,蘭承雲便捂着嘴咳嗽起來。
包場坐在第一排的孫聞溪立時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去:“承雲,你怎麽樣?”
蘭承雲拿帕子捂着嘴,倚着孫聞溪站了一陣,才緩過勁兒來。
“老毛病了,不打緊的。”蘭承雲掙紮着站穩身子,還想再唱。
孫聞溪卻堅決不許:“今日的票錢我都給了,這場不唱了,你好好歇着吧。”
蘭承雲喘息道:“那怎麽行,若是我唱不了,自當給您退票錢才是。”
“那就先欠着,等你身子好了,再補回來。”孫聞溪柔聲哄勸,“我扶你到後頭歇着吧。”
蘭承雲一下臺,戲班的夥計便七手八腳地扶着他,好容易安置到了床上。孫聞溪看着臉色蒼白的人,皺起眉頭:“可有請大夫?”
班主:“請了請了,已經派人去了。”
不多時,外頭的夥計喊道:“夏大少到了。”
孫聞溪一怔,下一秒,夏景生已經掀起了門簾。
兩人同時瞧見對方,夏景生的目光頓了頓,轉瞬便挪到了蘭承雲身上。
“怎麽是你?”孫聞溪轉眼瞧見夏景生背着藥箱,異常驚詫,“你是他們請的大夫?”
班主躬身回應:“是的,孫少您不知道,承雲每回生病,都是夏大少給看的。”
夏景生拿出脈案,三指搭在蘭承雲的腕上,看向班主:“我說過,不能再加場了,承雲的身子經受不起。”
班主賠着笑:“我明白,我明白,可加場也是經過承雲同意的,我可沒有逼他啊。”
孫聞溪有點惱:“他都咳成這樣了,你還讓他唱?即便是他自己要唱,你就不會勸着些?”
班主見他生氣,趕緊圓場:“是是是,孫少您說的是,我下回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夏景生從藥箱中拿出針包,仔細地替蘭承雲紮針。針灸過後不久,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
“可好些了?”孫聞溪急切地問。
“好多了……”蘭承雲又看向一旁的夏景生,“多謝夏先生。”
夏景生收起針:“你的咳血症愈發嚴重了,平日裏沒按我說的做?”
“不,夏先生,您說的,我都照做了。飲食清淡,多喝茶水,注意保暖,我每一條都注意了。”
夏景生皺眉:“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條,切勿操勞。戲再要緊,也不比身子重要。”
孫聞溪難得同意夏景生的話:“是這個理,你身子好了,戲才能更好,我們來日方長。”說着,他拿出一個燙金的信封,在蘭承雲面前晃了晃,“我今天來,本是想邀請你一同出席舞會的,可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務是養好身子,等你康複了,我再帶你出席,可好?”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了。
蘭承雲沉默半晌,搖頭道:“孫先生說笑了,承雲不過是戲子,怎麽能随您去舞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