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你要是不實話實說,我要你一寸一寸地死,死得像一只倒在路邊的野狗,現在開始回答問話,方一平、冷元忌你們是一路的?”
“不……錯!”
“爺們聯手的目的何在?”
“……”花間狐不答。
“說!”韋烈暴吼,踢出一腳。
“啊!”花間狐慘叫,這一腳正踢中他的傷腳。
“快說,不然劃爛你的臉。”劍尖已指向他的臉孔。
“花間狐”連連咬牙,突然下了決心,他走的是邪路,但也是江湖成名人物,死了命一條,不能窩囊像一條狗。
“好,我說,是方一平拉我入夥,為了‘寶鏡圖’。”
“你們已經如願……”
“沒有,從何說起?”
韋烈是将話問話,他并不知道鬼計謀圖的是誰。
“真的沒有?”
“我已落在你手,沒有為別人掩飾的必要。”
這句話情在理中,韋烈相信。
“你知道紫娘的真正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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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淩雲山莊的千金司馬茜。”
“既然知道,你還敢作出那等人神共憤的事?”韋烈的眸子裏殺光閃閃。林子裏的月光是散碎的,他的目光變成了散碎月光中最亮的兩顆寒星,如果你在暗夜中看過貓眼豹目,便能體會到是什麽情況了。
“你……都知道了?”
“不錯!”
“其實,這談不上人神共憤,只不過……”
“住口!”韋烈真想一劍朝這色狐的心中紮下去。“在你這等人眼裏,女人的名節尊嚴根本不存在,對不對?”
“韋烈,你不必……太得勢淩人,我姓龍的在江湖上雖然聲名不佳,但也不是鼠兔蟲豸之流,由你不當人看。何謂人神共憤?司馬茜乃是方一平有名份的未婚妻子,我受他之請做做戲,希望能挽回她的心,這算過份嗎?”
他說的,是土丘涼亭作戲的那一段。
“姓龍的,我說的是客棧裏的那檔事!”
“客棧……我不知道!”
“你不敢承認?”韋烈厲叱。
“我完全不明白為何承認?”
“你不想全屍?”
“既落你手,一切聽便!”花間狐的态度突轉強硬,江湖人自有其江湖特性,除了極少數窩囊廢之外,一般江湖人到了某一極限之時,其特性是會被激發的。
韋烈不能不有所考慮了,依情理,方一平不會用這種卑劣手段對付自己的未婚妻,莫非是他自己所為。
“司馬姑娘現在何處?”
此刻,驀地一聲驚叫突然傳來,是在右首方向。
韋烈心頭一震,他聽出是王道聲音。
緊接着,又是一聲悶哼,在左首,不用說就是洪流。以王道和洪流的身手竟然遭人襲擊,這相當地不尋常。
反正“花間狐”膝蓋骨已碎,根本逃不了,韋烈毫不遲疑地朝左邊撲去,他的左右臂助手絕不能有所失閃。
一條黑影橫在身前。
韋烈急剎身形,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眼前是個黑衣女鬼,披頭散發,鷹鼻獠牙,頸間挂着一長串拳頭大的人頭骷髅,在光線不明的楓林中看起來分外駭人,他立即明白對方是誰了。
“你叫什麽?”冷森森的聲音也像鬼。
“韋烈!”
“天涯浪子?”
“不錯,芳駕應該就是‘鬼臉羅剎’?”
“你竟然能一口道出老身的名號,不簡單,你把龍生怎樣了?”慘綠目芒透過鬼臉面具,使她變成了活生生的惡鬼。
“不怎樣,他躺在林子裏休息。”
“你殺了他?”聲音依舊陰沉,但充滿了殺機。
“還沒有,只是行動不便而已。”
“你今晚死定了!”
“未必!”韋烈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表面上他是完全不在乎,但內心卻絕不敢輕敵。
二十年前合三門五派之力才收拾了她,而她依然活着,其身手之恐怖可想而知,難怪王道和洪流雙雙吃虧。
“鬼臉羅剎”雙手緩緩揚起。
韋烈不禁心頭泛寒,對方十指爪長三寸烏光鬼亮,想來是用百煉精鋼打造的指套,其威力當超過十支利匕,因為匕首短刀是握在手中的,而指套鋼爪是連在指頭上,等于是肢體的一部分,運用起來更能随心所欲。
“動手之前在下問一句話!”
“你說?”
“龍生與芳駕是什麽關系?”
“告訴你無妨,因為你快要永遠閉上嘴,再也無法洩露出去,他是我兒子。”
“好兒子!”韋烈這句話是脫口說出來的,“鬼臉羅剎”淫兇惡毒,而“花間狐”是只狂蜂,可謂母子同科。
“你這話什麽意思?”
“有你這樣的好母親,才會生出這樣的好兒子。”
“好哇!你公然敢調侃老娘!”雙掌一錯,抓出,烏溜溜的鬼爪,其疾似電,如果你聽過惡鬼攫人這就是了。
韋烈的劍揮灑而出,連變五式,目的在削對方鬼爪。
鬼爪伸縮自如,奇幻莫測。
一場武林中罕聞難見的惡鬥疊了出來。
韋烈越打越有信心,他自信能應付得了。他自己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卻不知此事如傳出江湖,是樁震驚武林的大事,“武林公子”,獨鬥“鬼臉羅剎”足可震铄古今,傲視江湖,想當年三門五派精英盡出還損折了數十名高手,而今他一個人便能辦到。
“鬼臉羅剎”也暗自心驚,她做夢也估不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後生小子竟然能跟她分庭抗禮,簡直是天地倒轉。
五十個照面過去,仍是旗鼓相當之局。
一聲厲哼,“鬼臉羅剎”施出了殺着“奪命十八爪”,只見漫空爪影交織成幕,真幻不分,一片空氣撕裂之聲,令人動魄驚心。
韋烈全神貫注,以綿密的劍勢拆解,半絲也不敢疏忽,只要些微的疏失,便會鑄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奪命十八爪”施完,韋烈已退離原地一丈有多。
就在對方招式用完,尚未變勢的瞬間,韋烈捕促住攻勢微頓的這一瞬展開了反擊,展出了本身劍道之中的精華,迅厲淩狠,如疾風駭電,森寒的劍芒仿佛無數光束爆開,充斥在每一寸空間,劍風暴卷,劍氣狂伸,嘶鳴之聲扣千萬支尖針鑽耳,五丈之內落木蕭蕭,駭人,月光為之失色,真可形容之為泣鬼驚神。
“鬼臉羅剎”奪力拆化,同樣被迫退了一丈有餘。
急攻快打,必然有招式用完待變的一瞬。
“鬼臉羅剎”利用這一瞬移形換位。
韋烈發覺時對方已在側方八尺之外。
喘息,彼此都需要。
這一停滞,自然地成了對峙之局。
“鬼臉羅剎”已自頸間摘下兩顆人頭骷髅分握在左右手中。
“韋烈,你的身手的确不賴,是老身生平僅見!”
“謬贊!”
“老身的骷髅頭一共十二顆,出江湖以來數十年間只用了兩顆,每顆的代價是二十條人物,現在老身用兩顆來超渡你,你的命很值錢,可抵一般的四十條,你到九泉之下也應當引以為傲。”
韋烈的每一根神經都抽緊了,因為他根本不明白這骷髅頭究竟威力何在,但不言可喻,定是極端可怖之物。
“在下一定終生引以為傲。”
“你認為你還能活着?”
“芳駕不是剛說過在下的命大嗎?”
“鬼臉羅剎”慘綠的目光直照在韋烈的臉上,許久。
“唉!老身還真舍不得殺你!”
“哦!那是為什麽?”
“像你這種得天獨厚的人才,武林中百年難得有一人,直可媲美‘枯木’那木頭人,唉!
“又是一聲嘆息。
枯木,木頭人,這不是分明指的是師們嗎?韋烈心裏起了極大的震撼。這女魔難道跟師父有什麽淵源?師父說過,他的外號是“枯木”,年紀大了被人加上“老人”二字變成“枯木老人”,而同輩的都戲稱他“木頭人”。記得在司馬長嘯提到師父的名號時,也同樣引起了對方的異常反應,是他的名氣太大還是……
“世上有多少木頭人?”韋烈試探着問。
“這句話什麽意思?”鬼臉羅剎的聲調似乎有些異樣。
“沒什麽,随便問問。”
“只有一個!”“那就好!”韋烈點點頭。
“韋烈!”鬼臉羅剎目中綠芒大盛:“你不是随便問,你是有意的,說,你跟木頭人是什麽關系?”
“他在下恩師。”
“什麽,你……是木頭人的傳人?”雙手垂了下來,一代女魔居然也有驚震的時候,也有使她懼怕的人,這實在有意思。
韋烈之所以不諱言師承,是基于一種感恩的心理,因為他在武林中的成就,是恩師調教之力,應該分享這一份榮譽,并非是擡這名號唬人。
“一點不錯!”韋烈再次點頭。
“鬼臉羅剎”向後倒退一步,目光變成綠火,幾乎可以照得人臉面變色,看起來駭人之至。
韋烈昂了昂頭。
“如果家師與芳駕之間有什麽過節,在下一力接着。”
“他人……現在何處?”鬼臉羅剎不答反問,聲音有些顫抖。
“對不住,無法奉告!”
“你必須告訴老身!”
“辦不到,師命難違!”韋烈斷然地說。
“他……不讓人知道他的行蹤?”
“對!”
“鬼臉羅剎”目光連閃之後突然收斂,這種情況通常是改變了什麽主意,這點韋烈看得出來,但他不想問,對方絕不會回答的,只在心裏記上一筆。
“龍生人呢?”
“說過在那邊不遠的地方躺着休息,受了點小傷,在下保證他死不了,不過……在下跟他的事并不算完。”
“你們有仇?”
“可以這麽說!”
“鬼臉羅剎”沉默了下來。
就在此刻,一條窈窕身影奔到現場,是個蒙面女子。
“鬼臉羅剎”步近前去,蒙面女子在她耳邊低語了數聲,然後疾掠而去。
韋烈心中不由犯了嘀咕,王道與洪流伏伺在暗中,來了人居然沒發出任何暗號,這是怎麽回事?
“鬼臉羅剎”陰沉沉地開口道:“韋烈,你聽着,我們的事也不算完,等老身弄清楚一切真相之後再說。”聲落,人影頓杳,這份身手已經與鬼無異。
韋烈木立了一陣,奔回原處,一看,“花間狐”龍生也已失去了蹤影,不由大感愣愕,他已失去了行動能力不可能自己逃走,如果被人救走,何以王道和洪流不予阻截?連王道他倆也沒了影子,這是什麽緣故,難道……
“公子!”現身的是王道。
“那只花狐貍呢?”
“不知道,這……”
“洪流呢?”
“他受了重傷不省人事,我不敢離開他。”
“是‘鬼臉羅剎’下的手?”韋烈咬牙。
“是的,我要不是腳底滑溜,也一樣遭殃。”
“帶我去看!”
王道做事仔細又持穩,的确不含糊,他把洪流安置在一叢鳳尾竹中的凹坑裏,用枯葉蓋住,枯葉不防礙呼吸,但外表絕看不出來,枯葉與竹根地面齊平,即使是大白天也無法看出裏面藏了人。
拔開枯葉,把洪流抱到竹叢外的空地上。
洪流還有氣,但狀似死人。
韋烈立即坐了下去,用手探視……
王道搓着手道:“我粗略地檢查過他全身大小穴,找不出病在哪裏,也沒有中毒的跡象。”話鋒頓了頓又說:“我知洪流是兩個不同方向,我避過了‘鬼臉羅剎’,一擊聽到洪流的悶哼聲趕過來他已倒地,沒看到老鬼婆是用什麽手法傷了他。”
韋烈不吭聲,仔細探察,良久。
“對,是一種很邪門的陰功所傷。”
“有救嗎?”少陽之氣迫出他體內的陰氣,你雖遠些注意王道在五丈之內,他上了了離地約莫兩丈的樹桠,這樣視線可以及遠,他發現兩條人影朝這邊緩慢地逡巡而來,登時心頭一驚。
“想也是人家不會看上了一個尼姑”
“憑你的功夫,只要陪你上一次床,嘻,苦修了八十年的和尚都會還俗。”
“呸!去你的,苦修了八十年的老和尚,多惡心!”
王道的耳朵跟夜眼一樣靈光,他聽得一字不漏,愈聽愈不像話,聽得他心裏發癢,全身發燒,話雖如此,他可不能動手,什麽人物陣仗他沒經歷過,他當然不會忘記了他現在的任務是什麽。
兩個女尼已到了兩丈之外,同樣是雌的居然也動手動腳。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把她們引開。
王道的準備是周到的,他手裏早已捏了一把石子。“咕!”一聲夜鳥的叫聲,一粒石子飛向遠方,擦葉有聲。
兩女尼止步。
“死鳥!”
“你不是随時都在想鳥呢?”
“去你的,你不想?”
“不對……”
“什麽不對?”
“不受驚宿鳥不會離開窩,而剛才的聲音不像是鳥兒穿林撲翅的聲音,我聽到好像是石頭落地……”
“那……”
“我們去看看!”
兩女尼轉朝相反方向。
王道立刻飄落地面,夜貓子般無息無聲地繞到庵路的另一邊,幹咳一聲,引起對方注意,然後又繞回原處。他想看看韋烈那邊的情況,逼近了些,目光掃處,連呼吸都窒住了,一個老尼姑站在韋烈身後不到一丈之處,手已揚起,如讓她發出這一掌,後果不問可知,現在該怎麽辦?本能地握拳,這才發覺石頭子還捏在手裏。
他極快地竄近,“嘿!”地一聲冷笑。
老尼轉頭。
他使勁發出一粒石子。
老尼不含糊,閃身避開,石子縱她頭邊飛過。
王道又連發兩粒石子,老尼連閃,離開韋烈身後已一丈有多,王道又“嘿!”了一聲,換個位置。
老尼如灰鶴般飛到王道原來立腳之處,速度驚人。
王道高聲道:“老尼姑,你來抓得到我,我拜你作幹娘,因為我很喜歡那兩個風騷的幹妹妹,她們兩個床上的功夫到家。”他有心要激怒老尼追他,為韋烈争取時間,“霧裏鼠”,講打不行,耍嘴皮子和逃竄功夫是第一流的。
老尼冷哼一聲,已猜出王道的詭計,不予理會,一晃到了韋烈的身側,揚掌便劈,行動出于猝然。
“啊!”王道驚叫出聲,說什麽他也救援不及。
寒光暴閃,慘叫随之。
老尼暴退,手掌掉在原地。
韋烈站起身來。原來他在王道用言語激老尼企圖引開老尼之際,他正好收功醒來,但卻不動聲色,猝然反擊。“阿彌陀佛,真的是神佛有靈!”王道喜極大叫,但他不過來怕暴露面目,韋烈一收功便沒他的事了。
韋烈的劍尖抵上老尼的心窩。
“你就是紅葉庵住持?”
“貧尼……正是!”人在抖,聲音也在抖。一只手掌被活活的斬斷,那份痛楚是可想而知的,年輕人也受不了。
“跟‘鬼臉羅剎’是什麽關系?”
“何來……‘鬼臉羅剎’?”
“你不認識?”韋烈大感意外。
“不認識!”
“你是出家人,為何要淌這渾水?”
“是……是因為龍生……”
“龍生怎樣?”
“他……是貧尼俗家侄女婿。”
“哦!”韋烈又是一個意外:“他人呢?”
“被帶走了,沒有回庵。”
“那你為何要暗算本人?”
“是……是貧尼俗家侄女告訴貧尼,龍生重傷在……施主的劍下,可能成殘,而施主也有手下受傷,有可能現在療傷,而那種傷藥無效,必須以至上的內功來治,要老尼……俟機采取行動。”
“你說的是實話?”
“貧尼……敢以佛祖之名發誓,絕不打逛語。”
“龍生來此何為?”
“說是……有朋友為避仇家,借庵藏身。”
“什麽樣的朋友?”
“龍生沒說,只說是……很有身份的人。”
韋烈深深想了想,揮手道:“本人念你是出家人,不想要你的命,你走吧!”
老尼踉跄奔去。
王道跳了過來。
“公子,洪流他……”
“我沒事了!”洪流蹦了起來。
“公子!”王道斑:“剛才那老尼姑說‘花間狐’龍生是她俗家的侄女婿?”
“不錯!”
“又說,龍生有個朋友要借紅葉庵藏身,是個很有身份的人,公子可曾想到會是誰?”
“方一平!”“哈!英雄所見略同,公子的想法跟我一樣。”
“你王道算是那門子英雄?”洪流頂了一句。
“嘻!洪流,我不是難道你是?算了吧,半斤八兩,你比我高明不到哪裏,不要驢子笑馬臉長,彼此彼此!”王道口頭上是不饒人的,除了韋烈。
韋烈陷在沉思裏——方一平目前行蹤不明,他要“花間狐”為他安排藏身的地方,當然是為了逃避自己,以毀小青之墓和把司馬茜當作交換的人質騙取“寶鏡”的是不是他?如果是,司馬茜定在他的手中。可是還有個蒙頭怪人,他們是不是不一路?”
還有,“花間狐”是“鬼臉羅剎”的兒子,是紅葉庵住持的侄女婿,而老尼竟然不認識“鬼臉羅剎”,是“花間狐”故意隐瞞自己的出身嗎?
“鬼臉羅剎”在知道自己的師承之後,反應相當異常,她放棄使用要命的骷髅頭,還追問師父的下落。她與師父之間是什麽關系?照情況判斷,雙方不像是有怨隙的樣子,這一點必須加以澄清,以免将來遭遇時沒有立場。
“公子,我們目前該怎麽辦?”王道問。
“查出紫娘的下落,繼續注意那幫男女的動靜。”
“紅葉庵的事……”
“暫時丢開,目前還沒有誼究的價值。”
“那我們該走了?”
“走吧!我要離開垣曲幾天去辦另外一件事,回來再跟你兩個聯絡,注意一點,不要正面招惹那鬼臉的。”
“這我們知道,不會拿雞蛋去碰石頭。”
第 七 章 芳蹤難覓
“好”花間狐挫了挫牙,顯然口不應心。
“娘是老了,不堪回首話當年,要不是因為……”
“因為什麽?”
“唉!”一聲深長的嘆息:“算了,俱往矣,都過去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娘要不是當年太任性,走錯了一步,也不至于被命運之神作弄一生。孩子……”目光移向床上的“花間狐”,目光中飽含着一個母親對兒女的關切與憐愛:“你應該回頭了,不能再荒唐下去,否則像這次的遭遇會再來臨,你可能不再這麽幸運。”
“我聽不懂您說的……”
“你懂,你應該懂,只是你故意不想懂。”
就在此刻,一個既美且媚的女子進入房中。
“娘!”她柔柔地喚了一聲。
“玲芩,什麽事?”
“剛才接到消息,紅葉庵主持‘華雲師太’被韋烈斬斷了只手掌。”
“這……怎麽會?怎麽發生的?”鬼臉羅剎驚問。
“是……住持師太出庵巡視碰上了。”
“很好,有一天我會斬斷韋烈的兩只手掌。”花間狐激憤地大叫。
“龍生,不許你這麽說,我看韋烈不會随便傷人,尤其是一個出家人,這當中恐怕別有緣故!”
“那他差點把我分屍怎麽說?”
“那是兩回事……”
“我不明白,您為什麽忽然反過來護我的仇家?”
“鬼臉羅剎”默然,但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踩着朝陽,韋烈疾走在官道上,此地距垣曲城已經二十裏,他是天亮才上路的,道旁的麥穗迎着朝陽一片金黃,農夫荷鋤巡視田畝,村童嬉游在阡陌之間,三三兩兩的村舍散落在竹籬桃李的簇擁裏,好一幅安祥的村朝圖。
身為江湖人的韋烈感覺到一絲落寞。
突地,他瞥見路邊不遠的樹下立着一個非常眼熟的身影,不禁心中一動,放緩腳步仔細一注目,登時熱血沸騰,一偏身掠了過去。
對方,赫然是他寝食不忘的“梅花劍客”方一平。
這叫冤家路窄,會這麽巧碰上。
方一平驚覺轉身,臉色劇變,但瞬即恢複正常。
“韋兄!”方一平抱拳:“幸會!”
“的确是幸會!”韋烈心中的殺機直沖頂門:“方一平,你聽好,今天你要不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你會死得很慘!”
“交代什麽?”方一平笑笑。
“司馬茜現在何處?”
“這可就怪了!”方一平臉色一正:“韋烈,你講不講理?”
“對你這種人講理?”韋烈鄙夷地撇了撇嘴。
“如果你不講理,自恃武功高強,那就一切免談。”
“講理又如何?”韋烈捺住一肚子怨氣恨火。
“你要是講理,我們就把事情談個清楚。”
“好!你說!”
“司馬茜是我師妹,也是我的未婚妻,她不守本分跟你混在一起,如今人失了蹤,剛才那句話應該是我問你。”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問你,客棧中的事怎麽說?”
“客棧中……什麽事?”
“少裝佯,你趁我不在,用藥酒迷昏了她,然後……污辱了她的清白,你……還算是人嗎?還有人性嗎?”
“什麽?你是說……司馬茜被人玷污?”
“不錯,你敢承認嗎?”
“哈哈哈……”方一平大笑數聲,然後是瞪眼切齒:“韋烈,你……欺人太甚,自己做了好事竟然反咬一口,你以為如此便可脫罪嗎?這種幼稚的話連三歲孩童也不會相信,你們同起同坐形影不離,做了什麽你心裏有數……”他激動得發抖,“她是我未婚妻,我何必來這一手,縱算是有,又與別人何幹?”
“方一平,你很會演戲,在垣曲城外土丘涼亭裏就跟‘花間狐’合唱過,我一點也不欣賞。司馬茜不喜歡你,你來這一手便是強暴,所以你必須還出公道。”手按上了劍柄,目中的殺光熾如烈焰。
方一平毫無畏懼地望着韋烈。
“韋烈,你敢發誓你跟我師妹之間是清白的?”
“大丈夫言出如山,何必效婦人小子動辄發誓?”
“好,我方一平相信你的人格。你的意思是說我那師妹已經遭第三者污辱,失去了清白?”方一平很會演戲,唱作俱佳,但他的心是忐忑的,因為他自知不是韋烈的對手,如果被看出破綻,死路一條。
“不錯!”韋烈倒是有些動搖了,“花間狐”龍生否認于先,方一平也矢口不承認,而客店小二李大頭分明指出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所為,難道另有其人?可是司馬茜分明請自己活捉“花間狐”,她是當事人,應該明白。
“嗯!我明白了,我自己會處理。”方一平咬牙。
“你明白什麽?”
“我已經知是誰做的。”
“誰?”韋烈雙眼瞪大。
“這是我私人的事,你不必插手。”
“事情發生在司馬姑娘和我在一道之時,我有道義上的責任,我非插手不可。”韋烈冷沉而堅定地說。
方一平心中暗喜,情況已經轉了方向。
“你一定要知道?”
“非知道不可!”
“好,那我告訴你,‘鬼算盤’冷無忌。”
“會是他?”韋烈大為狐疑,“鬼算盤”是個老頭,這與年輕英俊沾不上邊,他人雖邪但未聞喜歡漁色,而且他也惹不起“淩雲山莊”,方一平的話可信嗎?
“你以為他不會?”
“你根據什麽認定是冷無忌所為?”
方一平遲疑了一下,挑起眉來。
“坦白告訴你,我們正在合作從事一樁行動,而他突然悄悄率領手下離開垣曲,顯然是做了虧心的事。”
“他還有手下?”韋烈心中一動。
“對,而且不在少數,他有個副手叫宋世珍,年紀輕,但做起事來十分老到,有時連冷無忌也遜色三分。”
韋烈倏然有所悟,王道探來的消息曾經提到過宋世珍其人,應合于年輕英俊的條件,而大刀會的人曾經滋擾過小青的墓地,他們當然知道自己與小青的關系,證諸以在南山滴露岩留字以司馬茜的小青墓作條件騙走“寶鏡”的事實,情況已經明朗,看來方一平說的不是假話,當下暗暗吐了一口氣。
“方一平,這點我會查證。”
“你定要插一手,那是你的事。”方一平拿跷了。
“如果你說了假話,我保證你會後悔。”
“我方一平從不做後悔的事。”
韋烈自顧自轉身,揚長而去。
方一平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陰陰自語道:“韋烈,你少神氣,後悔的是你不是我,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突地,一個清朗但南方音極重的聲音道:“尊駕想必就是‘梅花劍客’了,久仰大名,今日幸會!”
方一平心頭一震,側過身,一看,不由愣住了。
一個面如冠玉的錦衣少年緩緩步近,以臨風玉樹這名詞來形容,的确非常恰當,尤其那份氣質,堪稱高雅。
“幸會,請恕冒昧!”少年作了一揖。
“朋友是……”方一平期期地說。
“小弟王雨,人稱‘多事書生’,剛到北方,便聽說方兄的大名,衷心竊慕,只恨無緣識荊,今日在此巧遇,實在是三生有幸!”說話是文绉绉的。方一平一聽對方名號,心裏立即打起了一個結,“多事書生”這名號從沒聽人提起過,聽起來很邪門,但偏偏人又長得俊。
他出現得太突兀,要是多起自己的事來豈不糟糕?看上去是個文弱書生,只不知功力如何?
“過獎,愧不敢當,恕我托大,就稱你王老弟……”
“承蒙看得起,太好了!”王雨微微一笑,這一笑比女人還迷人。由于是男人,所以其魅力是另具一格。
“王老弟是從南方來?”
“是的,小地方成都府。”
“此來北方是……”
“增長見聞,多交幾個朋友!”王雨說得非常自然:“剛才小弟見有一人匆匆離去,是方兄的好友?”
“我,這……好友談不上,認識而已。”
“是這樣!”話鋒頓了頓:“看方兄器宇軒昂,不愧是大英雄真武士,小弟慶幸能結識,能問方兄何往?”
“垣曲。”
“啊!真不巧,小弟的目的地正相反,那只好另圖後會了!”說完,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
“那就後會有期了!”
“告辭!”王雨一揖離去。
方一平望着王雨的背影肚內尋思:“到底是什麽路道?這麽俊,衣着這麽考究,居然從步而行又不帶從人,着實有些邪門,尤其‘多事書生’這外號費人猜疑,看樣子聽談吐,卻又不像是愛管閑事的樣子,這以後得多加留意。”
韋烈在半路順便買了香紙,直接往小青的墳上,到時,月亮已升起老高,墳地一片凄清。
韋烈懷着凄怆的心情直趨墓前,淚水已不自禁地滾落,哀哀地道:“小青,我又來看你了,你寂寞嗎?你……”他垂下了頭。
突地,他發現墳前有燒殘的香棒,還有一堆紙灰,不由悲聲喃喃道:“小青,舅舅已經先來看過你了?”
擡頭,又發現墓碑似乎挂了樣東西,仔細一看,不禁大感駭異,挂着的,赫然是一片穿着金錢的玉鎖,他取在手中,看出是珥名貴的藍田玉。這是怎麽回事?是舅舅挂的嗎?為什麽不拿回去籲在記憶裏,小青沒這玉鎖片……
怪事,的确是件怪事!
呆立了一陣,韋烈把玉鎖片揣入懷中,準備向小青的舅舅路遙求證,然後他點香插上,再焚錢化紙。
小青的音容笑貌再次呈現腦海,她生前的生活片斷也歷歷在目。溫婉柔順的性格,體貼入微的情愛,在世間能再找到第二個嗎?沒有,不可能有,他的心在滴血,靈魂像是已被撕裂,他坐了下去,不斷地想,故意讓痛苦一波一波地加深,似乎如此方能稍滅刻骨銘心的夫妻之情所引起的自我折磨。
“唉!”一聲悠長的哀嘆響起。
韋烈從夢魇中醒轉,起身,路遙已站在眼前。
“舅舅!”他悲喚了一聲。
“小烈,死者已矣,小青看到你如此自我折磨她會傷心,你忘了……有次你練功走岔,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人幾乎完全崩潰……”
“舅舅,不要……再提了?”
“唉!是她福薄,怪誰?”
“如果她不懷孕,就不會……”
“小烈,別傻了,娶妻是為了傳宗接代,能不懷孕嗎?難産,總有人過不了這一關,這一切都是命定。”路遙以衣袖拭去了老淚,轉變話題道:“小烈,你來了兩天,為什麽不去看看我?”
“我……舅舅,我剛到!”
“你剛到,那……那玩意兒不是你弄的?”
“什麽玩意兒?”韋烈驚奇。
“喏,你看那邊!”路遙用手一指。
右前方赫然豎了一塊五尺高的石碑。韋烈愣了愣,來的時候一個勁往墓前跑,竟然沒發現這麽搶眼的東西,忙彈了過去,一看,碑上赫然刻着“擅動此地一草一木者死”十個大字,筆力相當蒼勁,刻工也十分地傳神。
“舅舅,這……”韋烈驚詫莫名。
“我以為是你立的,昨晚才發現。”
“這……會是誰做的?”
“不是你,我想不出誰會做這件事。”
“看來立碑的目的是在保護墓地不受侵擾,可是……一座普通的小墳,怎麽……”他忽然想起以鬼計巧取“寶鏡”的就曾把小青的墓列為要脅條件之一,難道這又是陰謀者故意玩的花招,警告自己別再追究這檔事?太可惡了,非挖出這惡徒不可。随即,他又想到方一平提供的線索,大刀會總管“鬼算盤”冷無忌和他的副手宋世珍,他們的嫌疑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