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丁浩的目光罩定全場,準備應付任何突發的情況。
武三白凝視着“毒心豔姬”,他要看這以毒起家的淫娃蕩婦能玩出什麽門道。手中劍握得很緊,蓄勢待發。
“毒心豔姬”也凝望着武三白。
全場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許久,許久,雙方就這麽對望着,沒任何動靜。
丁浩突然感覺到情況不對,因為這并非出手之前的對峙,也不是定力的比拼,他發揮了銳敏的觀察力,發現武三白的身軀.微見顫抖,而“毒心豔姬”的臉上雖然仍帶着媚笑,但笑容中透出了不易覺察的得意之色,顯然,她正在施展一種極歹毒的陰功,而且是占了上風。
她說過要對付“內行”,當然不會是虛聲恫吓。
該怎麽辦?丁浩努力在想。
武三白的俊面略呈蒼白。
“毒心豔姬”的粉腮開始凝重。
雙方到底在鬥什麽?武三白劍已出鞘為何不動手?
丁浩忽然想到了苗峒女人最擅長的是放蟲,而在所有蟲毒之中最厲害的是“心蟲”,施蟲者可以憑其心意控制中蟲之個,即使遠在千裏之外一樣可以随心所欲,當然,毒害的深淺取決千旅蟲者的道行。
受蟲毒侵害的人,可以憑借特殊的藥物或是精深的內功予以抗拒或煉化,但這需要特殊的修為與方法,并非每一個功夫深的高手都能。現在武三白是在抗拒或是排除外人不得而知,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心蟲”如果被中蟲者煉化,便會發生反噬作用,施蟲之人将是害人不成反害己之後,不過這種情況少之又少,發生率極微。
在情況不明之下,丁浩便不敢冒然行動了。
武三白額頭鼻尖冒出了大粒的汗珠。
“毒心豔姬”粉腮在泛白,呈現出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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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更肯定自己的判斷,武三白是在抗拒蟲毒。
半月教方面當然也不敢蠢動,主要是有“火命尊者”在場押陣,論真功實力,在場的沒一人是這尊者的對手。
沉默得近乎死寂,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武二白的身軀起了劇顫。
丁浩相當焦争,武三白如果敵不過蟲毒,就得當場畢命,但他又插不上手。
“毒心豔姬”的臉色由白轉紫。
現場的氣氛轉為緊張。
所有的目光全凝結在兩人身上。
憑表面上的看法,現在已進入對決的最高潮,生死勝負立見分曉?
驀地,武三白的身軀—信猛震。
“毒心豔姬”悶哼了一聲,坐下地去,眸光散亂。
在趙天仇的目光示意下,最靠武三白的—名白臉面具使者猝然發劍刺向武三白。武三白在真元钜損之下,反應遲緩,根本就不及格架。
精芒乍閃,象電光爍空,接着是—聲悶嗥,丁浩的劍巳大半沒入那使者的左脅,出手之快,世無其匹。
武三白一個旋身,劍己擱是“毒心豔姬”的粉頸。 “上!”趙天仇驚叫—聲。
兩名“鱷魚鐵衛”舉劍攻向丁浩。
丁浩拙劍應敵。
白臉面具使者歪了下去。
趙天仇揮劍掃向武三白,根本無視于“毒心豔姬”的生死,武三白只好放棄“毒心豔姬”
應戰,他別無選擇。
“毒心絕姬”吃力地站起身來。
丁浩又—次面對兩名鐵衛,他已經有了經驗,猛攻兩鐵衛的頭領部份,兩鐵衛被迫采取守勢護住要害。
—名武士觑準武三白展閃的角度,抽冷子從側背突襲。丁浩眼角瞥見。—個大回旋,蕩開了兩鐵衛的雙劍,就回劍之勢橫切。慘叫聲中,那名武士連劍帶臂掉落地上,身形猛向後撣,卻迎上了一名鐵衛的劍鋒,被削去了半邊腦袋,栽下紅白齊流。丁浩不想跟兩鐵衛捉對厮殺,如被絆住,武三白便危殆了,于是他采取游擊戰術沖進人群。
人多勢必衆,然而碰上絕頂高手,反而互相防礙。
丁浩故意要造成這等态勢。
在橫沖,直接之下,劍無虛發,式式奪命。
血雨飛灑中,人不斷倒下,屍體不斷增加,在場的只兩鐵衛三使者算是—級好手,但受了其餘武士的牽制,形成了縛手縛腳,根本無法發揮,最主要的是沒人能牽守丁浩,只有任其殺戮。
武三白與趙天仇打得難解難分,雙方功力相伯仲。
“你們都退下去!”—名鐵衛見勢不佳,大聲叱退那批混戰中的武士。
武士們巴不得這—聲,紛紛抽身後退。 “毒心豔姬”也跟着後退,丁浩當然不會放松對她的監視,一劍逼退了一名進擊的鐵衛,飛指把她點到。
人退得很快,眨眼間場心只剩下西鐵衛三使者和趙天仇與武三白這一對,再就是近二十具屍體
兩鐵衛的攻擊目标當然是丁浩。
三名使者之一與兩鐵衛聯手,另兩個支援趙天仇。這一來形勢大變,武三白頓時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丁浩眼前的目标是趙天仇,但要達到搶捉趙天仇和解武三白之困的雙重目的,必須先解除兩鐵衛的牽制。于是,他遽下決心,展出了他蓄意隐藏的部份殺手絕式,劍勢突變,如疾風迅電,橫掃千軍,星殒丸飛。
“哇!”一名鐵衛飛頭。
“哇!”一名使者洞胸。
“啊!”僅餘的一名鐵衛斷頭剩皮邊挂頸上。
丁浩連看都不看,偏身撲向武三白這邊。
驚呼之聲響起一片。
趙天仇見勢不偕彈身倒縱。
丁浩先揮劍斬了一名使者再飛撲趙天仇。
武三白獨對一名白臉面具使者便游刃有餘了。精神一振,力量倍增,招式自然淩厲,只四五個照面便撩倒對方。
蛇無頭不行,沒人發令,半月教弟子自動撤退。
何老适時現身。
“少爺,那……都天教尊者為什麽會對我們援手?”
“我也想不透,總是有原因的。”武三白搖頭。
“這……毒婦……”何老指着“毒心豔姬”。
“帶到地下室,活祭老主人。”武三白面目慘厲。
“毒心豔姬”被丁浩制了穴道,但耳朵還能聽,她明白自己的下場,可是已無法表示她的悸怖與恐惶。活祭,這兩個字比砍一百次頭還要可怕,但她只有承受,因為孽是她造的,種的是什麽,收的便是什麽。
* * *
丁浩緊追趙天仇如影随形,趙天仇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越過永安宮的後圍牆到了後山,趙天仇沒入林中。如果是在平時,趙天仇絕對逃不過丁浩的追緝,而現在他是奔命,加上丁浩起步稍遲,才使他有機會遁入林中,實際上也只是兩三丈之差,如果不是林木緊接圍牆,說什麽他也沒機會脫身。
在林子裏搜敵,最避忌的是旨追或是直追,因為敵人入林之後不是隐伏便是改變方向,—盲動便自暴行藏。
丁浩靜下來,緩緩迂回搜索,盡量不發出任何響動。
“卟!卟!”兩支斑鸠在五丈外的地方沖起。
野鳥不受驚是不會急飛的。
丁浩心裏已經有數,以極輕靈的身法穿林掠去,只見—條身影閃進一叢密樹之中,距離原先測空的位置又差了三四丈,他不直接撲進,再來一個小迂回,靠近那片茂密的矮樹,定下心來,沉住氣守伺。
不久,枝葉搖動,一個人探身出來,丁浩大驚意外,現身的,是個白臉面具使者,難道是趙天仇改裝麽?
緊接着,又一個人鑽了出來,赫然是“再世仙子”許俪珠,這可真的是怪事,怎麽會變成這種狀況?許俪珠功力已廢,她怎麽也到現場來?有她師父“毒心豔姬”撐腰,還不忘情于“永安宮”麽?
“我們平安了!”面具使者說。 “他們……會追來麽?”再世仙子幽幽地說。
“不會,眼前情勢很亂,不會注意到我們。”
丁浩傻了眼,這使者聲音不是趙天仇,聽口氣,兩人是想相偕私逃,這使者定是迷于許俪珠的美色。
“我們……逃到那裏去?”許俪珠傍徨幽凄,再找不到以前的風情,先後判若兩人:
“我沒有武功,對你而言是累贅,萬—被他們逮到……”
“別說喪氣話,我有把握帶你遠走高飛。”
“我師父……”
“現在無法再顧及她了。”
丁浩幽然而現。
“啊!”許俪珠驚叫出聲。
“尊者,在下‘回頭人’!”白臉面具使者抱拳。
丁浩又—次大驚意外,想不別這使者便是自己綱開—面放走的華山弟子“雨花劍”呂易生,回頭人是約定的代號。
“呂易生?”
“在下正是!”呂易生摘下面具,現出本來面目。
“你們……”許俪珠驚愕莫名。
“是!”呂易生情深款款地望着許俪珠,“我曾經栽在尊者手下,荷蒙不殺,并曉我以大義,自那時起,我便已下定決心俟機脫離半月教,改邪歸正,現在又碰到你顧意委身,足見上天待我不薄。”說完,又望着丁浩道:“尊者,在下實在慚愧,始終無法探出‘法王’的來路,據在下觀察,恐怕只有總監和小姑姑知道他的底牌。”
“這不怪你,本尊者就是追總監趙天仇來的,可惜一步之差。”
“尊者,我們剛才……就是在躲他。”
“哦!太不巧,你還知道些什麽?”
“教主親自調教了一批‘鱷魚鐵衛’,個個刀劍不能傷,最近才出現參與行動,半月教上下都人心惶惶。”
“嗯!”丁浩不想揭開鐵衛刀劍不傷之謎。
“還有,半月教視貴教為死敵,教主揚言有王牌對付,目前仍在保密之中,同時認定貴教教主便是‘黑儒’。此次謀奪永安宮,準備以之建立總舵,現成的地道是極佳的保障,可惜……夢已成空。”
“你倆準備遠走高飛?”
“是的!”
許俪珠垂下了頭,她的确不再是“再世仙子”了。
“對你師門你應該有所交代?”
“是的,在下……安全之後便回師門請罪。”
“很好!”
“尊者!”許俪珠擡起臉:“家師……怎樣了?”
“已經交給永安宮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誰?”許俪珠大驚。
“飛紅巾的遺孤‘白羽金童’!”
“是……他?”許俪珠張口結舌,花容慘變。
“你們快走,乘本教的人還在此地,對你們是一種掩護。”丁浩的目的是放許俪珠一條生路,對女人而言,她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一個武林人被廢了武功還被歹徒賣進娼寮,的确是夠慘。同時,要是讓武三白知道她也在此現身,很可能不會放過她,她師父落入武三白手中,無疑地結局會很慘,趕盡殺絕正道之士所不恥。 “尊者,您……不把我交給‘白羽金童’?”
“你已經付過代價,盼你洗心革面,好自為之。”
“謝尊者再造之德!”許俪珠拜了下去。
“起來,快走,遲就來不及了!”丁浩揮揮手。
許俪珠再拜而起。
“尊者,在下謹銘大恩!”呂易生抱拳。
一男一女穿林而去。
丁浩目注兩人消失的方向,心裏自問:“我這樣做對麽?”如果許俪珠表現上悔改,實底上積習難除,豈非是害了呂易生?但反過來—想,呂易生也曾是華山逆徒,從方既然兩情相悅,什麽後果由他們自己去承擔吧!
想到這裏,心頭便釋然了。
永安宮已經沒有重返的必要。如何善後是武三白自己的事。于是,他換回“醉書生”的裝束,往城裏回奔。
* * *
好幾天不到姜老實的面店,這一坐下來,心裏感到舒泰無比,丁浩象往常—樣,無拘無束地自得其樂,他已經真正地要變成“醉書生”了,這叫習慣成自然,不喝酒心裏就會感覺到怪怪的。
幾杯酒下肚,他開始想心事——
眼前有三個大大問題需要解決,這三件事一了,自己便可以重回離塵島享那天倫之樂,從此再不涉足江湖發。
頭—件大事是消滅半月教以靖武林。
第二件非辦不可的是助楚素玉完成尋根索仇的心願。她的根只要逮到小姑姑或是趙天仇便可揭開。而她的仇家是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冷血修羅”,追查起來比較棘手,到如今仍無半絲線索,她之南下查訪看來不會有結果。
第三件是“無恨師太”托尋的女子餘文英,更是毫無頭緒。
……………
曾老三一—斐若恩的化身,步了進來,在鄰桌坐下。
“三爺,用點什麽?”姜老實過來招呼。
“老規矩,反正你店裏也只有這麽幾樣吃的。”
“是,馬上到!”姜老實笑着去張羅。
店裏原本還有三個客人,現在會賬走了。
談話巳不受限制。
“若愚,楚姑娘有消息麽?”丁浩問。
“沒有!”斐若愚搖搖頭:“大哥得到什麽有關楚站娘的身世和仇家的線索麽?”
丁浩也搖頭。
姜老實端上了酒菜。
就在此,一個小混混匆匆步入。丁浩—眼便看出來的是小茉莉,小茉莉先朝丁浩點頭招呼,然後走到斐若愚桌邊。
“三爺!”小茉莉哈了哈腰,流氣十足。
“怎麽樣?”
“已經到了!”
“好,你坐下來陪我喝兩杯。”
小茉莉坐下。
丁浩恨本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大哥,有人在後面房裏等着見你。”
“等着見我?”丁浩茫然:“誰?”
“你到後邊就知道。”斐菲愚故意賣關子。
丁浩當然不會懷疑斐若愚對他玩花樣,起身便門後走去。後面是姜老實的卧室,側有間小的堂屋,剛進去,小混混打扮的方萍竟然在堂屋門外立候。丁浩脫口道:“原來是你要見我!”
方萍搖頭笑笑,朝堂屋裏指了指,
丁浩困惑地步入堂屋,一個老人端坐椅上,仔細一辨認,大驚意外,的确做夢也估不到要見自己的竟然是岳丈大人“齊雲莊”莊主餘北雨,楞了一楞之後,忙拜了下去,口裏道:
“小婿叩見岳父大人!”
餘化雨笑笑擡手:“起來,起來,不必拘禮。”
丁浩起身,垂手站立。
“真想不到您老人家會北上。”
“坐下談:”
“是,小婿告坐!”丁浩在下首竹倚上落坐。
“我接到文蘭的家書,知道這邊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大事,一晃眼分手就是五年多了,我也很挂念你們,趁此機會到北方來看看。剛剛方萍也告訴了我更詳盡的情況,真想不到那冒稱餘宏的竟然這麽大膽,混充我的侄子。唉!老了,只怪我愚瞳不察。”
“您芒人家已經到離塵島?”
“還沒有,知道你在洛陽,先來找你。”
“小婿這形象……”丁浩栗然。
“沒關系,在江湖中有時候不能墨守成規,尤其是對付那幫牛鬼蛇神,更需要力與智并用,只要無虧大節便行。”
“是!”丁浩在原位欠了欠身。
“聽說那冒稱餘宏的死不能全屍?”
“是的,是他們自己人所為。”
“到現在還不知道‘法王’的來路?”
“還沒查出來,但相信為時已不遠。”
“對了,我來此途中,碰上了昔年一個仇家……”
“嗯!可笑,江湖人積習難改,我這些年自認已經凡事看淡,不再有争強鬥勝之心,結果還是忍不住動了氣。”
“您老人家跟對方動了手?”
“只幾個回合,他不敵而逃。”
“是何許人物?”
“病書生!”
“病書生?”丁浩驚叫一聲,離椅而起。
“怎麽回事?”餘化雨大為困惑。
丁浩努力平靜了—下情緒。
“她不是真正的‘病書生’……”
“什麽,他不是?”
“不是,‘病書生’早巳毀在鄭三江的手下,鄭三江剝了他的面皮制成面具……”丁浩把斐若愚得面具的由來與楚素玉為了尋根索仇而易容的經過說了一遍。接下去又道:“她應該知道我跟您老人家的關系,可能是不敢暴露身份,所以故意不提,這也難怪,半月教的人是要得之而甘心,她自應小心。”
“啊!太想不到了,難怪動手時我老覺得有什麽不對,當時沒去深想,光只想到他當年的惡行……糟糕!”
“您老人家傷了她?”
“這……這……她挨了我一掌,吐血而逃。”
丁浩的心忽往下沉,老岳丈的內家掌力沒幾人能禁受得起,要是內傷嚴重,不妨又碰上“病書生”昔年仇家的話,問題可就嚴重了。
“她受傷是在什麽地方?” “距開封不遠的陳留。”餘化雨皺了皺眉:“真是的,她當時如果表明身份就不會有這誤會了,這……你最好去看看她,要是因此而使她遭到別的事故我可就問心難安了。對了,你說楚姑娘是被‘法王’收容長大的,她應該知道‘法王’的來路?”
“她不知道,‘法王’除了少數至親之外,從不示人以真面目,更別說來路了,到如今他依然戴人皮面具。”
“唔!凡屬隐藏真面目的人,必有用心。她在東瀛長大,回中原來尋根覓仇,她确知她的仇家在中原?”
“是的,照判斷是‘冷血修羅’。”接着,丁浩把楚素玉得“大藏法師”轉告她父親的遺言等經過說了一遍。
“冷血修羅,這……這……卑劣惡毒的東西,當年在中原武林造了不少孽,想不到他失蹤是去了東瀛。照你這麽說,他又已回到中原,此獠不除,勢必又引起血雨腥風。”頓了頓又接下去道:“你二叔當年之所以浪跡東瀛,就是他居間挑撥,使我兄弟反目成仇,你二叔個性剛強,寧折不彎,可惜……他至死不知是中了那冷血人的毒計。”
“啊!”老岳父沒說因由,丁浩也不便問。
“數十年手足睽違,想不到……他已埋骨異邦。”
“二叔的死訊确實麽?”
“應該不假,否則那冒稱餘宏的絕不敢玩這花招。”說着,連連咬牙:“既然有了他的消息,我不會放過他。”
“岳父人人,這由小婿來辦。”丁浩目芒連閃。
餘化雨從懷巾摸出一個小小的錦囊,眼裏湧出淚光。
“這是餘家祖傳之物,你二叔當年在盛怒之下,用劍把它一劈為二,表示……手足之情永斷。”手在發抖。
丁浩靜靜聽着無法置啄。
餘化雨用顫抖的手從錦囊中取出一物。
“玉獅鎮紙!”丁浩如中電擊般驚叫出聲。
“不錯。是半個玉獅鎮紙,賢婿是聽文蘭說的?”
“不……不!”丁浩在發抖。
“那怎麽同事?”
丁浩也從懷中掏出楚素玉支給他的半個玉獅鎮紙。
餘化雨登時老眼瞪大,也簌簌發起抖來。
“賢婿,你……你這是……”
“這是……楚姑娘……尋根的憑證。”
“啊!”餘化雨也離椅而起,身形搖搖欲倒:“這麽說,她……她便是你……二叔的遺孤,她……”
丁浩內心的震撼無可言喻,楚素玉竟然會是自己的小姨妹,她尋的根竟然是齊雲莊,這太不可思議了,他仿佛狂風中的一片羽毛,随着風勢起落打旋。他從來沒這麽激動過。許久,許久,他的情緒才平息下來,從餘化雨手中按過半個玉獅鎮紙合在—起,果然完全對縫,百分之百的真實,可是,問題又來了。
“岳父大人,她……為什麽會姓楚?”
“這……”餘化雨仍在激動之中,老半晌才調過呼吸來:“也許,她被收養之時身世不明,胡亂取了個名字,當然,也許有別的原因,這得問她本人。”
“小婿想……立刻動身去找她?”
“好,你去,找在島上等你的回音,信物你就帶在身邊。”
“要方萍伴送您回島……”
“不必,我帶有從人,方萍該跟在你身邊,她是女人,有時候……也許方便些,你懂我的意思?” “小婿懂!”
“那你們就準備上路,希望她不發生任何意外。”
* * *
丁浩盡夜兼程直奔陳留,方萍與小茉莉變成了一對俊書僮。這天向晚時份時到陳留,投店之後,小茉莉立即出去找線索,空門的組織雖沒有丐幫的龐大,但弟子倒是到處都有?以他們的行當,探消息找人還真有幾套。
方萍陪丁浩在店房裏喝酒,等小茉莉的消息。
丁浩心頭很沉重,不大開口,只喝悶酒。
現在距餘化雨打傷楚素玉已經好幾天,誰知道她還在不在陳留,如果她已經離開,找起來便想當費周章了。
二更時份小茉莉回轉。
丁浩一看她的臉色,便知道情況不樂觀。
“小茉莉,有消息麽?”丁浩迫不及等地問。
“消息是有,不過……”
“不過什麽?”方萍接了句嘴。
小茉莉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清清喉嚨才開口。
“我出去找到了此地的負責人,由他下令發動所有同門弟子分頭查探‘病書生’的行蹤,結果查出楚姑娘和小桃紅已經在三天前離開陳留……”
“三天前就離開了?”丁浩皺眉。
“後來,又由那位負責人傳出急訊,請附近百裏城鎮的本門弟子協助查尋,至遲明天會有消息?我們等吧!”
“小茉莉,辛苦了,坐下來吃點東西。”
“我剛吃過,不用了。”
就在此刻,店小二來到門邊。
“那位是二管家?”
丁浩與方萍一楞,怎會冒出個二管家?
“是我!”小茉莉轉身過去。
“外面有客人會!”
“好!”小茉莉出門随小二離去。
方萍笑笑道:“小茉莉當了二管家,我算老幾?”
丁浩道:“她把大管家的頭銜留給你不好?”
方萍笑出了聲。
不久,小茉莉去而複返,面帶興奮之色。
“二管家,有好消息麽?”方萍打趣地問。
小茉莉白了方萍一眼,轉向丁浩。
“公子,真的有好消息。”
“哦!什麽好消息?”
“本門弟子來報,病書生,在赴杞城的途中被截了回來,人現在就在陳留。”小茉莉喜孜孜地說。
“啊!”丁浩大是振奮:“太好了,人在何處?”
“寡婦莊!”
“什麽?”丁浩瞪大眼:“寡婦莊?”
“不錯!”小茉莉故神其秘地笑笑。
“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名字?”方萍了感驚愕。
“是江湖門戶麽?”丁浩目芒閃了閃。
“可以說是。據探查所知,莊主是個寡婦,莊裏的上下人等全是沒有丈夫的已婚婦人,入門的首要條件便是寡婦,否則本領再高也沒資格。莊子的大門從來不開,裏面的人也不跟外人來往,相當神秘。”
“為什麽要截留楚姑娘?” “不知道。”小茉莉搖頭。
丁浩苦想了一陣。
“莊子座落什麽地方?”
“出城西行三裏,有道石拱橋,過了橋偏北望,你可看到那竹柏圍環的莊宅,可有—樣,莊裏不設護衛,養了上百只猛犬,一有動靜便群起而攻,連影子也難逃過狗眼的監視,比之精練的護莊武士還要強十倍。”
丁浩略作思索,點點頭。
“莊子是竹柏圍繞?”
“對,裏面還有一重很高的圍牆。”
“那些狗聞聲見影就附群攻?”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小茉莉,這種游戲你是內行,知道該怎麽做。你跟方萍一路,我單獨一路,你倆在正面,我在反面,我們現在就出發到寡婦莊。”
小茉莉聳肩笑笑。
* * *
寡婦莊。
一片陰翳,院落沉沉。
三更初起,莊門方向群犬狂吠撲躍,所有護莊的狗全朝正面集中,圍牆上不時有人影閃沒,引得群犬發狂。
“咻!咻!”有人在暗中向牆頭發射硬弩。
就在前面鼎沸之際,一條灰鶴似響人影從後面的柏樹梢頭飛進了宅院,這人影,正是“醉書生”丁浩。
內宅正廳,—個三十出頭的黑衣麗人正襟危坐,旁邊分別八了四個黑衣少婦,全都面無表情。犬吠聲隐隐傳入,五個女的聽而不聞。一個半百婦人匆匆步入。
“禀莊主,有人故騷擾,引得群犬亂吠。”
“嗯!主客大概已經光臨!”黑衣麗人淡淡地說。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廳門之外。
“寅夜造訪,冒昧之至。”
“醉書生,其實用不着玩聲東擊西的游戲,你盡可大大方方地叩門求見,本莊主巴不得你大駕光臨,不會閉門不納的。”黑衣麗人冷冰冰地說。
禀事的婦人已退站一邊。
“對不住,在下生平怕狗。”丁浩笑嘻嘻地說。
“可是狗就在你身邊。”
丁浩轉頭一看,不由頭皮發炸,四只碩大無朋的獒犬不知何時已圍在身後,沒攻擊。但兇光熠熠的眼睛盯住他不放,可想而知這四只猛犬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行動無聲,待機而發。
他并非真正怕狗,只是—種自然的反應。
“這狗倒是很乖。”丁浩放作佯态。
“是很乖,偏嗜血腥。”黑衣麗人陰笑着說。
“那當然,狗本是狼之屬類,嗜血腥乃是它的天性不足為奇。”丁浩正經八百地說,還晃動着腦袋。
“醉書生,你不是為了談狗而來的吧?”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那就進來吧!”
丁浩跨步入廳。
外面群犬的吠聲已經止息,這表示方萍與小茉莉在任務完成之後抽身了。
“醉書生,先說你的來意?” “在下是要人來的!”
“要人?挺有意思的,要什麽人?”
“病書生主仆!”丁浩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事實上也不必拐彎抹角浪費時間,他已經有了軟的不行來硬的打算。
“哈哈哈哈…………”黑衣麗人突地狂笑起來,久久才斂住笑聲,粉腮轉為一片肅殺,咬着牙道:“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丁浩心頭“咚!”地一震,但仍保持鎮定。
“這話怎麽說?”
“用不着裝佯,你心裏應該非常清楚,如果要死的,你馬上就可以帶回去,如果要活的,沒有。”眸子裏殺芒畢射,還挾着濃濃的怨毒:“現在你坦白交代,‘病書生’當年是怎麽死的?誰剝了他的臉皮制成面具,那女人為何要冒充他的形象?”
丁浩的心忽往下沉,原來是人皮面具惹的禍,這可是始料所不及的,要解釋清楚不容易,因為殺人者已經作古,同時還牽扯上了斐若愚,但不解釋成麽?略作思索,準備實話實說,如果不能取信對方,那就只好動武了。
“芳駕是‘病書生’的什麽人?”
“妻子!”黑衣麗人的臉色變得很可怕。
丁浩心頭又是“咚!”地一震,這更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是“病書生”的妻子,怪不得叫寡婦莊,看樣子她是要為夫報仇,楚素玉很不幸背了黑鍋。
“病書生”歐水靈是死于望月堡主鄭三江之手,把他的臉皮制成了面具,巧又為斐若愚所得,借與楚素玉作易容之用,當時沒考慮到可能引發的後果。鄭三江已經死了五年多,根本無法查證,如何才能使對方相信呢?
“想不到莊主便是歐夫人,這……”
“廢話少說,回答我的問題。”歐夫人聲色俱厲。
“這是個誤會。”
“什麽誤會?”
“尊夫歐水靈當年是死于望月堡主鄭三江之手,臉皮被制成了人皮面具,在下有位好友當年曾是鄭三江的手下,無意中得到了這副面具,被夫人截留的那位姑娘借來易容,她是無辜的,實情就是如此。”丁浩的态度很誠懇。
“鄭三江早已不在人世?”
“不錯,與望月堡一起除名。”
“哼!醉書生,把責任推給死人是好主意……”
“在下是實話實說。”
“呸!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做夢!告訴你,我立誓為夫報仇已經苦待了五年,今天總算得到了線索。寡婦莊,你知道把莊子改這個名字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血淚與怨毒?醉書生,你趁早交代明白?”
“在下已經交代過了!”
“你既然要狡賴,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歐夫人,你最好三思?”丁浩知道今晚的事絕無法善了,流血将不可避免,但不管如何,楚素玉和小桃紅是非救出去不可。
歐夫人不答應,擡了擡手,四名侍立的黑衣少婦齊齊後退,散開呈雁翅形,右手半揚,手中亮出的不是兵刃,而是尺長一個黑黝黝的鐵筒。那半百婦人飛閃到了廳門之外。
丁浩心頭一緊,他看出那鐵筒是發射暗器的,這種卡簧暗器筒可以發多種暗器,而且勢道相當強勁,又有準頭,比之用手甩的暗器霸道多了。當然,他并不怎麽在乎,即使是淬毒的也威脅不了他。問題是他不太願意殺人。 四只碩大的猛犬突然竄到廳門口,龇牙裂嘴,前腳趴地,由背弓腰,頸毛逆立,眼裏兇焰熠熠,喉頭發出低沉的咆哮,蓄勢待發。人狗聊攻,這陣仗不好對付。
丁浩全身立即布起神罡,這是防範暗器的措施。
半百老婦口裏發出一聲怪聲。
四只巨獒撲上。
寒芒乍閃,丁浩已電似拔劍出手。
“汪!”地一聲慘嗥,一條巨獒飛頭,狗屍踣地,另三條撲勢不滞。丁浩錯步旋身,又是一劍揮出。
“汪!”又一條肚破腸流。
剩下兩條憨不畏死,狂撲不休,跳躍滾轉。
同一時間四名黑衣少婦已發射暗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