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餘宏臉上的神色不停地變幻,顯然他是在考慮一個重要的問題,躊躇着下不了決心,許久才告穩定下來。
“請尊者先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你說。”丁浩對餘宏可以說是百分之九十不信任。
“都天教與離塵島之間是否有關系?”
“沒有!”丁浩毫不猶豫地斷然回答,然後反問道:“你跟‘醉秀才’之間不是有煙親關系麽?”
“是的,他……是在下的堂姐夫,不過……”
“說話別吞吞吐吐,爽快些。”
“這……”餘宏又猶豫了一陣,才期期艾艾地道:“實際上根本不是,在下……只是……
奉命冒充。”
丁浩心裏起了極大的震撼,餘宏竟然是冒充的,怪不得他能作出這些乖謬的事,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把話說清楚?”丁浩再冷靜沉着也免不了語音激動。
“在下在東瀛是個孤兒,為……‘法王’所收留,長大之後,憑所學闖出了名號,因為齊雲莊主餘化雨的胞弟餘化龍夫妻也流落在東瀛闖天下,不知何故,夫妻雙雙失蹤無後,故而回到中原之後,在下奉命冒充餘化龍的遺孤,到南莊認祖歸宗,窺諸‘法王’的目的是想君臨武林天下,而以齊雲莊作為南方的基地。”
丁浩打了個冷戰,餘化龍夫婦雙雙失蹤,而派人冒充他們的後嗣,這當中問題太大了。
“法王的真正來路?”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收留了不少孤兒,有男有女,其中土人也有東瀛人,但都由別人看顧教養,他本人并不露面,只有極少數的見過他的真面目,在下就是受他收養而不認識他的孤兒之中的一個。”
丁浩微—颔首,他判斷餘宏這兒句話應該不假,一個人神秘到了這種地步,定然是巨奸大惡,蓄意掩飾。
“你的本名?”丁浩的內心依然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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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無姓,父母是誰都不知道。”臉色黯然。
人性本善,餘宏也為自己的身世而哀凄,丁浩心頭升起了一絲絲忴憫之情,他是身不由已,可是……
“好,本尊者就叫你太郎,有個東瀛少女叫梅子的對你—片癡情。不避風波之險來尋你,你為何把她先污後殺?”丁浩剛才那一絲憐憫之情消失了,反過來他真想一劍宰了他,這簡直是喪盡天良的行為。
餘宏驚怖地連連後退,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回答本尊者的話。”丁浩的聲音冷得刺耳椎心。
“尊者……怎麽也知道……”餘宏在發抖。
“本尊者知道的比你想象還多!”
“那……那是不得已,因為……當時在下的身份不容暴露,怕她……壞事,所以……不得不狠心腸……”
“唔!很好!”丁浩已經有了定見:“你有資格當一名冷血殺手,本教需要你這種角色,你可以走了。”
餘宏先是一喜,繼而惶恐起來。
“可是……尊者,在下已交出武功,寸步難行,只要碰上半月教的人……準死無疑。這該如何……”
“這是考驗你的項目之一,在沒有武功的情況如何保命,全看你的機智,當然,本教會有人在暗中監看你。”
“是……保護麽?”餘宏已經喪失了武士精神。
“看情形而定!”說完,疾掠而去,不顧餘宏的反應。這種狠心狗肺之徒被殺是天理昭彰,僥幸活下去也沒有武功可以助他為惡,任其自生自滅是唯一解決的方式,不殺他算是已經對他存了仁念。
餘宏木立了一陣,也蹒跚離開現場。
封記南貨店的後進。
燭影搖紅。
丁浩與楚素玉對酌,小桃紅在—旁伺候。
“真想不到,餘宏的身世竟然是捏造的。”楚素玉搖頭:“到現在我才真正感覺到‘法王’此人心機之可怕。”
“遲早我會揭開他的真面目。”丁浩意态昂揚地說。
“醉哥!”楚素玉皺起眉頭:“我不能就這麽躲着,我自己的事不能全依賴你一個人去辦!我……”
“醉妹!”丁浩頓了頓才說:“我說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能稱之為依賴,尋根索仇得慢慢來,空着急沒有用,‘冷血修羅’失蹤江湖已數十年,是否仍活着在未定之天,即使活着,找到他也非易事。而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你臉上的刀疤,一般易容術難以掩飾,除非用人皮面具,這類面具正道之士不屑于制作,你只有忍耐。”
驀地裏,—個紫棠臉的漢子步了進來。
丁浩兒是一楞,繼而明白過來。
“若愚,坐下喝一杯!”
斐若愚落坐,小桃紅立即添上杯筷。丁浩用的也是杯子,自己人聚會他不必裝模作樣再用那小葫蘆了。
丁浩把餘宏的故事向斐若愚述說了一遍,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封袋道:“若愚,煩你派人把這封書信送回島上,你大嫂也好有個處置。”
“好!”斐若愚接過:“小弟會盡快辦理。”說完,“咕!”地笑出了聲。
“什麽好笑?”丁浩偏起頭。
“大哥,小弟我上戲可是全才,先是‘掌空劍’,繼而‘佟老大’,再來是‘賈二爺’,現在該是什麽?”
楚素玉掩口而笑。
丁浩沒笑,裝得正經八百。
“看人現在這樣子嘛……高雅的名字不合适,太江湖氣也不好,幹脆,叫會老三吧,這可是照排的。”
“照排?”
“唔!你從掌空劍除名之後便當了‘老大’,然後是‘假二’,現在照排是‘真三’,至于以後什麽四什麽五的到時再說吧!”
“哈哈哈哈……”斐若愚忍不住放聲大笑。
“那我叫會老四吧!”楚素玉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會老四……什麽意思?”斐若愚不解地問。
“我這醉妹不想就這麽躲躲藏藏不見人,想易容改裝以另一副面目出現,可是臉頰上的刀疤難以掩飾,你來之前我們剛剛談到這一點……”丁浩代答。
“這容易!”斐若愚笑着說。
“斐大哥有辦法?”楚素玉急着問。
“當年我在望月堡之時,曾經在無意中得到了一張人皮面具,制作得十分精巧,戴上去絕無瑕疵可尋。”斐若愚正色說:“不過,這面具是真有其人,而且是個出名的人物,他是毀在望月堡主鄭三江的劍下,死後被剝了面皮,由—代怪物,‘鬼中鬼’制成了面具,鄭三江的寶貝女兒鄭月娥帶在身邊備用,不知怎地弄丢了,巧被我撿到,當時不知是她丢的,所以無法歸還,後來聽她的貼身丫頭談起才知道,這時我已經聽了丁大哥的勸說回頭歸正,也就留下來了,楚姑娘一定用得上。”
“面皮是誰的?”
“病書生歐水靈!”
“哦!我聽說過此人,也是個怪物。”
“我去拿來!”斐若愚起身離去。
“嘿!有意思。”丁浩晃了下腦袋:“一個醉書生,又加了個病書生,這下可熱鬧了,好戲連臺。”
不久,斐若愚去而複返,手裏命了個錦繡荷包,打開口,小心翼翼地用兩個指頭鉗出—
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抖開,遞與楚素玉道:“試試看!”
小桃紅立即上前幫着蒙上。
驚人的景象,楚素玉立刻變成了一個蠟黃面孔的年輕人,毫無破綻,仿佛她本來就生成這佯子。
“妙!”丁浩拍了手掌。
“可是……”小桃紅開口:“病書生什麽服色?”
“不必管,選楚姑娘合身的便成!”斐若愚說。
“那……小婢我呢?”
“簡單,跟小茉莉和方萍稱兄道弟吧!”
“誰跟我們稱兄道弟?”小茉莉當先跨入。
方萍也跟着進來。 “主人,斐舵主!”方萍打了招呼,“小強怎麽佯?”丁浩最關心的便是這一點。
“已經平安無事了!”
“啊!”丁浩吐了口大氣。
方萍和小茉莉驚異地望着楚素玉。
楚素玉起身一揖道:“在下病書生!”
“噢!”
“哈!”
方萍和小茉莉大笑。
就在此刻,二鬥子突然撞了進來,還在喘息。
“什麽事?”斐若愚急問。
“永安宮‘再世仙子’的貼身侍婢紫奴陳屍在距永安宮不遠的岔路口,死得很慘……被剁成了六塊。”
“什麽人下的手?”丁浩虎地離座而起,目芒大張。
“據發現的兄弟說,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
丁浩皺起眉頭,一個老人把一個少女剁成六塊,如非有深仇大恨不會如此,這老人竟系何許人物?是半月教派出來的殺手麽?本來這事與自己無關,但“再世仙子”索仇的對象是自己——酸秀才,在過節未了之前不能不過問。
“醉妹,半月教中有這個人麽?”
“據我所知是沒有,如果是新進的就很難說了。”
“我得去查個明白!”丁浩沉重地說。
* * *
官道岔向永安宮的路口。
丁浩以“醉書生”的面目出現,他搜索了一遍現場,除了血跡,沒有紫奴被支解的屍塊,想來已經為永安宮的人收拾了。他心裏暗忖,“再世仙子”可能知道兇手的來路。半月教曾經大舉侵犯過永安宮,在“陽謀”不得逞的情況下改采“陰謀”是意料中事,至于圖謀永安宮的真正目的便不得而知了。
兩輛雙套大蓬車在岔路口停下,正好把路堵死。
丁浩一點也不在乎,但知道情況要發生了。
車子下之後,不見任何動靜。
丁浩醉歪歪地向永安宮方向行去。
“兄臺留步!”極耳熱的聲音傳來。
丁浩止步側身,來的是錦衣蒙面人,“三才劍”趙天仇,丁浩很奇怪,趙天仇憨不畏死,竟然又敢公然現身,而且口氣相當地平和,他又打算弄什麽鬼?
“我們真是有緣!”丁浩裝成醉态可掏地說。
“的确緣份不淺!”趙天仇很自然地回應:“兄臺應該改稱雙絕書生。”
“怎麽說?”
“好飲是一絕,多情又是一絕!”
“好灑是事實,多情何解?”
“兄臺先作了‘春之鄉’的嘉賓,跟‘再世仙子’如膠似漆,現在又作了‘永安宮’的嬌客,非多情而何?”
“哈哈哈哈!”丁浩大笑—聲:“什麽嘉賓嬌客,逢場作戲而巳,除了酒。在下任什麽也不放在心上。”
“是嗎?”
“當然!”
“兄臺可曾聽說男人一旦交上了桃花運厄運跟着就會來?”
“這倒沒聽說過,閣下是經驗之談麽?”
“正是這句話!” 已經另外有人現身,丁浩目不轉睛,但他感覺到了,同時也意會到路口的兩輛馬車是空車,這幫人在前道便已下車,人數應該不少。“半月教”每次出師都小利,居然沒有學到半點教訓,真是可悲。
“醉書生,俗話是經常應驗的。”趙天仇口氣已變。
“是沒錯,不過在下生來不信邪。”
“嘿!有時候是由不得你不信的。”
人已逼近,不止一個,丁浩在保持原姿不動的情況下,只有一個進入他的視線範圍之內,—瞄之下,心頭微起震撼,看到的這個壯碩得像—頭大公牛,手執的是東瀛武士刀,森寒雪亮,再配上副毫無表情的死人臉,顯得十分可怖。
丁浩淡然地道:“趙總監,又累你們勞師動衆,他這句話充滿了譏诮之情,同時也充分表現了他的佯狂。
趙天仇聽到這稱呼,身軀顯然地震顫了—下。
“醉書生,他們将要執行‘狙殺令’,狙殺的對象包括你跟楚素玉,還有‘再世仙子’與餘宏。”趙天仇不慢不火地說。
“噢!在下感到榮幸,居然名列榜首。”
趙天仇不再開口,彈退丈許。
丁浩徐徐轉動身形,發現壯碩武士有三人之多,已站成鼎足之勢,三個長相有別,但猛摯陰沉的味道一樣。
刀揚起,三人同時欺身上步。
丁浩若無其事地兀立着。
“邪!”—聲暴叫有如炸雷,正面的一個揮刀,刀光如匹練,曳着芒尾,帶起—片尖厲的風聲,勢道相當驚人,似乎想一刀便把丁浩劈碎。
青光倏閃,爆出一聲震耳的“锵!”
丁浩沒動。對手退了一步,
這一個照面使丁浩心頭大凜,他覺出情況不似想像中那樣單純,這名狙殺手力道驚人,功力在餘宏之上。
正面的再次出手,臉上除了殺氣沒別的表情。
丁浩沒有格拒,施展殺手,以攻應攻。
寒風襲體,另兩個也發動攻擊。
三名一等一的拔尖高手聯攻。其威勢不言可喻。丁浩反應之靈敏是超人的,在一般劍手說來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勢,而他竟然使之變為可能,在急攻的狀況下,他中途變勢,易攻為守,而不光是守,必須兼顧三方?
“锵啷!”三聲刀劍互擊疊成了一聲。
三把刀被格開,了浩趁網劍之勢,向右後的一個劃出了一劍,這是順理成章的一擊,從變招格架到反擊一氣呵成,時間當然也是一瞬。
右後方的彈退,但左後與正面的兩把刀又告揮出。
武士刀,可以稱之為輕兵器之狼,招式的特色是殘很詭穩,如果挨上一刀,縱使能全屍也會死得很難看。
當然,中原的劍道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劍手窮其一生能略窺堂奧的便已算是了不起的高手。丁浩已經窺見堂奧,因為他承襲了“黑儒”的真傳加上本身的秉賦,可以說已深得其中三昧,與乃師相較已有青出于藍之勢。
對付高手用的當然是高招。
丁浩盡量放手搏擊。
如果是一對一,這三個刀法再精也不是三招的價錢,但三對一情況便不同了,互相配合攻防牽制策應,乘虛蹈隙,遇縫即鑽。 驚心怵目的劇鬥疊出,攪碎了每一寸空間。
三對一,這“一”的一方損耗的真力當然以倍計。
盞茶時間已過,并無明顯的高下之分。
趙天仇有些心寒,“醉書生”的功力超出他想像之外甚多,足可與都天教的尊者或是“酸秀才”等量齊觀,因為他做夢也不會作到這些不世出的高手是同一個人。這三名剽悍刀手,是“法王”費極大心血秘密造就的鐵衛隊之中的隊員,随便—個在武林中都可列一流好手之林,今天是為了狙殺丁浩而首次亮相,想不到“醉書生”如此難于對付。
丁浩當然不願久耗徒損真元,招式突變,每一劍都分攻三人,而且威勢不減,正面的一個胸衣被劃裂但不見血,破口只在外衣,右後方的一個幾乎是同時被刺中左胸,但劍尖竟然無法貫入,丁浩不由大凜,難道這三名刀手也練成了與自己同樣的“金剛神功”?這太不可能了,“法王”自己會過,他并沒具備這種功力,他的手下怎能?
劇鬥又持續了近盞茶時間,對手傷而不退,攻勢也沒絲毫改變,下浩第一次面對這等對手,納悶又震驚。
再如此纏鬥下去,吃虧的是丁浩,因為真力在不斷地消耗,他功力再生的本領再高,也不可能随耗随生。
他本來應付從容,現在逐漸感到吃力了。
趙天仇揚劍,準備加入戰圈。
四對一的話,丁浩的壓力将更大,因為三名刀客劍刺不傷。
他可以全身而退,但為了名頭,他不能,目前只有毫無保留地全力一搏一途,于是,招式再變,
三名刀手身上都中了至少三劍,但卻夷然無事。
“醉書生,你棄劍投降如何?”趙天仇發了話。
“你做夢!”丁浩嗤之以鼻,答話,手不停。
“鱷鐵衛會把你剁成肉醬!”
“鱷魚鐵衛”這多古怪的名稱?丁浩突有所悟,鱷魚箭矢刀槍不傷,靠它一身堅韌的皮甲,但有其致命的軟弱部位……心念之中,精神大振,他判斷這三名鐵衛并非練就了鐵布衫之類的功夫,而是著了防護衣靠之類的東西,等于是鱷魚的皮甲,所以才會有這怪名稱,想不到趙天仇會自揭其短,他大慨是以為勝券在握而昏了頭。
活捉趙天仇一丁浩下丁決心。法王之謎、餘化龍夫婦在東瀛之謎都可以從他身上揭曉,這機會不能再放過。
“鱷魚鐵衛”的攻勢更緊。
丁浩已經有了殺鱷魚的方法。
驀在此刻,趙天仇突然“啊!”了—聲,連連倒退。
丁浩正要變招殺魚,聞聲心中一驚,眼角掃處只見趙天仇右手劍下垂,左手撫着右上臂,看似中了暗器。
“退!”趙天仇驚叫一聲,電閃逸去。
丁浩—劍架開三刀,飛身驚起,一式“飛燕投林”身入林中。這一帶大小樹混雜,視線不朗,敵蹤頓失,心知已追之不及,返身出林,三名“鱷魚鐵衛”也失去了蹤彬,站在場子裏的赫然是“再世仙子”。
岔道口的兩輛馬車也告駛離。
丁浩立即明白趙天仇是被“再世仙子”飛針突襲,心裏雖然懊惱,但“再世仙子”是善意援手,不能怪地。
“再世仙子”面帶悲容,不用說她是傷心紫奴的慘死。
“醉公子,他們是……”
“尾随在下來的。” “那三個叫什麽‘鱷魚鐵衛’的是東瀛刀客?”
“可以這麽說。”
“看來……他們的武功很驚人,半月教招攬的牛鬼蛇神不少,那錦衣蒙面的是首領?”
再世仙子不識趙天仇。
“不錯,半月教的總監,“三才劍’趙天仇!”
“啊!可是……奇怪……”
“什麽奇怪?”
“三名刀客劍不能傷,他何以避不了我的暗器?”
“是呀!”經這一問,丁浩才突然想起,“法王”曾傷在自已劍下,屬下能,做主子的沒有不能之理。只有一個可能,“法王”和趙天仇自視太高而不著防護衣靠,經這兩次教訓,以後的情況可能便不同了。
“怎麽沒下文?”
“哦!在下是在想,那三名‘鱷魚鐵衛’是着能避刀劍的衣靠,而趙天仇可能格于身份而沒穿,才有此失。”
“嗯!有道理。”點了點頭,又道:“公子是有事而來?”
“是的!”
“請進宮再談如何?”
“好!”
內廳裏。
丁浩與“再世仙子”對坐交談。
“公子是為了‘紫奴’慘遭分屍的事專程趕來?”
“不錯,在下一得知消息立即趕來,據說,下手的是一名白發老者,一個老人會對一個少女下這狠手,定有什麽深仇大恨,仙子心裏應該有個譜?”
“白發老者……會是誰?”再世仙子相當惶惑:“在記憶中,我主婢沒跟這樣的人結過什麽仇,這……”
“江湖上恩怨牽纏,也可能老者是代人索仇?”
“唔!有此可能,可是……從何想起呢?”再世仙子的黛眉已連成了一條曲線:“為什麽公子沒想到半月教?”
“這個……在下已經向某個與半月教有淵源的人查問過,半月教中沒有這一號人物。”
丁浩沉重地說。
“公子說的某個人是‘桃花公主’?”她夠機敏。
“在下不否認!”丁浩只好承隊了。
“那公子事先也該知道半月教上蓄有這批鐵衛?”
丁浩被問得一楞,楚素玉壓很沒提過這檔事,而這些鐵衛從來沒出現過,今天是第一次亮相,看來這又是一樁楚素玉所不知道的機密。
“在下事先不知道,‘桃花公主’也不知道,這是半月教的最機密。”丁浩斷然說楚素玉不知道是怕“再世仙子”繼續追問,他不想跟她多談楚素玉的事:“仙子對紫奴之遇害有何打算?”話拉回正題。
“我誓要索血報仇!”再世仙子咬牙切齒;“當然,我會盡全力查明那白發老者的來路,公子願意援手麽?”
“在下義不容辭。”
“那我就先謝了!”再世仙子在原位欠了欠身:“對了,醉公子,你曾經答應設法使‘醉秀才’和我見面,這事如何了?”
丁浩來時早已成竹在胸,不假思索地回答。
“已經談妥了,在下今天來這事也是主因。”
“他怎麽說?”再世仙子急聲問。
“明晚起更之後專程拜訪。” “好!”再世仙子凝重地點點頭。
就在此刻,一名豆蔻的少女來到門邊。
“禀仙子……”
“靈芝,什麽事?”
“有位公子慕名求見!”
“哦!他叫什麽?”
“他自稱‘白羽金童’,還解釋說白羽就是長了白色的羽翼能飛上青天。”靈芝咽了下口水,神秘地笑笑:“一表人材,俊極了,的确像戲曲裏扮的金童。”
“再世仙子”微微一笑。
這一笑有如春花吐豔,誘人極了,但看在丁浩眼裏卻有令人作嘔的感覺,因為他曾被誘過,也見識過她與餘宏所表演的風月好戲,可以說是個十足淫媚無恥門女人,而叫靈芝的婢女刻意形容的幾句話,當然是有所暗示。
“白羽金童,很好聽的名字,可是……從沒聽說過?”再世仙子自語了一聲,轉望丁浩:
“醉公子,你聽說過這一號人物麽?”
“頭一次聽說!”丁浩淡然回答。
“請他到外客廳!”
“是!”靈芝退了下去。
“在下告辭!”丁浩起身。
“不!”再世仙子也離座:“公子為了我的事不辭辛勞,焉有不讓我略表心意就走的道理,你且寬坐片刻。來者是客,我不能拒人于門外,等我了解他的真正來意之後便即送客,還有話要跟公子商談。”
“以後機會還多,不争……”
“坐嘛!”再世仙子伸手把丁浩按坐下去:“我去去就來,酒菜已經在預備了。”說完,姍姍而去。
丁浩一個人枯坐着,心裏很不是味道,他并不想知道“白羽金童”是何許人,慕名拜訪“再世仙子”不必問也知道是餘宏這一流的角色,而“再世仙子”心目中所要接近的也是這一類的田人,這叫物以類聚。
他起身走動,浏覽廳裏擺設的一些古玩字畫。
約莫盞茶工夫,廳外起了腳步和笑語之聲。
丁浩心中一動,莫非“再世仙子”把客人帶進來了?他故作不知,聲音已到了門邊,接着響起了“再世仙子”懾人心魂的柔媚聲音:“醉公子,這位公子久仰你的大名,堅持要見你一面,這叫英雄惜英雄。”
他不能不回身了。
“再世仙子”身邊伴着一個面如冠玉的藍衫書生。
丁浩定睛一看,幾乎脫口驚叫出聲,所謂“白羽金童”赫然是崤山所見的武三白,一代異人“天蟾子”的傳人,小強得以複原完全是他的恩惠,雙方是在出山之後分手的,根據初識的印象,他是個正派武士,怎麽會到此地來?
“請進!”
“有僭!”武三白從容步入。
丁浩略側向一邊,他認識對方,對方并不認識他,在山中他是以“酸秀才”的本來面目出現,現在是醉書生。
“兄臺就是名滿關洛的‘醉書生’?”武三白抱拳。
“不敢,區區正是!”丁浩還禮。
“今日能有幸識荊,大慰生平!”
“一介酒蟲,老弟臺太擡舉區區了!”
“別酸了,都請坐!”再世仙子滿面春風。 三人落座,武三白人很開朗,談笑風生,使得整個的氣氛非常融洽。而丁浩基于感恩的心理,也表現得很熱絡。
靈芝重新獻上茶。
“我該怎麽稱呼你,總不成直叫外號?”再世仙子散發出濃濃的春的氣息,她碰上俊男總是情不自禁的。
“仙子稱這位仁兄醉公子?”
“不錯,莫非……要我稱你白公子?”
“照啊!正是這個意思。”
“那區區托大稱你白老弟了?”丁浩湊趣。
“榮幸之至!”武三白爽朗地笑着。
“白公子說是從金陵來?”
“對,久慕古都文物,特來一了素願。”
丁浩在心裏打了個結,武三白分明是從崤山來,為什麽要撤這個謊?是為了自高身價,還是另有別的文章?
“看來白公子定出身名門望族?”再世仙子表現得情意殷殷,大有相逢恨晚之慨。
“淡不上名門望族,薄有聲名而已,仙子是世居麽?”
“哦!這個……是新購置的産業。”
“這麽大宅第……是主人家道中落了麽?”
“是別人仲介的,聽說主人無後,賣産雲游四海去了。”
“噢!此間原主人定是與從不同的高士,不然不會棄了産業而去雲游,但不知原業主是誰?”武三白不斷追問。
“這……”再世仙子臉色微微一變:“屋主有怪癖,從不向人提名道姓,買賣是由別人出的面,白公子對這宅第似乎相當有興趣?”
“啊!不,閑聊而已!”
丁浩直覺地感到事有蹊跷。
就在此刻,丫環來請入席。
三人換了地方,是一幢相鄰的精舍。
入席坐定,靈芝取代了紫奴的位置在旁伺侯。
丁浩是老規矩,依然以小葫蘆代杯。
武三白頭一次接觸“醉書生”,感到非常新鮮。
吃喝了半個時辰之後,丁浩先行告辭,一方面是識趣,他看得出“再世仙子”對武三白的企圖,另方面他必須要為明晚的約會稍作準備。他本想多少給武三白一點忠告,但苦無機會,只好作罷。
* * *
第二天,起更時份。
“酸秀才”丁浩準時到達永安宮,由于是事先敲定的約會,早已有人在大門口等候,丁浩—到便被迎了進去。
與“再世仙子”會面的地點是昨天喝酒的精舍,丁浩對此地相當熟悉,但他必須裝作陌生,因為“酸秀才”是第一次光臨。剛落坐不久,“再世仙子”便已現身,例外地她的穿着非常樸素,媚态也收斂,仿佛換成了另一個人。
丁浩的本來面目是相當英挺超群的,可以形容為讓女人一見傾心的偶象人物,“再世仙子”呆了一呆之後才含笑招呼落座,表現上怎麽也看不出對丁浩有任何仇恨的表露,情況的确令人十分困惑。而事實上丁浩也想不出與“再世仙子”之間有什麽過節,所謂“殺師辱身”
之仇,真不知從何說起。
“丁大俠!”再世仙子先開門:“醉書生已經告訴了你,我請你來的目的?”柔柔的目光拂在丁浩的臉上。
“語焉不詳,只說要了斷一樁公案。”丁浩含糊以應。 “你怎麽想?”
“區區想之不出!”
“咕!”再世仙子掩口笑了一聲:“對不住,這只是—個藉口,實際止是我一定要跟大俠當面一談,苦于無法聯絡,所以才出此下策。”
“噢!”丁浩将信将疑:“仙子要跟區區談什麽?”
“此事完全與我無關,但我又非辦到不可。”頓了頓才接下去道:“是此間真正主人,也是我的主人,他與當初離塵島主‘赤影人’之間的一段未了恩怨,詳情我不知道,大概是關于寶藏的事。”
“啊!”丁浩心頭大震,迫視着“再世仙子”靜待下文。
“再世仙子”沉默了好一陣。
“大俠現在已接管離塵島,這筆思怨是不是該接下?”再世仙子的神色凝重起來。
“當然!”丁浩不假思索地回答:“對方是誰?”
“再世仙子”默然了片刻。
“我這主人早已脫離江湖,埋名隐姓,我不便透露,大俠見到他自然就會知道,據我觀察,他與離塵島主之間除了寶藏公案,可能還有感情上的糾葛,談不上仇怨,他已經是風燭殘年,只為了解開一個心結,了—樁心願,如此而已。”
丁浩不得不相信對方的活。“血影夫人”許春娘有駐顏之術,青春不老,一生造的孽不少,化身“赤影人”與自己結交之後,頓悟前非,對自己義重如山,最後她以死對乃師贖罪,而自己繼承了她的基業,既然她生前還了未了之事,自己當然非承擔不可。很可惜方萍不在,否則便可問出些端倪,方萍是她的體己人,清楚她的一切。
“貴主人現在何意?”
“就在此地的下層,地下密寶,大俠決定見他?”
“區區別無選擇,對麽?”
“好,我幾句話事先奉聞,家主人年事已高,性情變得很古怪,如果有什麽不得體,希望大俠能包涵。”
“區區會的。”
“再世仙子”盈盈起立,伸手在壁間一按,居中的八仙桌緩緩移開,露出了門戶,石級延伸向下,
“請随我來!”
“請帶路!”
丁浩心中不無忐忑之感,這永安宮的神秘主人到底是何許人物?自己能代義兄“赤影人”
解得了這段恩怨麽?
“再世仙子”已步下石級。
丁浩在後相随。
經過一條長長的地道,默計拐了七個彎,來到了盡頭。“再世仙子”回頭道:“到了!”
伸手轉動照明燈架下方的一個鐵環,口裏道:“師父,現任離塵島主‘酸秀才’已經來到,您老人家要見他麽?”
“要他單獨見我!”聲音從壁中傳出。
“是!”再世仙子應了一聲,很恭謹,鐵環反轉了一下。
擋在正面的石牆逡開,現出了一道三尺寬的門,石室裏沒燈,隐約中可見到一個端坐的人影。
“請進,我在門外相候!”再世仙子擡作了個肅客手勢。
丁浩把心一橫,步進石室。
石室門在丁浩跨入之後随即掩上,室內頓時伸手不見五指。丁浩立定閉了會眼,再掙開,由于沒有光線,目力再強也只能約略辨物。石室中人仍然端坐,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