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丁浩以最神奇的步法挪移了身形,非常巧妙地避開了這一擊。同時也拔劍在手。這的确是毫無來由的挑釁,什麽上一代的過節,分明就是借口。但對方已經出手,這一架是非打不可,看樣子八成是想較量一下劍法,如果自己剛才不報出“酸秀才”的名號,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現在只有使對方知難而退一途了。
老蒼頭退了開去。
武三白—劍落空,第二劍又告出手,照情勢來看他是玩真的。—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少年如此不講理,的确少見。
丁浩揮劍迎出,本來是準備封閉門戶,卻不料對方的劍術相當詭異,擊出之後連變三式,角度部位都不循武學常軌,差一點被突破守勢,不由心頭一震,在緊急應變之後還以一招。
武三白的身手的确不賴,竟然以攻應攻。
兩支劍如夭矯神龍,盤旋飛舞。
一場罕見的激烈劍鬥疊了出來。
丁浩有很多次機會都放過了,他不想傷他,不管對方的意圖是什麽,要找到“天蟾子”
非着落在對方身上不可。
武三白的劍勢愈來愈淩厲,而且殺着頻仍。
丁浩竭力控制自己不展殺手,到了第十九招、丁浩已按捺不住,第二十招,他展出了“夢筆生花”,這一招連半月教主都接不下,他只展出七成。
金鐵交鳴聲中,武三白退了一個大步,俊面泛紅。
“兄臺名不虛傳!” “承讓!”丁浩收劍,也後退一步。
“輸在‘酸秀才’的劍下絕不丢人!”武三白回劍入鞘,神色又轉為初見時的平和,絲毫沒有敵意。
“過節就此算了?”丁浩故意問,同時劍歸鞘。
“根本就沒這回事,介口讨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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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很無奈地笑笑。
“武老弟現在可以告知‘天蟾子’老……”
“家師已經作古!”武三白黯然地說。
丁浩大感意外,想不到武三白是“天蟾子”的傳人。
“兄臺剛才說此來是求醫?”武三白又開口。
“是的,不過……說求藥較恰當,求治的對象不是敝人。”
“兄臺是代人求藥?”
丁浩心念電似一轉,對方既是“天蟾子”的傳人,當然是承接了衣缽,求他與求“天蟾子”并沒兩樣。心念之中應道:“是的,是一個五歲不足的幼童。”
“哦!”武三白很驚奇:“什麽症狀?”
“中了慢性麻痹之毒,人呈半昏迷狀态。”
“這……”武三白來回走動,似在推敲解治之方,擡頭又低頭,眉峰皺得很緊。許久,才停了下來,閃動着目芒道:“是什麽人會對一個幼童下此毒手?”
“半月教主,又稱‘法王’,當然也許不是他本人,但這是該教下的手沒錯。”丁浩心頭有些焦灼,他怕武三白說出“解不了”三個字。
“半月教主……法王……很古怪的稱號?”
“是很古怪,他來自東瀛,在洛陽設教不久。”
“噢!”武三白點點頭,回顧道:“何老,打開包袱,把那扁瓷瓶的丸子倒兩粒出來,三角瓷瓶的倒一粒。”
“是!”被稱作何老的老蒼頭立即解下包袱,放在地上打開,取出瓶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來又塞上,再放回包袱。
何老把藥丸交到武三白的手上。
“兄臺,三粒一次用溫開水送下!”
“敝人敬謝!”丁浩接過藥丸:“武老弟也是要下山的麽?”
“是,正好也到洛陽!”
“那我們同行一程吧!”
* * *
出山之後,丁浩與武三白分手,奔向離塵島方向,心裏對武三白有說不出的感激,同時也慶幸如果時間不巧,雙方在半路上錯路,不但此行落空,小強的毒傷也絕了望,再走另一條路向半月教主索解藥的話,結果是什麽難以想象。于此,對半月教的憤恨更加深了一層,消滅此教的決心也更堅決。
時已晌午,路邊有小店,本該打尖稍歌,但想多趕一程,越快趕到離塵島越好,于是,他繼續趕路。
“主人!”一聲熟耳的呼喚從小店傳出。
丁浩止步回身,兩個小混混型的年輕人已站在門口,他立即認出是方萍和小茉莉,奇怪,她倆怎會在這裏?于是,他步了過去。
小茉莉有些發呆,她頭一次見識丁浩的真面目。
方萍迎上前。
“主人,我猜你一定會走這條路,小茉莉告訴我你去了崤山,我們便急急趕了來。”
“小強的情況如何?”丁浩急切地問。
“不好也不壞,就這麽半睡半醒,不能開口說話,但還能吃得下東西,主母急煞了,求到藥沒有?”
“皇天不負苦心人,求到了!”
“謝天謝地!”方萍以手加額。
“我們往回趕吧!你倆……吃好了沒有?”
“剛好吃完,主人不必回島了,我帶藥回去。”
“為什麽?”
“大表哥!”小茉莉一樂,用了這調皮的稱呼:“洛陽方面告急,等着您去處理,我們掌舵的快急瘋了!”
“什麽事?”
“我們一處密舵被挑,楚素玉姑娘和小桃紅失了蹤,生死下落不明,最早投靠的朱蘭姑娘和九位同門不幸遭害,”小茉莉說這幾句話時神情是悲憤的。
丁浩登時血脈贲張,殺氣上了臉。
“是半月教做的?”
“不錯!”
“他們怎會摸到你們的密舵?”
“據我們斐掌舵的判斷可能是對方的密探認出了朱蘭,她沒改裝,而且她原先本來也是半月教的密探,他們自己人當然—眼便能認出。那批狗腿子無孔不入,到處都有他們的爪印!”小茉莉激動得臉脹紅。
就在此刻,有兩名趕腳的漢子來到,深深望了三人—眼,然後進入小店。
丁浩沉吟了片刻,取出藥及交與方萍。
“你帶藥回去,用溫開水一次送服,你們兄弟倆還是做一路,互相有個照應,路上務必小心,這藥丸千萬不能閃失,再來便無處求了!”
“是!”方萍應了一聲,招呼小茉莉随即上路。
丁浩本來極想因去看看愛妻餘文蘭母子,同時也要知道這藥是否奏效,這一來只好放棄了,洛陽發生的是大事。目遂兩人走遠,他也進了小店。店裏客人不多,他随便揀了個座位,叫了酒菜,吃喝起來。
“喂!老吳,不對!”
“什麽不對?”
“剛才在門口看到的那兩個小子很眼熟……”
“嗯!我也有這麽點感覺……”停了停又道:“對,我想起來了,城裏小巷姜老實的面店,那兩個小子常去光顧……唔!‘醉書生’也常在那出現。”
“小聲點,還有個人在裏面!”
丁浩心中一動,用眼角瞟去,說話的是那兩個趕腳的漢子,心裏立刻有了數,想不到半月教的眼線分布得這麽廣,連這種偏僻地方都鑽到了。他不動聲色,顯然這兩個小角色并不認識他,不然早就掉魂了。
“我們跟下去!”聲音很低。
“剛叫的酒菜不吃多可惜?”
“你他媽的節省這幾個錢,誤了事你把省下的錢帶到陰間去用?那兩個混小子在此地出現定有名堂。”
“我們盯住這個不就成了?剛才三個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兩個小子八成是奉命去辦什麽事,定會回頭……”
“唔!也是道理,吃吧!”
這一來,丁浩也就定下心從容吃喝。
将近半個時辰,丁浩酒足飯飽,精神也恢複了,于是付賬出門,朝相反方向走去,不必回頭,他知道那兩個不長眼的半月教密探定會跟了下來,既然他兩個已經認出了方萍和小茉莉的行跡,你只有讓他們永遠閉上嘴—途。
眼前是個急拐彎。
丁浩在拐過去之後,立即遁進道旁林中。
兩名漢子來到。
“咦!怎麽不見了影子?”
“八成是趁這拐彎的機會溜了!”
“他不知道我們的來路,為什麽要溜?”
“難說,幹好事的多半機伶,疑心更重。”
“可是……他們走的是相反方向?”
“楞頭青,這是障眼法,他們不可以繞回頭會合?”
“那我們該怎麽辦?”
“你回頭順路追下去,我從這裏圈過去會合。”
“好主意!”
突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兩個不必費事了!”丁浩從林邊樹身後轉了出來,只一閃便到了兩人身前。
“朋友,你是……”姓吳的漢子開口問。
兩人站成犄角之勢。
“你兩個是半月教的密探?”丁浩聲寒面也冷。
兩名漢子臉色大變。
“朋友說什麽咱聽不聽,咱倆是……趕路的!”另一名漢子回答。
“趕路的,趕向鬼門關?”
兩名漢子互望一眼,雙雙飛快地拔出匕首虎撲而上。
丁浩紋風不動,雙手各并指點出。
連哼聲都沒有,兩名漢子踣了下去,再不動了。
丁浩一手一個,拖進林子深處,然後繼續上路。
* * *
醉書生晃晃悠悠地進入姜老實的面店。
化身賈二麻子的斐若愚已經在撩着腿喝酒。
兩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
姜老實不待吩咐,立即料理酒菜端上來。
“求藥的事如何?”斐若愚手指轉着酒杯,小聲急問,他沒望丁浩,如果有人在暗中監視,根本不知道兩個人在對話。
“不虛此行,一切順當,方萍與小榮莉送藥回島。”丁浩一手葫蘆一手筷子,低着頭說:
“楚素玉主婢下落如何?”
“到目前為止還沒端倪!”
“以楚姑娘和小桃紅的身手而論,下手的定是半月教的高級人物,很可能已經被帶回西山石窟的總舵。”
“可是經過日夜守候,那—帶沒人出沒,餘宏那小子說的話未必可靠,而石窟是天險:
有如峰窩,本門弟子沒能耐深入查探,只好采取守株待免一途,小弟實在沒了轍,大哥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麽?”
丁浩默然了好一陣子。
“我設法親自去查探。”
“小弟陪你。”
“不,你身為掌舵,不可輕易犯險,”
“大哥……”
“不要多說了,我們不能全押下去,總得要留一半扳本。”丁浩說的極有道理,全押下去要是輸了可就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當然,主要的還是斐若愚身為空門掌舵,又是獨子,如果有什麽失閃,可就無法向“樹搖風”老哥哥交代,不管怎麽說,自己總是兄長之輩,而且楚素玉與斐若愚并沒有直接的關系。
斐若愚無言。
一個瘦小的年輕小夥走了進來,先朝丁浩一照面,龇了龇牙,然後步到斐若愚桌邊,哈了哈腰。
“二爺,您好,小的正找您呢!”
“什麽事?”
“能坐下來談麽?”
“坐吧!”
丁浩一眼便已認出是二鬥子,斐若愚手下最得力的耳目,他突然來到必有要事禀報,當下目望門外靜靜地聽。
二鬥子在斐若愚對面坐下。
“楚姑娘有消息了!”聲音抑得很低。
“哦!快說?”
“小桃紅被他們放了出來,她要見師叔祖傳遞一句話,她後面還有狗尾随着,小的先趕來請示一下該怎麽安頓她,好早作準備。”
丁浩大為激動,猛灌了一大口酒。
“她人呢?”斐若愚問。
“馬上就到!”
“好,你立刻去通知汪朝奉預備地方,然後再找兩名身材仿佛的女弟子從後門到裏面待命,用雙掉包的方式送小桃紅去,行動要快,不能多耽時間。”
“是!”二鬥子應了一聲,匆匆出店。
“姜老實!”斐若愚招了下手。
“二爺!”姜老實趕緊來到桌邊。
“待會女客人要借後面的房間方便,懂麽?”
“知道!”
丁浩也懂了,轉過面向斐若愚微一點頭。
不久,天色錯暗下來,姜老實點上了燈火。
斐若愚口裏喃喃道:“挨靠裏的桌子,面朝外,女客人來時要背光。”這句話是對丁浩說的,同時也揭示了姜老實,女客人指的當然是即将來到的小桃紅。
丁浩會意,擡手比了個手勢。
姜老實立刻過來把酒菜搬到裏面角落靠門邊的桌子。
丁浩剛換了位置,小桃紅已經進門,一眼便看到了丁浩,急急步近。丁浩先開口道:
“你坐我對面。”
小桃紅坐下,眼圈是紅的。
“小桃紅,他們放你出來?”
“唔!他們要我傳話,說如果醉公子要見到活的小姐,只有—條路,以‘滅命尊者’的人頭交換?”
丁浩一聽,熱血沸騰起來,挑眉瞪眼。
“好哇!這主意真妙,把我當箭頭來用,哼!”
就在此際,一個老者進了門,一陣張望之後,在丁浩原先的桌子坐下。
“您老是要下面還是……”姜老實上前。
“喝酒,随便弄幾碟小菜。”
“好,馬上到!”
“老板,這裏添副杯筷你忘啦?”
“是,是,對不住。”
姜老實先拿上杯筷,替小桃紅斟上一杯,然後轉身去忙老者的酒菜。
“小桃紅!”丁浩已經猜到老者的身份。故意斜起醉眼,大聲說話:“你家小姐是我……
醉書生……平生唯一紅粉知己,為了她……我的命都可以不要,小事一樁,我絕對能辦到,別愁,來,喝酒……”
小桃紅玲珑心竅,立即便意識致丁浩的用意。
“醉公子,我敬你!”小桃紅舉杯。
“別敬了,喝吧,又不是頭一遭!”抓起葫蘆喝了一口:“小桃紅,這的确是巧事,今晚三更,我已經約定那什麽尊者在河邊柳林見面,本來……呃……是想鬥鬥對方殺殺手養,既然你這一說,我就只好破例要對方見紅了,為了……你家小姐,我什麽都願意做,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小桃紅有些楞愕,但随即意會到“醉書生”絕非無的放矢,這麽說必有用意,目光微轉之下,已發現了目标,靠門處窗邊的老者是唯一生人。
“醉公子,我家小姐的生命只有靠您了!”
“不必多說了,你家小姐跟我頭是兩個命是一條。”
兩人默默吃喝了一陣,丁浩向姜老實招手。
姜老實快步走近桌邊。
“公子還要點什麽?”
“什麽也不要,這位姑娘……”故意放低聲音,卻又讓那老者聽到:“你後面有……方便的地方麽?”
“有,有,進門過到井右彎,女客專用。”姜老實的聲音可沒放低,店裏每一個人都能清楚聽到。
“你不能小聲點?”
“是,是,公子,對不住!”姜老實哈腰笑笑。
小桃紅又是一愕,自己根本就沒說要方便。
“小桃紅姑娘,你可以去了!”丁浩擡了下手。
小桃紅似有所悟,起身低頭進入內門。
不久,小桃紅又低頭步出,很快地坐到丁浩對面,當然,她已不是小桃紅,但穿着小桃紅的衣服,掉包了。
“我今晚三更要到河邊柳林赴‘滅命尊者’之約,你在老地方等我,記住,別亂跑,以防發生意外。”丁浩故意大聲說,目的是強調時間地點,好讓那老者把話傳回去,一切順利的話,便可救出楚素玉。
小桃紅只點頭沒出聲,怕露了馬腳。
老者起身會賬出門,到了門外,一名漢子跟他擦身而過,悄悄交換了兩句話,這完全看在丁浩眼中。
斐惹愚開口道:“你可以走丁,把那支狗引遠些。”
假小桃紅朝丁浩笑了笑,勾着頭出門,走巷口方向。
果然,那漢子又回頭從店門門經過追了下去。
丁浩現在已無顧忌,轉面向斐若愚道:“若愚,你先走,到南門外土谷祠後面等我,今晚你要扮演要角。”
斐若愚點頭道:“小弟已經猜列要扮演什麽角色了。”
丁浩笑笑道:“剛才的游戲很精采,只掉了一次包,怎麽叫雙掉包?”
斐若愚道:“還要再掉—次,小桃紅對城裏的小街暗巷不熟,為防萬一起見,再掉—次包便可到達最安全的藏身處所。”
正在說話這間,又一個少女進了門,手裏拎着一包衣物,已不是原先混充小桃紅的那少女,先望了丁浩一眼,然後向斐若愚道:“好幾支狗都被引開了,人已安全!”說完,熟門熟路地進入內裏。
兩名漢子進店。
那少女又進裏面出來,走列竈邊,向姜老實道:“二叔,我回去了,趕明兒一大早我送東西來!”
姜老實道:“可別忘了多買幾根牛腱!”
少女道:“我知道,忘不了的!”說完從容出門。
丁浩忍悛不置。
斐若愚揚長出門。
丁浩又蘑菇了一陣才醉歪歪地離開。
* * *
河邊,柳林,林中空地上。
兩條人影對立,一個是“醉書生”,另一個是蒙面的“滅命尊者”,兩人的劍都巳離鞘,還沒亮出架勢。
月已過中天,是三更時分。
“醉書生,你約鬥本尊者的真正引的是什麽?”
“印證武功,沒別的目的。”
“真是如此?”
“當然,放眼江湖,值得在下拔劍的還不太多,‘酸秀才’跟我比鬥過兩次,不分軒轾,你閣下是第二個值得在下約鬥的對象,閣下應該引以為榮。”
“醉書生,你人還清醒吧?”
“哈哈哈哈,李太白鬥酒詩百篇,至今傳為美談。我‘醉書生’鬥酒劍千招,同樣可作為武林佳話。”
“可惜你命只一條!”滅命尊者語帶不屑。
“閣下難道會有兩條?”丁浩反問得很悠閑。
“醉書生,你夠狂,不過話說在頭裏,本尊者可沒興致跟你玩游戲,劍出鞘不見血不回,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怎樣?”
“太好,太好,這樣才能無所顧忌顯出真功實力,打起來才過瘾,在下其附和之不暇,還說什麽反悔。不見血不回,簡直是妙透了!不過,在下也有句話先說在頭裏,你們尊者一共有四位,你閣下是其中之一,你閣下沒請幫手吧?”
“笑話,本尊者單獨應約,沒第二個人知道。”
“成了,我們開始,別再虛耗時間。”
雙方亮出架勢,玄奇而無懈可擊的架勢。
劍身映月,進發絲絲寒芒。
劍光閃動,雙方同時出乎,平靜的月光被攪亂了,驚心動魄的場面疊了出來,銀蛇亂竄,劍氣嘶風,這可不是印證,而是殊死之鬥,奇招絕式層層疊出,每一個閃耀都足以致命,兇險至極。
激烈的劍鬥持續了兩盞茶時間,雙方交換了百招以上,依然旗鼓相當。“醉書生”突地招式一變,施出一記聞所未聞的絕招,“滅命尊者”被迫得手忙腳亂,第二記絕招又告出手,“滅命尊者”退了三步,第三記絕招緊跟着發出。這第三記與其說它是絕招毋寧說是怪招更為恰當,劍尖在完全不可能的角度之下抵上了“滅命尊者”的咽喉,目光再銳利的劍道高手也看不出其中的變化。“滅命尊者”劍垂下,身軀簌簌直抖。“本尊者輸了!”聲音是顫抖的:“刺下去吧!本尊者輸得不冤,你是高明。”
“醉書生”忽地伸指疾點。
“滅命尊者”栽了下去。
“醉書生”劍尖着地,巍然卓立,舉頭望月。
空氣完全沉寂下來。
許久——
突地,一個冷森森的聲音突然傳來:“醉書生,你還等什麽,說好用他的人頭交換你的紅粉知己。” “人頭你們自己割,在下一向不喜見紅,人質帶來沒有?”
“當然帶到!”
“那放人吧!這位尊者連人帶頭交給你們。”
人出現,緩緩步近場邊,錦灰蒙面。
丁浩登時熱血沸騰,但他竭力忍住,因為楚素玉還在對方手中,這場戲絕不演砸。緊接着,—頂兩人擡的小轎到了錦衣蒙面人的身後放落,擡轎的退開,兩名老者現身,站在轎門兩側,錦衣蒙面人側開身。
丁浩的每—根神經都繃緊了。
老者之一掀起轎簾,轎子裏楚素玉端坐着。
“怎麽還不放人?”丁浩寒聲問。
“我們各取所需!”錦衣蒙面人回答。
“不,在下必須要人質自己走過來。”
錦衣蒙面人遲疑了一陣,轉身伸手入轎,不知作了些什麽,過了片刻,楚素玉下轎,朝丁浩走來。
“帶人!”錦衣蒙面人擡了擡手。
兩名擡轎的漢子舉步。
“慢着!”丁浩大喝了一聲:“在下對半月教一向的作風不敢恭維,得先驗明人質是否無恙!”
兩名漢子止步。
楚素玉巳走到丁浩身前,目光仍然有神。
“醉妹,你沒事?”
“醉哥,你……怎麽做,都天教主放過你?”
“為了你我不惜任何代價,你真的沒事?”
“我沒事!”
“武功仍在?”
“還在!”
丁浩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他自忖半月教也不敢在楚素玉身上動手腳,她本是半月教的高級弟子,熟知“法王”的門道,而自己“醉書生”這塊牌子還是打得響的,照他們的算盤,這攤子由“都天教”的人來收拾。
“我們走,快!”轉身,扭頭又道:“這筆生意算成交了,—個尊者握在你們手上是一張王牌,用處很大。”
兩人迅快地奔離現場。
到了柳林的另一端河邊,一葉扁舟持竿待發。
“醉妹,快上船!”
“你呢?”
“我的事還沒完,快,我得回頭去救人。”
楚素玉飄身上了小舟,竹篙—撐,小舟蕩了開去。
丁浩急急回頭。
現場——
人轎都已不見,丁浩銳利的目光在暗中掃瞄了一陣,遠遠發現轎子已将到柳林邊緣。他立即改裝。
轎子堪堪出林。
一條人影飄墜轎前,是個蒙面人。
“放下!”聲音是沙亞的。
轎子停住。
“什麽人?”錦衣蒙面人激射而至。
“屠龍尊者!”
錦衣蒙面人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兩名老者外加三名戴白臉面具的齊齊湧現,散開,形成了包圍之勢。
“轎中是女眷,閣下意欲何為?”錦衣蒙面人喝問。 丁浩明知對方是“三才劍”趙天仇,半月教的總監,“法王”的寵信,但他不予點破,因為一旦揭穿了便會使對方增加戒心,對自己的行動很不利。
“打起轎簾讓本尊者過目!”
“閣下這麽做不怕有失武士立場?”
“你們半月教的不配提‘武士立場’四個字!”這句話相當夠諷刺,把半月教貶得半文不值,也顯示了“都天教”唯我獨尊的張狂氣焰,丁浩是有意如此做,一個人演獨角戲,必須要造成一種氣勢,使敵人窮于應付。
在場的衆高手中有人發出了冷哼聲,表示憤慨。
“閣下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吧?”趙天仇目芒連閃。
“本尊者是不把爾等放在眼下!”這句話更狂,稍有血性的誰也受不了。
哼聲再起,好幾個。
趙天仇修養到了家,并不動怒,可能是懾于對方的武功。如果動上手,可能又要賠上幾條命,這種事已發生了多次,培植一個高手不容易,不斷地傷亡下去,半月教勢必元氣大傷,再多的本錢也會輸垮。
“本教并無意與貴教為敵!”
“準備自動除名?”丁浩着着進逼。
“本教還不致軟弱到這等程度。”
“打開轎簾!”丁浩開始有些擔心,斐若愚假扮“滅命尊者”換回了楚素玉,是冒極大的危險,如果身份被拆穿後果不堪設想,光是“無影飛芒”他就躲不過,把他點倒是個假動作,這麽久不見動靜可能已經出了問題。
“掀開!”趙天仇擡手。
站得最近的一名白臉面具使者橫移兩步,掀起轎簾。
丁浩心頭猛地一震,轎子裏會的真是一個女人。
“如何?”趙天仇冷冷地問。
“人呢?”丁浩不能再裝渾了。
“人,什麽人?”
“與‘醉書生’那混小子決鬥的‘滅命尊者’。”
“這可奇了,為何不向‘醉書生’要人?”
“他已經把人交給你換了人質!”
“我們上了‘醉書生’的惡當,那位尊者受傷不重,早已自動離開了!”趙天仇振振有辭,人挺得很直。
丁浩不由怔住,斐若愚真的脫身了麽?可是事先約好,他必須要等自己送走楚素玉之後回轉才能采取行動,因為自己得用另一副面目出現,否則“醉書生”便不能公開亮相了,是什麽原因使他提早行動?再看看小轎,無端冒出了個女人坐在轎中,這分明是早先計劃好的。
當下重重地哼了一聲。
“移花接木之計騙不了本尊者,說!人到那裏去了?”
“區區剛才說過了!”
“嘿!如果不好好交待,在場的全得撩下!”
冷哼再起,在場的蠢然欲動。
“閣下太目中無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嗆!嗆!”聲中,兵刃全已出鞘,連趙天仇在內。
空氣驟呈無比的緊張。
丁浩可是殺機大熾,他已經意識到斐若愚出了意外,半月教一向慣于使陰耍詐,弄詭玩巧,此次救楚素玉一方面是基于道義,另方面是為了私情,如果斐若愚有什麽不幸,将何以對“樹搖風”老哥哥和老嫂子交代? 他也亮出了劍,目前唯一的辦法是逮住趙天仇。
趙天仇首先出劍,三才劍,劍術是不能等閑視之的。
丁浩也出劍,是進手招式,以攻應攻。
兩名老者一個是徒手,一個使的是判官筆,雙掌加—筆,從後面策應,三名戴白臉面具的左一右二發劍助攻。
四面楚歌,丁浩一下子便被圈在當中。
驚心動魄的惡鬥場面疊了出來。
丁浩回旋應戰,每一個都是可以獨當—面的高手,劍、筆、掌路數各異;對付起來格外吃力,明明可以得手的一式,由于助攻者的相互策應,便受了極大的引制而告落空,同時每一人每一出手,都是全力施展的絕招殺着,可以說兇險萬狀,只要有些微的疏失,便會産生極嚴重的後果。這種打法,真元損耗之巨是不言可喻的。
速戰速決是上上之策,
“筆底乾坤”出手了,如巨浪狂濤,淩厲玄奧無匹。
“哇!”一名白臉面具的栽了下雲。
劍勢再回,如拍岸驚濤。
“哇!”又一名白臉面具的連臂帶劍掉地,人倒撞出四五步之外才被一株柳幹擋住。
判官筆已戳上丁浩的背心。
丁浩一咬牙,錯步回劍,間不容發的時間,那使判官筆的老者方自為筆尖點處的堅韌感覺一楞,鋒利的劍光已橫切而過,慘叫聲中,歪了下去。同一瞬間,趙天仇的劍尖已刺到左脅。丁浩憑着劍刃暗器入皮不透肉的奇功借回劍之勢掃向趙天仇的頸項。趙天仇格架不及,施展了鐵板橋的功夫上身後仰險險避過這一劍,否則非飛頭不可。
也就在同時,一道如山掌力從側方卷來。
丁浩被震得斜跄出去,靠上了小轎。
趙天仇又挺立起來。
尖刺戳上了腰肋,是轎子裏刺出的短刃。
當然,這只能傷到丁浩的皮層,身子一正,長劍搠入轎中。“啊”女人的慘叫,不用說,轎中人已了帳。
兩名轎夫已退得老遠。
近身的那名白臉面具使者閃電般出劍直刺。
丁浩左手反撈,抓住了對方的劍,然後抽劍從容刺出,劍從前胸透到後背,拔劍、松手、白臉面具的“砰!”然倒地。
趙天仇已飛閃而去。
僅餘的那名老者也急急彈身,但只彈到一半,“哇!”地一聲,人墜地,雙腿齊膝而斷,掉落在另一邊。
轎夫和那名斷臂的使者已逃離現場沒了影兒。
現場留下了殘屍和刺目的猩紅。
斷腿的老者血已流盡,瞪着眼不動了。
丁浩惶然無主,救了一個,失陷了一個,該怎麽辦?
他深深自責,如果不顧及“醉書生”的身份便不至有此失,現在悔之晚矣!
驀在此刻,數聲慘號倏告破空傳末。
殘夜寂寥,聲音傳得很遠,而且分外刺耳。
丁浩連想都不想,便循聲奔了去。
一間小小的土地廟孤寂地蹲踞在一株古榕的濃蔭裏,廟前的草地上停了一乘小轎,轎邊橫陳了四具屍體,
丁浩來到。 四具屍體還在淌着血水,一望而知是剛剛被殺,小轎的轎簾掀在轎頂,裏面是空的。丁浩立即判定這頂小轎便是半月教用以移花接木的另一頂小轎,斐若愚是脫身了麽?還是又另外生了枝節?
他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盞茶時間已過,丁浩開始焦灼不安。如果說人是斐若愚殺的,他應該現身跟自己見面,如果說不是,那是誰殺的?半月教當然不會殺自己人,自己聞聲而至,時間應不長,被殺的血尚未凝,是雙方錯過了麽?心念之中,他又往柳林回奔,到了地頭,屍體猶在,就是沒斐若愚的影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月将沉,曉風已起。
斐若愚發生了意外幾乎已是不争的事實。
丁浩惶然無主,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情況不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意外。半月教弟子被殺,斐若愚失蹤,是第三者介入麽?斐昔愚實際上穴道并未受制,他有充分的行動自由,他的身手機智都是上乘的,怎會發生意外呢?
正在心煩意亂之際,一條人影飄然而至。
丁浩定睛一看,心火與殺機齊冒,來的竟然是“流雲刀客”餘宏,他居然還敢公開露面,以自己現在的形象他不會看不出來,這狼子又想施展什麽陰謀?上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