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8)
單身女孩安身不易,又要逃避自己人的追殺,而我……也常想到遲早有一天我會被發覺不忠,如果保得性命,就該有個穩妥的臨時避難所,小桃紅便出了這個主意。”
“的确是好主意,妙絕!”
“醉哥,你分明中了‘無影飛芒’,卻安然無恙,那麽鋒利的劍,只使你受了點皮肉之傷,這到底是……”
“我坦白說吧,我本來就不怕毒,而且任何利器至多入肉一寸,不被分屍便死不了,就這麽簡單。”
“像這樣簡單的功夫,武林中有幾人?”
“可能……不多吧!”丁浩笑笑。“對了,醉妹,‘半月教’一而再地要取我性命,為的是什麽?”
“因為你功力高,來路又不明,本打算要籠絡你來對付你……”
“利用我來對付我?”丁浩脫口問出之後才憬悟過來。上一次在龍門山下的林中,自己頭一次假托“滅命尊者”的身份,換裝之時,已被楚素玉暗中窺破,她也坦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來路,她這句話是沒錯。
“對呀!醉書生對付酸秀才,還加上那批尊者。”楚素玉說着也笑了。
“再來呢?”
“法王的原則,非友即敵,不能用則毀之。”
丁浩思索了片刻,突然地神色一正。
“醉妹,你現在已經成為必被迫殺的叛徒……”
“不錯,當然是如此。”楚素玉臉色黯了下來。
“你不會再為‘半月教’保密守口了吧?”
“這……”楚素玉臉上現出了痛苦之色,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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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請你告訴我,‘法王’到底是何來路?”
就在此刻,船身突然幌蕩了一下,兩人同感一震,擡眼朝艙口望去,出現的是小桃紅,手裏挽了個竹籃子,笑嘻嘻地低頭鑽進艙來。
她本來像一朵鮮豔的桃花,現在頭發散亂,脂粉不施,還蓄意地讓風吹日曬改變了膚色,再加上一身漁家女的打扮,如果是驀然相見,丁浩還真的認不出來。
小桃紅放下竹籃。
“兩位貴客想來餓了,水上人家沒什麽好的招待,請多多包涵。”她逗趣似的叨念着,取出碗盤,把竹籃裏的菜肴在幾上一一排放舒齊,然後從艙板底下取出一壇酒,拍開泥封,再把壇口拭淨,先裝滿一壺。“兩位請用吧,我到岸上去觀風。”笑了笑,出艙登岸去了。
“醉妹,小桃紅對你夠忠誠!”
“我們的感情不比親姐妹差!”
“難得!”
“醉哥,今天破例,不要用葫蘆改用杯子好不好?”
“當然可以,演戲的滋味并不好受,我又不是真的嗜酒如命!” 楚素玉執壺斟上兩杯酒。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舉杯。
表面上很甜蜜,氣氛也相當美好,然而各人心裏感受不同,丁浩是懷着歉意,因為此情難償,男女之間要維持兄妹之愛,不管怎麽灑脫,終竟是不自然的事。而楚素玉是滿腹凄酸哀怨,她真正地是薄命桃花,縱使丁浩沒有妻室,她也已失去了愛他的資格。
兩人默默吃喝了一陣。
丁浩拾回原行我話題——
“醉妹,現在我們談正事……”
“好,你說!”
“法王到底是何來路?”
楚素玉的臉色突然轉為嚴肅。
第 十 章 獵虎捕狼
“法王”便是半月教主,這一問是整個公案的關鍵所在,丁浩靜待楚素玉的回答,只要這謎底揭曉,不說真相全部大白,至少可以了解來龍去脈,采取對策便有了準據,不至于再盲目行動。
“不知道!”楚素玉搖搖頭,态度是真誠的。
這回答大大出乎丁浩意料之外,—時之間楞住了。楚素玉是“法王”收養調教的孤女,在“半月教”中身份地位相當不低,她竟然說不知道?
楚素玉當然體會得到丁浩此刻內心的反應。
“醉哥,你聽我解釋。”她的神情非常嚴肅,表示她要解釋的話是絕對真實可信,事實上她現在已經不必對丁浩再有什麽隐瞞。
“好!我聽你解釋。”
“法王是中原人,但居留東瀛已經有數十年之久,而且彼邦的武林道上有相當的地位,他收留了不少無依的孤兒,其中資質好的,他親自加以調教,我是其中之一,習慣上我們都尊稱他‘法王’,而被收養者之間,一律以師兄妹姐弟相稱,當然,這當中有極少數很得他的歡心,可稱之為心腹弟子……”
“唔!”丁浩微含首。
“最得寵的是趙天仇和我……”
“這我想像得到。”
“他的過去,他不說我們也不敢問,只知道絕對服從。他為人相當嚴厲,違忤他的……
嚴重時甚至到性命不保。”楚素玉咬咬牙又接下去。“所以我敢說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來路。
醉哥,你接受我這解釋麽?”
“我相信!”丁浩不假思索地說。“因為你對我再沒有任何需要隐瞞的理由。”相信歸相信,失望之情是不言可喻的。
“并不絕對!”楚素玉凄然一笑。
“你……是說還有……”丁浩大為驚異。
“對,只有一件事,是屬于我個人的隐私。”楚素玉臉上現出極度痛苦之色。“不過,有一天我會告訴你。”
“不,醉妹,既屬個人隐私,我不想知道。”
“醉哥,你……是真正的君子,我沒看錯人。”楚素玉顯得有些激情。“我這輩子……
只叫你醉哥,這稱呼永遠不改,不管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麽,對保持兄妹之情這一點,我永遠信守不渝。”
丁浩心頭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可以說五昧雜陳。
“那你稱之為小姑姑的婦人呢?”
“猜想是‘法王’的親人,她極有權威。”
“她怎麽會施展‘無影飛芒’?”
“這點不得而知,這暗器的名稱是我無意間聽到的。”
這是個相當令人困惑的問題,“無影飛芒”是當初金龍幫主的獨門絕活,只有一個可能是同傳自一人,但金龍幫主趙元生是“武林之後”的傳人,沒聽說趙元生有別的同門或是子嗣傳人之類,要不就是盜學到的。
“醉妹,還有兩個最重要的問題!”
“什麽,你說?”
“你已經知道我的真實來路?”
“是,不錯!”
“第一個問題,半月教要逼出‘黑儒’的目的何在?”
“據說他是想要稱尊中原武林者最大的克星,如果不設法除去,便無法達到目的。而一般傳言,‘酸秀才’醉哥你是唯一與‘黑儒’關系最密切的人,所以……要從你身上逼出‘黑儒’,然後一并除去。”
丁浩打了一個冷戰。
“好,第二個問題,我兒小強現在何處?”
“原先是被禁制在上清宮地下密室,而現在總舵已經遷離上清宮,到底遷往可處連我也不知道。”
丁浩的心起了一陣撕裂的痛苦。
“有誰會知道?”
“趙天仇與餘宏應該會知道。”
丁浩點了點頭。
“如果‘黑儒’真的出面,他們準備如何對付?”
“你能使‘黑儒’出面?”
“我只是這麽假定。”
“原先的計劃是預布陷井誘殺,現在是否肯了變化不得而知。”
“什麽樣的陷井?”
“如果‘黑儒’出面,由我們自己人冒充‘半月教’教主與‘黑儒’面對面在特定地點談判,由于有人質在握,骨肉情深,你必定會到場,然後—起除滅。”
“連同‘半月教’,出面的自己人在內?”
“不錯,這是必須要作的犧牲。”
“特定地點預計在什麽地方?”
“一是上清宮,另一處是春之鄉的練功房,現在這兩處地方當然已經放棄,再來的變化便不得而知了。”
丁浩深深一想。
“如果我采取主動?”
“醉哥的意思是……以另一種身份迫使他們出面應付?”
“對,制造機會,反客為主。”
“這應該是上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法王’而言,趙天仇與小姑姑之對他并不亞于小強對你的關系。”
丁浩又作了一番深思。
“醉妹,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只是你……萬一他們發現行蹤……”丁浩蹙着眉頭,這是發自心深處的關懷。
“我自有我的打算,這點你不必擔心。”
“好,我們喝酒,暫時把一切抛開!”
兩人開懷暢飲。
* * *
同一時間。
“流雲刀客”餘宏與“再世仙子”也在開懷暢飲,只是地方完全不一樣,丁浩與楚素玉是在船上,而餘宏跟“再世仙子”是在卧房裏,情調當然更不相同,“再世仙子”身上只着兜肚,雪白的肌膚全露在外面,而兩人是膩在一起,餘宏不止是動口吃喝,還上下其手,卧房裏春意盎然,紫奴站在一邊,想來是習慣了,竟視若無睹。
“餘宏!”再世仙子突然推開分宏坐正。
“親姐姐,你……”這意外的舉動使餘宏吃驚。
“你明天就要動身回南方?”
“是的,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我怎麽會舍得長時間離開……”餘宏臉上現出依戀又無奈的表情。
(此處缺一頁)
“醉公子,您是這裏的常客?”紫奴笑着間。她雖然臉上有疤,但那副身材可是相當迷人的,肌膚也夠柔膩。
“你怎麽知道?”
“有時路過看到!”
“哦!你滿細心的!”丁浩明知是句假話,但不值追究,她當然是有為而來。“喝酒,喝酒,先打底再慢慢聊。”舉起葫蘆,連灌三大口。“你也幹三杯,這是我的規矩,凡是頭一次陪我喝酒的都不例外。”
紫奴真的幹了三杯,表現得很豪氣。
“你怎麽想到要彎進來陪我喝酒?”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沾點英雄氣吧!”
“英雄氣?哈哈!說酒氣才洽當。”
“說真的,醉公子,我家仙子對你十分心儀!”
“哦!這倒是鮮事,憑我這副德性……”
“是真的,我家仙子最崇拜英雄,真英雄自風流,徒具外表,只不過是繡花頭而已。”
不管她這句話是真是假,她眸光裏的确含有一股異樣的神色,這是—個女人對自己中意的男人所慣常表現的情态。
“那真是榮幸之至!”丁浩又灌了一口。
“醉公子,願意賞光敝宮麽?”
“是你邀請我?”
“不,我家仙子提過多次了,只是沒機會奉請。”
“不成,不成!”丁浩大搖其頭。
“為什麽?”紫奴瞪大眼。
“你家仙子跟‘流雲刀客’餘宏是—雙兩好衆所周知,而我與餘少俠乃是道義之交,我必須避嫌。” “嘻嘻!醉公子,你未免太迂愚了,請你到永安宮乃是作客,遂我家仙子仰慕之情別無他意,避什麽嫌?而公子與‘桃花公主’的交情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我家仙子尚且不在意,難道公子就這麽不大方?更何況……”
“更何況什麽?”
“餘公子已經離開洛陽回南方,很可能不再回頭。”
丁浩心頭為之劇震,餘宏豺狼成性,而且又是“法王”重用的手下,他突然回齊雲莊必有所圖,太極門血案便是—個例子,非得加以阻止不可,要是追不上,那只好就南下一趟了,心想裏,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
“噢!他竟然不知會我一聲,什麽時候走的?”
“剛走不到半個時辰!”
“嗨!真是的,就這麽悄悄離開了!”丁潔的心已放下了—大半,把他截回頭并不難。
“來,喝酒!”
“醉公子,您到底接不接受仙子的邀請?”
“當然,否則便是不識擡舉了!”
“太好,就是今晚麽?”
“嗯!”丁浩偏頭想了想。“我還有些私事要料理,今晚也許來不及應邀拜訪,至遲明晚如何?”
“好?就這麽一言為定,公子可不能爽約?”
“我醉書生一向言而有信!”
“我為此敬公子一杯!”
紫奴照了杯,丁浩當然是喝—口揚揚葫蘆。
“公子,叨擾了,我得先告辭向仙子報這好消息。”
“也好,你請便吧!”丁浩巴不得紫奴快走。
紫奴起身,微笑點頭離去、
姜老實走近桌邊,丁浩向他低聲囑咐了幾句,匆匆出門上路。
※ ※ ※ ※
丁浩一個勁朝南行官道疾趕,把輕功身法展到極限,為了要追上餘宏,顧不得驚世駭俗,在普通人眼裏,仿佛是影子掠過,有的還誤以為是眼花,幸而是大白天,否則不把他當作鬼魅幽靈才怪。
兩個時辰,足足奔出了近百裏,奇怪,不見餘宏的影子,他緩了身法,暗忖,莫非追岔了路,照紫奴的說法,餘宏光動身不到半個時辰,以自己奔行的速度,絕不輸于千中選一的飙馬,應該早已趕上才對?心念又一轉,突然想到餘宏要殺奉書時,自己是以“都天教”尊者的身份阻止,他絕對不敢堂而皇之地上路,極可能改走小路或是改了裝,如果是這樣,自己已經追過了頭。他索性停了下來,一時沒了主意。此去齊雲莊千裏迢迢,這邊的事放不下,如果不去,岳家發生了意外怎麽辦?
現在唯一寄望于空門的訊息,自己已經交代姜老實,設法以飛訊通知這一路的空門弟子監視大小通路,可是,餘宏要是改裝又易容,誰能認得出來?
“阿彌陀佛!”一聲清亮的佛號突然傳來。
丁浩吃了一驚,聲音已近在咫尺,自己竟然沒發覺有人走近,擡眼一看,一個蒙面女尼站在身前不及一丈之地。
女尼蒙面是極罕見的事,除非她也幹預江湖事。
“施主便是名噪一時的醉書生?”聽聲音至少已屆中年,露出的兩眼澄澈如秋水,證明是個武林高手。
“在下正是,請教師太如何稱呼?”
“貧尼法號‘無恨’!”連法號都是怪的。 “啊!‘無恨師太’,有何見教?’“施主的身法堪稱蓋世無雙,不知師出何門?”
丁浩更加吃驚,這尼姑稱贊自已的身法,當然是發現自已忘形狂馳,而她竟能趕上,這不說明她的功力也屬上上之流麽?更怪的是她一口便說出自己的外號而自己對她卻一無所知,連“無恨”這法號也是初聞……
“在下恩師已經歸隐,怒不便奉告。”
“那就算貧尼沒問吧,施主是在追人?”
“師太為何不說在下是在趕路?”
“如果是趕路不會中途停下,因為你還有餘力繼續奔行,而且神情猶豫不決,所以貧尼判斷施主是追人而不是趕路。”
“師太觀察入微,佩服!”
“貧尼是在尋人!”
“尋人?”丁浩心想,八成這尼姑是要向自己打聽消息,所以才現身。“不知師太要尋找的是什麽樣的人?”
“一個俗家少女。二十出頭年紀。”
“江湖人?”
“可以這麽說!”
“她叫什麽?”
“無恨師太”沉吟了片刻,澄澈響眸光中射出了兩股銀線直照在丁浩面上,似乎要穿透他的內心,這種眼神可以說已近乎可怕,但正而不邪。
“施主,佛門中最講究的是一個‘緣’字,相見即是有緣,而施主是年輕一輩中的才俊,見聞與人面必廣,故而貧尼想拜煩施主代為留意,也許我佛的慈悲就顯現在施主身上,她叫餘文英!” 丁浩心弦下意識地一顫,這可真巧,餘文英,與妻子餘文蘭僅一定之差,可惜妻子是獨生女,否則真使人懷疑是一雙姐妹。
“餘文英……她是師太的什麽人?”
“貧尼乃是受人之托,跟貧尼并無關系。”
“哦!有外號麽?”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貧尼不清楚,”
“這……”丁浩笑笑。“可就難了,在江湖中多以外號為憑,而一般少女極少向人透露自己的姓名,單憑姓名查詢起來相當困難,除非是機緣湊巧,有沒有與衆不同的特征可以辨識呢?”
“沒有特征,只有一點,她可能長得很美。”
丁浩心中一動,他想到了“再世仙子”,而“無恨師太”說可能很美,可能便表示不确定,江湖上美女不多但也不少,總不能看到一個長得像樣的便問。
“對了,有樣東西可以作不憑證。”
“什麽東西?”
“護身符!”
“護身符?”丁浩有些困惑。
“無恨師太”伸手取出—個晶瑩剔透的玉墜子,上面拴了條用五彩絲線編結的繩子,斂了目芒,幽幽地道:“這便是護身符,本是一對,餘文英身上也有一個,如果天意佛緣施主能找到她,便以此為憑,告訴她貧尼受她親人之托在找她,貧尼清修之處叫‘菩提庵’,在汝州城南五裏,有訊息可向庵裏傳。”說着把玉墜子遞了過去。
丁浩楞了愣才伸手接過,但卻有些啼笑皆非,楚素玉交給自己半個五獅鎮紙,請托代她尋根訪仇,以雙方的情義而論尚不悖理,而這自稱“無恨”的尼姑跟自己不期而遇,素昧生平,居然也要自己代她找人,這從何說起?
“師太,這護身符想來十分貴重?”
“貴重未必,但意義重大。”
“那師太何以敢把它交給一個陌生人?”
“貧尼信得過施主!”
“彼此從未謀面,這信從何來?”
“阿彌陀佛,恕貧尼直言無隐,對于施主的為人,貧尼已觀察甚久,足可信賴,而所謂陌生是施主單方面的。”
丁浩無言以對,反正這樁閑事是扣定在自己身上了。
“施主,重托了!”雙手一合十,飄然而去。
丁浩楞在當場,幾乎忘了他是作什麽來的。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飛掠而至,是方萍。
“主人,餘宏馬上到!”
“哦!”丁浩精神大振。
“一個騎馬的生意人,在一裏之外。”
“好,我知道了,你別露面。”
方萍朝斜裏穿進路邊林子。
丁浩心念一轉,也隐入林中。
約莫半盞茶時間,一騎馬緩緩馳到,馬背上是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可能經過急奔,馬嘴已冒白沫。
一個蒙面客突然出現在路中央。
馬勒住停下,馬上人目露驚恐之色。
“閣下是……”
“滅命尊者!”他,當然就是丁浩的化身。
“滅命…尊者?這……區區只是個普通生意人,跟……江湖道上的英雄好漢素無糾葛,閣下……”
“……下馬,到林子裏走!”丁浩語冷如水。
“閣下……如果是要銀子?區區所有的全部奉上。”
馬上人把一個重甸甸的褡裢袋抛在地上.一抖缰繩,想從旁邊沖過去。丁浩一偏身揪住了馬嚼環,馬上人離鞍飛起,丁浩跟着升空,淩空揮掌,把馬上人震回地面,馬兒受驚,一溜煙地跑了。
丁浩冷森森地哼了一聲,拔劍在手。
“進林子去,只問幾句話,不會要你的命。”
“這……閣下要問話,在這裏不是一樣?”
“餘宏。別裝了,到林子裏去!”
這馬上人正是餘宏喬裝的,要不是方萍早一步趕到報信,真是就被他蒙過去了,身份被點破,他的膽也幾乎吓破,他的武士刀是包裹了放在馬鞍上,馬一跑,刀也帶走了,即使刀在,他也自知絕非“滅命尊者”的對手。
“你不想先流點血吧?”丁浩又逼了一句。
餘宏無奈只好乖乖地—步—步挨進林子。
到了林深處。
“好了,就在此地!”丁浩是亦步亦趨釘住令宏的,林深樹密,應該有很多機會脫身,但餘宏完全沒轍,他被釘得太牢了。
因為丁浩在林外說過不會要他的命,他不想死,所以也就不敢動逃的念頭,他停下,回過身來面對丁浩。
“先把人皮面具揭掉!”丁浩抖了抖手中劍。
餘宏揭去了人皮面具,臉上是灰敗的。
丁浩心裏—百個想殺他,但竭力忍住了。
聽着,每一個問題都要據實回答,否則本尊者便收回不殺你的諾言,現在回答第一個問題,你們總壇現在改遷到什麽地方?”
“龍門石窟!”
丁浩為之—怔。
“龍門石窟數以千計,是那一窟?”
餘宏轉動了一下眼珠子。
“是屬于西山部分,距山腳大約三裏,有座大莊院,正對莊院後山直上第七窟。”
這一點丁浩相信了,那莊院便是龍門分舵,他利用那面“副”字金符冒充副總監,配合空門弟子挑了分舵,總壇遷到後山石窟是非常可能的事,既然曾設過分舵,對山勢地形當然熟悉,加以利用極合情理。
“好,第二個問題,趙天仇和那叫小姑姑的行蹤?”
“這……我不知道,只要離開總壇,便居無定所。”
“你真的不知道?”
“對天發誓,真的不知道。”
丁浩沉默了片刻。
“第三個問題,你在‘半月教’中是什麽地位?”
“這……”餘宏現在是喪膽亡魂。
“快說?”
“只是……只是一名受命行事的使者。”
“你直接受命于何人?”
“總監!”
“那錦衣蒙面的?” 餘宏的臉皮子連連抽動,他怎麽也估不到這“都天教”的尊者對“半月教”的機密知道得這麽多。
“不錯!”
“他是誰?”
“不知道,最高機密!”
丁浩不想再追問了,回頭問楚素玉她可能知道。
“最後一個問題,你易容改裝南下何為?”
“奉命……到桐柏山查探一位前輩高人的行蹤。”
“誰?”
“九曲老人,他……精于奇門之術,教主想禮聘他出山相助。”
“九曲老人”這名號丁浩聽說過,算來年已近百,是個武林怪老,看來此言不虛,想不到餘宏并不是想回齊雲莊,原先的判斷是錯誤了,不過絕不能讓他遂願,否則“半月教”便如虎添翼了。心念一轉,有了主意。
“聽着,由此而南五百裏之內乃是本教地盤,‘半月教’之人如敢妄越雷池一步便是送死,一百個‘流雲刀客’也走不出十裏路,你現在馬上回頭,本尊者說過不殺你,但必須留點記號,廢你的右臂,你用左手再從頭練刀法吧!”丁浩如此說如此做的目的是吓阻“半月教”不敢南犯。
“你不如殺了……”餘宏栗叫。
話聲未落,丁浩的劍尖已指上餘宏的咽喉,使他無法動彈,左手并食中二指疾點他的右臂殘穴,然後收劍。
餘宏的右臂軟軟下垂,臉孔已扭曲得變了形,刀客而不能用刀,與除名無異,要重練左手恐怕非十年不為功,而右手不能為輔的話,這輩子休想再回複以前的功夫,這比被殺還要嚴重,但人總是怕死的,他心存一絲僥幸,希望“法王”能使他複原,所以他不敢口出不遜之言,只是站着發抖。 丁浩如此做已經算是網開一面?因為他總是妻子的親人,否則以餘宏的所行所為,早就該死一百次。
“餘宏,你算已經死過—次,記住,不會有第二次?今天不殺你只是借你的口傳話給你們教主,如再一意孤行,灰飛煙滅之期巳不遠。”說完,—幌而沒。
餘宏“咚!”地跌坐地上,口裏喃喃道:“我完了?—切都完了!”他所謂完了,不單指刀客生涯的結束。更令他悲哀的是從此将很難再親近“再世仙子”,因為像“再世仙子”那種女人中的女人不可能欣賞一個半殘廢。
“舅老爺!”—個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餘宏右臂巳殘但功力仍在,虎地站了起來。
“方萍!”他脫口驚叫了一聲,方萍本在離塵島上,竟然會在此是此地出現,的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方萍現在是本來面目。
“舅老爺,你是怎麽啦?”方萍明知故問。
“我……我遭人暗算!”餘宏期期地說。
“哦!以舅老爺的武功誰敢太歲頭上動土?”
“本領再高也總有失算之時。”餘宏淡淡地說,随即改變話題道:“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出來找小強!”方萍咬牙切齒。“我豁出性命也要把那批豬狗不如的東西一個個剁骨碎屍,否則難消心頭之恨,咦!舅老爺,你怎麽這般打扮,是想逃避什麽嗎?堂堂‘流雲刀客’,不是自損形象麽?”方萍話中帶刺。
“行走江湖,有時候是不得已的。”餘宏的臉脹紅。
“嘿!”方萍冷笑了一聲。“我稱呼你舅老爺是看在我家主人與主母份上,否則我就叫你餘宏。”
“方萍,你這話……”餘宏的臉皮子抖動了幾下。
“舅老爺,我有個問題想不透。”
“什麽問題?”
“你為何要殺奉書?”方萍的眸子爆出恨極之光。
“這……”餘宏後退了兩步。“是個大誤會!”
“哦!那我想聽聽是什麽樣的大誤會?”
餘宏沉思了好一陣子。
“我被很可怕的人物控制,殺人是奉命,本來……我準備告訴奉書……共演—場戲,真戲假做,我出手、奉書佯死,這樣我便有了交代,卻不料有個自稱‘都天教’的尊者出現,奉書得以脫身,而我也有了交代的借口,誤會就此形成。”
“真的是這樣?”
“半點不假。”
“但我說全是假的!”
“方萍,你……怎麽這樣說?”
“你一路帶着奉書,把他騙到破廟,如果你想演戲,這段路不短,盡有時間暗告奉書配合,可是你沒有。”
“我怕有人暗中監視!”
“哼!以舅老爺的能耐,監視的人如果逼近必被發覺,如果隔遠,絕聽不到你對奉書說悄悄話,而奉書不是白癡,他看得出一個想殺人之人的神情,不必編故事了,連三歲小孩也騙不過,我只問你為什麽?”
餘宏的臉色變了又變。
“方萍,凡是誤會都是由巧合形成的,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你主母是我的堂姐,我能做這種事麽?”
“好,那我請教,小強是你外甥,他被擄走是在你來島認親之後,離塵島的部署是絕對機密,外人無法出入。第二次居然有人投書威協,第三次又有人潛入埋炸藥,恰又在你來後的第二天,怎麽說?”
“你……懷疑是我出賣你們?”
“因為巧合得太離譜!”
“為什麽不想想是否島上有內奸?”
“島上人每一個都比親人還親,不會有內奸。”
“那……你……是咬定我了?”
“我要合理的解釋。”方萍的口氣硬如鋼。
“事情發生得太離奇,我無法解釋。”
“不解釋便是默認。”
餘宏的眼裏迸出殺芒,他本是刀客,雖然右臂已廢,但本能上的反應仍然是會存在的,所以他有了反應。
“方萍,你……不嫌太過份?”
“一點也不!”
“你忘了你的身份?”
“哈!餘宏,我只是個下人,對不對?那我告訴你,我這個下人身份特殊,忠于故主,也忠于現在的主人,更忠于離塵島,誰要對此有所傷害便是死敵。”
“你想怎樣?”
“宰了你!”方萍這三個字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
“宰了我?哈哈哈……”餘宏狂笑了數聲,他這是裝的,他以為方萍不知道他的右手已廢。“方萍,這是你家主人授意你的麽?”
“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恨透沒人性的卑鄙小人。”
“你辦得到麽?”
“無妨試試看!”伸手朝衣底—探,—柄亮晃晃的鋒利匕首已倒握在手中,眸子裏同時閃出栗人的光。
“你真的敢?”餘宏後退一步。
“宰—頭畜牲沒什麽敢不敢的。”方萍的言詞跟她手中的匕首一樣鋒利,她已是恨極,再沒任何顧忌。
餘宏陰陰一笑,從腰間拔了一柄短刀,東瀛短刀與中原的短劍式匕首是完全不同型式的。
習慣上東瀛武士帶刀都是一長一短,餘宏的長刀已被坐騎帶走,只剩下短刀,用長刀通常是雙手握刀柄而以右手為主力,而短刀是單手,刀法高超是右長左短相輔相成,餘宏是—流刀客,右手是殘,但左手刀仍然有其可怕的威力。
方萍微感一震,但并不在乎,她的武功也相當不賴。
寒光一閃,匕首刺出。
“锵!”—聲,匕首被短刀格開,反劃。
又是一聲“锵!”,刀被架開,匕首回刺。
真正地短兵相接,刀光匕影翻飛,兇險到了極致。
畢竟餘宏的右臂剛廢,在動作的配合上無法完全适應,就像是被縛住一手的單手格鬥,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幾個照面之後他落入下風,迫采守勢,無力反擊,而方萍的匕首攻勢愈來愈淩厲,十個照面一過,他的身上已見紅。
方萍實際上是無意要餘宏的命,只是想教訓他一頓消消心頭之恨,出匕留了分寸,避開致命的部位只給他皮肉之傷,但也相當夠瞧,到了二十個照面,餘宏的上半身已經至少挨了十下,衣裂、皮開、肉綻,仿佛綴了一身紅花。
林子外傳來了馬蹄聲、人聲。
“林子裏搜搜看!” “空馬獨奔,恐怕……”
“少廢話,分頭搜索。”
不用說,來的是半月教徒。
“吱!吱!”餘宏以口哨打出暗號。
方萍目的已達,不想再纏下去,正好趁此打住,勢子一變,在餘宏的左臂上狠紮一匕,飛快地消失在林中。
當然,方萍這麽做是得到丁浩允許的。
※ ※ ※ ※
日麗風和。
永安宮。
丁浩飄然而至,人不英俊,但姿态極為潇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