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
內心,因為這是門戶傳承的大事,非要查個一清二楚不可。
“不知道,弟子還查無頭緒。”田秀神色自若。
唐一風沉思了片刻,宏聲道:“各們同參,即然掌門人事先有了安排,當然以他的遺命為重。”說完,解開了小包,攤開,裏面是一張絹紙摺成方形,整齊地包着一樣扁平的東西,當然是掌門信符無疑了。
靠近供桌的目光全部集中。
其餘稍遠排列的摒息以待。
唐一風表情嚴肅地打開紙摺。
“呀!”驚呼之聲突然暴起。
田秀面色慘變。
絹紙是白的,一個字也沒有,而裏面包的是塊鐵片,根本就不是信符。
唐一風老臉連連抽搐。
“田秀,你這是當兒戲麽?”聲色俱厲。
“田秀,你膽敢胡為?”另一位長老目中爆出火花。
“這……這怎麽可能?”田秀已面無人色。
“田秀,你當着祖師爺的神位竟敢作這欺祖之行?”大弟子宴松激動得全身發抖。
所有參與大典的弟子全驚呆了,但他們沒有發言的資格。
就在此刻,一名執事弟子匆匆越衆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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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長老,有客人求見!”
“什麽樣的客人?”唐一風大感意外。
“對方自稱是‘都天教’四大尊者之首的‘掌令尊者’,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面見唐長老。”
全場又是一陣震撼。
“有請!”唐一風擡擡手,又道:“各弟子暫退!”
所有排立的各代弟子紛紛退到廳外兩廂。
一個蒙面人在那名執事弟子引領下進入大廳,停在廳門內兩步之處,先遙對供桌太極掌門的靈牌抱拳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肅立,澄澈的目光掃了現場一遍,開口道:“區區‘都天教’屬下‘掌令尊者’那位是首座?”
“老夫唐一風,太極門長老,恕無法設座待客!”
“不必拘禮!”丁浩作了個手勢。
“尊者就是為敝先掌門立碑之人?”
“正是!”
“老夫謹代表本門所有弟子向尊者致謝!”說完抱抱拳。
“長老忒謙了!”
田秀顯得含促不安,其餘的都保持鎮靜。
“尊者光臨有何見教?”
“特來傳達貴先掌門的一句臨終遺言!”
這句話不啻九天雷震,震驚了全場,掌門人居然有遺言,而托付的對象竟然是“都天教”
的尊者,的确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老夫等恭聆,請尊者宣示?”
所有的面目除田秀之外全都轉為肅穆。
“掌門之位各長老依門規由大弟子繼承,至于掌門令符,已委托一位武林正義之士暫代保管,時機到時即行奉回。”丁浩這麽作有其目的,他顧慮到“半月教”的陰謀不遂之後會對太極門不利,而太極門絕無力自保,所以不揭穿田秀叛門欺師滅祖的事實,以免“半月教”
惱羞成怒,那太極門真正地便要遭劫了,這是他一番苦心。
驀在此刻,—個老叫化直闖而入,是老酒蟲。
有幾名弟子現身攔阻,卻為唐一風喝阻,因為他知道老酒蟲與故掌門關正良之間的交情,而老酒蟲在丐幫中位份不低。
老酒蟲直趨供桌之前,手扶桌沿,大哭了三聲,然後含着兩行老淚轉身揚長而去,至始至終不看任何人一眼。
這的确是極罕見的吊唁方式。
所有在場的全直了眼。
田秀已經乘這機會悄然溜走。
當然,田秀開溜沒逃過丁浩的眼,但他故作不知。
“各位,區區話已傳到,告辭!”丁浩抱拳。
“老夫恭送!”唐一風忙上前。
“不必!”丁浩疾步離去。
* * *
田秀急急趕路,他不但掌門夢碎,而且無法再回本門。
一條身影突然橫現身前。
田秀一看,登時亡魂大冒,現身的赫然是“都天教”的尊者,蒙面,同樣的服飾,他無法分辨對方是四大尊者之中的什麽尊者。
“田秀,你聽着!”聲音略帶沙啞。
“閣下是……”從聲音他判出不是剛才的“掌令尊者”。
“屠龍尊者!”
“屠龍尊者?”田秀驚悸地退了一個大步,無論是什麽尊者也都惹不起。
“你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甘作邪魔門戶的鷹犬,百死難償其辜,你的腦袋暫時寄在你的頸子上,如被本尊者發現你繼續為非作歹,殺無赦,告訴你們主子,絕不許對任何名門正派施展陰謀,否則将付出灰飛煙滅的代價,滾吧!”
田秀半聲都不敢吭,如喪家之犬般奔去。
一個瘦個兒的青輕小夥出現在旁邊的樹叢間。
丁浩一眼看出是方萍的改裝,因為在姜老實的面店裏,她和小茉莉都在餘宏眼前露了相,所以只好再次改變形象,以免被半月教的人找上。
“主人,為何不殺了那姓田的敗類?”
“現在還不能,殺了他會為太極門帶來麻煩,等以後由太極門正以門規才是正途,江湖規矩不能破壞。”
“如果他繼續為害江湖呢?”
“我有處置之道,奉書呢?”
“由斐掌舵親自護送他回島。”
“你找了來有事麽?”
“半月教總壇已經撤離上清宮!”
“噢!搬到什麽地方?”
“我們正在查,還有……” “還有什麽?”
“我們跟蹤一個形跡可疑的中年婦人,她跟舅老爺餘宏密談了許久,然後進入‘春之鄉’便不再出來,小茉莉在附近守候,我來找主人,那婦人有一樣特征,額頭頂上有一绺白頭發,很醒目也很少見。”
“我知道了,你先走!”
方萍沉吟了一下。
“舅老爺居然要殺奉書,他到底是什麽居心?”
“他……可能受人利用……”丁浩不能說出全部真相。
“受人利用也不至于到對自己人下手……”
“你快走,我們之間的關系必須保持絕對隐密,你不能一而再地改裝易容,這件事我會審慎處理。”
方萍縮身退入樹叢,消失。
丁浩長喘一口氣,實在,他也想不透餘宏為什麽要如此喪心病狂?
突地,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由連打寒噤。
太極門的故事是一面鏡子。
如果,“法王”控制餘宏的目的與田秀相同,那便太可怕了。“齊雲莊”執南方武林的牛耳,而餘宏是莊主餘化雨的繼承人,“半月教”野心極大,志在一統武林天下,跟當年的望月堡與金龍幫相若,而“黑儒”和離塵島被視為野心得逞的最大阻礙,原先判斷是金龍幫餘孽作崇恐怕要修正了,金龍餘孽很可能也是被利用的工具之一。
丁浩越想越覺得事态相當嚴重,演變的結果将是武林空前的一場浩劫,說誇張一點,說不定是武林末日。身為“黑儒”的傳人,有力挽狂瀾的責任,這樣一比較,小強之被劫持便顯得不那麽嚴重了。
“桃花公主”楚素玉已成了關鍵人物,從她的表現來看,她已經産生了不甘作工具的傾向,同時,她在“半月教”中位份不低,如果她肯合作,對除魔術道、消災弭劫将是一股極大的力量,足可動搖“半月教”的根本。
餘宏能覺悟而反正麽?這也是重要關鍵之一。
這麽一憬悟,丁浩的心理起了很大的轉變,在作法上也必須跟着轉變,鬥智鬥力雙管齊下,配合并進。
于是,他隐入樹叢,改裝之後上路。
* * *
桃園。
春之鄉,殘紅已經褪盡,換上了翠綠的新裝!累累的桃實從嫩葉中伸擠出小毛頭,較技迎寶的游戲已成過去。
丁浩飄飄然來到,現在他是“醉書生”。
望着緊閉的園門,他沒有敲,卻引吭而歌——
“醉裏吟南無,
壺中現彌陀。
君不見太白放蕩長安市,
佯狂高歌!
人生朝露,去日苦多。
韶光似水,轉眼南柯。
……………
“咿呀!”一聲,門開了,是個很美的青衣少女。
“醉公子,歡迎光臨,我家公主剛剛遠念着您!”青衣少女笑得很甜。
“你叫什麽名字?” “小青!”
“噢!小青,好聽也好叫。”
“請進!”
丁浩随着小青朝園深處走去,園子占地極廣,已經過了他以前熟悉的地段,但小青仍沒止步的意思,速度不減,這後半段對他而言是陌生的,房舍構箅跟前半段大異其趣,堅實但不精致,景物也談不上美。
“你們公主換了起居的地方?”他忍不住問。
“沒有,這是她練功的地方,外人從沒來過。”
“哦!”丁浩口裏應着,心裏仍不免狐疑,怎麽今天突然會引自己來她練功的地方,有什麽特殊意義麽?
一個大荷池呈現眼簾,一座高出欠面五尺多的小型的宮殿建在池中央仿佛一個小島,一條窄窄的棧橋通向殿外長廊,少說也有四五丈長,宮殿的窗子很特別,不是習見的簪花格,而是橫直的大方孔,黑黝黝的窗條有酒杯口粗,可能是鐵的,這又象是牢房的鐵栅了。丁浩心裏犯了嘀咕,直覺地感到情況十分異樣。
“這就是公主的練功房?”
“不錯!”
“怎麽象是座牢房?”
“公子說笑了,武功種類繁多,某些功夫必須要這種堅實的建築,就象少林寺……羅漢堂什麽的。”
“唔!不無道理。”
“公子自己請,小婢不奉命不能過去。”
楚素玉突然出現在殿門回廊上,青絹包頭,—套緊身勁裝,更顯出曲線玲珑,別有一番風韻,雖然隔得遠,但臉上的那道刀疤卻清晰可見。
丁浩的感受相當複雜,那道疤是為自己而留的。
楚素玉招了招手。
基于對她的情感與信任,丁浩毫不猶豫地踏上棧橋,從容地走了過去,很快地接近,他上了毆廊,現在是渎面相對了。楚素玉的臉色很不正常,眼神尤其怪異,眼睛裏仿佛有許多話要說,但又不能出口的樣子。
“醉哥,我好想你!”楚素玉開口了,但話意和表情完全不搭調,就象是不會演戲的人在啃腳本。
丁浩心裏立即起了警惕,他意識到這當中有文章。
“醉妹,我一喝酒便想到你!”丁浩将話應話,目光中也流露出一種我心裏已經有數的神色。“我不知道園裏還有這麽一間不同凡響的練功房,你正在練功?”
“是的、請進!”楚素玉側身擡手作出肅容之狀。
“我可以進去?”丁浩故意問了一句。
“當然可以,求之不得!”這又是話中有話,練功房并非待客談心之所,那有求之不得的道理。
兩人并肩而入。
練功房,空蕩蕩非常寬敞,左右角落各有一個小房間,看來是更衣休息或是貯藏練武器材之所。
楚素玉現在神色已完全正常。
丁浩的目光浏覽了全房一周,他發現窗棂果然是鐵條編結的,牆壁也出奇地厚實,頂上有天棚看不見邊緣屋瓦,周邊有插火炬的鐵環,兩扇門還包了鐵皮,地上鋪的是光滑的大青石板,每一塊約莫四尺見方。
“醉哥!”楚素玉上前拉住了浩的手。“我知道你是無酒不歡我已經叫人準備上等酒菜。”然後把臉湊過去,以極低的聲音道:“必要時你挾我為人質,別露聲色。”那佯子像情人在講悄悄話,說完,故意羞怯地笑笑,模樣兒的确相當迷人,接着又稍稍放大聲音道:
“這屋子等閑人不許接近,不奉命不許進入,最安靜不過了!”
丁浩暗自心驚,已經明白這裏是兇險之地,可能是布好的陷井,楚素玉要自己在必要時劫持她,這表示将有不尋常的情況發生,而她要為自己作第二次的犧性。他完全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哈哈。
“醉妹,你不練功了?”
“你一來我就無法定心,還練什麽功。”
“那我來得不是時候,耽誤了你練功,這……”
“不,你來得好,想你時也會心鐵道亂的。”
“這屋子好古怪?”丁浩再一次觀察,經驗告訴他,這怪屋機關重重,超厚的牆壁和密封的天棚都可以藏人或安置機關,加上護窗的鐵栅,唯一脫身的路是屋門,而屋門極可能便是“死門”,定有極可怕的裝置,不然楚素玉不會暗提警告。自己現在的身份是“醉書生”,對方有什麽理由要取自己的性命?對了,這可能是基于“不能為己用則毀之”的原則,餘宏和“三才劍”趙天仇都會以不同手段逼自己去鬥“酸秀才”,而他們做夢也估不到自己便是“酸秀才”,現在再加上都天尊者的化身,更可以“黑儒”姿态現身,一人演四角,世間再找不出這等精彩的好戲。
“房屋各依所需而建,沒什麽古怪的。”楚素玉淡淡地回答。“就像人穿的衣裳,不也是形形色色麽?”
驀在此刻,那兩扇包鐵皮的門突然自動關上。
丁浩心裏有數,好戲要登臺了。
“醉妹,這……怎麽回事?”丁浩故作震驚。
“沒什麽,關起門來好談話!”楚素玉聲音變冷。
“這裏只你我兩個,何必關門?”丁浩明知故問。
“不止你兩個,人很多!”聲音從左邊角落小房發出。
楚素玉突然扭身朝右邊小房掠去,她這扭身的動作并不疾速,分明是故意給丁浩機會。
丁浩當然知機,閃電般一旋身,伸手疾抓,楚素玉用掌反切,丁浩以極其詭異的于法,一下子扣住了楚素玉的手腕,反扭向後。
“啊!”楚素玉驚叫了一聲。
“醉妹,你在玩什麽游戲?”
“放開我!”
“我現在沒醉,頭腦還清楚得很。”
“醉哥,你……”
“唉!”丁浩故意嘆息了一聲。“我是真心愛你的,上一次你毒我不死,我已經原諒了你,為何又來一次?”
“我無意害你,只是……這是一種談判的方式。”
“談判?我不懂,我們之間為什麽要以這種方式談判。哦!對了,那邊小房子裏龜縮的才是要跟我談判的對象。”
“醉書生,你說對了,要跟你談判的是區區!”左邊小房裏的接上了話。
“什麽區區不區區的,站出來談吧?”
“這樣談也是一樣。”
“好吧,你說,你是什麽身份?”
“法王的特使!”
對方居然主動提出了“法王”之名,丁浩不為意外,不過他确信對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法王”便是“半月教”教主這回事。
“法王……”丁浩裝渾。“法王是誰?”
“此間真正的主人!”
“哦!這裏的主人不是這位公主?”
“不是,她只是一個不重要的下屬而已!”
“哈哈哈哈!少跟我‘醉書生’來這一套,她不重要會掌管‘春之鄉’還被尊為公主?你以為這麽一說我就會不在意她?你錯了,我非常在意她,跟以前那些為了她而流血拼命的人一樣,現在她的命在我手中,你準備要跟我談判什麽開始吧!”
“希望你能為‘法王’效力!”
“哈!大笑活,本書生逍遙自在不好要受人管?”
“醉書生,投效‘法王’之後你會有很高的身份地位,你手中的美人便将永遠屬于你,難道你不願意?”
楚素玉的嬌軀震顫了—下。
“不願意!”丁浩回答得很幹脆。
“你剛說你非常在意她?”
“不錯,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什麽不同?”
“任何事可一而不再,她害過本書生一次,如果不是那位高人婆婆相救早已作泉下酒客,現在居然又來一次,而且還要迫本書生就範作違背心意之事,所以前言作罷,她已經不值得本書生在意。”丁浩當然是故作斯語。
“這恐怕由不得你!”
“本書生從不接受威迫!”
“嘿嘿嘿嘿……”—陣陰森刺耳的令笑。“醉書生,你最好再考慮一下,名利美人三收的機會很少。”
丁浩其實是在考慮,如果以“醉書生”的身份混入“半月教”的确是一個極難得的機會,但照對方控制教徒的手段和作風很難打入核心,而且只要一個不小心便會暴露身份,行動在嚴密的互相監視下絕不可能随心所欲,更重要自己是堂堂“黑儒”傳人,一島之主,焉能做這近乎肖小之行,如果對方有何任務分派,那豈非成了作惡的工具。
“不必考慮,‘醉書生’最講究的便是作人之格。”
“如果沒有命在,你的‘格’何在?”
“要本書生的命你們恐怕還辦不到!”
“你想知道你現在的處境麽?”
“什麽處境?”
“現在有五十雙眼睛在暗中看着你,一百種暗器加上兩百支利箭在對着你,可以使你在眨眼之間不剩半寸完整的皮肉,即使你變成蚊蚋飛虻也沒隙縫可趁,你無妨仔細觀察一下四壁和天棚,這絕不是虛聲恫吓。”
丁浩不用看就已經相信,但他還是忍不住看了。
天棚不用說上面是空的,可以藏匿任何利器連人在內,而四周是夾牆,這一仔細觀察,就可發現無數小孔,暗器與利織穿孔發射的話當然是交織成網,而且可以不斷射出,的确連一只蚊子也躲不過。
這種景況已經超過令人恐怯的極限。
物極必反,既然超過極限,丁浩便不覺得恐怯了,轉變成極度的冷靜;冷靜加上高度智慧才能絕境求生。
“在鐵門關上時,這情況便已在本書生意料之中。”
“你不在乎死?” “在乎并不能保證不死,又何必在乎?”丁浩所表現的沉着鎮定放眼武林還真難以找到第二人。“更何況現在有美人作伴,萬—真的上了黃泉路,絕對不會寂寞”
說完,解下腰間小葫蘆,很自然地喝了一大口酒。
“醉書生,你真的不怕死?”
“哈哈哈哈!事大如天醉亦休!”又喝了一大口。
場面沉寂了片刻。
“醉書生!”小房裏聲音又起。“你只是表面上裝作不在乎,其實心膽早寒,你以為人質可以保障你?”
“怎麽,你們不在乎她的生死?”
“必要時不惜犧牲。”
楚素玉粉腮已變,但丁浩是反扭着她所以看不到,倒是她因為激動而嬌軀所發的微顫他是感覺到了。
丁浩的殺機已在血管裏奔流,但也表面如恒。
“本書生知道‘法王’是誰了!”
“你……知道了?”聲音是顫栗的。
“對,他是邪惡的鼻祖,招納了你們這批沒人性的畜類,作他荼毒武林的工具?兔死尚且狐悲,只因為傷其類,而你們連這一點物性都沒有,所以你們連畜牲都不如!”丁浩是憤極了才說出這等從來沒出過口的刻毒話。
“醉書生,趁你還能開口,想說什麽就盡量說?”
“人不屑與獸語!”丁浩把小葫蘆挂回腰際。
“最後一句話,你是鐵定了心求死了?”
丁浩不再開口,全神貫注準備應變。
“很可惜,你是除‘酸秀才’外的唯一奇材!”小房間裏又傳話聲。
丁浩閉着嘴,他以特殊的功力把剛才喝下去的酒逼到口裏,兩腮微見鼓脹,這是他五年來自創的奇功。
“師兄。你真的要命我當犧牲?”楚素玉厲叫。
“師妹,這是不得已,請原諒!”
“用我的生命來原諒你的獸行?”
“這是上命!”
“哈哈哈哈!”楚素玉的笑聲比哭還難聽。“趙天仇,禽獸不如的東西,你真正的理由是我的容貌已毀,不再是你心目中天仙師妹……”
丁浩心頭劇震,想不到“三才劍”趙天仇便是楚素玉的師兄。
“放!”趙天仇已下達命令。
“狗!”楚素玉又厲叫。
随着這—聲厲叫,暗器利簇如一片漫天飛蝗罩到,光聽那“嗤嗤”的破空聲就足以吓破人膽,撕碎人心。
“呼!嘩!”極其怪異的聲音,一蓬酒雨從丁浩口中噴出、散開,挾着強勁摧堅的罡氣,疾漩成渦,所有近身暗器利簇,悉數被震旋得紛飛散射。這瞬間,丁浩已攔腰挾起楚素玉閃電沖進右邊的小房間,随即關上房門。
丁浩放下楚素玉,吐了口氣。
房間裏有床帳桌椅,如前猜測,是休息的地方。
楚素玉嬌喘不停,這是死裏逃生。
“醉妹,有出路麽?”
“有!”
“在那裏,快!”
楚素玉按動床頭機鈕,床移開,現出了一個方孔,有石級向下延伸,顯然是一條地下暗道,只可容一人通行。
“這暗道通向那裏?”
“我住地地方!”
“這麽說……還是在春之鄉牆圍之內?”
“對!”
“你在前,我們先離開這裏。”丁浩推了楚素玉一把。
“恐怕他們已經趕去對堵?”
“再說,我們争取時間。”
兩人進入暗道,楚素玉在前,丁浩随她身後,直下三丈多,再平行,然後又向上,不用說是穿過荷池的底部。暗道裏漆黑無光,楚素玉一手向後拉着丁浩,這樣速度便快了些,因為她非常熟悉狀況。
不久,楚素玉突然停下。
“醉妹,怎麽啦?”
“已經到出口!”
“為何不出去?”
“我判斷已經有人在伺候。”
丁浩窒了一窒。
“醉妹,我們不能不冒險沖出去,要是後面也來了追兵,在這無法用武的暗道裏,我們豈非成了甕中之鼈?”
“這……”楚素玉也感到束手無策。
“外面是什麽場所?”
“我卧房外的小廳!”
“有沒有裝設機關?”
“有,正對暗門的上方頭頂裝有刀輪,暗門一啓,刀輪便迎頭砸下,而且會旋轉,是吊着的,離地一尺。
丁浩考慮了一下。
“暗門出口是與廳地平行麽?”
“對!”
“好,你啓開之後,立即平伏地面,千記別擡頭。”
“這……”
“快!”丁浩拔劍在手,先伏了下去。
事逼處此,別無選擇,楚素玉挫了挫牙。
“醉哥,要是萬一……我絕對追随你于地下。”
“醉妹,別傻!這種事很不可能發生。”丁浩的心頭一陣痙痛,這是又一次兩人同處生死的邊緣。
“好!”楚素玉凄厲地叫了—聲,按鈕,後退伏下。
眼前一亮,暗門已啓,—蓬暗器射入,擦頭頂而過。
雪亮森寒的刀輪旋下。
丁浩貼地标了出去,不能超過一尺的高度,否則便被鋒利的刀輪絞爛。标出之後,騰躍而起,揮劍。
“啊!”驚叫聲迸發。
“喳!砰!”地面花磚進起火花,刀輪砸地,懸吊的繩索已被了浩的劍斬斷。
“哇!哇!”兩條人影栽倒。
丁浩是看到人影偷揮劍,人随即閃到廳角,背靠壁,這樣他便可以只應付正面而不必後顧。兩條栽倒的人影這時才看出是兩名黑衣大漢,一個斷頭,一個截腰,手裏還握着暗器,可惜已經沒發第二次的機會。
七八名大漢仗劍湧入。
丁浩的殺機已沖到了頂門,如野豹般撲上。
慘叫之聲疊成一片,血雨飛灑,只是眨眼的工夫便寂靜下來,人變成了屍體,廳地上一片刺目的紅。
楚素玉竄了出來,按鈕對閉了暗道。
廳外人影忽隐忽現,有男有女,但沒有攻擊的跡象。
丁浩靠近楚素玉。
“奇怪,你那大師兄何以不敢現身?”
“他是個陰險人物,沒有絕對的把握不會露面出手,今天你突然來訪,我們在半個時辰前才從你的行進路線判出你可能來此,臨時作了這安排,我以為以我作勾人質定可化為夷,想不到……”
“想不到趙天仇不在乎你這師妹的生死?”丁浩替她說出了沒出口的半句話。
楚素玉咬牙切齒。
丁浩朝廳門外望了一眼道:“我猜他們在等待援兵或者是另外安排什麽詭計,在此地跟他們鬥并非上策,而你已經成了叛徒,他們不會放過你,我們走!”
楚素玉略作思索,點頭道:“我到房裏拿點東西。”說着,立即進入房門,一腳才跨入,突然“啊!”地一聲驚叫傳了出來。
丁浩心頭“咚!”地一震,沖到房門邊,一看,呆了,一柄寒森森的利劍指着楚素玉的後心,持劍的是個妖嬈的中年婦人,額前一绺白發襯在黑發中特別醒目,她正是方萍所說與餘宏密談之後進入“春之鄉”的女人,看來她早巳預伏在房中伺機而動,這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該如何解救楚素玉?
“小姑姑,您這是……”楚素玉不敢稍動。
“叛逆者死!”
“醉哥,你快走,不要管我!”楚素玉大叫。
“好親熱的稱呼,你兩個将作同命鴛鴦。”中年婦人的聲音滿柔媚的。
楚素玉稱她小姑姑,她是什麽身份?
“醉書生,抛掉你手中劍!”中年婦人側望門外。
“抛劍,為什麽?”丁浩故作從容,其實心裏急煞。
“你想眼看她利刃穿心?”
“哈!她是你們自己人,還被封為公主,你愛怎麽殺怎麽殺,幹我‘醉書生’什麽事?”
丁浩以退待進。
中年婦人色變。
“你不愛她?”
“區區什麽時候愛過她?”
“照你倆的稱呼和這些時的交往……”
“逢場作戲而已!”丁浩像個沒事人。
“醉書生,你少裝佯!”中年婦人披了披嘴。“你別想打什麽鬼主意,告訴你,你沒有任何機會。”
“醉書生?你今天死定了!”一個陰側側的聲音發自丁浩身後。
“醉哥,你還不走?”楚素玉又厲叫,她明白丁浩是在故意磨時間想救她,但依情況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你忘了我的重托,你要我死不瞑目?”
丁浩心頭大凜,楚素玉把半個玉獅鎮紙交給他,萬一她有什麽意外,他必須替她尋根,找出仇家,可是,真的能撇下她不管,這算什麽武士?師父耳提面命的“武道”精神又何存?
他不在乎身後的敵人,他有把握自保。
“醉書生,把劍回鞘,咱們好好談!”身後的聲音。
“這還像話!”丁浩倒劍作出歸鞘之勢,突然閃電般一旋身,用腳勾起腳邊原先被殺的一具屍體。 寒芒乍閃,屍體被斬成了兩段,又掉回廳地。
這時他才看清身後的赫然是個白臉面具人,一劍斷屍,功力不可謂不強,如果劍銳而力道不足便辦不到。
現在丁浩要殺這白臉面具的一點不難,只是楚素玉在中年婦人的劍尖控制之下,他不敢冒然出手殺人。
中年婦人媚氣全消,代之的是一臉戾氣。
“醉書生,看着你心愛的人,當劍尖穿透她的前胸時,她是什麽表情,你剛說逢場作戲,現在你當場看戲!”
“慢着!”丁浩脫口叫了出來。
“哈哈哈哈!你原來是愛她的,對不對?”握劍的手故意動了動,作出要送劍的姿态。
“你說,你想怎樣?”
“你想到殺她的後果麽?”
“什麽後果?”
“區區一向不随便殺人,但如果你殺了她,區區發誓要大開殺戒,使‘半月教’雞犬不留,天邊海角搜殺到底,絕不放過一人。”目中殺芒一閃又道:“要是逼區區加盟‘都天教’,‘半月教’便一定灰飛煙滅。”
中年婦人臉皮子起了一陣抽動,這後果的确嚴重。
“小姑姑,頑強的敵人殺一個少一個,讓他到陰間去等着加盟‘都天教’吧,別忘了教主最新的指示,不能讓敵對的勢力結合,不能用者則除之。”傳來的是趙天仇的聲音,但人卻沒現身,這家夥實在夠陰險。
他們一向自稱是“法王”手下,而現在丁浩直接指出了“半月教”之名,并無任何反駁,這已經算是擺明了。
“小姑姑,別猶豫,用你的絕活!”
“無影飛芒!”楚素玉厲叫。
中年婦人目注丁浩,揚起左手……
丁浩當機立斷,向前撲去。
中年婦人的“無影飛芒”發出,這細小的東西的确是無影,最有效是猝然突襲,而丁浩卻是正面迎上。
丁浩已撲進房門,并沒倒下。
一種本能的反應,中年婦人原本指着楚索玉後心的劍飛快地刺向丁浩,丁浩是沖勢,等于以身迎劍。
劍已刺上丁浩的前胸。
丁浩揮掌把楚素玉震離原位。
中年婦人的劍刺中了,卻無法透入腔,立知不妙。
一道劍風襲向丁浩的後腦,丁浩錯步手中劍反揮。
楚素玉已抓劍在手,這裏是她的卧房,行動當然得心應手,狠狠一劍劈向中年婦人,這是策應丁浩。
中年婦人破窗而去。
同一時間,慘叫傳出,那白臉面具的已倒栽在地,只剩下半邊腦袋,紅白齊流。客廳不大,屍體己呈枕藉。
趙天仇始終不見影子。
丁浩跟着穿窗而出,楚素玉立随。
窗外是花圃,中年婦人早巳無蹤。
丁浩穿的是白衫,胸前開下一朵酒杯大的紅花。
“醉哥,你……”楚素玉驚異得說不出話,丁浩分明中了“無影飛芒”,而且又被刺中前胸,居然行所無事,這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
兩人彈身掠去,像一雙比翼的巧燕。 大河邊。
新柳已成蔭。
柳蔭下,系着一只小鳥蓬子,船艙裏可容四五人。丁浩與楚素玉隔小幾對坐,幾上還擺了兩盞香茗。
“醉妹,想不到你還有座富于情調的落腳處?”
“這都是小桃紅的安排,她離開‘春之鄉’,我本來是要她遠走高飛,她卻舍不得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