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醉書生”那份裝扮與德性可以說“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即使沒有人點破,凡屬聽過他大名的,一眼便可判出,在洛陽一帶,他已是家喻戶曉的人物,所差的是沒有人見過他拔劍殺人。現在也沒有,因為地窖裏發生的事外間還不知道。
丁浩怒憤填膺,殺戒一開便難遏止,小茉莉險些被辱,問供而采取這種手段是天理難容的行為,何況事緣已起,再就是小強之被劫,更使他恨滿胸膛。現在他必須設法分清敵我,以免招致誤殺。
“外來押朋友請退到一邊!”他大聲發話。
藍衣漢子是斐若愚的化身,當然認得丁浩。“退開!”一聲令下,空門弟子紛紛退了開,約四五十之衆。
丁浩一招手,斐若愚到了他身前,神情很激動。
“對方知道你們來路麽?”丁浩低聲問。
“大概還不知道。”斐若愚回答。
“對方的身份?”
“半月教秘舵!”
丁浩立即血脈贲張,他現在才後悔在地窖中沒查臉死者身上的标志,不然早就知道了。
他想:“半月教難于對付的是‘酸秀才’,而自己目前是‘醉書生’,樂得以目前的身份出一口怨氣,如能以‘醉書生’的姿态引出‘半月教’的高級人物,倒不失為上策。”心念之間,他馬上有了決定。
“盡量保持你們門戶的秘密。”
“小侄知道,本門弟子的身份都很隐密。”
“你離此之後又得換裝?”
“當然!”
“我們合力挑這秘舵,命令弟子們扼守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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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斐若愚立刻奔向手下一方。
丁浩再次亮劍,步向場子中央。
原先聯手對付斐若愚的兩老者三中年圍上。
斐若愚交代了手下之後奔回場心。
空門弟子紛紛散開,分成若幹小組各尋據點。
“半月教”方面的弟子仍在等待命令。
丁浩長劍揮出,一名老者栽倒。
斐若愚衛向半月徒衆。
于是——
慘烈的搏殺畫面再次疊出。
喊殺聲、慘號聲,血肉橫飛,殘肢亂舞,刀光劍影暗交織,譜出了恐怖的樂章,一時之間,地慘天愁。
人在瘋狂的搏殺中逐漸減少。
聯手一老三中年雖是一流好手,但對付丁浩可就差得遠了,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丁浩劍無虛飛,只轉眼工夫,全伏地不起,斐若愚對付那批一般弟子,更是虎人羊群,殘餘的豕突狼奔紛紛逃命,但逃生的門路全被空門弟子封堵,只有被殺的份.現場已淨,丁浩和斐若愚奔去肅清殘餘。
一切靜止下來。
剩下的是死屍和重傷不能的少數幾個活人。
“若愚,你下令清理門中的死傷弟子立刻撤退,不許傷及內院婦孺。”
“是,小叔叔!”斐若愚立即下令善後。 小茉莉走近丁浩。
“大表哥,我……可不可以跟你?”
“現在不要,我還有事必須單獨去辦。”
小茉莉苦苦一笑,很失望的樣子。
丁浩出莊,穩身在不遠的地方,他必須監視空門的弟子們撤退,以免再有情況他們對付不了。他默默地想,這樣做是否太過份,但—想到愛兒仍在對方手中,島上依舊存在着危機,心裏便釋然了些,“半月教”行事不擇手段,挑它一個秘舵絕不為過,如此才能逼出對方的高級人物和幕後主謀。
突地,她想到應該赴“威靈宮”見師父禀陳一切,同時請示處理之道,也許師父另有指示,不能任意孤行。
莊裏冒着火苗,深煙上沖宵漢。
空門弟子分散撤離。
這秘舵算是徹底地消失了。
丁浩悄然離去。
X X X
—扇窗。
窗外有月光,夜如水。
窗內有燭光,人似玉。
“桃花公主”楚素玉在房內窗前獨酌,玉顏十分憔悴,酒在添加紅潤,但掩不了那已經被憂憤侵蝕的形象。
為了報恩,她被迫獻出了寶貴的貞操。
失去了少女的驕傲,她變成了—個沒有靈魂的女人。
人沒死,總得要括下去,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
酒只能使人麻醉于—時,但醫治不了身心的創傷,當酒意消失之後,痛苦會更強烈,然而一旦不幸陷入了永遠不能改變的痛苦中時,只有求取暫時的解脫,否則便無法活下去。要求永遠的解脫并不難,但有的人性格非常強韌,不願輕易接受這事實,也就是他心裏有所牽挂,不甘心做怨鬼。
“桃花公主”不想做怨鬼,不接受命薄如花的法則。
小桃紅悄悄地走了進來,站在桌邊,也憔悴了。
“小桃紅,坐下來陪我喝兩杯!”幽凄的聲音令人聽了鼻酸。
“公主……”
“我說過許多次,要你稱呼我姐姐。”
“可是……”小桃紅的眼眶發紅。
“沒什麽可是的,我是什麽公主?只不過是別人的工具而已,你我同—命運,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蟲,公主?哈哈!多好聽的名詞,多諷刺的字眼,小桃紅,我真的是公主麽?我高貴麽?醜惡、下賤,你知道麽?”
“姐姐!”小桃紅淚水已盈睫。
“好,坐下來!”
小桃紅坐下,斟酒、舉杯,兩人默默默喝下。
“姐姐,你……就這樣—直沉溺在酒杯裏麽?”
“那你要我怎樣?”
“其實……師哥也……”
“不要提那禽獸!”桃花公主瞪眼厲喝。
小桃紅打了—個哆嗦,張開的嘴閉不攏。
“小妹!”桃花公主面色又轉為幽凄,聲調也變為溫婉。“你必須離開此地,遠走高飛,到沒有人知道你的地方,找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過最平凡的生活,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不多,但足夠你過活一輩子。”順手從茶幾上拿起一個包袱。“拿着,今晚就走!”
“姐姐……”淚水奪眶而出。“我不走!”
“你非走不可!”桃花公主面色又轉為嚴厲。“再不走你便永遠沒有機會,以前我說過,趁我還能庇護你,快去找安身立命之所,你和我一樣是孤女,沒有任何牽挂,你很聰明,不要做傻事。”
“那姐姐你……”
“我自有打算,不必為我擔心。”
“姐姐……”喉頭哽住了。
“小妹,快,包袱裏有易容藥,離開此地之後立刻易容改裝,一路之上要小心,以你現在的能耐加上機智,應該可以自保。”
小桃紅離座下跪,淚落如雨。
“姐姐,我們……還有再見……之日麽?”
“上蒼可憐……就一定會。”
“姐姐,小妹我……會每天燒香祝禱……”
“起來,要是落入內奸之眼,一切算完。”
小桃紅起身,臉色一片煞白,面皮也在抽動。
“姐……”
“你要不照我的話做,我會一輩子恨你,拿去。”
小桃紅用顫攔的手接過包袱。
在此刻,外面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道:“公主,要茶麽?”
“好!”桃花公主應了一聲,但臉色變了一變。
小桃紅的臉色也變了一變,顯然這是暗號。
“小桃紅!”桃花公主放大了聲音,“這件事關系重大,必須步步謹慎完成任務,我等你回音,快去!”
“是,公主!”
小桃紅恭應了一聲,匆匆離去。
桃花公主拭淨淚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嬌軀微見晃動,似乎已不勝酒力的樣子,流過淚眼睛是紅的,但喝了酒眼睛一樣會發紅,在這種狀況下是不會有破綻的,心裏很明白将要發生什麽情況,但她心裏已經有了準備,這是經過幾天幾夜的內心掙紮而獲得的突破,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春蠶之破繭,另外一個人生之途的開端,是禍是福不得而知,反正已決心走這條路,也許是“不歸路”。
“玉妹!”聲音傳入卻不見人。
“是師哥麽,怎不進來共飲幾杯?”她竭力保持平靜,但內心如被針刺,默默地在滴血,她以最大的耐力忍住。
“玉妹,恭喜你!”
“我……有什麽值得恭喜的?”
“法王已經恩準你升任副總監,也是我的副手,但可以獨當一面,在教中你已坐上第三把交椅。”
“噢!”
“你難道不高興?”
“師哥是專為此事而親自來傳達金令?”
“怎麽,你……沒接到金符?”
“金符?我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師妹定是為此項金令傳達不夠慎重而生氣,這點請師妹原諒,我來傳令的途中忽然得到‘天一號’傳來的急訊,情況十萬火急,我不得不趕去,所以臨時要‘洪七號’代我送達,目的是想給玉妹一個驚喜……”
“是麽?”桃花公主反應冷漠。
“這種大事我能騙你?” “你錯了!”
“錯了,什麽意思?”
“你亂了建制。”
“玉妹,這我曾經考慮過,你的地位一變,不管一條線都在你節制之下,你原來的管線另有人接替。”
“可是我沒見到‘洪七號’!”
“是真的麽?”聲音已呈震驚。
“這并非兒戲的事,我能随口亂道麽?”
“那……我得立刻去查究,萬—出了差錯可不得了,玉妹。我走了,你也立即配合采取行動,全力偵查。”
不再有話聲傳來。
桃花公主自語道:“真會有這等事?”
X X X
威靈宮。
正殿。
“黑儒”夫婦正坐。
丁浩長跪在地,他已經禀陳了離塵島事件的始末。
沉默,空氣令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黑儒”打破下沉默。
“黑儒能再次出現江湖麽?”
“弟子特在回山請示。”丁浩恭謹回答。
“你确定‘半月教’是‘金龍幫’餘孽?”
“不敢完全确定,應該有八成不會錯。”
“金龍幫與望月堡火之役,雙方首要份子都已無一幸存,漏網者都是下級弟子,不可能成氣候而膽敢迫為師的出面。究其實,五年前出面的‘黑儒’是你而不是為師,你……準備讓‘黑儒’第三次出現?”
“弟子不敢擅專,特來拜請指示。”
“丁浩!”師母“威靈夫人”開了口。“據你所說,‘半月教’中有人會施放‘無影飛芒’,這是你判斷‘半月教’與‘金龍幫’有淵源的最主要依據,而金龍幫主趙元生無後,也沒聽說有傳人,但可能有同門……”
“是的,弟子也是這麽想。”
“劫持你愛子而逼‘黑儒’現身,目的自然是報仇?”
“的!”
“你可曾考慮到對方膽敢如此做,主其事者必然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而且一定有周密而可怕的複仇計劃?”
“弟子想過。”
“萬一有所疏失,‘黑儒’之名豈非毀于一旦?”
“弟子正因此而惶恐。”
又是一陣沉默。
“丁浩!”開口的是“黑儒”,語音十分凝得,“以你的聰明才智閱歷經驗,定可應付這非常的情況,只是在武功方面必須有與日俱增進一步的突破,才能超越對方的估算,為師的五年來與你師母共付心血,已有所成,你留此一月,悉心接受傳承,‘黑儒’之名絕不可墜,一月之後下山,特許你重制行頭,再振‘黑儒’雄風。”
“謝師父和師母的恩典!”丁浩再拜,以頭觸地。
X X X
“流雲刀客’餘宏已經成了“再世仙子”裙下不二之臣,死心塌地作感情的俘虜,完全迷失了自我。
現在是午夜時份。 床榻上,錦被掀在一邊,兩條赤裸的身軀軟綿綿搭扭在一起,沒有動,但在喘息,因為正當一番風雨之後。
“好弟弟,你進步了許多!”光聲音就足以銷魂。
“好姐姐,我……總覺得……不是你的對手。”
“心肝,你想征服我?”
“男人……誰不想?”
“有天你會,勤加鍛練,用內功。”
“可是……好姐姐,功力始終……運不到那話兒上。”
“姐姐我最近悟出了一個秘訣,包靈,我會傳授給你。等練成……咕!”
“會怎樣?”餘宏迫不及待。
“收放自如,金槍不倒,壯如母牛的女人也會棄甲曳兵,俯首告饒!”扳過餘宏的臉,重重親了一下。
“好姐姐,現在……就教我?”手上下一陣亂動。
…………
完全不堪入耳的髒話。
“好弟弟,現在談件正事。”
“什麽正事?”
“唉!”再世仙子幽傷地嘆了口氣。
“姐姐,你說嘛,為了你,我可以上刀山下油鍋,赴湯蹈火在所有辭。”
“的麽?”
“如果有半字虛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相信你,何必發這毒誓!”柔柔的手掩上餘宏的嘴。“聽我說,我有個血海仇家,但他的本領太高,我奈何不了他。”吐口氣,拭了下淚才又接下道:“他占有過我的身體,還殺了我師父……”
“是誰?你說,我的刀絕不含糊。”
“我……怕你不敢!”
“你只說是誰?”餘宏陡地坐了起來。
“酸秀才丁浩,離離塵島的島主!”每一個都很有力。
像一記悶雷,餘宏楞住了,半天開不了口,他心裏很明白,說什麽也不是丁浩的對手,但狠話已說在前頭,而且也割舍不下這女人中的女人,一時之間他心亂如麻。
“再世仙子”也坐起嬌軀,挨過,一手環着餘宏的腰,一手撫上她的胸,那尖挺富彈性的雙峰自然緊貼在他的肋間,溫、軟、柔、滑再加上吐氣如蘭,不必看的人,光憑觸覺就足以使人陷入迷幻。
雖然剛經過一場狂風驟雨,将熄的火仍被挑旺起來。
很自然地,他又緊摟住了她。
“好弟弟,我不勉強你,只當姐姐我沒說吧!”
“不!”一個字,卻又沒了下文。
“我很明白,‘酸秀才’沒幾人惹得起。”
這句話挑起了餘宏好強之心,他忘了東瀛刀客最重要的一個“忍”字,而保留了一個“狠”字。
“我只是在想……”
“想什麽?”
“如何才能穩操勝券!”
“好弟弟!”她扭了一下柔若無骨的滑膩膩的胴體。“不用想了,我知道你有極大的困難,以後再打算吧,唉!”連嘆息都有極大的魅力,令人心弦震顫。“我想我錯了,不該向你提出這個。本來……我的意思是只要報了仇,了卻心願,跟你遠走高飛,放棄‘永安宮’,重建一個屬于你我的‘安樂宮’,長相厮守,過那種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可是……這只是夢想罷了,太難、太難了!”
“姐姐,我一辦到!”餘宏突然下了決心。
“不,不要,我想通了,萬一你……我豈非遺憾終生,好弟弟,算了!”淚水滴落在餘宏的身上。
她真的愛他入骨麽?
她真的如此癡情麽?
餘宏又有他的打算,癡迷中還有一絲絲清醒。
“好姐姐,小弟我……有句話已經憋了很久。”
“你說吧,我們之間還有什麽話不能說?”
“你的出身來路?”
“這……”再世仙子猶豫了一下。“即使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實際上我們已經是夫妻,但,不是現在。”
“為什麽?”餘宏扳起她的臉。
“先師的遺命不可違,等我完成了遺命,脫離了江糊,你什麽都不必問,我會連心肝都掏給你。”
太感人了,你能忍心再追問麽?
餘宏深深點了點頭。
“好弟弟!”再世仙子又開口。“我還向你說明一點,你可能也感覺到,我為什麽出門都要坐黑轎子?”
“哦!我是想問!”
“我是為了隐秘身份,如果暴露了真面目,仇報不成還會立遭殺身之禍,故而不得不如此,并非故神其秘,見過我真面目的外人,只你一個……”說到這裏,突然伸手朝床頭一摸,然後一揚。
“啊!”是一聲驚叫,在窗外。
餘宏大吃一驚。
“姐蛆,怎麽……回事?”
“等會就知道!”
房門響了三下,啓開一條縫,有人擠了進來,是紫奴。
兩個赤裸的男女摟抱着坐在床上,紫奴居然面不改色,她似乎看慣了而認為稀松平常,反是餘宏臉上發燒,—伸手想抓被子遮掩卻又抓不到,因為他被抱得很緊。
“紫奴,窗外是什麽人?”再世仙子問。
“不……知道!”
“什麽,你居然不知道,你這麽大意?”
“婢子該死,剛才去方便……現場留了幾滴血。”
“這是說有外人闖入宮裏來了?”
“婢子會清查!”
“去找到屍體,既然見了血,逃不出百步。”
“是!”紫奴退了出去。
餘宏打從心深處泛起寒意,兩人正在談話,“再世仙子”居然能發覺窗外有人,她用的是什麽歹毒暗器,居然說逃不出百步?他的東瀛刀法殺人是殘狠之最,殺個把人在他全不當回事,而竟然也為之膽寒,這麽美而柔媚的女人,竟然用這種手法殺人,的确是想不到,她為什麽不以此對付“酸秀才”丁浩而要假手于自己?
“下床吧!”
“好!”
兩人穿好衣服,在等紫奴報。
整整盞茶工夫,紫奴去而複返,臉色很難看。 “怎麽樣?”聲音在柔媚中帶着嚴厲。
“已經到處搜遍,不見人影。”紫奴垂下了頭。
“竟然會有這事,那來的絕非尋常人物,可是……留下血滴證明我出手沒落空,怎麽會呢?”想了想。“紫奴,也許對方功力過人,能支撐更長的時間,傳令所有的人,到外面去搜,一裏範圍之內不許遺漏。”
“遵命!”紫奴又領命而去。
這一折騰,窗紗已經泛白,燈焰暗了下,天亮了。
紫奴回報,一無所獲。
“再世仙子”的臉色變了。
在餘宏的心目中,“再世仙子”不只是名號叫仙子,而人也的确像下凡的仙女,她一向柔媚得教人沉醉,而現在她仿佛成了凡人,這使他震驚,産生一種說不出也無法以言語形容的感受。
他想:“她要自己殺‘酸秀才’丁浩,說與他有辱身殺師之仇,真的有這種事麽?丁浩會作這種事麽?”
“難道會是他?”再世仙子幽幽自語。
“他……誰?”
“酸秀才!”
餘宏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噤,他的臉色也變了,如果真的是丁浩,他當然已經看一到自己和“再世仙子”所表演的和所說的一切,這問題便相當嚴重了,要是他……他不敢再往下想,一顆心已高高地懸了起來。
“會……是他麽?”聲音已經走了調。
“以我所知,沒人有這等能耐。”
“可是,姐姐,如果是他……何以不采取行動?”
“你不必吓成這樣子,我只是這麽猜想而巳。我所發的暗器還沒人僥幸活過,如果不是他,也必是個極端可怕的人。”低頭想了想。“好弟弟,你走吧!我必須作一些必要的安排,有事我會找你。”
餘宏已無話可說,拿起刀,出房離去。
木立在一旁的紫奴開門道:“仙子,婢子想到……”
“你想到什麽?”
“會不會是‘醉書生’?”
“如果是他就太好了!”再世仙子色然而喜。
“為什麽?”
“他的能耐在餘宏之上。”
“對付怪人有對付怪人的方法。”
“恐怕……很難!”
“紫奴,你低估了我對男人的……”
“仙子,你忽略了幾件事。”
“你說說看?”
“第—,‘醉書生’跟餘宏有交情,如果窗外人是他,他已經看列了剛才的那一幕。第二,你已經傷了他。第三,他是‘春之鄉’的嬌客,‘桃花公主’不是普通女子。第四,以婢子打聽到的消息,他不喜歡争鬥……”
“夠了,再說吧,我擔心的是窗外人如果就是‘酸秀才’,情況便相當嚴重了,我們得馬上準備應付之道。”
紫奴深深點頭。
X X X
自古英雄皆寂寞!
一個武士如果大大地成了名,不管他是不是可以稱為英雄,他總會寂寞的,因為親近的人愈來愈少,而言行舉止也受到了限制不能随便,等于戴上了無形的桎梏,是人人注目的焦點,所以他必須事事克制,甚至作假以維形象。作假表面上騙了別人,實際上是虐待自己,仿佛他是為了別人而活。
名女人也不例外,也同樣寂寞。
“桃花公主”楚素玉現在就正困于寂寞。
她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精美的庭園景物沒有—樣入她的眼,她的心靈是空虛的,仿佛自我已不存在。
小桃紅走了,失去了傾訴的對象。
伺候她的還很多,由她指揮控制的也不少,但完全是主仆和隸屬的關系,彼此依存的只是利害和權勢。
為何而活?
活着的意義何在?
這是她無時無不在想卻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園裏桃花已落盡,枝頭在新綠中綴着小小的毛桃,不久前濱紛燦爛的花朵,已由落英而化成泥。
“公主!”一個丫環呈上一個是很牢固的羊皮紙袋。“剛才由飛騎送到的,請公主立即開拆。”
“唔!你下去。”桃花公主慵懶地回答。
丫環施禮退出。
“桃花公主”看了看封套,上面有“特急”的記號,她立即撕開,抽出—張原紅的宇箋,她的臉色變了變,長長吐口氣,才看上面的字,簡單的幾個字,一目了然,她的兩眼登時發直,持箋的手也抖了起來,細膩如脂,晶瑩似玉的粉靥泛下青,字箋上的字像鋒銳的劍剌穿了她的心,她又成了木雕,仿佛靈魂已在剎那間離開了軀殼。
許久,許久。
臉上的青色清褪,代之的是一種無比的堅毅。
她決定了什麽?
她移身到梳妝臺前,塗粉、劃眉、梳理,對着鏡子仔細端詳自己,然後笑了笑,似乎很滿意于自己的姿容。
不久,原先送急函的丫環又進房。
“公主!”
“小嫣,什麽事?”邊問邊把字箋連封套塞進抽屜。
原來這丫環叫小嫣。
“醉書生到訪!”
“噢!請他進來,備酒!”她又回複了平時的歡愉。
“就在……公主的卧房?”
“唔!”
小嫣退了出去,臉上有些迷惘,在這卧房裏招待賓客是破題兒第一次,以前從來沒有過,難怪她會有這種反應。
“公主!”是丁浩經過變聲後的“醉書生”腔調。
“請進!”
丁浩自己搴簾而入。
“啊!這是公主的香閨,在下榮幸之至!”
“請坐!”
“謝坐!”丁浩落座。
“怎麽客套起來了?”桃花公主一笑嫣然。
“這是禮貌,不是客套。”
“我們之間改個稱呼好麽?”
“改稱呼……為什麽?”
“現在的稱呼太虛假,我分明不是公主,而你也不是公子,何必演戲呢?我們現在是朋友,直接了當不好麽?”
“好!怎麽改法?”
“你叫我桃妹,我叫你醉哥,如何?”
“桃妹、醉哥,哼!有意思,不過……這種叫法不嫌太俗氣麽?”
“俗中見真情!”
丁浩心弦為之一顫,“真情”二字從她的嘴裏吐出,是有心還是無意?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可不能玩火***,要是當了真,後果就嚴重了,女人對“感情”是非常執着的,尤其不是普通女子,照自己交托斐若愚保護的小密探朱蘭的說法,她們的行動指令出自“春之鄉”,不管發號施令的是她或是她的幕後人,她有非常身份這一點絕對錯不了,自己目前的形貌說什麽也不會讨女人歡心,她對自己的表現是否另有目的?這點不可不防,愛兒小強尚在“半月教”手中,她會不會是“半月教”徒?
“公主說得好,俗中見真情。”丁浩随聲附和。
四五名少女一也可說是婢子一一搬來了酒食,,七手八腳,很快擺整舒齊,然後退了出去,還帶上了房門。
醇酒美人,香閨對酌,相當富于情凋。
老規矩,丁浩還是用小葫蘆盛酒。
“桃妹,為我們新改變的稱呼乾—杯。”
“好!”桃花公主舉杯,神色突然出現異樣。
丁浩的小葫蘆已就口。
“慢着!”桃花公主突仲皓腕阻止。
丁浩的動作快,一大口酒已咕嘟下肚。
桃花公主粉腮大變,放下了杯了,她沒喝。
“桃妹,是我敬你!”說着又喝了一大口。
桃花公主突然露出一個慘笑。
“要我陪你麽?醉哥,我……甘心!”她舉起杯子。
丁浩極快地伸手奪過桃花公主的酒杯把酒潑在地上,然後從小葫蘆裏用原本替他預備的空杯另斟了一杯遞過去,笑着道:“這樣才更見真情!”
“好!”桃花公主毫不遲疑地一口喝乾。“醉哥,這……的确是真情,你是真的愛我?
快……告訴我。”
“對,愛得要死!”
“愛得要死?”
“要是假話,我馬上就死!”丁浩沒醉,但說的全是酒話,仿佛他已酩酊,出語坦率得近于粗俗。
“我也是,我們……一道上路吧!”
“這是什麽話?”丁浩大表驚訝。
“是實話!哈哈哈哈……”她竟然忘形大笑。
丁浩駭然望着桃花公主,等她笑夠了才開口。
“桃妹,想不到你也這般風趣!”
“風趣?”桃花公主眼眶一紅。“這不是風趣,醉哥,我是在嘲笑你我的命運……”淚水奪眶而出。
“奇怪,為什麽連我也在內?”丁浩一臉的無所謂。
“因為……我們已經走上了同一條路,半個時辰之後的,我們……就會一起到一個最美好的地方,沒有痛苦、沒有榮辱、沒有仇恨、沒有陰謀争端……”
“那不是極樂世界麽?”丁浩仍是玩笑的口吻。
“對,極樂世界!”桃花公主拭去丫淚痕,意外地又綻出了和煦的笑厣,“喝酒吧!喝酒最樂,我們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她伸手搶過丁浩的小葫蘆,把剩酒一氣喝光,然後又灌酒,自斟了一杯,把葫蘆還給丁浩。
“桃妹,你……該叫‘醉妹’才合适!”
“好,改叫醉妹!”
繼續喝。
她真的醉了。
“醉哥,抱我……上床!”
“上床……你……醉了?”丁浩臉上變色。
“我……人醉心不醉,我……”她起身,扶桌,一偏,在丁浩的懷中。“醉哥,我們……
上床,最後的歡愉,然後……我們就擁抱着進入……極樂世界!”
丁浩沒有移動,但內心産生了激情,生平第一次他領略到這種不正常的屬于悲劇的激情,只是,他必須堅守立場。
“醉妹,不成!”
“為什麽?”桃花公主跡近瘋狂。
“我們可以……永遠做朋友,像親己妹一樣的朋友。”丁浩說得很誠懇,他心裏早已明白是一回什麽事。
“醉哥,難道……你不是男人?”很露骨的話。
“我是真正的男人,所以才說這句真男人的話。”
“你……”桃花公主杏眼睜得老大,“我不懂你說這句話的意思?”
“将來你就會懂。”
“醉哥!”桃花公主從丁浩的懷裏脫了出來,站在桌邊,神色黯了下來,咬咬牙,象是非常痛苦的樣子。“我知道我不配,因為……我已經……這是造化弄人,這是命!”她擡頭上望,淚珠滾滾而落,玉琢的桃花變成了帶雨梨花。
丁浩大為震驚,她為什麽說出這種話?
何謂造化弄人?
為什麽說是“命”?
一時之間,他不知該怎麽開口……
“不對!”桃花公主突然震驚地望着丁浩。
“什麽不對?”
“你我……都喝了這酒,為什麽?”
“哈哈哈哈!”丁浩大笑了一聲,又猛灌了一大口酒,斜着醉眼道:“醉妹,你曾經阻止我喝酒,所以我也潑掉了你杯中的酒,而我們共同喝的是葫中的酒,我這小葫蘆內藏玄機,奧妙非常……”
“我懂了!”桃花公主淚中綻笑。
“你懂?”
“唔!你喝酒不用杯子不用盞,固定用葫蘆,你在葫蘆裏放置了某種珍奇的辟毒之物,任何酒水經過葫蘆便改變了性質,這就是你所說的玄機,對不對?”
“醉妹,你太聰明了!”丁浩情不自禁地執住她的柔荑。“要是我……唉!算了,不提也罷,我剛才說過,将視你如妹,這句話是出自我的內心,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此言不改,此言不變,你的用心太令我感動。”
桃花公主笑了,笑得很凄婉。
丁浩突地神色一凝,放手低聲道:“外面有人來了!”
桃花公主急聲道:“快伏倒桌上。”她自己先伏。
丁浩也伏卧桌上,頭微側,以臂作枕,一只眼眯開一條細縫,這樣他便可以掌握情況,有極大的應變彈性。
門先推開一條縫,當然是來人先觀察室內動靜。然後門開了—半,一個面目冷木的中年婦人閃身而入,房門又掩上,停了停才走近桌邊,吡牙笑了笑,那笑态令人不敢恭維,誇張一點說,就像—匹狼面對到口的獵物,醜惡之中帶着猙獰。
桃花公主緩緩直起嬌軀。
中年婦人一翻腕,手裏亮同一把寒芒耀眼的匕首。
“公主,現在就動手麽?”
“把刀給我!”桃花公主的聲音冷如冰雪。
“公主……”中年婦人有些驚異。
“我要親自動手!”桃花公主挨近中年婦人。
“屬下奉令執行……”
“我說我要親自動手。”她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