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的。
“喂!你是什麽人?”醉書生開口問。
“皮包骨頭的肉人!”聲調相當古怪,回答的也古怪。
“你還活着?”
“呸!死了還能開口?”
“哈!”醉書生這下可聽出來了,是在英雄酒店裏同桌灌過黃湯的老酒蟲,心頭不由一喜,老酒蟲不是普通乞丐,他在此地現身絕非偶然,當下大聲道:“是老酒蟲老哥麽?幸會!”
“小酒蟲,你這‘老哥’兩個字叫得很順耳。”
人爬出,站起,翻白眼望着醉書生。
“小酒蟲,你想跟老要飯的讨帳?”
“讨帳。什麽意思?”
“在酒店裏我欠你一頓……”
“老哥說笑了,是我欠老哥的人情。”
“什麽人情?”
”如果不是老哥事先示警,我這小酒蟲可能已經傷在冷面無常的‘低頭錦背弩’之下,這是筆大人情。”
“這好辦,你再請老哥我喝一頓便扯平了!”
“小事,只要有機會碰頭,概由小弟作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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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自己說的?別次數多了……”
“老哥,沒有的事!”
“跟要飯讨口的打交道,你不怕被人笑話?”
“愛笑的由他去笑,跟小弟我完全無幹。”
“好,很中聽,這證明老哥我老眼不花沒看錯人。”
“蒙老哥看得起,小弟之幸!”
“小酒蟲,別酸了,聽了會教人反胃。”
“是,是,老哥在此地現身不是偶然吧?”
“是偶然,我看到有人殺人,跟下來巧碰上你。”
“老哥是說那叫……什麽黃四爺的?”
“對,我不管他是第幾爺,反正他是被人宰的就是了。他并非無名之輩,大河上下都知道有他這一號人物,他的外號叫胭脂鼈,專吃女人胭脂,見了有姿色的女人命可以不要,但他殺人卻是心狠手辣的。”
“是個好色之徒?”
“不錯!”
“來路呢?”
“黑道人物,獨來獨往。”
“可是……”
“可是什麽?”
“小弟剛才檢視他的屍體,發現他左胸有半月形的刺青标記。”頓了頓才又道:“老哥聽說過半月教這門戶麽?”
“知道!”老酒蟲朝四下張望了一陣,抑低聲音,“是兩年??才崛起江湖的神秘門戶,知者甚少,老弟怎麽也知道?”
“是……無意中聽人提及的。”
“嗯!這胭脂鼈橫行黃河一帶已經很久,十年前便已經出了臭名,可能他是被半月教所拉攏的。”
“半月教舵壇設在何處?”
“恐怕沒人知道,內情更是如謎。”
“殺人的兇手是誰?”
“一個臉上有惡疤的緊衣女子。”
“啊!紫奴!”
“你小酒蟲竟然也知道?”
“小弟我喝了酒喜歡到處瞎逛,盲打瞎中,湊巧便碰上,她是一頂神秘黑轎的跟班,轎中人稱作再世仙子,判斷可能是……”用手遙遙一指,“什麽永安宮的主人,或者是少主人。”
“唔!永安宮也是個鬼地方,神秘得很。”
醉書生心裏暗忖:“想不到那疤面女有能耐殺得了胭脂鼈,那她的主人定非也非泛泛之輩。胭脂鼈是條色狼,多份是觊觎再世仙子的美色才會被殺,流雲刀客也死命在追求那神秘女人,這得找機會向他忠告一下……”
“老哥,這永安宮內幕如何?”
“這一點你把老要飯的考倒了。”老酒蟲搖頭,“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是可以查得出來的。”
“再說吧,老哥,在附近找個地方喝上兩杯如何?”
“嘻,這好,正合孤意。”
“那我們走!”
一老一少并肩而去。
客棧房間。
流雲刀客餘宏在房內來回走動,像鐵檻裏的一頭困獸,煩躁不安,眉頭鎖得很緊,似乎有極重的心事。
“天一號聽令!”聲音是從隔壁房間透過壁上小孔傳過來的。
“屬下在!”餘宏靠壁立定不動。
“你必須策動醉書生鬥酸秀才丁浩。”
“很難,已經試過了!”
“怎麽說?”
“醉書生不知是城府太深還是生性如此,不受激也不愛捧。”
“盡一切方法,不擇手段,如果不先走這一步,以後的便無法進行,确實掌握住他,摸清他的底。”
“遵令!”
“還有,黃四號是怎麽死的?”
“屬下正集中全力在查。”
“是否與永安宮有關?”
“這……似乎不可能。”
“為什麽?”
“永安宮沒有殺人的紀錄。”
“凡事都有第一次,也許這一次就是紀錄?”
“是,屬下會查探明白。”
“再一次提醒你,以你的身份不許有感情,無論對男對女都是一樣,一切以任務為主,不可以再犯春之鄉那樣的錯誤,這是教主的嚴令。”
“屬下謹遵!”餘宏打了一個冷戰,臉孔已縮小。
“認真做,你的前程無量。”
聲音至此寂然。
餘宏擡頭望着天棚,雙手握拳,緊了又放,放了又緊,永安宮的一夜風流,似幻似真的緋夢使他六神無主,再世仙子已經跟他結了合體之緣,然而卻不識廬山真面,那柔膩美妙的聲音萦繞在耳邊似乎一刻也沒停,而剛剛傳來的命令最後警告他不許再犯春之鄉同樣的錯誤,這分明是針對他對再世仙子的行為而發……
他的心起了一陣痙攣。
這一段奇而豔的情能抛得開麽?
許久,許久……
“咯、咯!”房門上響起了敲擊聲。
“什麽人?”餘宏從沉思中醒來。
“是我!”
“哦,姐夫!”餘宏鎮定了一下心神,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打開房門,驚喜地道,“姐夫請進。”
丁浩進入房中,房門再關上,兩人落座。
“姐夫怎會找到這裏來?”
“我見你進店,向櫃上打聽你的房號。”
“噢!有事麽?”
“我們面對的敵人太可怕!”丁浩的臉色一片沉重。
“怎麽說?”
“家裏傳來急訊,有人潛入離塵島留書要我急速找到黑儒,要他出面談判,否則的話要炸毀離塵島。”
“鼠子敢爾!”餘宏怒叫出聲。
“島上進出的密道已經重新安排過,這秘密我只告訴過你一個人,而對方依然來去自如,這不是太可怕了麽?”
“這……這怎麽會?”
“我一直想之不透。”
“莫非島上有內奸?”
“不可能,全是自家人,一些下人也都忠誠可靠。”
“會不會……我們那天在翠雲峰的談話被人竊聽?”
“這是唯一的可能。”
“姐夫的意思……該怎麽辦?”
“對方擄劫小強逼我找出黑儒,不知目的何在?照情理判斷,多份是黑儒當年的仇家所為,可是……黑儒已經歸隐,無從找起,現在苦的是不知道敵人是誰,想獨力了斷也不成,這……唉。”
“對方沒再跟姐夫接觸?”
“沒有!”
“要是有接觸,以姐夫的能耐逮住傳話之人應該不是難事,能問出些眉目,行動起來才有目标可循。”
“我非常後悔那天在翠雲峰失策,不該顧慮太多。”
“無頭公案,無從着手……”餘宏深深想了想,“姐夫,我有個很不近情理的想法,不知道……”
“宏弟想到什麽?”
“醉書生!”
“醉書生,宏弟怎麽會想到他?”
“他來路不明,行事暧昧,而且他還誇下海口要鬥一鬥你,放眼江胡只有你才配他拔劍,說不定他是敵人方面派在此地的密探。”餘宏凝望着丁浩靜待反應。
丁浩遲疑了好一陣才開口。
“宏弟跟他不是好朋友麽?”
“小強的安危比什麽都重要。”
“我,我……會找機會加以試探。”丁浩想想又道,“請宏弟特別留意一件事,就是會使無影飛芒之人。”
“無影飛芒?”餘宏露出茫然不解之色。
“嗯!一種歹毒的暗器殺人于無形,是五年前金龍幫幫主雲龍三現趙元生的獨門暗器,能使災種暗器的必與趙元生有相當淵源,不是傳人便是同門,你那好友無羽鶴便是毀在這暗器之下。”
“啊!”餘宏陡地從椅子上蹦起,“這麽說,我非要找到此人把他劈在刀下不可。可是……姐夫,這與小強被擄有關麽?”
“有!”丁浩以斷然的口吻說。
“怎麽說?”
“黑儒也是金龍幫的仇家,而我被人懷疑是黑儒的傳人,劫持小強迫我找出黑儒是因果關系。”
“小弟明白了,會特別加以注意。”
“我走了!”
“怎不留……”
“你我的關系最好不要公開。”
“唔!”
丁浩開門朝外探了探,見沒人才快步離去。
餘宏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陰森的笑意。
丁浩徑直出城。
地廂人來人往,沒有人認出他便是曾經震顫了整座武林的酸秀才,所以他現在只是無數行人之中的一個。
他是有意亮相的,他以身作餌,一般人認不出他,但有心人絕對不會放松他,他必須要從沒有任何線索之中找出線索,把敵人從暗中拉出來。對方擄劫了愛子小強自的是要道黑儒出面,黑儒能再度出現麽?他決心要憑自己的能力解決這樁公案,只有在萬不得已之時才到威靈宮請示師尊。黑儒的行頭已由師父親自銷毀,表示黑儒将永不再現,然而江湖人有太多的無奈,往往身不由己,這是莫大的悲哀。
來往的人逐漸稀少,坦蕩的宮道在望。
就在路口,突地有個聲音道:“當心後面的狗!”
丁浩心中一動,他轉動目光,沒發現任何特殊的人,只有一個小貨郎搖着小鼓,沖着他咧嘴一笑。
這小貨郎是何許人。
現在他當然不能去和這小貨郎搭讪,那會驚動所謂“後面的狗”,他照直前行,上了官道順路朝西。
他感覺到了,身後果然有人釘梢。
小貨郎的搖鼓聲已遠遠落在身後,漸至示可聞。
他不想擺脫,這正是他所要的。
沒多久,路邊出現一片小樹林,有條小路貫林而入,他毫不遲疑地步上小路,沒回頭,憑感覺有人仁在小路口。入林數丈,一個急轉彎這處,正好有蓬茂密的荊棘,他迅快地掩了進去,靜待下文。
一個拘倭的鄉下老頭帶着個二十在右的村女別進了小樹林,村女手彎下還勾了個包袱,像是趕路的父女。
丁浩大詫,這永是跟蹤自己的所謂“狗”麽?
少女東張西望了一陣,指着身邊一塊石頭道。“爹,您在這兒歇會,我方便一下就來!”說完朝裏走去。
老頭吃力地坐了下來。
丁浩有些啼笑皆非,人家是進林子方便的。釘梢的人呢?多份是不敢闖進林子,真後悔剛才入林時沒回頭瞧一眼。
約莫盞茶工夫,少女回到老人身邊。
“怎麽樣?”
“沒影子!”
“會不會順小路溜了?”
“看來是如此!”
“怎麽辦?”
“追下去。”
“不必費事了,區區在此!”丁浩現身出來,他從兩人的對話中證實了就是跟蹤自己的人,着裝扮無疑是密探。
老者虎地直身站起,女的退了一步。
兩人臉色立呈灰敗,撲簌簌發起抖來。這一漏了底後果不問可知,酸秀才丁浩這名頭放眼江湖還沒幾人惹得起。
“你兩個裝的還真像!”丁浩冷冷地說。
“酸秀才,你……”老頭的牙齒在打戰。
“為什麽要跟蹤區區?”
老者陡地一揚手,一蓬黑砂罩向丁浩。
丁浩随手一揮,黑砂反卷回射。
同一時間,一老一少閃電般分朝兩個方向射去。老者是朝出林方向,少女則朝裏奔。老者一起一落,丁浩已站在他身前,登時亡魂大冒,既然逃不掉,反抗是白費,僵立着,除了認命別無他途。
“現在可以說話了?”
“奉命行事,沒什麽可說。”老頭似已豁出去了。
“奉誰之命?”
“老夫晃會告訴你。”
“你想死?”
“老夫認了!”
“如果你死不了呢?”丁浩已經準備用非常手段逼供。
“沒有的事!”老者努力一咬牙,老臉立起抽搐。
丁浩心念才一動,老者已栽了下去,登時斷氣,他分明是以牙套藏毒自裁,好厲害的毒,轉眼便能奪命。這老者只不過是奉命釘蹤,身分敗露竟然不惜以命殉職,由此看來,那發令之人豈非比這種毒更毒?
如果攔截那名少女放過這老者,結果會不會如此?
丁浩心裏在想,轉過臉去不由又是一震,意想不到的情況,那少女竟然又回到原地,她分明已經脫身,這是為什麽?
少女走了過來,停住,臉色凄厲得怕人。
她有什麽圖謀?
丁浩經歷過太多詭谲的怪事,但這種情況的确是不可思議,已經僥幸逃生,又回頭來送死,依情依理全說不過去,除非是來了得力的援手,可是看她的神情卻又不像,這到底是為什麽?心念之間,他提高了警覺。
“你為什麽不逃命?”
“逃不了!”
“什麽意思?”丁浩大奇。
“不必問,你可以殺了我,死在酸秀才手下應該是一種光榮!”少女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別人而不是她自己。
丁浩凝視了對方片刻。
“你的同伴是自裁的……”
“我當然知道。”
“你為什麽不像他一樣?”
“我不夠資格!”
“自裁也要談資格?”丁浩更加地驚詫。
“不錯!”
“何不說明白些?”
“如果你給我一個痛快,我就告訴你。”
丁浩簡直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太離奇了。
“好,你說吧!”
“我是一名低級弟子,配合他行動,毫無身份地位可言,所以也沒有自我了斷的裝備,事實就是如此,現在你可以下手殺我了,我會感激你成全。”聲音依然平靜,仿佛完全不在乎生死,而她只是個少女?
丁浩怔住了。
第 三 章 春鄉醉客
“我想,我該稱你一聲丁大俠。”少女又開口。“你晃必希望從我口裏得到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只是受人控制的小工具,而像我這等小工具除了接受命令之外沒有別的任何權利,只許有縱的關系,不許有橫的聯絡,所以我們自己人之間彼此并不認識。領導的也分許多層次,層層節制,地位越高權限越大,控制的層面也越廣。”
丁浩的心随着這些話抽緊。
這是控制手段中最殘忍的一種,已無人性二字可言。
毫無疑問,這少女是所屬門戶是密探組織中的一個小密探,所知當然極為有限,可是她說的可信麽?最大的疑點是她居然要求成全她,人要是想死方法太多,投水、吊頸、服毒、跳岩,以利器自裁等等,不勝枚舉。
“你要求區區成全你?”
“是的!”
“你自己不會想辦法死?”
“會,但……我不能。”少女猛挫牙。
“這令人費解,為什麽?”
少女窒了片刻,兩眼發紅。
“幹我們這一行的如果暴露了身份,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便只有死路一條,而且會死得很慘,所以……”
“你可以自己選擇幾較安然的了斷方式?”
“不能,頭目以上的有自裁的裝備,我沒有,也不許以其他的方式了斷,除非死在敵人手下。”
“什麽理由?”
“我還有親人,我不能連累他們。”目光已經泫然,臉上的神情由無奈而變為憤恨,她連死的自由都沒有。
丁浩深深想了想。
“你既然擺脫不了殘酷的控制決心求死,就沒有再替控制者保守秘密的必要,多說幾句又何妨?”
“不錯,可是……我什麽也不知道。”
“有兩件事你一定知道。”
“哪兩件?”少女兩修建瞪大。
“第一,你所屬的門戶。”
“不知道!”少女搖頭,“我被強迫變成工具之後,沒有人告訴我,也不許問,只知道唯命是從。”
天下竟然會有這等怪事,作為一個弟子不知道自己的門戶,這不是怪而是恐怖了,這門戶如此作的目的是什麽?這種情況江湖中還前未之聞,簡直是魔鬼行徑,那統治者定然是一個極端可怕的人物。
丁浩輕輕吐了口氣。
“好,算你不知道。第二,問你們直接發令的是誰?”
“這……”少女猶豫了一陣。“春之鄉!”
“春之鄉?”丁浩驚叫出聲,這太出乎意料之外,“春之鄉的主人是誰?”
“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命令都從那裏發出。”
“是桃花公主麽?”
“不知道,我沒見過。”少女頓了頓,“現在大俠可以下手了。”她緩緩閉上眼,淚水從眼縫裏滲了出來。
丁浩實際上是第二代黑儒,師訓是劍下不許殺無事之人。這少女只是個無辜的可憐蟲,能下手麽?當然不。她并非不怕死,只是接受早已排定的命運,縱使有一萬個不甘心,也只有逆來順受一途,她別無選擇。
“我不能殺你!”丁浩冷沉地說。
“那大俠是害我!”少女睜開眼,臉上一片凄厲。
驀在此刻,一個尖厲的聲音突然傳來:“豈有此理,人家憋不住了,要進林子裏去方便一下都不行?”
丁浩心中一動,他聽出是那中途示警的小貨郎聲音,他這一叫嚷必然有用意,當下匆匆向少女道:“你在此地等着別走,我去去就來!”說着,浮光掠影般閃去。
小路口,小貨郎的貨箱放在地上,叉腰瞪眼。
一個短打扮的漢子正獰視着小貨郎。
“小子,你還不快滾?”那漢子兇巴巴地喝叱。
“這地方是你家的祖産?”小貨郎分毫不讓。
“你想死?”
“光天化日你敢殺人?”
“嘿!殺你等于捺死一只螞蟻。”
“朋友,別随便欺負人!”丁浩已到了大漢身後。
“你他媽又……”大漢回身僵住了,後半句話再也吐不出來,臉孔也縮得很小,眼瞪大,嘴合不攏。
丁浩冷冷地望着大漢,心裏想:“看樣子這大漢跟那少女必是同夥而且同樣是小角色,逮住他也無大用,那少女着實可憐,何不如此如此……”心念之中,目光微瞥小貨郎,然後開口道:“你是來為林子裏那一老一少收屍的麽?”這句話暗示他已經殺了那少女,而已斷然指出他們是一路。
“一老……一少……我聽不懂?”大漢結結巴巴。
“你們不是一夥?”
“我……是過路的!”大漢額頭已經冒汗。
“那你走吧,以後別動不動逞兇。”
那大漢如獲大赦,沒命地狂奔而去。
“師叔祖!”小貨郎突然下跪。
“你是……”丁浩吃了一驚,“起來說話!”
“小的是空門……”小貨郎站起。
“我知道了!”丁浩擡手止住他說下去。
原來這小貨郎是“空門”弟子,怪不得要向自己示警。自己與空門上一代掌舵樹搖風是忘年交,所以他稱自己為師叔祖,而自己與當代掌門斐若愚是平輩,成了各稱各的,當然,怎麽稱呼是無傷大雅的事。斐若愚為了門中弟子無羽鶴被殺而親自出馬緝兇,空門弟子無處無之,他當也知道自己出江湖的事,丁浩迅快地想了一遍。
“你們掌門人現在洛陽?”
“是的!”
“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叫二鬥子!”
“唔!你替我辦件事……”
“師叔祖請吩咐!”二鬥子躬身回答。
“林子裏那一老一少老的已死,少的還活着,你設法處理一縷淡淡的幽香鑽入醉書生的鼻孔,他再仔細端詳這少年,突然憬悟起來,忍不住“咕”地笑出了聲。
“你是春之鄉的小桃紅?”
“公子的眼睛還真利!”
醉書生意念數轉。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找公子呀!”小桃紅笑得很逗人。
“找在下……怎麽說?”
“我們公主交代,找不到公子就別回去。”小桃紅苦起可愛的臉,我為了找公子,幾乎跑折了腿,凡是有酒賣的地方都尋遍了,我一個女孩子家到處被不三不四的人作弄讨便宜,不得已改了男裝,公子,要不是這陣雨還碰不上你,這叫天公作美!”小桃紅滔滔不絕,連珠炮似地放了一大堆,最後是一個甜甜的笑。
“小桃紅,你們公主眼睛還亮吧?”醉書生偏起頭。
“當然,不但亮而且美,亮得可以看透人的骨頭,美得連我都不敢相對。”小桃紅作出一副沉醉的樣子。
“嘿!區區以為她是個瞎子!”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們公主?”
“不然她怎麽會看上我這個黑炭頭?”
“公子錯了,我們公主看人不看外表,是看一個人的風度氣質,那是假不了裝不來的,這叫慧眼識英雄!”
“哈哈哈哈……”醉書生狂笑起來。
“這有什麽好笑?”
“非常好笑,小桃紅,你看我有風度?有氣質?還是個英雄對不對?我看多份是你們園裏好酒存多了,怕變成醋,所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翠子擋住,這是護身罡氣的妙用,當然,在雨幕中別人是看不出來的,因為雨絲分隔了視線,任何人也無法看出雨幕中某一點空間所呈現的特異現象,除非是跟他并行。
路邊出現一個茅亭。
醉書生說來不必避雨,但他還是習慣性的進入事幹。進了亭子才發現有人在避雨,是個小厮模樣的少年。
少年沖着他露齒一笑,碎玉般的小米牙,很美。
他禮貌地回以一笑。
少年靈活的眼珠子在上下打量醉書生。
“為什麽這樣看我?”他發覺了。
“你會法術?”少年的聲音也很好聽。
“法術……什麽意思?”
“雨沒淋濕你衣服。”
“哦!這個……你聽說過‘酒氣醺天’這句話麽?酒氣能醺天,當然能擋雨,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妙論,驚人的妙論。
“好一個酒氣醒天,放眼江湖恐怕沒幾個辦得到。”
醉書生心頭為之一震,他看對方唇紅齒白,身材瘦小,皮膚也細嫩,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想不到出語驚人,很老練的江湖口吻。仔細一看,更驚,這少年的臉相似曾相識,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小兄弟是江湖人?”
“可以說是!”
“我們……見過麽?”
“可能!”少年俺口而笑,笑态迷人。
一縷淡淡的幽香鑽入醉書生的鼻孔,他再仔細端詳這少年,突然憬悟起來,忍不住“咕”地笑出了聲。
“你是春之鄉的小桃紅?”
“公子的眼睛還真利!”
醉書生意念數轉。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找公子呀!”小桃紅笑得很逗人。
“找在下……怎麽說?”
“我們公主交代,找不到公子就別回去。”小桃紅苦起可愛的臉,“我為了找公子,幾乎跑折了腿,凡是有酒賣的地方都尋遍了,我一個女孩子家到處被不三不四的人作弄讨便宜,不得已改了男裝,公子,要不是這陣雨還碰不上你,這叫天公作美!“小桃紅滔滔不絕,連珠炮似地放了一大堆,最後是一個甜甜的笑。
“小桃紅,你們公主眼睛還亮吧?”醉書生偏起頭。
“當然,不但亮而且美,亮得可以看透人的骨頭,美得連我都不敢相對。”小桃紅作出一副沉醉的樣子。
“嘿!區區以為她是個瞎子!”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們公主?”
“不然她怎麽會看上我這個黑炭頭?”
“公子錯了,我們公主看人不看外表,是看一個人的風度氣質,那是假不了裝不來的,這叫慧眼識英雄!”
“哈哈哈哈……”醉書生狂笑起來。
“這有什麽好笑?”
“非常好笑,小桃紅,你看我有風度?有氣質?還是個英雄對不對?我看多份是你們園裏好酒存多了,怕變成醋,所以要找個能裝酒的來報銷,是不是?”醉書生又抖出了佯狂毫無忌憚。
“不管怎麽說,你跟我回去。”
“你先說說,跟你回去做什麽?”
“喝酒、作上賓,陪我們公主談心。”
“談心?”醉書生斜起眼。
“這有什麽不對,任何人要開口說話都必須乃由‘心’,心主宰人的一切,要是無心豈不變成了木頭、所以談話也可以說成談心。我家公主很寂寞,所以需要找她認為合适的對象來談心,這不對麽?”
“對,對,對極了,聆姑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可是……不對呀!桃園門外不時上演血劇,勝者可以入園為上賓,而且聽人說進園的都不見再出現江湖,那些難道都是有氣質有風度,圍着你們公主談心,不嫌多麽?”
“公子你錯了!”小桃紅神色不變。“那些話是進不去的人惡意中作,哪有只進不出的賓客,比如說流雲刀客,論外表可以說是不多見的俊品人物,可是氣質風度便差公子多了,現在該明白了吧?”她可是振振有辭。
“真的要我去?”
“非請你去不可!”
“你說過有好酒?”
“當然,人間少有市上無!”
“好吧!看在好酒的份上我跟你走!”
滿園桃花,淡紫嫣紅。
如果真的有春神,這裏便是春神的家鄉。
桃林深處,一幢精美絕倫的花軒,軒裏擺了一桌精致的酒席,器皿用具以兩個字來形容就是“華貴”。
醉書生已入座,坐在客位,以排場來說,他那副德性的确是不配,完全地不搭調。偏偏他被尊人上賓。
小桃紅已經換上了她本來的紅色女裝站在一邊,仿佛是一枝特別裝點的桃花,光憑她,就足以使這精美的花軒春意盎然。
兩名桃紅宮裝的待女打起簾子。
醉書生坐直身子,內心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但表面上仍是近乎冷漠的平靜之色。桃花公主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年輕好手為了一睹她的風采而不惜拼命流血,為什麽她要以這種方式作為迎賓的條件,又為什麽……
這香豔又恐怖的謎底即将揭曉。
眼前陡地一亮。
一個宮裝麗人出現在簾前。
說是麗人并不恰當,也不足以形容,像靈山百合,像空谷幽蘭,又像傳說中的仙女自雲端乍現,美得近于空靈,美得近于夢幻,如果你不是親眼目睹,你絕不相信人間會有這等絕色,她仿佛來自缥缈的世界,能使人忘掉自我,你的一切意念會在剎那間完全被主宰,在她面前你會覺得自己卑微渺小,産生一種不敢欣慕而是敬畏之感,的的确确是造物者的傑作,集所有的美于一身。
醉書生感到一陣暈眩,他再洋狂傲物也不能不為這超乎想象之外的現象所震驚,但他随即便冷靜了,他的定力也是超凡的,他站起身,長揖。
“在下荷蒙寵召,榮幸之至!”
“公子忒謙了!”音如金聲玉振,撩人心弦。
小桃紅上前用衣袖拂了拂鑲金嵌玉的高背椅,習慣性的排場動作。
桃花公主姍姍步出,擡玉手:“請坐!”
雙方落座。
小桃紅執起玉壺,斟酒。
醉書生笑笑,揚起手中小酒葫蘆,語調很自然地道:“在下一向習慣用這作酒器,否則難以入喉。”
桃花公主嫣然,像春花展瓣。
小桃紅也笑笑,替醉書生把葫蘆灌酒。
醉書生舉起葫蘆。
“在下敬公主!”
“公子是客,我敬公子!”
“不敢,彼此吧!”
桃花公主喝完照杯。
醉書生當然不能幹葫蘆,大大啜了一口,不由眉飛色舞,脫口道:“果然好酒,不類凡品!”
這酒入口生津,奇香沁人,用最通俗的一句話來形容,那便是“玉液瓊漿”。
桃花公主吃喝的動作姿态很美,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引人遐思,而醉書生號為書生卻不怎麽斯文,不能說粗野,但跟在英雄犧店之類的地方所表現的一樣,大而化之,一點也不拘束。
三葫蘆下了肚之後,醉書生臉上一直維持着可愛的笑容,并非因為賞心悅目,而是他已經醺然了。
桃花公主的酒量也不賴,一個人盡了一壺,現在她真正地是“桃花”公主了,玉靥生春,粉眼帶霞,更美,嬌豔欲滴,如果你曾經仔細欣賞過桃花的花瓣,那她現在的顏色便差不多了。
“公子,能告訴我你是師出何門麽?”
‘哦!在下……慚愧,無師自通!”
“無師自通?”桃花公主微蹙柳眉。
“能,機緣巧合,比如說……獲得秘笈之類。”
“噢!是這樣,那尊姓大名呢?”
“目前不能說!”醉書生似乎早有心理準備。
“為什麽?”桃花公主存心摸底。
“說來不好意思,在下自從八歲起就喜歡喝酒,十二歲便成了癖,家嚴屢誡不悛,十八歲被逐出家門,嚴令如不戒酒便不許用姓氏以免辱沒祖宗,故而多年來都不敢提名道姓,因為酒戒不掉。如今家嚴家慈都已謝世,這姓名将永遠不能再提了!”怪人怪語怪事,聽起來似乎像話卻又不近情理,反正信不信由你。
“咕!”桃花公主笑出了聲。“很有意思,公子的确能言善道,口才和酒量一樣好,來,我再敬你一杯。”
喝完。
“這不關口才,是實話實說。”
“我相信就是,公子怎不問問我姓什麽叫什麽呢?”
“在下看不必了,姓名只是一個人特定的表征,在下知道姑娘叫桃花公主,桃花公主就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