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第38章 人事已盡

駱連從洗手間出來的一個小時後，兩人相安無事地坐在桌前吃早餐。

作為早就對駱連展開攻勢的一方，虞一堅持着早上自己親手下廚的好習慣。加上昨天晚上卻是受到駱連的照顧，所以剛才趁人去洗手間的空隙，已經做了一碗青菜粥，煎雞蛋，以及兩盤小菜，連牛奶都熱好，是溫的。

虞一邊抿着青菜粥，一邊擡眼看駱連，駱連吃飯時專注而迅速，卻又不令人覺得魯莽，很快就把東西吃得幹幹淨淨。

意識到駱連還沒有離開飯桌是因為自己還沒吃完，虞一飛快地扒拉完了碗中的東西，還剩下一只煎雞蛋，他把碗一推，說飽了。

“我先走了。”駱連站起身。

“等等。”虞一跟着過去扯他的袖子，不料駱連剛好轉過身，兩人撞到一起。

虞一索性攬了攬駱連的腰：“我……”

他飛快地在腦內搜索留住駱連的理由。

“真的要走了。”駱連看穿虞一想說什麽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還有事情要辦。辦完事情通電話，嗯？”

駱連戀愛前和戀愛後簡直是天差地別，這種區別也只有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才能完全感受。就如同此刻的虞一，覺得自己幾乎要溺死在駱連這種該死的溫柔裏了。

雖然駱連從不說甜言蜜語，但他對誰好時，就能感到他願意把自己的棱角全藏起來，慣着你，寵着你。

虞一覺得越來越不可自拔了。

不知不覺就點了點頭，不知不覺就乖乖放了手，還幫人拍了兩下領子。

駱連于是又笑了。

“一切就快到頭了。”他說着，伸手刮了一下虞一的鼻尖。

虞一摸着自己的鼻尖，只覺得胸口的小鹿都快撞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出聲緊緊地盯着駱連，看他穿好外套穿好鞋，看他推門出去，最後回頭看了看虞一，沖他道別。

“駱先生！”虞一忽然在最後一刻追了上去。

駱連留下一個門縫，回頭望着他。

虞一推開那扇門，飛快地勾住駱連的脖子，将他往下微微拉了一下，探頭上去在他嘴角處蜻蜓點水吻了一下：“再見。”

幾天後，警方主動聯系了虞一。

原是為了李晟軍差點綁架人的事來找虞一。

自從那天無辜遇襲之後，經過深思熟慮，虞一還是采納了駱連的意見，報警，備案，并且在何甜甜出庭過後，着金律師帶她去警署部門進行進一步的資料補全。現在看來，警察應該已經掌握了何甜甜的話語證據，現在過來再次具體詢問關于虞一當天發生的事。

“我以為還需要去警局備案。”虞一笑着給兩人遞了茶水。

兩位警官坐下後都是一點頭：“我們只是想了解點信息，你也不是什麽嫌疑人，我們跑一趟就行了。”

“您說。”虞一在另一頭的沙發坐下。

“我們聽說何甜甜跟你的另一起案子也有關聯，或者說，是李晟軍。雖然內容已經大致了解，還是想聽您說一些細節。”

虞一将何甜甜，以及李晟軍和多年前的事全數再次講了一遍，确定自己沒有漏掉任何一個細節。兩名警察聽過後再次陷入了沉思，而虞一也沒有插話和打斷。過了片刻，兩位警察讓虞一再次形容當年看到李晟軍時，他這人有什麽不對勁。

“我覺得他當時不是要綁架我，是要殺我。”

“他為什麽早不出手？”

“這的确是個問題。”虞一說道。

“恐怕虞先生心中也多少有點答案吧？”另一位警察開口說道，在小本子上又寫了幾筆，“他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你打官司，打算沉冤洗雪時候出現，這說明他不願讓你翻案。看你在泥淖中掙紮，是他最終報複的目的，而這個目的馬上就要被取代了，他怎麽能不着急？”

“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

兩個人不約而同看着虞一。

“宋琦娛樂公司的股東，以及現任CEO，姓李。”

兩人沉默片刻後，一人開口：“所以你有足夠的理由去相信，從一開始，也就是說多年前，你進娛樂公司開始這場計劃和陷害就開始了，是嗎？”

“是。”

“我們明白了。”另一位警察合上本子，“感謝你的配合，以及提供的信息，我們會盡快處理。”

虞一亦對兩人點頭：“辛苦了。”

送走了兩位警官，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己也是昨天才得到的信息，甚至昨天還都不能完全接受，經過一晚上的消化，現在也漸漸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走到陽臺上抽了根煙，猶豫片刻，他抽出手機給宋琦打了過去。

複庭日很快就到了，這第二場開庭，幾乎順利得有些令人意外。

說是順利，當然是指虞一這一方。當然，有人順利，當然就有人不順利了。

令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的一幕，是宋琦一撇之前一場唯唯諾諾，決口不認的态度，這回幾乎順和到可以說是在配合虞一了。當金律師這邊給出什麽證據，宋琦那邊立馬承認，甚至還會給出一些有效的信息。而這些信息顯然是之前沒有和自己的代表以及律師提前核對的，娛樂公司那邊人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虞一眼睛瞟過去時，見他們面色死氣沉沉，于是冷冷笑了一聲。

他們當然死氣沉沉，因為這場開庭，他根本就不是沖着宋琦來的。從幾天前跟宋琦通過電話，再見過面後，兩人終于達成了一樣的共識，即使宋琦伏誅認罪，站在幕後的李晟軍也絕不能成為局外人。

對于宋琦并沒有記恨自己，反倒和自己同仇敵忾這一點，虞一并不意外。畢竟算起來，宋琦如今比他明白的還晚。着幾年來兩人所有的苦難，都和這個人脫不了幹系。

只是很可惜，宋琦不能早一點想通這一點，虞一則是壓根不知道內情。

“我不怪你，真的。”宋琦當時非常專注地看着虞一，恨不得讓他仔仔細細看遍自己眼中的誠意，“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嗎？我願意為此付出代價，但是當時，我真的……原諒我吧，我真的太害怕了。”

“我已經不怪你了。”這是實話，現在所有的一切在虞一看來，只是非常地令人無力，“各自重新來過吧。”

“我對你是真心的，小魚。”

這眼神虞一看過太多遍了，曾經，每次當宋琦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他就不忍心拒絕宋琦的任何要求。

“我曾經也是。”虞一離開時微微回頭，終于還是沒有看一看背後目光期待的宋琦，再也沒有回頭。

再回到法庭，兩人既已達成微妙而默契的共識，娛樂公司恐怕很快就會意識到。到時候宋琦又會處于一個什麽樣的境地呢？虞一沒有想。但他知道，既然宋琦邁出了這一步，就知道會承擔怎麽樣的代價。畢竟娛樂圈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待了這麽多年，宋琦心中應該有有數。

可不管怎麽樣，李晟軍，以及他背後娛樂公司的高層，他們必須被曝光。

法庭的程序進行到後半段，娛樂公司的高層顯然被激怒了，目光不斷盯在宋琦身上。虞一則是目視前方，餘壓完全無視。

中場休息的片刻，竟有一個男人走到宋琦面前試圖攻擊他，看上去應當也是公司裏的一員，最終被警察壓了下去。宋琦心驚膽顫，整個臉都有些煞白，他的目光下意識搜尋虞一，二人的目光一觸即分。即便虞一不說，宋琦心裏也應該有底，事情既然已經進行到這一步，沒有退路。不管他後悔與否，他必須配合虞一走完這後半段。

顯而易見，這第二場比第一場表面上看上去更為平靜，實則更緊張，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賭最終的結果。

雙方看上去風平浪靜，實則都比之前的第一場仗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這一點，光從金律師擦了兩次頭上的汗就能看出來。

顯然宋琦那邊的人意識到事情往他們想象中的道路偏移，措手不及，只能力挽狂瀾。

而宋琦，就是他們的那個變數。這個變數，也改變了虞一這場官司的結果。

整場過程中，虞一始終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警惕，配合金律師将雙方的言詞和行為做到了最好，最恰當的程度。以至于最後，當虞一聽到休庭時的那一清脆的錘聲，整個身體幾乎要癱軟下來。

人事已盡，再聽天命。

之前有不眠不休的那些夜晚，以及開庭前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那些虞一抛開一切只專注思考的細節和案件，這一刻都随着休庭的這一聲指令煙消雲散。很奇怪，它們一絲一毫都不再在他的腦海中逗留。

就像是被按下了某個開關，頻道突然被調節。

駱連的聲音，眼神，小動作，氣息，溫度，忽然就像是變成具象的形體一樣湧入他的腦海。

這一刻，虞一從未這麽想要立刻見到駱連。他很想他，非常想。

一個小時後，沉重的門再次推開，人群湧入審判室，靜谧地等待開場。

審判長的目光環視過四周，将人們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

所有人落座後，審判長收回鏡片後的目光，拿起木槌再次宣布開庭。

這一次給所有人的，是最終審判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宋琦的事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