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第31章 戰火

放在一個月前虞一絕對不會想到，一個月後的自己就能成功把追駱連的進度追到同一個屋檐下的程度。當然，駱連住進來的原因并非因為要跟他搞基。

但不論怎樣，對虞一都是一個階段性的勝利，值得慶祝，只是他眼下實在沒有心去想更多風花雪月。

李晟軍沒有被找到，那天晚上的按監控錄像雖然被調出來，卻因為光線太暗看不到臉。後天早上虞一和駱連被警察局請去喝茶，錄了口供，回來就就繼續準備案件的事。

李晟軍脫網，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再找上門來，只是肯定不會是近期。近期他在駱連的手下吃了虧，知道虞一也肯定會防範，所以他要做足功夫才會有有第二次下手。事情過去這麽多年，李晟軍懷恨在心，可想而知內心的忍耐力和持久的怨恨有多強大。

虞一不敢分心。

他和娛樂公司的糾紛正式開庭，雙方像是抱有某種默契，對外一直沒有宣稱此事。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從虞一的角度來說，曝光是遲早要曝光的，就是看在什麽合适的時機。

這也算是他在娛樂公司呆了幾年學會的一些心得技巧。

這天晚上，駱連從外回來，看到虞一圍着圍裙正在廚房做飯。驚訝于今天他的空閑，又被廚房的香氣吸引。駱連是完全不知道虞一還會做飯的，實際上，虞一平時确實做飯也少。

但是從前幾天駱連搬過來，他就沒有什麽表示，過了兩天身體徹底恢複後，又忙着案子的事，心中過意不去。

再忙也要意思一下，畢竟是自己在追人家。

這天晚上他難得做了一桌好菜，滿桌珍馐，連駱連都對他有些另眼相看。

“這幾天讓你費心。”虞一雙手合十，臉上卻笑得邪氣，“慶祝短暫同居？”

聽他三兩句話沒正經，駱連直接開吃，只是先給虞一夾了點菜，自己才動筷子。這一頓飯吃的兩人都很滿足，氣氛和諧。

“明天就要正式審理了，總感覺有點最後的晚餐的感覺。”虞一吃完飯抹了抹嘴，自我評價道。

“你會有好運。”駱連說。

兩人來到陽臺各自抽了一根煙，靠在欄杆上望着月色和燈火吞雲吐霧。

“有信心嗎？”

“信心，不算太多，決心是有的。”虞一靠着欄杆望着天上的月亮，“從來沒想過真的有一天會要為自己正名，說怕肯定是怕的，但既然決定去做，就着手去解決，不想太多。”

駱連笑笑。

得以和駱連在這頓飯的期間短暫地休息放松後，虞一回到自己的卧室，打開電腦。

他再次浏覽一遍文檔中早就寫好的文字，然後打開了微博。

當天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娛樂版的頭條全部變成同一條。虞一在前一天晚上八點左右發的那條微博，從詳情到後來，清清楚楚講了所有的事。局面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個小高潮，光轉發和評論就達到了十幾萬。

虞一的那條微博裏，先是詳細地寫了他和宋琦相愛的時間，過程，包括兩人互相的禮物，信件，随即畫風一變，急轉而下，他在微博上放了當年自己制作的胚子的一部分，以及電腦中的存盤，還有時間。娓娓道來當初之所以自己會指責為抄襲的來龍去脈，是因為宋琦根本就沒有通知他這個制作人，擅自盜用了虞一的，以及別人的音樂部分，并且署名了虞一。

虞一的語氣中沒有憤怒，沒有痛恨，只是平靜而肯定地講着事實。事實的背後三言兩語的留白，任由讀者肆意去猜測背後的複雜和冤屈。

長微博的結尾，他炸了最後一波，是當初私下裏娛樂公司和虞一的聊天記錄，配合他的解釋，把他們是怎樣颠倒黑白，扭曲掩蓋事實的真相一語道盡。

最終結尾的盡頭，虞一說，明天他就要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今天他站在這裏，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也不僅僅是為自己的音樂。

他站在這裏，是為了向一切的創作者致敬，不論輸贏，所有人都有權，并且應當看到。

在這條微博爆發之後，虞一三言兩語發了一條簡短地微博。事情拖了這麽久才找到應該處理的方法，是他的錯，但事出情理，無可自制。他計較當初愛過宋琦，所以願意善始善終，但宋琦沒有。

就這一句，足夠。

在自始至終的長微博中，他竭力維護創作者的原始性，指控這種行為的不妥。但卻從頭到尾，沒有說過宋琦的一個字壞話。就連含沙射影都沒有。

兩條微博，清晰地把來龍去脈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并且留白足夠，剩下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場軒然大波直到第二天法院正式受理的前一刻，依舊沸沸揚揚，不肯平靜。

評論和轉發中難免有質疑的，陰謀論的，罵虞一的，甚至給宋琦洗白的。但是這些人很快就被過于洶湧的其他評論者蓋過，痛斥。更多人幾乎是感動，或者說，懷着震撼地心情看完了事件的全部，并且大力轉發，宣揚，擴散。

甚至虞一和大飛他們合作的那個冷門電影公司，也轉發了這條微博，并且評論：向一切原創者致敬。

不言而喻，後面也跟着的是瘋狂的轉發。

辦公室中，宋天勇憤怒地将手機砸到牆壁上。牆壁上立刻出現深深地一道裂痕。

功虧一篑，他嘴裏不停地吐着各式各樣的髒話，好在辦公室中一個人都沒有，否則大概會有人心想，最不要臉的難道不是他本人麽？

雖然宋天勇沒有參與到當初宋琦與虞一的那件事中，但作為在其位上的公司經理人，他還是申請到以陪審的名義監督。實際上，說監督也不甚恰當，他那雙眼無時無刻不盯緊虞一的近況。

可惜盯得再緊也沒有用，虞一那條微博他幾乎懷疑有營銷公司在暗盤操作，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他又打電話到辦公室外面：“事情處理怎麽樣了？我讓你們買水軍，水軍！聽不懂嗎？現在情勢怎麽還是一邊倒，你們吃幹飯的嗎！”

電話那頭猶豫：“對方恐怕也買了水軍，短時間內不能再爆了，否則新浪那邊要出問題。”

宋天勇差點把座機也摔了：“公關部門呢？公關部門都幹什麽去了，讓他們立馬想辦法！”

“公關部門已經在醜化了宋經理！”那邊也急着解釋到，“只是現在實在不樂觀……”

宋天勇這回真的摔了座機。

相比起來，虞一那邊就安穩很多，雖然心中并不平靜，可比起宋天勇這邊的焦頭爛額，他的情勢已經算好太多。

他正和齊勝英打電話。

“水軍那邊的錢我幫你出了，就當你上次的模特費，放心，我都給你盯着呢。至于娛樂報那邊，夏夭全都打過招呼了，連老駱都屈尊打了個電話，雖然以後的情況不明朗，只要娛樂公司那邊不出什麽幺蛾子，這條微博應該不會被屏蔽也不會被删。”

齊勝英還在滔滔不絕說着，虞一卻從聽到駱連的名字起就有點懵：“你，等會兒等會兒，你剛說什麽？駱連和夏夭去打了招呼？打什麽招呼？他們跟娛樂板報和媒體那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娛樂那邊是沒什麽關系啦，媒體那邊老駱他爸有點說話權，以前在這個行業有點名聲，至于夏夭也有點人脈，找人在內部協調一下多少有用。”

齊勝英雖這麽說，虞一卻知道這輕描淡寫帶過去的“多少有用”恐怕不只是一點。之前就聽齊勝英說夏夭和駱連家裏的情況不錯，屬于富貴人家，只是沒想到不但有財還有權，而且還手握在媒體界的權，可以說非常重要，一般人壓不住。

至于齊勝英說駱連“屈尊”，虞一不疑有他，但凡能在媒體界有點說話權的，如今為娛樂圈的打鬧出面協調，可想而知多少有些違和。

但駱連這兩天對他什麽都不說，他還當做從頭到尾駱連都不打算插手。

挂掉電話後，看到手機上微博的紅色标注數字已經沒有，如今只剩下點點點，表示信息和通知太多。

虞一點開微博，清空數字，再關上手機。他必須時刻知道數字的增長量，以确保這條爆炸信息持續的影響力。

沒來得及繼續思索駱連的情況，就收到了駱連的微信，說他去了清平市，拍攝，信號沒有，有問題找齊勝英。

虞一當即給駱連回了電話過去，那邊卻已經關機了。

沒有時間深究，金律師已經到了門口，兩人再次探讨了一番，去法院正式遞交了訴狀正本。虞一知道一旦自己走到這一步，不被人發現是不可能的，不跟宋琦公開宣戰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提前一天發了微博，也做好了今天一整天可能會被記者騷擾和狂拍的準備。

遞交的流程持續的時間不久，但出來時虞一卻覺得渾身的神經都松散了，不由得長長出了一口氣。剛才在裏面見到了宋天勇以及公司的代理人，但并未見到宋琦本人。

直到走出了門外，他在馬路邊不遠處的一處樹蔭下，無意間看到了宋琦。

宋琦站在影子中，正神色複雜地看着虞一。或許是根本沒打算，也沒料到虞一會剛好看到他，四目相對的瞬間，宋琦的眼中有一絲慌亂，很快又被他抹平。

虞一也站在原地盯了他一會兒，轉身和金律師相互說了下話，然後轉身坦然地，大步地向宋琦走去。

宋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虞一。

他好似第一次看到虞一，就像很多年前那樣，渾身充滿着鬥志，信心，不卑不亢，不得不說，這樣的虞一吸引人極了。

要說沒有後悔是不可能的，風平浪靜後的多少個深夜，想到虞一他就後悔曾經做了那件事。如今再仔細想想，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把虞一和自己的感情牽扯到娛樂圈裏來。

當年的宋琦明知道娛樂圈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也明知道那時候的虞一是多幹淨的一個人，卻還是因為自己的一點私心，強行把他扯到自己的世界裏來。

而如今才後知後覺感受到剝離的疼痛感。

原來最痛苦的并不是自己背叛曾經相濡以沫的人，也并不是當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他的時候，而是這個人終于親手将你從他世界裏一點點剝離，将這麽多年唯一抱有的僥幸和自欺欺人撕碎……

這片刻間，虞一已經走到了宋琦面前。

他沉默片刻：“抱歉了。我想，這一回，你必須為自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