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危機
自從那晚過後,虞一沒有再去主動找駱連。他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上訴中去。
宋天勇對他合同的上訴也已經完成,這對虞一來說相當于兩個事件,同時要應付,焦頭爛額。他推掉了所有公司的約見,以及有可能的工作機會,全心投入。
倒是和齊勝英以及大飛見了一面。
齊勝英聽說關于李晟軍的事咂舌稱奇,但觀念上保持和駱連一樣,認為這個時候先不要去管李晟軍,專心做好眼前的事。而大飛則是聽說了那天虞一追出去的人正是李晟軍,差點拍板子跳起來。
“這件事先交給我吧,反正有一段時間空閑。電影那邊已經差不多完了,不用操心,我會盯着後期,等首映的時候請你一起去。”大飛說道。
還有大飛的電影制作公司的人來過,他們隐晦地問虞一有沒有打算加入大飛他們的音樂制作團隊。團隊雖然是和電影制作方同一家公司,但是流動性,獨立的,并不僅限于跟劇組。不得不說,相處的這段時間來看,大飛他們的音樂制作團隊的确屬上成,并且很符合他想要的音樂制作模式,純粹地制作音樂。
可眼下的事情還沒有搞定,他不願給自己另加新活。以前他沒有過加入制作團隊的想法,現在雖然主意動搖,也認為至少要把和宋琦之間的糾葛徹底清除好再說。
只有告別舊的,才能繼續向前走。
不管是感情方面,還是生活和事業方面。
虞一忽然就明白了那天駱連對他說的話。
剩下的一個月,駱連和金律師見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很快,這件糾葛的事進入了仲裁階段。
宋天勇是後知後覺發現虞一打算搞大事,驚怒之下還有震驚。當然了,這件事經過上報之後,決定權交給了娛樂公司更高層的人,先是不是宋天勇這個經理能夠全權決定的。
虞一本以為宋天勇,或者宋琦會親自來找他。
沒想到最後來的人是徐霞。
有段時間沒見,徐霞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還要瘦了,可比起之前的宋琦還是好了許多,至少看上去不憔悴。虞一認為這是一場惡戰,或者徐霞需要放下身段來勸說,本來已經打定了主意堅定不移立場,沒想到徐霞跟他相對無言片刻,從包中又掏出一份合同。
虞一看着桌上一份全新的合同,心想,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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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希望雙方能夠各退一步。”徐霞再次開口,不像以前那樣鋒芒畢露,“這也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為宋琦的事情奔波,也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我。”
“什麽意思?”
“我已經遞交了辭呈,以後也會到其他城市去。等到這件事辦完,手上的交接工作也妥善之後,我就會離開公司。”
虞一意外于徐霞的坦誠。印象中這位經紀人除了咄咄逼人外,還有千百種手段巧取豪奪,是非從良,難以判斷。她給人的感覺也一直是冰涼,堅硬,公式公化,從不跟人談及自己的私事,也對別人的私事毫不評斷。
“以前在其位,謀其職,做了很多違背本心的事,現在也是時候退出了。”徐霞說道,“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解決宋琦那件事上,并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實際上,我也并沒有決斷權去處理那件事。我只是個執行者。”
“我明白。”虞一點頭。
“這是一份全新的合同,內容不是我和宋天勇拟定,但經過我們的同意。現在是多事之秋,娛樂公司最近也遇上一些麻煩,暫時轉不開身,希望雙方都能節省點力氣,不至于兩敗俱傷。合同上提及,之前你和我們公司簽署的合同可以正式作廢,并且私下裏如果你有要求,公司也可以賠你客觀的賠償金,具體數額在有意向之後,雙方可以再次讨論。至于公司那邊唯一的要求,就是放棄追求當初宋琦盜用音樂的事。”
顯然像練習過很多遍,徐霞流利而簡潔地跟虞一解釋了一遍合同的內容。
“我不需要看,你拿走吧。”虞一用目光指了指桌上的合同,“回去轉告宋琦,法律程序見面。我輸了自認倒黴,但只要我沒輸,就覺無妥協的可能。”
或許是太久沒有見到駱連,這天晚上,虞一格外的想見他。
可是又擔心自己單方面打破這種默契的局面,思來想去,終究是感情占領了理智,給駱連發了條消息。
一起晚飯?
沒過一會兒,駱連直接回了電話回來。
“不都說你不怎麽用手機,怎麽覺得回回都能找到呢?”虞一笑着調侃。
“工作需要。”駱連說,“在哪見?”
虞一想了想:“第一次吃飯的串串那吧,七點半見。”
時隔一段時間見到駱連,虞一總覺得他更加賞心悅目。似乎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個男人在心裏的分量越重,就每一次見面都有日新月異的變化。變化總能帶來欣喜,也總能安撫躁動的情緒。
兩人果然很有默契的沒有提這段時間關于對方的只言片語,就像話家常一樣,偶爾聊聊駱連最近,然後駱連聽虞一抱怨案子,抱怨徐霞,抱怨宋天勇。
他向來是個很好的聆聽者。
開了兩瓶冰啤,駱連只喝了半杯。回去時駱連提議他來開車,雖然虞一喝的不多,但九點十點本來就容易查酒駕。虞一想了想,也應允了。
只是比起上次,他這次可以說是心無雜念,絕對沒有主動請駱連上去坐坐的意思。
當然,他只是呆坐在車中,不願意下去,就仿佛等待着做點什麽似的。
駱連無奈地在一旁看着他,兩人打開車窗,在路邊,坐在車中緩慢地抽完了一根煙。
“該走了。”
“怎麽回去?”
“打車吧。”駱連毫不在意,“回見。”
虞一目送他的身影轉過牆角,才把下車重新停好車,哼着小曲手中轉着鑰匙,心想下次駱連再回到這個地方,不論如何都會把他請上去坐坐。
當然,最好不僅僅是坐坐而已。
虞一住的地方乘坐電梯到高層,他那一層平時的逃生通道燈壞掉,所以晚上一整層都沒有燈光。
掏出鑰匙開門,淺淡的月光映照在門板上,若有樹影在晃動。
樹影?
這可是十幾樓!
發現不對勁的瞬間,虞一抽身扭頭,來人的速度卻更快,一下扣住虞一的脖子,力氣大到驚人。虞一的反應已經算很快,他用手肘抵禦,試圖借力推力,但只容許身體往外滑了一寸,又被對方揪住頭發扣緊,狠狠撞在牆上!
虞一和駱連或大飛的體格完全不同,一時間難以抵禦如此強悍的鎮壓,腦內的反應更快,情緒萬千。
搶劫?偷竊?害命?
都不像。
思考的瞬間他已經被對方整個人控住,牢牢不得動,唯一能夠靈活的地方就是手腕,說時遲那時快他迅速地伸到口袋中,指紋解鎖并憑借感覺打開通話。
按照之前的習慣,目前屏幕上顯示的是通話記錄,他随便點一個,根本不知道是誰,但眼前的情況下,只能病急亂投醫了。
今天他聯系的人很多,徐霞,娛樂公司的人,大飛,小葵,駱連,還有一些公司的人。不論是誰,千萬千萬,一定要接這個電話。
确認電話通了之後他将話筒聲音調小,确認不會被身後的人聽到,就把手從口袋中拿了出來,以免綁匪懷疑。
“你是誰?”虞一盡量保持聲音平靜,但不可避免的顫抖還是出賣了他。
背後的人哼笑了一聲,聲音很細,像是掐着嗓子一樣的:“學長,貴人多忘事,真的不記得我了?”
虞一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找錯人了!”
“知道你姓虞,找的就是你,虞一!”
說到最後一字,似乎有忍無可忍的憤怒,将他一下子扳過來,面對面怒目。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扭曲的有些猙獰的臉,接着就是這個男人的眼睛。在看到他的眼睛的瞬間,一些模糊的熟悉感水流一般湧入虞一的腦海,而黑暗中他晦澀不明的臉帶來強烈的違和感,還是令虞一第一時間膽寒。
“李晟軍!”
他至今沒有研究透李晟軍在他人生中究竟扮演着怎樣一個角色。沒想到見到真人,對方仿佛對自己擁有莫大的仇恨。想到那天自己單槍匹馬就敢去追李晟軍,回想起來不覺恐怖,現在的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那天的李晟軍不知把自己引誘向何方……
“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李晟軍扭曲的臉微微平複,“學長,一個高中的人,不至于這麽健忘吧?如果李晟軍這個名字不熟悉,李響呢?”
一個模糊的雛形逐漸清晰,虞一緩慢地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晟軍。
“也難怪你的認不出我!其實我和當年的容貌變化不大,但這幅嗓子早就不是當初的聲音。你想到誰,又怎麽會想到我呢?”李晟軍說着嗬嗬地笑起來,聲音沙啞又尖細,聽的人耳根發毛。
“李響……你是李響?你怎麽會……”
“怎麽會變成這幅樣子?不,準确來說,怎麽會變成這幅嗓子?”一瞬間李晟軍臉上的表情又猙獰起來,“雖然不是拜你所賜,卻要拜你當初袖手旁觀之恩。你猜猜,當時讓你怕的要死的那兩個學長,現在怎麽樣了?”
虞一眼前浮現出一個弱小的青年,一頭黃毛,腦袋被兩個強壯的男孩兒按在水泥地上,目光那麽絕望,讓人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心冷。
“他們一個車禍身亡,一個因為賣白‖粉入獄,現世報!”李響笑着看虞一,“不過你是我要找的這三人中,混的最好的,現在,該你了!”
虞一不知道李晟軍究竟來找他做什麽,他還需要更多的信息,還需要更多的對話來拖延時間。但憤怒中的李晟軍根本沒有給他那個機會,他驟然收緊的虎口讓虞一喘不上氣來。
太過投入剛才令他震驚的事實,以至于完全忘記口袋裏還有他撥通的一線生機。
那一線生機,現在掐斷了嗎?
他模模糊糊地想。
不管是誰,随便是誰……只要肯來,只要你肯來……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眼前的畫面已經開始變花,出現斑點,那是缺氧和充血的表現。
李晟軍他想幹什麽?他就想這麽徒手地掐死自己嗎?
就在意識消失的下一秒鐘,耳邊響起一聲巨響,随即是李晟軍的怒吼,還有博打的聲響。
新鮮的空氣重新湧入肺中,腦袋嗡地一聲釋放壓力,意識重新回籠。虞一忍不住地伏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咳嗽,整個人大聲地喘氣,幾乎要昏死過去,頭痛欲裂……
緊接着,巨大沖擊力後的回緩讓他的遺失再次放空了半分鐘,這半分鐘裏他沒有注意到旁邊任何的聲響。
直到整個人緩過來,一雙有力的胳膊環繞住他。虞一投入懷抱,那是個全是汗水的懷抱,他卻覺得無比慰藉。
“你怎麽樣?”微微紊亂的氣息和不同以往的口氣透露出他的焦急。
透着窗外淡淡的月光,虞一看得清男人堅毅的輪廓,接踵而至是那股熟悉到不行的,洗片水與煙草的氣息。
撲鼻而入,無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