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約定
當天晚上,虞一行李剛放下,就主動去約了徐霞。一份正式的律師函正躺在他的郵箱中,而他之前聯系的律師也約到了這個周末。以後的事情身不由己,一切都會變得複雜起來。
“我不想再見他們宋家人。雖然我對你從來沒什麽好感,但相對比起來我還是選擇和你見面會好些。”虞一一雙筷子心不在焉撥拉着盤子中的青菜,“徐小姐說說看,這損招定不是你想出來的,你當初巴不得我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幹涉宋琦不是嗎?”
“的确是宋天勇的意思。”徐霞抄着手臂坐在對面,一動沒動,靜靜觀察虞一,“我聽說你這幾天還和朋友一起遠行出門了,就一點不着急?這件事,你要怎麽處理?”
“別說的好像自己是個局外人一樣。”虞一喝了一口湯,砸吧砸吧,“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問心無愧,不吃你們先發制人這一套。律師我已經請好,請你通知宋先生,我本人雖沒什麽錢,但是不論是借,貸款,還是怎麽樣,這場官司我奉陪到底,絕不說一個不字。我和當年已經不一樣了,如果這一次依舊妄想用你們公關的那些伎倆——用流言蜚語壓倒我,恐怕是異想天開了。”
他在盤子中翻了翻,毫不客氣地将最後一塊紅燒肉夾走了:“你告訴他,如果他有時間跟我耗,我就耗到底。”
“恕我直言,這是下下策。”徐霞抿唇看了他半晌,開口說道,“一直以來,雖然你對我有惡意,我對你卻沒有,當初我看似冷眼旁觀,實際上誰不為你心寒呢?宋天勇的性格我了解,這種事上他真的有死磕的本事。他的要求的确很過分,但對你也并非百害而無一利的。至少你可以在娛樂圈中換個身份和名字,重新做起,不管怎麽樣你是幕後音樂人,總有辦法東山再起。”
“你把我想得太簡單了,徐小姐。不要拿你對待藝人的那一套來對我,沒有用。首先,我不是一個藝人,我是幕後音樂人。音樂人的意思你懂嗎?”虞一掀起眼皮,定定地盯着徐霞,他的目光在此刻仿佛有某種穿透力,“如果盼着掙錢,盼着商業包裝,我當初也不必走藝術這條路。更不必當一個幕後音樂人。宋天勇的行為,從頭到尾都在挑戰我的底線,恕我不能容忍。”
“可是你……”
“好了。”虞一拿起紙巾擦擦嘴,示意徐霞打住接下來的話,“話就到這打住吧,宋天勇那邊絕沒有妥協的餘地。”
他站起身,從錢包中掏出兩三百塊壓在碗底,揮了揮手,一聲再見都沒有。
徐霞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虞一卻在快走出門口時略略停住了。他回過頭:“你大可以還轉告他,這輩子,我不會再為他的人寫哪怕一個音符。一個音符都不會。”
第二天一早,大飛親自登門拜訪了虞一。虞一迷迷糊糊地還沒睡醒,穿着一身睡衣在家中晃蕩:“這麽早什麽事兒啊?”
“昨晚你沒去太可惜了,我們去了一家新開的川菜,巨好吃。”大飛叨叨逼說着,一邊把豆漿油條煎餅果子放在茶幾上,“喏,早餐給你帶一下。”
虞一說了聲謝謝:“一大早這麽正經,到底是什麽事兒?是不是胚子的事又有進展了?”
“你聰明你聰明。”大飛咬開一袋豆漿,“我打算聽你的,把這件事上報到制作組以及投資方去。畢竟非同小可。但是我查了那個人的底細,他多年前當過你的粉,而且還跟你是高中同學,這些事我查得出來別人也查得出來,不知情的人肯定認為你以前得罪過他,他這是沖着你來的。那樣的話,對你在組裏的地位實在不利。”
“我哪有什麽地位。”虞一笑笑,走進洗手間洗漱,“說白了我個體戶一個,不就是跟場子亂跑。我當初能看中這個電影組也是有原因的,再說了,咱們現在制作已經接近尾聲,我也快走了,沒什麽怕影響不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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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嗎?”大飛的話題顯然一下子被虞一拉了過去,“我以為你會留下來。很多跟着組的人因為很适合制作室,基本上跟一期就可以決定留不留下來。我以為你在這兒也挺快活,顯然制作商那邊也對你很滿意,如果沒有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你肯定會留下來。我跟小葵都是這麽留下來的,還是同一期。”
“留不留不一定,但打一開始我是肯定沒想過的。再說吧,以後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機會,不一定這個就是最适合我的。”虞一用手抓了抓頭發,稍事修整,又換了套衣服才出來,“這個人沖不沖的我來,就看當初宋琦的那件事是不是也是他幹的。雖然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但我怎麽就有種微妙的第六感呢……”
“你的第六感基本錯不了,比我和小葵可敏感多了。”大飛撞了一下虞一的肩,“那你打算怎麽辦,你現在到底是想不想我通報上面啊?”
“先等一等吧。”虞一一手揉着額頭,滿臉十分肉疼,“我現在宋琦那邊的官司都焦頭爛額,後天還要去見律師。你說你查到的那個人先給我留着,我打算親自去問一問宋琦。千算萬算想把他繞開,沒想到最後在這兒等着我呢……”
“沒關系,我瞧着你最近戀愛挺順利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大飛很是同情地拍拍虞一的肩膀。
“我什麽時候戀愛了!”虞一苦笑不得,“你個八卦教主又哪兒聽來的消息。”
大飛咦了一聲,十足的不可置信:“你跟駱先生不是在戀愛嗎?那啥,我看你倆湊一塊的氣氛,跟別人完全不一樣。”
“我謝謝你了,求你千萬別再關注我。”虞一三下五除二把大飛帶來的早餐都解決掉了,“你查到的那個男人照片發我一份。對了,名字問到了嗎?”
“問是問不到了,但我托人查到了。”大飛把口袋中的照片往桌子上一拍,翻了個面,背後仨大字——李晟軍。
大飛走後,虞一翻來覆去地看手中的照片。他忽然起身,翻箱倒櫃地找高中時的畢業手冊。因為當時他也參加過一段時間攝影組,雖說這方面他拿不上臺面,但确實也留下過一些照片。這些東西都被他整理在資料夾中,和高中的畢業手冊夾在一起。
虞一在一旁翻箱倒櫃,攤得滿地都是東西,放在桌上的手機卻響了聲。
他當是垃圾短信,沒有回複。後來他在查看手冊時,手機又響了一聲,他也沒有理會。
手冊是找出來了,只是他看了自己拍的所有照片,并沒有這個叫李晟軍的人。而且他還拿着放大鏡逐一對照了他們那一屆的畢業合影,依舊沒有找出和這個人相似的面孔。剛開始虞一還當這麽多年過去,人的容貌肯定會有很大的變化,然而當他拿着放大鏡看了三遍,并且有了頭暈眼花的趨勢後,終于确定這個人至少在他的畢業照中沒有留下合影。
那麽這麽說來,要麽他那天缺席,要麽他與自己不是同一屆。如果是後者,那虞一認為兩人更沒有理由有交集。難道他覺得對方是沖着他來,純屬是想太多?
可是,真的有這樣的巧合嗎?
掙紮半天,他還是決定給宋琦發一封郵件,與他當面問問李晟軍的事。
雖說他與宋琦已決定形同陌路,當初那件事也過去許久,現在追問細節于事無補,況且也不一定真的能打探到什麽,可這畢竟和他現在的團隊關聯,甚至和他的以後也會有關聯。
獨自靜思良久,虞一拿起手機。
然而屏幕一亮,上面竟顯示着駱連的來訊。
虞一第一反應是自己眼花了,然後又忙點開,發現真的是駱連發來的信息。
這個幾乎不怎麽用手機和移動設備的駱先生,竟然主動給自己發消息,這可是個不小的驚喜。
駱連微信中說,他要洗照片了,問虞一,他拍的膠卷要不要他洗。緊接着是一個問號。想來就是剛才他查看手冊手,第二聲訊息,是駱連無聲地詢問。
“惜字如金,多說一個字會死嗎?”虞一一字一句地說,并且一字一句地打到對話框中,發送後又打了一句出去,像自問自答,“不會,但會渾身不爽,是吧。”
虞一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越來越高,想了想,終究是覺得不妥當,于是一連撤銷了剛發的那兩條。
“忙,下周三可以嗎,等等我。”
這回他沒有大意,捏着手機心心念念地等了半天,對方卻沒有回複。氣得虞一甩手機整櫃子,決定以後還是自己忙自己的,不要專門等誰的短信和電話了。
這天他睡得格外早,睡之前還躺在床上差了不少關于公訴的資料。有些有用的他甚至整理下來,等明天做參考……明天,明天還有更忙的事情。他要将自己當初的那些音樂,創作證據,以及事情發生後的諸多不好影響,和當時宋琦的公司跟他私下交涉的證據全部整理出來,好在和律師見面時全部提供最全面的資料。
而另一邊的駱連,在忙完之後洗了個澡,從浴室出來後才看到手機上的信息。
屏幕上仍舊顯示着虞一撤回的那兩條,但打開微信,信息框中顯示的卻是消息已撤回。駱連抿着唇看了片刻,對着床頭的鏡子模仿虞一發信息時的語氣:“不會,但會渾身不爽。”
說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對着鏡子笑了一下。還真像自己平時能說出來的話。
“好,等你。”他回道。
可記得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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