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舊疤重揭
虞一問:“你怎麽看起來一丁點都不傷心?”
大飛道:“我心裏恨,我要報仇!”
“你要怎麽報仇?”
“我要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曝光他。”
二人對視片刻:“……”
“不管可行不可行,這件事如果搞清楚并且有證據,就寫封信給制作方以及投資方,看他們怎麽說。”虞一摩挲着嘴唇,“如果有可能我們甚至能去告他惡意引導我們。”
大飛打了一個榧子:“交給我好了。”
對于這件事,虞一心中始終心存疑問,但是沒兩天,麻煩又來了。他很快沒有時間考慮大飛那邊的狀況。
上次徐霞來過之後,走的也很快,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針對虞一。那幾年裏虞一對徐霞的印象很不好,關系也不好,實際上是因為徐霞的許多做法他并不認同,但從徐霞的角度來說,她從來沒有針對過虞一,更沒有惡意。甚至當初虞一隐退的時候,她大有為虞一扼腕之感。有才華的人向來得之不易,而世上總不少惜才之人,徐霞就是其中一個。
徐霞再傻,也感覺得到虞一對她的抗拒感,以及不多不少禮貌的疏離。但這一次,她不僅僅是一個人來。她帶來的還有宋琦。
兩人從車上下來後,臉色都不大好,但當徐霞打電話将虞一叫到這間工作室樓下的咖啡館時,兩人又心照不宣地對虞一揚起笑容,他們從來在別人面前總能隐藏自己的情緒,配合得天蟹衣無縫。
而至于虞一,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徐霞和宋琦坐在一起,就坐在他面前,他幾乎是不能相信宋琦竟然會和徐霞一起來找他。
虞一看到兩人的瞬間,一句話沒有,起身就走。
宋琦率先上前攔住虞一:“小魚!”
“放開!”虞一轉頭剜了宋琦一眼,眼神狠辣。
宋琦從前哪被虞一這麽看過,一瞬間愣了一下。就這一秒的間隙,徐霞已經從身後走來。
Advertisement
虞一的目光緊接着移到了徐霞身上:“糟踐別人也有個度,我忍而不發不代表我沒底線。”
平日虞一說話雖不中聽,卻不會用這樣充滿惡意的詞,由此可見他确實惱了。
松開虞一的手,宋琦一心急就忘了和徐霞原商議的計劃:“我們并沒有強迫你做什麽事,就算靜靜聽聽我說話都不行了嗎?小魚,我們為什麽會走到這個地步?”
的确,從一開始,宋琦和虞一雖然一拍兩散,虞一主動承擔罪名,卻是他心甘情願。
他那時從沒有怪過宋琦,畢竟讓他承擔罪名的做法和想法,并不是宋琦讓他做的。從始至終,宋琦也沒暗示,或勸過他替自己去承擔這份責任。他只是什麽都沒做而已。
他只是一天天枯坐在那兒,雙眼無神,日漸消瘦,用最落魄的一面将虞一所有的指責堵在心裏,并無聲譴責他的作壁上觀。
等虞一徹底從這段失敗而慘痛的教訓中走出來,幡然醒悟時,才恍然當初宋琦的做法是多令人心寒。
不過事已至此,昨日種種,全部翻篇,他也沒有理由回去找舊債。權當給自己買個教訓。
可如今宋琦再一次找上他時,甚至跟徐霞站在一起時,虞一忽然有種出離的憤怒。
“我和你不是一回事,別扯上我。”虞一看着宋琦的眼神漸漸冷下來,他上下打量了宋琦一眼,“你應當問問你自己,是怎麽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三人還在中廳僵持,門口響起鼓掌聲。
虞一回過頭,不知何時咖啡廳裏的人全都走光了,連前臺都是空空如也。宋琦他們一開始就安排在這裏給他一場堵截,不過虞一不怕。
來人是宋天勇,看他的眉眼,與宋琦竟有幾分相似,眼神卻不盡相同。宋琦人再如何沒有底線,至少看虞一時,眼中常是溫和的,不帶惡意的。宋天勇的眼神卻令虞一想起毒蛇的信子,被它盯着的獵物都不由脊背發寒。
宋琦賣虞一面子,是因兩人過去終究還是有感情在,宋天勇卻不會,他用同樣冰冷的目光回報虞一,緩緩走到吧臺前,拎了一把凳子,往走廊中間一摔,抄着手臂半坐上去。
“虞先生大概不認識我,我卻對你印象很深刻。過去那幾年,我堂弟承蒙你照顧。我對你們過去的糾紛不了解,也不感興趣,我只知道現在我坐在這家公司的高位上,應當找尋對雙方最合适的選擇條件。”宋天勇慢條斯理地從包中抽出一份合同來,輕放在吧臺上,兩指一并往前推了推,“這是當初你和宋琦的合約,五年,是你自己親自簽下的。現在還差兩年左右。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先聽我說完——我這個人心眼直,只認死理。徐霞和宋琦給我講的那些人情蟹事兒我不管,我只認合同。既然沒有解約,你理當繼續為我們工作。”
虞一冷着臉聽宋天勇講完,嘴唇動動,聲音冷得像冰:“你做夢。”
“你可以不配合,律師函是我差人發給你的。要麽你拿出違約金來,我們走正規流程,要麽咱們法庭上見。”宋天勇笑道。
“哥!”宋琦有點急了,“咱們不是這麽說的……”
“你給我閉嘴!”宋天勇狠瞪了宋琦一眼,面對堂弟時他的語氣和眼神全變得犀利,“沒出息的東西!”
宋琦用力抿了抿唇,胸口劇烈起伏,終究還是沒說話。
虞一了然地看着宋琦,這幅神态,他當年簡直見慣了,如今更是見怪不怪。當初他為了宋琦受天大的委屈,也沒見宋琦站出來為他擋一槍一炮,更別提時隔至今……只是他沒想到,宋琦這些時日一點變化也沒有,一如當年的怯懦,不擔責。
“好了,瞧你們搞的跟仇人見面似的,真的沒必要。”在箭弩拔張的氣氛中,宋天勇卻又忽地一笑,從包裏掏出另一份合同,“我知道以你們的過昔,和你現在的資金狀況,或許會對我的提議為難。所以我提前拟定了另一份計劃,大家各司其職,各退一步。”
徐霞長眼色地上來接了另一份合同,遞到虞一面前。
虞一并沒有伸手接,只是垂了垂眼皮,飛快浏覽了一眼。
宋天勇癡人說夢,這招以退為進倒是用得極好。比起重新回到宋琦身邊,為他透支自己的音樂,宋天勇的另一份計劃書,是讓虞一與公司新捧的兩位藝人達成合約,将剩下兩年時間用完。與此同時,之前的合同作廢,不再生效。
宋天勇很有耐心地等着虞一,半晌見虞一擡眼,勾了勾唇角。
虞一微微笑看着他,輕聲又同樣三個字:“你,做,夢。 ”
四人靜靜相持幾分,最終宋天勇報以同樣的一笑,只是眼中終于阻擋不住溢出的狠惡:“真可惜,看來只有打官司一條路可以走了。虞先生,在家等着接起訴信就是。”
最終的散場,以虞一一言不發,冷冰冰等着宋天勇結束。徐霞是早有預料,虞一是塊硬骨頭,宋琦也若有所失,實際上他恐怕是夾在中間最不舒服的那一個。對虞一,他于心有愧,對堂哥,他也不敢悖逆。
只有虞一在所有人都走後,終于松了一口氣,久久坐在卡座中沒有動作。
咖啡館的人又漸漸回來了,周遭重新充滿交談與笑語,剛才的荒唐局煙消雲散。這一次面對宋琦,他卻無法忍住自己的失望。本早就對宋琦沒有期望,更沒了念想,但想到他剛才一句話都沒有說,連維護都不曾有一句,還是無比的心寒。
這種心寒無關曾經的風月,只是換了任何一人,你曾為他鼎力相助,又替他頂了惡名,卻又在危難時被對方棄置的心寒。
他一人在咖啡店中枯坐了一會兒,出門默默走到馬路對面的路牙子上,蹲着抽掉了近半包煙。
他的煙瘾又犯了,本來一天兩根,已經控制得很好。
駱連這兩日在準備外出的行頭。
他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學會了如何自律地約束自己的生活。讀書期間,他學習,社交,攝影,鍛煉,就為自己制定過完善的計劃,并且一絲不茍從不落後的執行。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成年後,在身邊的衆多旁觀者眼裏,有時甚至覺得他的自律近乎于禁欲。駱連每年雷打不動的,以攝影為主的二三次遠行,這麽多年都一直保持。
因為行業比較自由,相比于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在大多數青年人行列中,他踏過的土地不勝其數。
雪山,沙漠,深林,熱帶雨林,總之就是越艱難的環境他越喜歡。到了當地,還要尋找當地人的居所,攝景,也攝人。這些對他來說就仿佛是某種能源。
駱連每次遠行也未必一人,偶爾會帶朋友或同行一起。比如,現在得知消息趕過來的夏夭,以及齊勝英就端坐在他廳裏,兩人竊竊私語讨論不斷。
他們一人坐在沙發一頭,托腮,另一人坐在茶幾上捧着茶杯,駱連從樓上下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我有個提議。”齊勝英鄭重其事地舉起小手。
駱連一手端着包,沖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說,一邊快步向下走。
“我朋友近期剛好去采風,能不能算上他們一起?”
駱連下樓的勢頭稍緩:“幾個人?”
“兩三個。”
“坐不下。”他言簡意赅。
“他們自己開車,保證不添麻煩。”
駱連頗有考究地看了他一會兒:“你想帶虞一?”
齊勝英覺得額頭汗津津的:“emmmm……”
“他太好奇,各種方面。”駱連說道。
話音剛落,一旁靠在沙發上的夏夭卻噴了,廳裏的兩人都轉頭看他。
“抱歉抱歉。”他雙手合十,臉上笑眯眯,毫無誠意,“我倒覺得帶上他沒什麽關系,反正是采風嘛,這次去的地方也不是很偏,何況我們三人都認識,聊得到一起去。”
“除了他還有誰?”駱連又問。
“他工作室倆朋友。”齊勝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可能不知道,他最近碰上點麻煩,愁得焦頭爛額。似乎牽扯到官司上的一些事,朋友去幫他找律師,我就說扯他出來幾天放松放松。”
駱連好一會兒沒說話,齊勝英有些期待,夏夭則是一臉看消息的表情靠坐在一旁。
見他一絲不茍地将背包扽了一下,用力一扯繩子,小臂上拉出流暢的肌肉線條:“到時候你們兩個跟我一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