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還不是個大佬咋的
氣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實際說是尴尬,也不過是虞一自己覺得尴尬。
夏夭盯着他看,他則轉頭去看駱連。駱連索性誰也不看,抿了一口剛上的啤酒,皺眉舉起瓶子,靜靜望着瓶子上的标貼。
“怎麽說呢?”虞一微笑問夏夭。
“你之前進來後不老實的目光。”夏夭盯着他回答。
虞一徹底敗了。先前他還在意駱連的反應,費盡心思怎麽打太極,結果駱連一副神在在,壓根不注意他倆的對話。以駱連給虞一的直覺,他并不是沒有聽到兩人的談話,而是異性戀還是同性戀這個問題,對于駱連來說就像今晚吃蘿蔔還是青菜。
見虞一半天沒答話,眼珠子還滴溜溜地時不時轉向駱連,夏夭心明眼亮,一下就懂了。
“來來同道中人,我跟你說幾句悄悄話。”說話間就勾着脖子把虞一勾到一旁去了。
這下駱連有了反應,看着他倆好一會兒,仿佛兩人在進行什麽不正當的秘密交易,令人背後發毛。
“你看上咱家老駱啦?”
虞一覺得自己額頭上仿佛有青筋在突突,依舊保持微笑:“你怎麽——”
“噓——噓,我懂,我懂!”夏夭甚至沖他擠了擠眼,騷得一逼,“咱們老駱人帥腿長,沒事兒舉個相機亂咔,騷得不行!”
虞一心說你才是騷得一逼那個好吧!
“我瞅你模樣挺正的,就是不知心眼歪不歪,你要想搞定他……”說着夏夭還誇張地反手一大拇指向後,指着駱連,“真不是件簡單事兒。我勸你想好,如果只是玩玩別往他身上打主意,最後死得慘還是你。”
駱連:“喂……”
雖說還沒搞清楚什麽夏夭在搞什麽名堂,虞一卻仿佛忽然有了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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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個微信加個微信!”
“沒問題!”夏夭掏出手機。
兩人很快掃了對方。
虞一攥着手機,忽然回頭看向駱連,跟他的視線對個正着,語氣頗有些幽怨說道:“我連你微信都還沒有……”
“我推給你我推給你!”夏夭拗着着蘭花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
虞一滿臉慘不忍睹,忽然不大明白駱連這樣的高冷之花是怎麽有夏夭這樣的好友。見駱連在一旁被曬了許久,剛想跟他說說話,卻見駱連輕咳了一聲,忽然說要走。夏夭倒像習慣一樣,跟駱連揮揮手,虞一還沒反應過來。
駱連卻在起身時彎起食指扣了扣桌面:“齊勝英把洗出來的照片拿走了。剩下的底片你有興趣,可以來取。”
一瞬間虞一心花怒放。
駱連沒有跟兩人說再見,只是擺了一下手。虞一回過頭見夏夭正跟他擠眼睛,二話沒說也追了出去。
駱連已經順着街道走出了一段距離,雙手插在褲兜中很随意。他的背影卻在燈火闌珊下顯出一種格格不入的削利,落拓穩重。
“駱先生!”虞一不輕不重喊了一聲。
對方竟聽見了,微微回頭,微卷的發梢在鼻梁投下一道影。
“要不要去吃宵夜?”虞一抄起手臂。
大排檔,羊蠍子串串店前,虞一和駱連坐在小方桌前,喝着啤酒吃着串。
在這樣夜風有些冷的夜裏,虞一兩杯啤酒下肚,吃着羊蠍子火鍋,臉就漸漸變得紅撲撲的,他的鼻尖甚至出了點細密的汗珠,與他一向桀骜不馴和不羁的性格有些違和般的可愛。
他一邊啃着白蘿蔔,一邊想起跟駱連剛開始見面的話題:“你說你以前聽過我,是怎麽個聽過?”
“你是音樂制作人吧?”駱連忉起一塊羊肉在碗中瀝了瀝,“可惜後來去了娛樂圈。”
虞一聽得目瞪口呆:“我去娛樂圈那會兒才多大啊,在那之前你就知道我,我……名聲有那麽大嗎?”
“冷門得很。”駱連很不客氣點評道,“你有一段曲子,是大學期間創作的,授權給了一名攝影師,記不記得?”
“有點印象,我當時還想他拍照的要我音樂做什麽。”
“他那時也冷,現在在攝影圈內也算小有名氣了。”駱連認真地将白菜折成兩辦,“他用你的音樂和自己的攝影作品辦了一個主題的展,名叫聲色犬馬。”
“我操,我好像聽說過!”
“實際上他還給你發了郵件,邀請你去。你大概是太忙了,沒回複。”駱連擡起眼皮看他,眼皮上折出鋒利的一道褶,“所以我知道你。”
一個狗血的想法從虞一腦袋裏冒出來,下意識去摩挲自己的嘴:“等等,你說的這個攝影師……該不會,不會……”
說着還瞟他一眼,再瞟一眼。
駱連也淡淡瞟了他一眼:“想多了你。這個人你剛剛才見過。”
駱連說完就開始扒拉碗裏的食物,吃得專心致志,吃得旁若無人,完全無視了虞一的呆若木雞。
“等下,你……你說夏夭?”虞一哐當一下站起來,身後的小板凳一下就倒了,“剛才他……他不是沒認出我嗎?”
“他心裏一直記挂你。”駱連伸手将板凳咣當放好,擺正了,“你當初沒回他信,剛也沒認出他,他應該想該早忘了。你們日後真熟了,總有一天他跟你舊事重提。”
“你連他怎麽想都知道,看起來關系真的很好。”虞一注意力又被轉移了,故作試探。
“你總是對我的事很感興趣。”駱連吃完最後一塊肉,将筷子往碗上一橫,“我們倆是高中同學。”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過于大,虞一不得不一一捋順。首先,夏夭和駱連是高中同學,所以關系非比尋常,并且這幾年兩人一直都關系親密。其次,作為Gay的夏夭和虞一也算相識于微,在他尚未出人頭地時虞一授權給他的音樂,誤打誤撞令他出了頭,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虞一頗有些像他的貴人的意思。最後,駱連因為夏夭這件事,雖嘴上不說,但心裏一直記得。虞一甚至懷疑剛才駱連答應和他來吃路邊攤,實際上跟這層原因也有關系?
那這麽說來,剛開始夏夭問虞一是不是來搭讪駱連,又問他是不是想追駱連,還加了他的微信,這一系列動作來看,串成一個很有可能的答案。
這兩人的關系,也許是戀人?
虞一瞬間晴天霹靂。
駱連一口氣灌了半杯冰啤酒,眼見虞一皺着眉頭滿臉天人大戰,知道他心裏八成又加戲了。
駱連有些好笑,将剩下的一瓶酒塞到虞一手裏:“最後一瓶,我去結賬。”
“等等!”虞一想就不想一把去撈駱連,好巧不巧撈到駱連的手。
駱連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的手,又擡起眼皮看了看虞一。
而虞一瞪了駱連半天,認命地放開手,終于還是沒能問出口,有些胸悶氣短地說:“等下記得加我微信,我把錢轉給你。”
月上柳梢頭,虞一有些失眠。
駱連看上去話少,人悶,出了攝影什麽都不上心,對自己的事卻比他想象中了解得還多。既然駱連在他和宋琦在一起之前就知道他,後來不論有意無意,也關注到他去了娛樂圈,那麽他跟宋琦的事,以及後來鬧抄襲的那件事,他會不會也知道?
如果駱連知道,對自己又會是什麽看法?
虞一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打開駱連的微信框,卻又不知要發什麽,順手從相冊中撿了一張午飯拍的照片,發過去。
駱連也沒睡,過了會兒回複了一個“?”回來。
發錯了,虞一說。
把膠片掃描給我吧。他又說。
好。駱連說。
又沒音兒了。
虞一只覺得和這人聊天是拉一步走一步,令人心累,咬牙切齒看了一會兒他的頭像框,翻個身努力睡了。
另一頭的駱連眯着眼按了一下手機,确認沒有信息後,扣在了床頭櫃上,再次關上燈。
第二天一早,關于駱連,以及夏夭的事,虞一當即就講給了齊勝英。齊勝英因為和駱連走得近,的确知道駱連有這麽一個朋友,話裏話外的稱呼都是“夏夭那個小娘們兒”。聽到當初他還問虞一要過授權,也有些吃驚。
“你們倆這才緣分好吧?”齊勝英把眼睛從鼻梁上推下,配合驚訝以示敬意,“他長得那麽娘氣,你竟然認不出他來?”
“我都快不記得他什麽樣了。”虞一挑眉,“這麽多年過去了,況且中間還出了這麽多事兒。”
雖然齊勝英很不情願承認,但還是說夏夭的确像駱連說的那樣,在攝影界是有一丢丢名氣的,至少相比自己來說,也算是一只腿邁入藝術的大門。虞一笑齊勝英妄自菲薄,都靠手藝活兒賺錢了,還說這種話,喪氣。
齊勝英卻搖頭:“我跟那些大佬不一樣,無非是靠這些讨個飯吃,不像他們,壓根就不靠這個賺錢。”
這些虞一有些驚訝。他打從見到駱連與夏夭,知道他們的身份後,權當他們是靠喝露水過日子的那種藝術家,盲目崇拜了一波。
“當藝術家也是需要本錢的好吧。”齊勝英冷笑,“沒錢的玩是死硬撐,有錢的玩叫藝術,叫情調。夏夭自己家本身是賣攝影器材的,還倒賣海外二手,駱連就更牛逼了。你猜怎麽着,北上廣的藝術館,他家開的藝術館展覽館一只手也數不過來。你要去過他的局,他的朋友們親切地稱呼他為——館長。”
虞一擡手捂着額頭:“你讓我消化會兒。”
“還消化什麽消化,別以為我沒看出你小子看上人家了。”齊勝英怒道,表示跟他還拿腔拿調,虛僞!
虞一不置可否,只和他天南地北打太極,把話題帶得偏到耶路撒冷去才肯收手,最後翩翩地退場,擺了擺手,齊勝英才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打探出來,被人帶走了一肚子的消息。
這一點上,齊勝英顯然是不如八卦教主大飛。
因為虞一緊接着去公司的當天,大飛就把那女人的情況打探了一部分出來。
虞一恨鐵不成鋼,心說昨晚還跟這家夥說別輕舉妄動,省的打草驚蛇,誰想大飛只是過了耳旁風,早就躍躍欲試,恨不得當時就去根其究竟。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我知道你怕我暴露了,所以打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跟她聊音樂這事兒。我之前就跟你說,她在外頭有狗了,我就跟她聊狗。她果然興致勃勃——你猜怎麽着?”大飛故作神秘地擠了擠虞一的肩膀,“那個男人,聽說當年還是你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