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6 (15)
己的身體,但看着她蒼白的笑臉,最終只是放軟了聲音:“好。”
程雲岚和童玉一起離開,出門前,程雲岚回頭看着童唯安:“安安,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好好考慮一下。”
童唯安在許承則諱莫如深的目光裏點點頭:“我知道了,伯母。”
兩個人離開之後,林微澄查看着童唯安的狀況,想到之前自己被外面的聲響吵醒走出房門那一刻,看到童唯安被二哥抱在懷裏到處是血的情景,此時仍不免心有餘悸:“安安姐……”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醒了麽,哭什麽。”童唯安見林微澄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笑着安慰道,“我在病床上,你在一旁看着我哭,怎麽都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的樣子,就好像是一直播放着的電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間被人強行倒帶。”
林微澄也想到上次童唯安受傷進醫院的情景,被她的話說得一時之間又哭又笑:“呸呸呸,不許烏鴉嘴,什麽強行倒帶,以後這種場面我再也不想‘似曾相識’了。”
正說着,林微澄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皺着眉接起來:“喂?”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不過幾秒鐘之後,林微澄就已經一言不發的把手機随手扔在一旁的床頭櫃上,嘟囔了一句:“煩死了。”
童唯安以為是許承朗,随口問道:“又怎麽了?”
林微澄看了一眼手機:“不知道,這幾天總接到這種電話,一句話都不說,過一會兒就自動挂斷了,打過去又不接。”
“號碼查過了嗎?”童唯安看着她,她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只顯示未知號碼,過幾天我有時間去查一下。”
童唯安猜測會不會是許承朗想要和林微澄和解可是卻又不得其法,只敢聽聽她的聲音便匆匆挂斷電話,但她的思緒尚未理清,許承則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剛才……我媽和你說了些什麽?”
童唯安猜到他會問,可自己卻并沒有辦法把那些話轉述給他聽,于是只是輕描淡寫的答道:“沒什麽,伯母只是安慰我幾句,叮囑我好好養傷。”
誰都明白這種答案是多麽的敷衍,可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什麽呢?
她以為以許承則的性格,定然會追根究底,可許承則看她許久,最終只是若有若無的輕嘆一聲:“要不要吃點東西?”
“對了,安安姐,”林微澄這才想起來,“陳嫂給你煲了湯,還放在隔壁房間裏,我去幫你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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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承則把程雲岚拿過來的保溫桶打開,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把裏面的湯倒了一碗出來,然後漫不經心的看了林微澄一眼:“你可以去隔壁喝湯。”
“……”
莫名其妙就被下了逐客令的林微澄傻愣在當場,直到許承則沒什麽溫度的眸子再度看過來的時候,她才終于回過神來,帶了些告狀的意味看向童唯安:“安安姐……”
“你去把湯拿過來吧。”童唯安無視許承則的臉色,朝林微澄笑了笑。
“她失血過多,現在剛剛醒過來,沒有精力說太多話。”許承則眸色深沉,原本想應下童唯安的話的林微澄,對許承則的說辭幾乎沒有任何辦法辯駁,于是偷偷在心裏翻着白眼,應了一聲:“哦。”
許承則把童唯安的病床再次搖高,端着湯在她床邊坐下,拿湯匙舀了,輕輕吹涼了些,遞到她唇邊。
童唯安看着眼前奶白色的湯,仍有些怔忡的模樣,許承則動作維持不變:“喝。”
童唯安有些機械的張開嘴,任許承則把湯喂進去。同樣的動作循環往複,直到她把許承則手中的湯喝下小半碗,終于動了動唇:“不喝了。”
無論是喝湯的過程中,還是在重新躺好之後,童唯安腦海中一直回閃的,一直是程雲岚之前的話。
“我媽媽……難道是來替我做說客?”許承則把童唯安從始至終的沉思都看在眼中,終于忍不住苦笑着問道。
童唯安閉上眼睛,并沒有回答。包括剛剛程雲岚問自己的時候,她雖然一直沉默,但程雲岚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在了耳中。此刻她看着面前的許承則,也忍不住心中輕輕問自己:童唯安,你……究竟願不願意?
相愛,懷疑,分手,車禍,流産。
她從來都不想做故事裏那個把自己的傷口反複扒開來看的猴子,可她每次想到許承則,那些過往都已經成為緊随其後揮之不去的夢魇。
她做不到……還是做不到。
童唯安突如其來的淚水仿佛無數利劍直直的刺向許承則的心頭,他猜到了程雲岚會說什麽,而現在他也猜到了童唯安是為什麽而哭。
原來自己已經讓她失望痛苦到這種地步,哪怕僅僅想到原諒自己的可能,也會讓她猝不及防的掉下淚來。
“不要哭了,安安……”許承則呢喃着低頭吻上她的唇,無意識加深的吻使得他竟不知那些眼淚究竟是她的還是他的。
“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願意再看我一眼。”
☆、Chapter 50
“每天除了豬肝紅棗就是當歸阿膠,知道的我是受了點兒外傷需要補血,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我在坐月子呢。”童唯安靠坐在床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豬肝粥,神情有些無奈的看向一旁的陳嫂和林微澄,“陳嫂,我現在已經好多了,能不能不吃這些?”
“當然不可以,”陳嫂當即表示反對,“補了這麽多天,氣色才好不容易有了好轉,不吃怎麽行?實在不行……要麽我回去再換幾個花樣。”
童唯安拿着湯匙的手就有些抖,林微澄撲哧一笑:“陳嫂,你已經絞盡腦汁了,再換花樣是不是也無非就是豬肝粥換成豬肝湯的區別……”
看着兩個人開始說笑,童唯安知道自己只要一天不出院,就只能吃這些所謂的補血食物,于是她抱怨幾句之後,也只能認命般的嘆了口氣,開始默默的低頭喝粥。
在醫院已經住了一段時間,她身上各處細小的挫傷早已基本痊愈,頭上的傷也漸漸好了起來。只不過右腿要每天定時理療複健,而在這段時間裏,她在衆人精心的照料之下,精神和氣色都已經一天天好了起來。
陳嫂待童唯安吃完,收拾了東西出門。林微澄在童唯安床邊坐下:“爸爸的身體已經好些了,你不用擔心,他說過兩天和媽媽一起來看你。”
童唯安連忙阻止:“你回去說,都不必過來的,有你和陳嫂已經夠了。我過一會兒給童女士打電話,這陣子就讓她在家裏好好照顧姑父,等過一陣子我就能回去看他們了。”
林森這些日子身體不好,童玉家裏和醫院兩邊幾乎分身乏術,最後在童唯安的堅持下,她才相對減少了到醫院看望童唯安的次數。
林微澄見童唯安她心情不錯,一面把切好的橙子遞過去,一面試探着問道:“承則哥今天怎麽沒來?”
童唯安接過橙子,不甚在意的樣子:“我怎麽會知道。”
林微澄見她提及許承則三個字仍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只得轉移話題:“媽媽說過一陣子你就可以出院了,複健和理療都可以在家裏進行。”
“再多住一陣子吧,”童唯安想了想,“等到不需要每天做複健的時候,我直接搬回蘭苑去。”
林微澄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為何如此,有些不安的勸道:“就算出院了你自己一個人怎麽能行?如果你是為了不想見到二哥的話……其實這一陣子二哥都沒有在老宅住,爸爸說不想見到他……”
童唯安看她一眼,無奈的笑道:“你爸爸只不過還在氣頭上,等過些日子氣消了也就好了,難不成這一輩子你二哥都不回老宅了?”她想到林景遲,微微皺了眉,“如果一直相安無事,我可以繼續在全家人面前扮演他乖巧懂事的表妹,可是澄澄,你看現在還有這個必要麽?”
林微澄雖然知道她說的沒錯,卻仍然沒辦法同意:“可你難道要一個人回蘭苑住?別說媽媽不會同意,就算我們也不可能放心的。”說到這裏,她突然靈機一動,擡頭看向童唯安,“對了,我可以搬過去照顧你!”
“是麽?”童唯安頗感興趣的問道,“林大小姐,就算不說你眼看就要開學了,我問你,你會洗衣服還是會做菜?你到時候打算怎麽照顧我?”
林微澄被她一句話堵回來,想要反駁卻又詞窮,半晌,才微紅着臉嘟囔了一句:“做菜我可以學啊,而且衣服還是會洗的……反正有洗衣機。”
童唯安涼涼的瞥她一眼:“還真是羨慕你這種生活不能自理的幸福感。”
兩人正聊着,聽見門聲響動,許承則的到來并沒有讓童唯安神色有任何的變化,而他黑色大衣後面冒出來的一個小小身影卻讓她的目光頓時柔和起來。
“幹媽!”沈嘉昱跑到童唯安床前,和往日故作老成不同,今天他稚氣的小臉上難得的有些興奮,“我爸爸同意我以後每天來這裏做功課了!”
“房間裏太熱了,先把外套脫掉。”童唯安因他的模樣忍俊不禁,接過他手中的書包,“這麽早就過來,早飯吃過了嗎?”
“吃過了。”沈嘉昱問她,“你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童唯安眼神溫柔:“好多了。”
林微澄見他要脫外套,過來想要幫忙,但沈嘉昱卻不用,自己把厚厚的外套脫下來,疊好之後放在旁邊一把空着的椅子上。林微澄對此不置可否,問一旁被童唯安視若空氣的許承則:“你們怎麽一起過來了?”
“上樓時剛好遇到。”許承則走到童唯安床前,“我公司有些事情,所以來晚了。”
沈嘉昱的小手有些涼,童唯安一面幫他捂手,一面淡淡答道:“我說過了,你沒有必要過來。”
許承則仿佛并未聽到一般,擡手看了看腕表:“時間差不多了,我讓護士把輪椅推進來,我推你去做複健。”
“澄澄可以推我去。”童唯安垂眸。
同樣的對話幾乎發生在之前的每一天,林微澄實在能理解童唯安的冷淡,但許承則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許承則,竟然可以在這樣的冷淡面前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的自說自話,簡直颠覆了她的認知。
林微澄察覺到許承則看過來的視線,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默默低下頭:“安安姐,我有點餓了,要出去吃點東西……”
她話說完,不等童唯安回答,便一溜煙跑出了門。
小護士把輪椅推進來之後,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許承則,才腳步輕快的出了門。但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俊美,這段日子以來早已成為她和同事們争相談論的對象。只不過她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能讓這間病房裏平時言笑晏晏的那個漂亮女病人偏偏在面對他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副冷淡模樣。正如她同樣不明白,另一個英俊卻有些陰沉的男人,為什麽每次來都只是站在房門外,卻從來沒有進來過。
許承則面對童唯安的冷漠,從來都是沉默而堅定。童唯安任他抱起自己輕輕放到輪椅上,仿佛面對的只不過是一個氣質出衆的護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走廊上匆匆而過的人們不時打量着迎面過來的人,只覺得這一家三口相貌都太過出色,所以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沈嘉昱走在一旁,一張小臉十分嚴肅,童唯安笑着安撫:“他們看你是因為覺得阿昱長得漂亮。”
沈嘉昱緊抿的嘴唇動了動:“我爸爸說這是膚淺。”
推着輪椅的許承則對此不置一詞。
世人大多膚淺,但同樣相貌出衆的沈銳說出這種話,總是難免有些得了便宜賣乖的嫌疑。童唯安想到這裏,忍不住笑起來,卻在下一秒突然想起之前病房裏的情景,問道:“阿昱,你……不喜歡澄澄?”
沈嘉昱不吭聲,童唯安皺眉:“澄澄有哪裏惹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沈嘉昱低頭走路,聲音悶悶的,“她對我很好。不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想做我後媽所以才對我好。”
童唯安一時語塞。
“即使她是因為你爸爸才對你好,你也沒必要覺得失望。”許承則淡淡說道,“你以後會學到一個成語,叫愛屋及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見沈嘉昱有些茫然的模樣,童唯安只得輕聲給他解釋“愛屋及烏”的意思,沈嘉昱沉默半晌,才皺着眉看了許承則一眼:“我不是烏鴉。”
“……”
許承則腳步一滞,難得的啞口無言。
做完複健之後,許承則見外面天氣極好,于是同往常一樣,推着童唯安到住院部前面的花園裏曬太陽。
童唯安身上裹着大衣,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她靠在輪椅上輕輕閉上眼,冬日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覺得又溫暖,又舒适。
“爺爺,您東西掉了。”
沈嘉昱熟悉的童聲響起來,童唯安睜開眼,見沈嘉昱正從地上撿起一個文件袋,交給前面一個推着輪椅的老人。
老人轉過身子,接過沈嘉昱手中的文件袋,有些感激的笑道:“謝謝你啊,小朋友。”
“不客氣。”沈嘉昱禮貌的回答。
老人把文件袋放到輪椅後面的夾層裏,與此同時,輪椅上滿頭銀發的老婦人看着小大人一樣禮貌懂事的沈嘉昱走到童唯安身邊,目光也就落到童唯安和她身後推着輪椅的許承則身上,忍不住誇贊道:“難怪長得這麽漂亮,原來父母都是美人坯子。”說着,她看向童唯安,“這孩子真是懂事。”
童唯安聽了神色難免尴尬起來,她輕咳一聲正要開口解釋,沈嘉昱已經一本正經的搶先說道:“奶奶你錯了,他們不是我的父母。”說着,他看了看童唯安,“這是我幹媽。”
沈嘉昱正想着應該怎麽介紹許承則,輪椅上的老婦人已經被他一臉嚴肅的在糾正的模樣逗得笑起來:“好好好,是奶奶錯了。不過,你長得和你幹爹幹媽一樣漂亮。”
☆、Chapter 51
童唯安面上不動聲色,但毛毯下交握的雙手還是尴尬的微微動了動,最後禮貌的笑道:“您誤會了,我們只不過……是老相識。”
許承則推着輪椅的手緩緩收緊了些,眸色暗沉。
“哦?”對方在面前年輕男女變幻莫測的神色中了然的斂眸,歷經風霜的臉上笑意慈祥,“上年紀了,如果說錯了什麽話小姑娘不要見怪。”
童唯安只是笑着搖搖頭。
對面推輪椅的老人彎下腰在婦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轉身走向了身後的住院部大樓。童唯安見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老人走遠的方向,一顆心仿佛被明媚的暖陽緊緊包裹住了,神色也漸漸柔和起來:“您和老伴兒感情真好。”
輪椅正對着的大片黑麥草坪上,沈嘉昱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兩個人的目光,她笑了笑,和童唯安閑聊起來。
此時恰逢許承則的電話響起來,他走遠了些接聽,面無表情的處理着電話那頭報告的事務。對方看了一眼遠處的許承則,目光又重新回到童唯安身上:“小姑娘心情不好?”
童唯安這兩年一直被童玉唠叨是大齡剩女,此時被稱作“小姑娘”,她在已互相簡單介紹過、讓她稱呼自己為蓁姨的婦人面前,倒越發不好意思起來:“我再過幾個月都要滿二十八歲了,您還叫我小姑娘。”
對方自然看得清她面上的羞赧,笑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孩子都已經生了三個了。”她再次看向許承則,“他雖然一直在講電話,但視線卻幾乎從沒有從你身上移開過。”
見童唯安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她兀自笑着喟嘆出聲:“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
她說着,目光漸漸悠遠起來,似乎沉浸在了某些回憶裏,唇邊的笑容也似乎沾染上了無盡的滄桑。
許承則接完電話回過身來,遠處童唯安和白發的婦人并肩坐着,神情裏是難得的溫婉笑意。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竟然出人意料的合拍。童唯安靜靜的聽蓁姨講述過去日子,那些生活中的艱難,和艱難裏細碎的快樂。但她聽到一半漸漸聽出端倪,雖然自知冒昧,但想到剛剛兩個老人帶給她關于相攜白首的唏噓感受,到底還是忍不住斟酌着措辭問道:“蓁姨,剛剛的……難道不是您的……”
她終究是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蓁姨對此毫不在意,只是和她對視一眼,笑了笑:“他……算是我哥哥吧。”
童唯安微微一愣。
“我很小的時候父母早逝,被他父母收養了。”蓁姨笑着說道。
童唯安卻只覺得不解,剛剛兩個人的神情她并沒有看錯,那分明……
“養父母待我像親生的一樣,我和他也從小就要好,”蓁姨想起當初,笑容裏依稀還帶着少年時對未來的憧憬和希冀,但是良久之後,就不自覺的多了幾分茫然,“可後來有算命先生說我八字不好,命硬,上克父母下克丈夫,他倒是不信的,可養父母卻不許他娶我。”
這些在童唯安聽來,覺得和自己的生活幾乎比那些狗血婆媳劇更遙遠,她沉默許久,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然後呢?”
蓁姨回過神來,笑了笑:“然後?哪裏還會有什麽然後,有幾個人能抵得過生身父母以死相逼呢?然後他就聽話了啊……”
“……”
童唯安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幾乎發不出聲音。
“再後來,我一賭氣遠嫁到了南方,在養父母過世之後改名換姓,徹底和這邊斷了聯系。不過也許當時算命先生的話是對的,我第三個孩子剛出生不久,丈夫就病死了。“蓁姨蒼老的聲音響起來,“我一個人帶着孩子過了很多年,可誰知道他前幾年到底還是輾轉找上了門,說他這些年一直都想着我,沒有結過婚。”
至此,童唯安才終于把他們的故事聽出了一個大概輪廓,可她對此不知該作何評價,只覺得一口悶氣堵在心口,似乎有很多話,可一時之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于是兩個人之間,就這麽各懷心事的沉默了下來。
良久,看着遠處的老人拿了條更厚的毯子朝這邊走來,而蓁姨在看着他的時候,目光依舊溫柔。她似乎能猜到童唯安想說什麽,輕聲說道:“我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愛他,但其實等你到了我們這把年紀就明白了……什麽愛啊恨啊,早就不那麽重要了。”
老人走過來,把厚毛毯幫蓁姨蓋在腿上,很是細心妥貼的樣子,低聲問道:“今天出來很久了,也該累了吧,我們回去嗎?”
蓁姨輕輕點點頭,離開前看着童唯安笑道:“小姑娘,什麽事都想開些,把握住眼前才是最重要的。我住在十五樓1509病房,如果哪天想聊天了,就過去找我。”
童唯安乖順的答應着,直到看着兩個發白如雪的老人漸漸走遠,許久都沒有收回視線。
“幹媽,我們要不要也回去?”
對兩個人的話始終似懂非懂的沈嘉昱出聲問道,童唯安這才徹底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許承則已經在她輪椅前蹲下身來。
許承則幫她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看着她的時候神情雖然依舊淡漠,但眼底卻閃着隐約的溫柔:“會不會等幾十年後我們都老了,你還是這麽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對我,我仍追在你後面,能幫你推輪椅就覺得滿足。”
童唯安覺得他對于未來的所謂“憧憬”已經到了近乎可笑的地步,還沒來得及開口,沈嘉昱已經神色認真的看向許承則:“我到時候可以照顧我幹媽,許叔叔你到時候找人幫自己推輪椅就好了。”
童唯安險些笑出聲來,低頭掩飾似的咳嗽幾聲,許承則從一瞬間的錯愕中回過神來,看着沈嘉昱小小的身影,臉色越發複雜起來。
兩天後的一大早,許承則處理完公司一些比較要緊的事之後趕到的童唯安病房,彼時童唯安剛剛坐上輪椅準備出門。許承則依舊只需一個眼神就自然而然的取代了林微澄,推着她出了門。
許承則推着童唯安到了十五樓1509病房門前,他上前輕輕敲了敲門,原本并沒有關嚴的房門因他的動作徹底敞開。
“蓁姨?”童唯安一面禮貌的出聲詢問,一面朝裏面看去。而她眼前偌大的病房裏,曾經推輪椅的老人正坐在空空蕩蕩的病床上,沉默的整理着床頭的一些書稿。
童唯安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滞。
老人見他們進門,卻似乎并不意外的樣子,輕輕笑道:“小姑娘來啦?她那次回病房的路上還說和你投緣的很,你一定會來找她聊天的。”
許承則把童唯安推進去,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
老人把手邊的一本書遞給她:“她說如果你來了,就把這本書送給你,她自己寫的。”說着,又忍不住無奈的笑起來,“她這個人啊……從小就喜歡胡寫亂畫,這次直到住院前,還是不肯老老實實休息。”
明明是萍水相逢,可此時童唯安的心裏卻一陣疼痛:“蓁姨她……”
“昨天晚上夢裏走的,沒受什麽苦。”
看着老人再次沉默下來,繼續整理着床頭的書稿,童唯安低下頭翻開手中名為《歲月無聲》的書,扉頁上有端端正正的楷書簽名:葉蓁蓁。
許承則和童唯安的離開并未讓老人停止手上的動作,他把床頭有些散亂的書稿一頁頁仔細小心的整理好,整整齊齊的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
做完了這一切,他靜靜看着眼前空空蕩蕩的病房,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忍不住擡手捂住眼睛,淚水沿着指縫無聲的滑落下來。
“時間的最大殘忍,大概就是罔顧人們的意願徑自向前吧。
我們漸漸老去,烏黑的頭發漸漸被歲月染上冰冷的霜雪,曾經攤開後筆直的指節,如今已經蜷曲成了枯木一般的模樣。我們開始記不清鑰匙究竟是放在茶幾上還是書桌的第一個抽屜裏,直到蹒跚着找遍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之後,才驀然想起它明明在不久前就已經被自己揣進了口袋。
那些往事呢?
我們曾經被呵護,被欺騙,被憎惡也被寬恕,那些銘心刻骨的喜悅和疼痛,對所愛之人無限度的付出與索取,被俗世生活的霜刀雪劍所迫,經歷的種種艱辛與苦難……所有的愛與恨,早已經成為了腦海中可以不帶絲毫情緒去講述的微末記憶,随着時鐘的滴答作響漸漸褪色,唯剩下一個身影,在一片晦暗的前塵中發出光亮,照亮我們通往死亡的、那段不再遙不可及的旅程。
大多的恨追根溯源,無非是愛。
清風拂過麥田,溪水穿行過山澗,成群遷徙的候鳥悄無聲息的掠過天空……世間萬物的成長消亡皆有跡可循,可究竟是短暫相識裏的一見傾心,抑或悠長歲月中的念念不忘——最初的最初,我們到底為什麽會愛上一個人?
也許,這将是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的答案。”
☆、Chapter 52
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童唯安剛吃完早飯不久,正坐在床頭看書,林微澄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笑道:“肯定是承則哥。”
童唯安卻連頭都沒擡。她這幾天面上和之前似乎并沒有什麽區別,甚至心情更好了些,但眼神卻明顯的更加沉郁。林微澄問不出原因,也只能一面擔心,一面努力的想辦法逗她開心。
房門被推開,林微澄回頭看去,笑容卻有些僵硬。
許承朗皮膚黑了些,比前一陣子更顯瘦削,不過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很好,靜靜看着林微澄的時候,眼中有幾分複雜的光芒一閃而逝,但目光澄澈許多,倒讓林微澄難免想起最初認識他時,他英朗清隽的模樣。
童唯安自書中擡起頭,看見許承朗進來,也有些驚訝的樣子,随即便笑道:“好久不見了,許二少,這是剛從非洲回來麽?曬這麽黑。”
“安安姐。”
許承朗把果籃放下,将手中的花遞給林微澄:“出去玩了幾天,昨天剛回來。”他走到童唯安床邊,“聽我媽說起你的事,所以今天就過來了。”
在童唯安的示意下,許承朗從善如流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猶豫片刻,還是看着她直接開口:“安安姐,上次在老宅我……對不起。”
“都是過去的事了,”童唯安想起上次他醉酒後在林家老宅對自己的所謂“言語攻擊”,看得出眼前的許承朗面上仍有些不自在的模樣,揮揮手打斷他沒說完的話,“勉強原諒你了。”
許承朗有些釋然的樣子,最後到底忍不住笑道:“怎麽都覺得安安姐你好像有點兒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童唯安看他一眼,合上手中的書放在一旁,擡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後頸。
許承朗想了想:“似乎……不那麽有攻擊性了……”
對于他這種有些欠揍的形容,童唯安回以一個白眼:“可能腦子摔壞了。”
許承朗讪笑着轉移了話題:“我大哥還有點事要處理,可能要晚點到。”可顯然這個話題并不能讓童唯安的臉色更好,在童唯安微涼的視線裏,他只得輕咳一聲別過頭去,見林微澄在收拾東西,問道,“安安姐快出院了?”
“就在這一兩天吧。”童唯安答了一句之後,還要再說些什麽,旁邊林微澄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她接通之後剛“喂”了一聲,不過幾秒鐘之後就皺着眉頭挂斷了電話。
“怎麽回事,還是老樣子?”童唯安見她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問道,“上次讓你去查,你到底去了沒有?”
林微澄應了一聲:“最近太忙,過兩天再說吧。”
許承朗看向她:“怎麽了?”
即使眼前的許承朗自進門後便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她還記得當初在老宅他口出惡言之後自己忍無可忍打下去的那一巴掌,所以面對許承朗的問話,仍然覺得尴尬:“沒什麽。”
許承朗卻牢牢盯着她:“到底怎麽了?”
“大概是有人惡作劇吧。”童唯安看了一眼林微澄,徑自說道,“最近她一直接到不出聲的電話,都是未知號碼。”
許承朗微微皺眉,收回視線:“我去查。”
林微澄的拒絕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病房的門又被人再次敲響了,三個人幾乎同時擡頭看去,齊刷刷的視線讓進門的何杉腳步一時之間有些踟蹰。
“杉哥。”林微澄朝拎着保溫桶進來的何杉打了個招呼。
這些日子裏何杉經常拿補品過來,誰吩咐的自然不言而喻,林微澄雖然對自家二哥的怨氣未消,但好歹何杉只不過是聽吩咐做事,所以對着他到底也說不出什麽。但她發現今天的何杉卻似乎和往常不同,放下保溫桶之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微澄小心翼翼的觑着童唯安的臉色,發現對方仍是淡淡的樣子,于是斟酌片刻,對童唯安笑了笑:“安安姐,我有事出去一下。”
她的反應童唯安心知肚明,所以也不阻攔,許承朗朝童唯安點頭示意之後,跟在林微澄身後出了門。
病房裏只剩了何杉和童唯安兩個人之後,何杉看向病床,見童唯安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似乎對于自己将要說的話心知肚明,一時之間對于自己是否要開口難免有了些猶豫。
“是你們林總有話讓你幫他轉達,還是……你自己想替他說些什麽?”童唯安見他不說話,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前者我不想聽,後者……更不想聽。”
何杉斯文白皙的臉隐隐有些發紅:“不是的童小姐……”
見童唯安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何杉清了清嗓子:“林總是我的上司,他和您的事我無權置喙,但這些事到底和林氏有關,有些話雖然冒昧,但我還是想和您說幾句。”
扯上林氏,只怕是和許承則有關,童唯安想了想,看着何杉:“如果你是為林氏和遠達集團的事來找我,那我想你還是找錯人了。”
“這件事情裏多少是因童小姐而起,我想您自己應該是清楚的。”何杉猶豫半晌,卻仍是把話說了出來,“您這段日子住院,也許不會有人告訴您遠達集團背後一直不斷的小動作,關于林總的商業機密侵權案他們也一直咬住不放,林氏的股價一直在跌,現在……”
童唯安打斷他的話:“何助理,這些事情現在我知道了,不過你幫我出個主意,你覺得我該怎麽辦呢?去求許承則放過林氏嗎?”
何杉一時語塞,沉默片刻,看着童唯安:“我不是這個意思童小姐,我只是想說……林總現在真的……很難。”
童唯安點點頭:“真是讓人同情。”
對于她言語間毫無誠意的敷衍,何杉只覺得無力:“童小姐,林總近日的辛苦我們都看在眼裏,他幾乎整夜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