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6 (12)
膊,一面向外走,一面嘆了口氣:“感情這種事,無論誰勸,到底也是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說着,又看了看童唯安,“那個沈銳到底是和何方神聖,就能把她迷成這樣?”
外面寒風陣陣,童唯安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把大衣裹得更緊了:“大哥見過的,你可以回去問他。”
當年童唯安手術之後恢複意識,聯系的第一個人,就是遠在美國的大哥林語遲。彼時恰逢葉曉璟母親病重,于是林語遲才一個人回國處理童唯安的事。
葉曉璟很久不曾回國,好不容易有機會和童唯安單獨活動,堅持自己開車,童唯安拗不過她,只得乖乖坐到副駕駛上,任葉曉璟把林景遲那輛貴的咂舌的車開出了車庫。
“都過去六年了,你大哥怎麽可能會對當時一個小醫生有那麽久遠的記憶。”葉曉璟一面打方向盤,一面繼續之前的話題,“而且你大哥現在慶幸的很——沈銳态度這麽堅決,倒省得由他出面棒打鴛鴦。”
如果林微澄和沈銳有半分可能,此時林家最适合出面的人,自然也只剩下了林語遲。童唯安見葉曉璟仍是替林微澄頗為遺憾的樣子,無奈的笑了笑,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問:“聽說夏家準備把夏柯送出國?”
“估計也就在這幾天了吧。聽說病情已經穩定了,但不肯走,鬧得厲害,”葉曉璟把車開出大門,提起夏柯也不禁有些唏噓,“倚老賣老”的笑道,“你說他們這些……”
童唯安見她話說了一半,有些奇怪的扭頭看她,葉曉璟卻有些出神的看向前方,一副興味盎然的模樣,之前到了嘴邊的話也不由自主的做了改動:“……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童唯安沿着她的視線向前看去,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門口不遠處的路邊,倚着車門抽煙的人卻并沒有讓她多意外。
葉曉璟把車停到路邊,見對面的人擡頭看過來,下意識的想要感慨一聲:眼前的人果然是比林景遲更養眼。可是她一想到這人曾經對童唯安做的事,又把調侃咽了回去:“今天這飯……還吃嗎?”
童唯安面色如常的下了車,關上車門之後對按下車窗的葉曉璟說:“等我一下,五分鐘內回來。”
不動聲色的瞪了一眼看好戲意味明顯的葉曉璟,童唯安雙手□□大衣手袋,走到許承則面前,步履輕松:“等我麽?怎麽沒打個電話?”
她如同和久未謀面的老友談論着今天的天氣,自然而又輕松。許承則聽着她和緩的語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目光深邃悠遠。
她之前對葉曉璟說的話再清晰不過,無論他今天所為何來,她只肯留給他五分鐘。
眼前童唯安和從以前一樣精致好看,可曾經的她天真單純,即使面對周遭種種的惡意揣測,她也最多會以沉默相對。如今的她早已習慣了在周身豎起層層铠甲,即使笑容平和,眼裏彌漫的風雪也幾乎讓他在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語言。
明明和記憶中的那個人有着同一張臉,可又似乎有着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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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承則微微別開眼,原本無數要說的話,如今卻說不出一個字。
童唯安看着他,面上的笑意不變:“沒事的話我要走了,已經約了我大嫂吃飯。”
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手腕已經被人從身後輕輕扯住了:“安安……”
手腕上的力道簡直輕到可以忽略不計,童唯安随意的抽回手,重新看向他:“沈銳給我打過電話,所以我猜到也許你會來找我,看你現在的樣子,我也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麽了。”
童唯安對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狼狽視而不見,唇邊的笑意像是嘲諷,又像是無奈:“如果是六年前,我大概會對你接下來的話充滿期待,可現在,即便你可以說出口,我也已經并不想聽了。”
許承則突然發現自己的怯懦可笑,他可以看穿面前童唯安冷靜之下的悲涼,卻連擁抱她的勇氣都沒有。
他有什麽資格擁抱她。
“對不起,安安,”他聲音暗啞,“對不起……”
童唯安的手在大衣口袋裏攥了攥,指尖幾不可見的輕顫,許久之後,她輕聲問他:“如果我現在說‘沒關系’,會不會讓你心裏好受一點?”
童唯安心中的許承則,永遠是俊美清貴高高在上的模樣,即使在當初他們最好的時候,他細心呵護百般疼愛,童唯安依舊如同仰望神祗一般仰望着他。他曾經是她對于未來的所有暢想中最為的一部分,是她在父母過世之後她生命中最為濃重的色彩。
他曾經是她的一切。
可曾經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祗,如今降落在凡塵裏,即使只是看她一眼,就已經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面上的笑意越輕松,他的痛苦就越是一覽無餘。
察覺到許承則眸光的波動,她終于兀自輕笑出聲:“可我憑什麽要讓你心裏好受。”
童唯安看着面前的許承則,眼神漸漸複雜起來:“現在所有的歉意和痛苦,也只不過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對于我來說,許承則,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五分鐘到了,身後葉曉璟準時鳴笛,童唯安轉過身,幾步之後,又重新走回來。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遞到許承則面前,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當初的支票,錢我存在這張卡上,五百萬,一直放在我的錢包裏随身攜帶。”
許承則的手死死攥成拳,俊美的臉一片慘白。
“怎麽不拿?我一分錢都沒動過。”童唯安突然想到什麽,又帶了些歉意的笑了笑,目光如刀,直刺許承則的心口,“還是少了幾千塊的,因為我覺得,如果沒有發生車禍,那我打胎的費用,好歹要孩子的父親支付吧……你說呢?”
那張卡被随手甩在了許承則腳下,他的心髒仿佛被一雙手狠狠攥住,用力的撕扯着,他疼得幾乎站立不穩,踉跄着向後退了一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雙眼一片通紅。
童唯安打開車門,面無表情的坐進去:“開車。”
葉曉璟終于從眼前的一幕中回過神來,神情複雜的發動車子。直到開出去一段距離之後,她才不動聲色的從後視鏡裏看過去,許承則的身影已經越來越遠,而他站在原地,似乎連動都不曾動過。
“安安……”
身旁的人沒有任何回應,葉曉璟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的開口:“你……別太難過……”
一直沉默的童唯安蜷在座位上,擡手捂住臉,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
深冬裏的夜晚總是來得格外的早,林微澄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已然一片漆黑。她随手摸過床頭的手機,屏幕的亮光刺眼,她下意識的閉了閉眼,随後,看清了上面許承朗的未接來電。
她并沒有打回去,拿着手機下樓,相約出門吃飯逛街的童唯安和葉曉璟正好剛剛進門。
“這麽巧,剛給你帶回來好吃的你就醒了。”葉曉璟笑着朝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走進廚房交給正在忙碌的陳嫂。
“一整個白天就這麽一直睡過去了?”客廳裏正在喝茶的童玉看着林微澄無精打的模樣,不由得皺眉,“你現在作息越來越混亂。”
林微澄在童玉面前素來乖順,知道她只是出于關心自己,于是勉強打起精神湊到她身邊撒嬌:“好,我聽媽媽的話。”
“不讓她受傷?”葉曉璟順口接下去,“我還以為只有我這個年紀的人才喜歡周傑倫呢。”
林微澄被她的話逗得忍不住笑起來。
在葉曉璟後面進門的童唯安手裏提了幾個商場的購物袋,除了雙眼幾不可見的紅腫,幾乎和出門時看不出任何區別。但林微澄和葉曉璟閑聊幾句,卻發現童唯安少有的沉默,于是不解的問道:“安安姐怎麽了?”
葉曉璟不動聲色的笑道:“逛累了吧,回來的路上她還念叨,再也不肯和我這種購物狂一起逛街了。”
“你知道就好。”童唯安瞥她一眼,笑意如常的問童玉,“姑父和大哥呢?又在書房下棋麽?”
“今天有應酬,晚些回來。”童玉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端起面前的茶杯,“眼睛怎麽腫了?”
童唯安呼吸一滞,随即笑起來:“回來前和大嫂去看了場電影,我淚點低,你知道的。”
“我倒是才知道。”童玉面不改色,“什麽電影?”
一時之間童唯安和葉曉璟都沒有開口,林微澄突然抱怨道:“媽媽,你看她們兩個又是逛街又是看電影,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我除了窩在房間裏睡覺還能有什麽事做?”
童玉剛要說什麽,門鈴聲已經響了起來,陳嫂過去開門,葉曉璟已經走到林微澄身邊作勢要擰她的嘴:“明明是你偷懶不肯出門,怎麽現在又倒打一耙?”
兩個人鬧成一團,童玉也忍不住笑起來,童唯安趁機起身想要上樓,卻被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阻住了腳步。
“伯母,我來找澄澄。”
正笑着的林微澄動作一僵,許承朗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
童唯安并不知道幾天前的晚宴上,他去追林微澄之後又發生過些什麽,才能讓當時還頗有些鬥志的許承朗如今又是一副憔悴落魄的模樣,她暗暗嘆了口氣,繼續朝樓上走去。
許承朗身上濃重的酒氣讓童玉下意識的輕輕皺眉,但随後露出的笑容卻依舊和藹:“承朗來了?快進來。”
林微澄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我們出去說。”
童玉也站起來,攔住林微澄:“外面太冷,你們就在這裏談吧。曉璟安安,跟我回房。”
原本想回房的童唯安跟了葉曉璟,和童玉一起去了書房。書房的門有意無意的半掩着,于是樓下客廳裏,林微澄和許承朗幾不可聞的交談,漸漸變成不可開交的争吵,越來越大的聲音,讓書房裏的三個人的眉頭都越皺越緊。
直到一個微帶薄怒的聲音突然響起來:“許承朗你鬧夠了沒有?許家的臉被你丢的還不夠嗎?”
☆、Chapter 42
許承朗只覺得酒意上湧,自己大哥突然的出現讓他有些怔忡的閉了嘴,許承則看向一旁在争吵過後面色通紅的林微澄,原本冷厲的目光有了稍許的緩和:“我先帶他回去,改日再登門向伯父伯母道歉。”
許承朗見林微澄仍是冷着臉,只覺得心中一片冰冷:“道歉?明明見異思遷的是她憑什麽要我們道歉!”
他意識不清的看着林微澄,眼底的陰霾一層一層,遮住了原本清朗的眸光:“你受傷的時候,我為自己沒能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向你道歉,夏柯因為我對你做的那些事,我為我給她造成的錯覺向你道歉……林微澄,我為你低聲下氣到這種地步,你的心裏還是只有那個不過幾面之緣的沈銳……”
許承則看着已經幾近哽咽的許承朗,面色依舊陰沉:“別再說了。”
“我為什麽不說?”許承朗微紅的雙眼看向他,“大哥,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這幾年你倒是什麽都不說,可你心裏真的好過嗎?”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許承則,難道你專程趕過來,就是為了親眼看着你弟弟怎麽為你打抱不平?”一個聲音打斷許承朗接下來要說的話,童唯安突然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笑意冰冷,“那麽,你要不要親口告訴你弟弟,你這幾年是怎麽‘不好過’的?”
許承則驀地擡頭,觸及童唯安的視線,心頭猛然一顫。
許承朗見不得童唯安在自家大哥面前高高在上的模樣,此刻微眯了眼看她。童唯安對此毫不在意,她一步步下樓,仿佛沒看到許承則一般,徑自走到許承朗面前:“如果你覺得澄澄見異思遷,那你和夏柯到底算什麽?”
許承朗想要開口,童唯安已經笑出聲來:“又要和我談友誼嗎?”
許承朗面色鐵青:“你真的以為你有資格評判我和夏柯的關系嗎?”
“閉嘴。”許承則上前鉗制住情緒越發不穩定的許承朗,“你馬上跟我回去。”
許承朗卻頭腦發熱,用力甩開許承則。他死死的盯着童唯安,一字一句仿佛再不受自己的控制,如同霜刀雪劍呼嘯着破空而來:“你和林景遲又算什麽?親情?澄澄受傷那天我看見的到底是什麽?可以在沙發上茍且的親情嗎?”
“許承朗!”
林微澄尖叫出聲的同時,許承則已經揚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許承朗臉上,“啪”的一聲,室內的空氣仿佛一下子被清脆的巴掌聲撕裂成無數的細碎塵埃。
被打懵在當場的許承朗捂着臉,回過神之後才意識到剛剛自己說了什麽,羞怒交加的看着面前的許承則:“大哥……”
童唯安覺得眼前的一切簡直就像一出荒誕不經的默劇,可嘆又可笑。她看着一旁面色蒼白的許承則,有些唏噓的笑了一聲:“打他幹什麽?以你的性格,他不正是把你藏在心裏這麽多年的話說出口了而已嗎?”
看着她越發挺直的背,許承則覺得自己所有的心疼都來得太晚,他死死攥住她的手,掌心一片冰涼:“安安,你別這樣……”
童唯安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轉身上樓:“你的誤會和信任,永遠都這麽不合時宜。”
即使童唯安的表情如常,林微澄覺得,她似乎比痛哭還要更難過。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林微澄才頓時回過神來一般,立即便要追上去,同樣清醒過來的許承朗伸手就要攔她:“澄澄,我……”
臉上仍帶着淚痕的林微澄雙眼通紅的盯着他,擡手又是一個巴掌:“許承朗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許承則和許承朗的車駛離林家老宅的時候,恰逢林景遲的車進門。兩輛車錯身而過的瞬間,半敞的車窗後許承則和林景遲視線相交,林景遲看清許承則的臉色,若有若無的輕笑着點頭致意,眼中滿是不能言說的快意。
許承則面對他無聲的挑釁,只是回以一個清冷的笑意。
許承則把醉得意識模糊的許承朗扔到許家大宅,一路開回市區。路上,他拿出手機按下幾個數字,接通之後,聽到那邊有些意外的聲音,他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動:“周寧,我現在要見你。”
林微澄回到書房的時候,臉上淚痕未幹。童玉的臉色依舊沒有任何緩和的跡象,葉曉璟有些擔心的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擦了擦眼淚,走過去在童玉身邊半蹲下來,握住童玉的手:“媽媽,對不起……”
童玉的手微微的顫抖,她越發哽咽:“都是因為我,才讓家裏不得安寧……”
葉曉璟見此情形,默默起身走出書房,童唯安也大抵猜到了書房內會是怎樣的情景,于是并未進門。兩個人站在外面隐約聽了幾句之後,就互相打過招呼之後各自回房了。
童唯安斜倚在床頭發呆,不過短短幾分鐘之後,她的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怎麽這麽快……”童唯安以為童玉和林微澄自然要有一場“母女情深”的長談,所以她有些詫異的看向門口,門外的身影讓她接下去的話就這麽消失在口中,臉色也明顯的冷了下來,“不知道敲門麽?”
林景遲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看她:“我還以為我親愛的表妹正為她逝去的愛情傷心,不會介意眼下這些小事。”
童唯安見他進來,站起身就要朝門外走去,林景遲随手關上門,将她緊緊拉住:“要去哪兒?”
“我只是單純不想看到二哥這副急着來欣賞勝利果實的嘴臉。”童唯安知道掙不脫,幹脆不再有動作,卻也不肯看他,“不過為了你好兒子好兄長的身份着想,我勸你現在還是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比較好。”
林景遲對童唯安的冷淡不以為意,看着面前的人微腫的雙眼,下意識的撫上她的眼角:“直到今天你還在為他哭……你這算什麽?哀悼你的初戀?”
童唯安嫌惡的別開臉,冷笑一聲:“和二哥有關系?”
林景遲聽着她的諷刺,卻毫不掩飾眼底的得意:“我剛剛進門的時候看見許承則的臉,你猜我當時在想什麽?”
童唯安聽着他提及“許承則”三個字時言語間難掩的陰冷不屑,沉默片刻,幾不可見的冷笑:“二哥現在大概很得意。”
“可二哥似乎搞錯了一件事……”童唯安擡起頭,眼神裏是面對林景遲的時候慣常的刻毒,“我和許承則,無論争吵還是分手,就算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也輪不到你來得意。”
林景遲不可抑制的笑出聲來:“不是說不恨我麽?怎麽一提到許承則,到底還是忍不住露出你的尖牙利爪了?”
童唯安無意和他就此話題争辯,用力掙開他的手,向門外走去,可她的手剛剛覆上門把手,整個人就已被林景遲緊緊抱進了懷裏。
“放開。”
童唯安的聲音毫無溫度。
林景遲在她耳邊輕聲笑道:“承認吧安安,你對我……遠遠沒有你自己說得那麽雲淡風輕。”
“對啊。”童唯安聞言,眉眼間的笑意立時生動起來,“畢竟我面前的這個人,間接害我失去了孩子,還差點丢了一條腿——二哥難道以為,我會對這樣一個人視若空氣?”
林景遲倏地一僵,童唯安趁勢掙開他的手,他的臉色越難看她笑得就越是恣意:“難道二哥天真到這種地步,以為只要沒有了許承則,我和你之間就會有什麽可能?”
“你憑什麽覺得你自私而又偏執的愛就比別人的更高貴?”童唯安目光如刃,“你又憑什麽以為,肆意毀了我的愛情,我就會多看你一眼?”
“林景遲,即使我以後愛一個路邊的乞丐,都不可能愛上你。”
“媽媽!”
門外林微澄突然的呼喊,門內的兩個人一時之間都臉色大變,童唯安的手劇烈顫抖着,她猛地打開房門,童玉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前,幾乎癱倒在林微澄的懷裏。林微澄亦是一臉震驚,她察覺到門內的對話內容時原本想要提醒,可還來不及出聲,就因童唯安的話僵在了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姑姑……”
童唯安看着童玉青白的臉色,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童玉看着她,眼中滿滿的失望。
聞聲趕來的葉曉璟看到眼前的情景,雖然尚且搞不清狀況,但還是急忙上前扶住了童玉:“童姨,您沒事吧?”
童唯安也想要上前,但童玉微微閉上眼,不肯看她:“曉璟,扶我回房。”
葉曉璟和林微澄扶童玉回房躺下,林微澄看着童玉依舊難看的臉色,不由得顫聲說:“媽媽,我打電話叫秦阿姨過來看你。”
“不用。”童玉閉着眼搖了搖頭,“你們都出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腳步聲遠去,門聲響動,房間裏重新恢複寧靜。
少頃,童玉聽到低微的鼻息,她睜開眼,見童唯安仍蒼白着臉站在她床尾,重新閉上眼:“你出去。”
童唯安只是搖頭:“姑姑,對不起……”
“你們都長大了,自然有自己的秘密,我管不了。所以現在你們也不用一個兩個都跑到我面前來說對不起。”童玉的聲音似乎在短短的時間裏便蒼老起來,“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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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這幾天身體怎麽樣了?”
童唯安被早高峰堵在半路上,難免心煩意亂,打電話給習慣早起的林微澄打聽童玉的情況。
“秦阿姨說媽媽最近血壓有些高,不過她現在每天都會過來,你不用擔心。”林微澄想到那天的事,仍然忍不住覺得抱歉,“對不起安安姐,如果我那天早點出聲提醒你,可能……”
“打住。”童唯安有些頭疼起來,連忙出聲打斷她,“因為這件事你已經說過一萬遍對不起,即使你自己不煩,我也要被你煩死了。其實這種事怎麽可能瞞一輩子,她早些知道,我也省得一直提心吊膽。”
林微澄又如何不知她是在安慰自己,一時讷讷無言。許久,才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什麽時候搬回來?”
“好歹要等童女士不生我的氣之後吧,”童唯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些,“我還不知道她麽?刀子嘴豆腐心,過幾天就沒事了。”
春節假期很快就過去了,這段日子裏,童玉始終不曾對童唯安說過一句話。童唯安知道這次童玉是動了真怒,一時不知該如何修複和她的關系,于是林語遲夫婦飛回美國之後,她也以上班方便為由搬離了林家老宅。
然而童唯安雖然說得輕松,心裏卻明白,依她對童玉性格的了解,只怕這個“過幾天”,她還有的等。
幾天過去,童唯安已經習慣了每天在上班路上打林微澄的電話詢問童玉的情況,但今天直到她到了雜志社,林微澄的電話都罕見的無法接通,她思索原因無果,幹脆放棄無端的猜測,皺着眉将手機扔進手袋。
童唯安走進辦公室,見同事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麽八卦,以往,她為了讓自己顯得合群些,也時常會過去一起閑聊幾句,但最近她因童玉的事一直心情不好,所以終究也沒有加入,脫下大衣搭在椅背上,泡了杯咖啡,在座位裏怔怔的發起呆來。
“小童?”
直到來帶她身旁的人把聲音放得更大了些,童唯安才猛然回過神來,她一面扶穩險些灑出來的咖啡,一面扭頭看去,已經榮升副主編的趙菲不知何時出現,看着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我說在想你你信不信?”童唯安故意抛了個媚眼過去,趙菲白她一眼:“這麽想我怎麽我喊你幾聲都聽不見?跟我來辦公室一趟,我有事找你。”
童唯安随手拿起桌上的手袋,跟在趙菲身後走進了她的辦公室。
童唯安随手關上門,從手袋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放到趙菲桌上:“我現在的記憶力減退的厲害,我大嫂前一陣子從美國帶回來的香水,一直忘了拿給你。”
趙菲是童唯安在這家雜志社裏唯一關系不錯的同事,自熟識之後,大大小小收了她不少禮物,平時趙菲出門旅行,也從不忘帶禮物回來給她,所以此時見她如此,也并不推辭,只是笑道:“要治療記憶力減退的偏方麽?我倒有一個。”
童唯安有些錯愕:“什麽偏方?”
趙菲坐到辦公桌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相親。”
“……”
童唯安忍不住扶額:“你這都什麽見鬼的理論,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也要被你扯上關系……”
趙菲不把她明顯的郁卒放在眼裏:“上次我給你介紹過的那個小李,現在可是和女朋友把婚期都定下來了,可你瞧瞧你,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讓我說你什麽好?”
想起許久之前那次相親,童唯安眼前浮現出一張斯文俊秀的臉,但又有些模糊,名字也已經記不太真切,于是只能無奈的揉了揉額角:看來自己的記憶力果然有待增強。
趙菲見她走神,也就不再唠叨她,直切正題:“我們家老吳有個遠方表弟,今年三十歲出頭,前一陣子剛從英國回來,有學歷有長相,現在在林氏集團做市場部副理,林氏集團的發展前途,這個不用我跟你說吧?”
“這種青年才俊,只怕他公司裏那些小姑娘都要争破頭了,”童唯安不禁笑道,“哪裏還輪得到我?”
趙菲笑道:“他那個表弟眼光高的很,嫌那些圍着他轉的小姑娘們沒內涵,一個都看不上。老吳他表姨急的什麽似的,找來找去,就找到我們頭上來了,她把自家兒子的條件一說,我第一個想到的可就是你。”
見童唯安并不說話,趙菲就有些恨鐵不成鋼:“這麽好的條件你還要猶豫,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童唯安卻笑了起來,神色間莫名的低落轉瞬即逝:“一切你安排吧,我聽你的。只不過到時候如果人家看不上我,我這顆破碎的玻璃心可是要由你負責重新粘牢的。”
“這麽想就對了。”趙菲見她這麽痛快的答應下來,頗為欣慰的笑道,“和你說句心裏話,老吳那個表弟雖然長相好,但男人麽,長相有什麽要緊的?更重要的是他的發展前途。林氏集團在國內也是數得上名號的,雖然眼下有些麻煩,但好歹是龍頭企業,總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童唯安笑意微斂:“眼下怎麽了?”
“早間新聞你都沒看麽?”趙菲見她一副狀況外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也難怪,你向來不關注這些?今天一大早,林氏集團那個小老板被經偵局的人帶走調查了,據說是和遠達集團的商業間諜案有關。”
趙菲說完,沒注意童唯安的臉色,自顧自糾正道:“不對,老吳說國內不是這個說法,叫什麽來着……哎?小童?”
童唯安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的沖出了門。
驅車趕往林家老宅的路上,童唯安撥出去的所有電話都要麽占線要麽關機,她這才想起早上林微澄同樣接不通的電話,眉頭緊鎖。
如果和遠達集團有關,那除了許承則,還能有什麽人?可如果他真的動手,又怎麽可能只是所謂商業間諜這麽簡單?
只是開始……只怕僅僅是個開始。
童唯安匆匆進門,林森和童玉正坐在客廳裏,面色凝重,何杉和林氏的法律顧問陳律師、副總蔣南都在。一旁的林微澄見她進門,有些驚訝的叫出聲:“安安姐!”
林森朝她童唯安微微颔首,童唯安走到童玉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
“林總只是被帶去例行詢問調查,齊律師他們都在,不會有什麽問題,只不過之前桑南河北岸的開發項目被幾個釘子戶鬧得太大,之前林總做事的風格……”蔣南頓了頓,“輿論原本就對我們不利,今天一早林總被帶走調查的消息一爆出來,股價已經開始下跌了。”
林森幾不可見的皺眉,看向一旁的何杉:“和遠達的地産合作案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何杉有些為難的低了低頭,語焉不詳,“我只知道林總确實和那邊的人一直有聯系,但具體的……我并不清楚。”
陳律師的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如果遠達打算從這件事開始做文章,只怕問題會有些棘手。”
林森閉目深思片刻,吩咐蔣南:“你們先把釘子戶的事處理好,把握輿論風向穩定股價才是首要的,不要讓人鑽了空子。景遲這邊的事,一切都交給齊律師和陳律師處理。”
蔣南神色凝重的點頭。
林森臉色依舊沒有任何好轉,童玉拍了拍他的手,面帶憂色:“約許遠達見一面吧,即使……”
她的話并未說完,林森幾不可見的點點頭,他又何嘗不知道此次遠達集團來者不善,但也只能吩咐何杉:“去吧。”
童唯安沉默的聽着周遭的一切,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遠達集團此次來者不善,但對于林森的最後一句話,終是沒有人提出質疑。
“姓名?”
“周寧。”
“年齡?”
“二十七歲。”
“職務。”
“遠達集團總裁助理。”
“關于你所提供的侵犯遠達集團商業秘密情況是否屬實?”
“是。”
“有沒有人指使你?”
“有,林氏集團總經理林景遲。”
“你收取了多少報酬?”
“沒有。”
“那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愛許承則,對他因愛生恨。”
☆、Chapter 43
童唯安扶童玉進房休息,觑着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姑姑……”
童玉坐在床頭,只是擡手輕輕揉着眉心,表情并沒有什麽異樣,可也并沒有開口。
童唯安不知她究竟還是在為前幾天自己的事情生氣,還是為眼下林氏的困境憂心,于是當下的聲音裏,難免就帶了些低落的情緒:“林氏的事有姑父在,你不用擔心,如果還是在生我的氣……姑姑,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不該什麽事都瞞着你……”
“你以為……我是生你的氣?”
童玉終于開口,卻讓童唯安有些啞然,站在她床邊,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童玉看着床邊的童唯安,當年那個出生時裹在襁褓中紅紅皺皺的嬰孩,早已經成為如今亭亭玉立的俏美模樣,可是這些年來自己忙于照顧林森,和他攜手打拼事業,功成身退後又悉心照料着繼子繼女,對童唯安這個唯一的侄女,卻總是疏于照顧。
可以前童玉一直以為自己其實還算是稱職。
她知道童唯安的喜好、了解她的性格、愛什麽吃食、穿什麽風格的衣服……當初她在兄嫂過世後想要接童唯安出國,被堅決的拒絕之後,也會每年都抽出一段時間回國——即使在林氏集團最艱難的日子裏。
她以為她這輩子最大的懊悔,也只是自己看顧不到的時日裏,童唯安意外遭遇的那場車禍。即使那之後童唯安無數次表示誰也無法提前預知任何危險,她依然心疼而愧疚。
她一直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