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6 (11)
:“何必呢。”
林微澄僵坐片刻,突然神色果決的看向她:“安安姐,我要去找沈銳。”
舞池裏的許承朗此時早已失了之前在林微澄面前挑釁的力氣,即使此刻他正擁着夏柯跳舞,可目光仍是忍不住看向遠處角落裏和童唯安聊天的林微澄。夏柯察覺到他動作的機械,強壓下心頭的黯然,靠得他更近了些,輕聲問道:“承朗,澄澄真的喜歡上別人了麽?這裏面會不會是有什麽誤會?”
許承朗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曾經深夜裏林微澄哭着擁抱沈銳的畫面再次浮現在他眼前,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可那一幕依然揮之不去。
夏柯擁着他,臉上的笑意裏帶着幾分說不清的苦澀:“承朗,澄澄心裏還是有你的,不然她怎麽會吃我的醋,處處和我過不去?”
許承朗因她的話有些微微的錯愕:“你說什麽?”
夏柯面上的憂愁一閃即逝,她看着許承朗,笑意清淺:“沒什麽。承朗,你只要知道,無論這世上其他人心意如何改變,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Chapter 38
許承朗攬着夏柯的手微微僵了僵,許久,看着她的神情就帶了幾分為難:“夏柯……你知道的,我們只是朋友。”
夏柯垂眸,聲音輕顫:“我知道……”随後又壓抑着心中的波動輕笑,“誰說朋友之間不能互相陪伴呢?”
她見許承朗的神情舒緩了些,貌似不經意的問道:“你和澄澄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我不知道……最近我總是很難心平氣和的面對她。”許承⊥本⊥作⊥品⊥由⊥ 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收⊥集⊥整⊥理⊥朗看向林微澄的方向,翻湧的酒意使他的目光越發迷離。夏柯斟酌着,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承朗,你知道,一時的心動也許只是……”
“我對她的心我自己知道,”許承朗無意間的低語打斷夏柯心中的期盼,他眉頭微皺,不知想到什麽,又舒展了些,“不過沒關系……澄澄還小,只要我給她時間,她一定會知道這世界上,究竟誰才是最值得她愛的人。”
夏柯的身子有些搖晃,許承朗回過神來:“夏柯?你怎麽了?”
“吃醋啊……不行嗎?”夏柯擡頭看他,笑得有些俏皮。她神情坦蕩,于是許承朗只當做一個玩笑,只能無奈的笑嘆一聲:“你啊……”
夏柯笑意不變,聲音卻更低了些:“承朗,我心髒有些不舒服,你扶我去旁邊坐一會兒好嗎?”
Advertisement
許承朗聽了精神一震,忙扶了她往一旁的座位走去。可他朝童唯安和林微澄原本所在的方向走去的時候,才發現林微澄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環顧四周之後,問童唯安:“安安姐,澄澄呢?”
坐在原地的童唯安并沒有回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高腳杯老神在在的看他,她的眼神讓許承朗不由得猜測,林微澄的消失也許并非去洗手間一類的理由那麽簡單。
童唯安不曾看一旁的夏柯一眼,只是定定的看着許承朗:“想找她跳舞麽?”
許承朗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下意識的就想轉身出門去找林微澄,童唯安已經別有深意的笑了一聲:“如果我說她是去找沈銳了呢?你還要去找她嗎?”
只不過一句話,許承朗身形驀地被牢牢釘在原地,一步都動彈不得,僵硬的聽着童唯安的聲音繼續響起:“或許以你的性格,最後還是會追上去,可許承朗你最好想清楚了,真出了這個門你是去做什麽,想剖白你的心意,還是繼續借酒裝瘋對她冷嘲熱諷。”
看着許承朗閉了閉眼,手無意識的緊握成拳,夏柯的手輕輕捂上心口,呼吸也漸漸紊亂起來,可是身旁的許承朗卻絲毫未覺,只有童唯安的眼神越發清亮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夏柯身形微晃幾乎要暈倒的時候,許承朗突然輕顫着說了一聲:“沈銳會讓她傷心,我不會的。”
他話音未落就拔腿向外跑去,并沒有聽到身後夏柯急促的呼喊。
童唯安起身扶住想要跟上去的夏柯,手上微微用了力:“既然身體這麽差,那還是別輕易往外跑的好。”
夏柯知道自己不可能掙得開童唯安的鉗制,便任她把自己按坐在椅子上,聽她在耳邊輕笑:“外面的世界那麽危險,有劫犯有綁匪,阿珂還是小心些比較好。”
“安安姐還是這麽喜歡開玩笑。”夏柯微愣片刻,呼吸平穩,笑意如常。
童唯安在一旁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你的心髒比我預料的要堅強多了。”随即又想起什麽似的,“不過也是,許承朗就這麽抛下你去追澄澄,你都能沒當場暈倒,我開幾句玩笑算什麽呢?”
夏柯看着她:“一時的心動能說明什麽呢?他現在得不到,自然心裏當她是最好的。即便将來他們真結了婚,你以為一個心裏裝着其他男人的妻子,承朗會忍受多久呢?”
“結婚?”童唯安挑挑眉,拿起旁邊桌上的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你竟然想過那麽遠麽?他們現在的情景,你難道沒想過,也許他們兩個根本不會有那麽一天?”
夏柯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恢複了血色,此時聽了童唯安的話,眼中一絲笑意閃過:“安安姐這麽認為麽?”
“不過我也許想的比你更遠。”童唯安皺了皺眉,目光深遠,“如果這次婚事吹了,許家會再給許承朗安排怎樣的婚事呢?”
夏柯笑意微滞。
“今天這位李董是不是有個适齡的小女兒?或者是……泰程電子的大小姐?”童唯安認真的在記憶中搜尋着信息,若有所思的看着夏柯,“憑許承朗的家世,候選的對象實在是太多了。不過……你應該很熟悉承朗的父母吧?伯父伯母都是溫和可親的性子,許承則再怎麽獨斷專行,只要許承朗不出格,将來哪怕是帶回去一個灰姑娘,他們也并不一定會反對。”
“那麽……什麽叫出格呢?”童唯安認真的看着夏柯,一字一句的說,“許承朗将來要娶的人,許家也許不看家世外貌,甚至不看善良與否,可至少……要健康。”
夏柯依然維持着面上的笑容,可是膝蓋上交握的雙手卻不自覺的攥緊了些。
童唯安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走到夏柯旁邊:“你可以以身體為借口在許承朗面前裝模作樣,可你脆弱的小心髒能經得起你折騰幾次?”
在夏柯漸漸蒼白的面容裏,童唯安的目光依舊帶笑,卻有寒意一層一層的漫上來:“你以為你的手段高明的很,可我卻沒見過比你更愚蠢的人。你以為你害澄澄會有用麽?沒了一個林微澄,許承朗身邊還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
“你閉嘴……”夏柯顫抖着低喃一聲,“閉嘴……”
可廳內喧鬧的樂曲和人們肆意的歡笑,讓她的聲音好像落入大海中的水滴,連痕跡都不曾留下。
“看看你這破敗的身體,許家怎麽會同意他娶你呢?”童唯安看着她顫抖的樣子,紅唇微勾,笑得風情萬種,“誰都可以——
但永遠不會是你。”
“我讓你閉嘴!”
夏柯雙目微紅,面上卻再無半分血色,原本柔弱恬淡的模樣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她看着童唯安的眼神裏,終于不再壓抑其中滿滿的刻毒。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不在意許家會不會同意他娶我,我愛他,只要能在他身邊陪着他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愛?”童唯安嗤笑一聲,“我只怕你一直到死,也只能是他的‘朋友’。”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所以他誤以為我們之間只是友情。”夏柯捂着心口,呼吸急促,“他現在只不過是被你那個看似天真的表妹蠱惑了!只要林微澄消失……只要她消失,我有足夠多的時間讓承朗看清他自己真正的心意!”
童唯安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可你注定要失望了,無論什麽綁架搶劫,澄澄到現在都還好好的。你最好別再打她的主意,不然……”
“不然你能怎麽樣?”夏柯咳嗽着打斷她的話,冷冷的笑起來,“只要承朗喜歡她一天,我就不可能讓她好過一分。你呢,也最好祈禱林微澄能永遠這麽幸運,讓她能活得比我還要久。”
“夏柯,”童唯安攥着她的手倏然松開,“你是不是覺得,哪怕我們把所有證據都拿到許承朗面前,你也有把握能讓他相信是我們陷害你?”
夏柯心中一沉,童唯安已經兀自笑起來:“有什麽辦法呢,誰讓許承朗是個腦殘情聖,這麽多年都被你耍得團團鑽?”
童唯安從一旁的手袋中拿出手機朝她晃了晃:“surprise。”
夏柯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奪,童唯安已經輕笑着退後了一步:“我們來猜一猜,許承朗聽到你的真情告白之後,會是什麽反應?”
“你故意害我……你想怎麽樣?”夏柯急促的喘息,站起身來,心髒卻猛地一陣抽搐:“承朗不會相信你的,他不會……”
童唯安卻并不肯放過她:“其實無論你承不承認,林家都已經開始對夏家下手了,這段錄音對你要面對的将來其實并沒有多麽重要。”她漫不經心的把手機放回手袋裏,面上的笑容幾乎讓夏柯止不住的顫抖,“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拿它來和你談什麽條件的。”
“你跪在澄澄面前道歉也好,你現在心髒病發作當場死在這裏也好——”童唯安笑容微斂,“無論如何,這段錄音,是一定都會送到許承朗手裏的。”
夏柯眼睜睜看着童唯安走遠,想要去攔她,可越來越困難的呼吸讓她幾乎寸步難行,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小時候許承朗陪在她病床前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許承朗笑容裏還滿是稚氣,他拿着鮮花編就的花環走進病房裏,小心翼翼的幫她戴在頭上,笑着對她說:“外面的花都開了,大片大片的可好看了,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出去看。”
那一年的夏柯小小的身子蜷在病床上,蒼白病弱,期盼的眼神裏難掩失落:“可護士姐姐說我還要在這裏住好久。”
許承朗幫她正了正頭上花環的位置,年少的笑容那麽好看:“你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周圍有人很快發現了夏柯的異樣,一面匆匆過來扶她,一面打電話叫救護車。夏柯在紛亂嘈雜的聲音中倒下去,眼角的淚水終于滑落下來。
承朗,你說過會一直陪着我,現在……還算數嗎?
☆、Chapter 39
童唯安從二樓的洗手間補完妝出來,一眼便看到了靠在走廊裏抽煙的人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愣。
林景遲見她出來,眼神微閃,把指間夾着的半支煙掐滅,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我來的時候正好碰見夏柯被擡上救護車。你做的?”
“嗯。”童唯安語意含混的應了一聲,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不是說公司有事所以不來了麽?”
“忙完之後時間還早,所以過來一趟。”林景遲因她異常平和的态度而直直的看着她。
童唯安也只是不甚在意的點點頭:“少喝點酒,不然回去童姨要擔心的。”
她的話說完,并不見林景遲回答,她也絲毫不以為意,卻在和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腕。童唯安不知自己剛剛說得哪個字又讓他發了瘋,眉頭頃刻間便不耐煩的皺了起來:“放開。”
林景遲攥着她的手,企圖壓下心頭莫名的煩躁:“你這算什麽?關心表哥的貼心表妹?”
童唯安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随便你怎麽認為都好。”
“那天打我時分明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剝……現在呢?想告訴我我根本不值得你浪費半點情緒是麽?”林景遲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幾不可聞的冷笑:“童唯安,這世界上還真是沒有人比你更知道怎麽才能讓我難受。”
童唯安擡眸看他:“如果你想讓我恨你,那我确實做不到。”
林景遲呼吸一滞,童唯安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只覺得徹骨的冷。
“因為你說的對啊……你根本不值得讓我浪費一絲一毫的心力。”
林景遲抑制不住的冷笑起來:“哦?連好奇都沒有了麽?你難道真不想知道我當初究竟做了什麽,才讓你和許承則之間……演變成如今這麽精彩紛呈的局面?”
童唯安笑意一斂,用力想要掙紮,卻被他按靠在牆壁間動彈不得。
林景遲見她終于老實了些,面上雖帶了幾分笑意,更多的卻是遮掩不住的陰沉:“是不是覺得,男人的信任真是要不得的東西?可是我天真的小表妹,你得知道,女人沒頭腦的時候,信任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受教了。”童唯安定定的看着他,自嘲的一笑,“當初的你和周寧,顯然都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
“不,你不知道。”林景遲眸光陰鸷,唇邊笑意更盛,“你并不知道一個男人即使再怎麽信任你,也禁不住天長日久水滴石穿般的挑撥。”
童唯安死死咬緊下唇,林景遲徑自笑道:“讓我想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大概……在你除夕夜裏偷偷跑出去和他鬼混之後?又或者……是在你一臉天真的告訴我你們很快就會結婚的時候……”
過往已經一片模糊,童唯安還記得自己有過當林景遲是溫厚兄長的時光,可是她卻早已想不起自己在他面前一派天真的模樣。她在林景遲的描述中情不自禁的笑起來:“我是不是該感謝你,能夠為了我處心積慮到這種地步?”
林景遲任她諷刺卻毫不反駁,只是冷冷的笑起來:“許承則不是向來自視甚高?可你一定不會知道,當初他究竟是怎樣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他的聲音裏,漸漸就帶出了幾分逼人的寒意,“所以……沉浸在你們之間那可笑的甜蜜愛情中無法自拔的,從始至終,也只不過是你一個人而已。”
童唯安突然笑起來。
她不顧林景遲陰沉的眸光,自顧自笑得開懷,直到最後,眼淚都幾乎笑了出來。
“林景遲,你真是個變态。”
林景遲恍若未聞,他的指尖撫上她微微顫抖的紅唇,童唯安偏頭躲開,幾不可聞的輕笑一聲:“你也真是可憐。”
林景遲有剎那的僵硬,童唯安猛地将他推開了些,站定之後神色輕松的看着他。
“我那天站在你面前,那麽想知道你究竟背着我,都使了些什麽肮髒龌龊的手段,讓許承則至今都不信任我,可我後來突然就不好奇了。當年的許承則并不比如今的許承朗更成熟,可他既然能被你擺一道,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恨他。那麽你覺得……我為什麽恨他呢?”童唯安心口微涼,直視着面前的林景遲,卻仍是笑着,“你不會沒聽說過吧?有愛才會有恨……所以林景遲,無論你現在在我面前怎樣的耀武揚威,我又怎麽可能會恨你?”
童唯安眸光微閃:“即使你把我的一切都毀了,我也只是覺得……你既可笑,又可憐。”
林景遲的手微微顫抖,牢牢盯着她的目光頓時布滿陰霾:“我可憐?那你呢?你口口聲聲愛的男人,他心裏當你是什麽?”
“他當我是什麽也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童唯安眼神淩厲,“和你——半點關系都沒有。”
“你們兩個人?”
“安安,我永遠比你想象的還要了解你。”林景遲終于不自覺的笑出聲來,“如果以前你們還有無數種可能在一起,現在卻再也不會了。以你的個性,你還肯再去面對一個毫不信任你的男人?即使他愛你,即使他只是着了我的道,甚至哪怕他某一天能幡然悔悟來求你原諒他?”
“從六年前開始,再也沒有‘你們兩個人’了安安,”林景遲轉過身,笑意無比暢快,又帶了幾分微妙的恨意,“你們早就完了。”
童唯安靠在牆上看着林景遲走遠,抑制不住的顫抖,她以為自己會哭,可擡手擦拭的時候卻發現,臉上竟然沒有一滴眼淚。
往日裏,林景遲的冷嘲熱諷,她可以有一千句一萬句話來反擊回去,可剛剛那一刻,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一次,他的話無可反駁。
他們早就完了,從許承則決絕的抛下她的那天起,從她想要挽回卻只換來一張薄薄的支票起,從她躺在醫院裏心如死灰的那一刻起……那些她熱切奔放的愛着許承則的天真時光,都已經過去了。
再也沒有了。
僵立許久,童唯安下意識的想從口袋裏摸煙,卻在下一刻觸及身上禮服光滑冰冷的面料時,陡然清醒過來。她強壓下心頭的苦澀,站直了身子,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她沒有看到的,是身後不遠處洗手間的門後,錯愕、震驚、憤恨等各種複雜情緒的交織下,幾乎有些微紅的雙眼。
童唯安走在路上,仍能聽見有人三兩成群的在讨論剛剛夏柯被救護車拉走時的情形,但大廳裏早已恢複了最初的熱鬧景象,歡歌熱舞,觥籌交錯,人們的歡笑聲喧鬧而熱切,仿佛夏柯今晚從未在這個晚宴上出現過。
林語遲和葉曉璟被許多人簇擁着,和身邊的人神色疏淡卻又并不失禮貌熱絡的交談,童唯安遠遠看了他們片刻,終于起身朝門外走去。
童唯安從門口的侍應生手中接過自己的大衣,穿好之後便出了門,可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安安。”
童唯安回過頭,身着一襲米白色抹胸長裙的周寧站在她身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先前在廳內童唯安遠遠見到過她的身影,如今她雖然找上來,可童唯安卻沒有往日的耐心來應付她,所以面上沒有半分笑意:“舍不得我?可惜我今天沒有什麽心情,不如哪天有時間約着一起喝茶,我們好好回憶回憶當年的友情?”
周寧對她的态度絲毫不以為意,別有深意的看着她:“你還能記着我們當初的友情就好,不然我真怕哪一天,被擡上救護車的人就是我了……”她見童唯安并不回答,于是走近了些輕聲笑道,“你以為剛剛你和夏柯在角落裏,你做的事就沒有人會注意麽?事實上……不止我看到了,承則也看到了。”
童唯安有片刻的失神,周寧只當她心虛,于是心內只覺得快意,她面上仍是笑着,眼神裏卻寒意微現:“怎麽,現在知道後悔了麽?後悔自己沒有做得更隐秘些,如今讓他發現了你這麽惡毒的一面?”
童唯安這才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周寧,唇角的弧度滿是諷刺的意味:“承則?我記得你不是在他面前向來戰戰兢兢,只敢稱呼他‘許總’的麽?即使……是在發新年祝福的時候?”
“你……”周寧聞言臉色微變。
“想問我是怎麽知道的?”童唯安笑得無比快意,“你當時不是還打過電話麽?我想……如果你當時的電話再多響幾聲,我可能就忍不住親自接起來給你送祝福了,我親愛的老同學。”
☆、Chapter 40
“是不是即使我說我懷孕了,你也還是要和我分手?”
偌大的房間裏一片漆黑,許承則一動不動的躺在黑暗之中,腦海中不斷翻滾湧動着的,只有當初童唯安站在自己面前,努力抑制着顫抖的這句話。
彼時童唯安雙眼紅腫,臉色蒼白,面上并沒有一滴眼淚,她看着許承則,眼神裏隐隐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空氣仿佛凝固在了這一瞬間,童唯安并不知道會得到怎樣的答案,她咬緊嘴唇,聽天由命一般的低下了頭,卻并沒有注意到對面坐在沙發上的許承則,臉色陰沉的近乎可怕。
良久,就在童唯安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周遭靜默的空氣撕成碎片的時候,許承則突然起身走進書房,再出來時,将手中的東西抵到童唯安的面前。
“以後……別再來了。”
黑暗中,許承則倏然睜開眼,回憶中刺眼的陽光和童唯安蒼白絕望的臉頃刻間消失不見。
那之後的幾年,許承則每次回憶起那一刻,甚至一直會覺得,自己能夠忍住在當時沒有對童唯安惡言相向橫加羞辱,都是因為在自己熱切的愛過面前這個女孩子之後,所能給予她的最後的寬容。
許承則閉上眼,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緊繃。
如果不是童唯安和林景遲短短幾分鐘的交談,他尚且還守着幾天前所謂的“證據”嘲笑自己六年前可笑的付出,那些真切的怨恨和痛苦,讓他此刻整個人都越來越像是一個笑話。
他六年來所有自以為是的愛恨,頃刻之間,全部都颠覆了。
一切都錯了……
沈銳走出電梯,幾個正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小護士們見他過來,都仿佛被突然按下了靜止鍵,停頓幾秒之後才想起來,紛紛打招呼:“沈醫生早。”
“早。”沈銳笑得越發溫文爾雅,“在聊什麽?”
幾個小姑娘被他笑得臉紅心跳,其中一個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他辦公室的方向:“沈醫生,有位先生一大清早就來找你,等很久了。”
沈銳點點頭,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他轉過一個轉角,走廊裏的長椅上坐着的人聽到漸近的腳步聲,慢慢擡起頭,沈銳不由得挑挑眉:比他想象的來得還要快。
“許先生早。”
眼前的許承則似乎長時間的缺乏睡眠,眼下一片明顯的陰影,但他依舊衣冠楚楚,除了臉色更蒼白了些,下巴上有未刮的胡茬,和以往的他其實并無太大差別。可在沈銳眼裏,卻覺得無論以前哪一次見到的許承則,都沒有比現在更加狼狽。
因為他的眼裏,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芒。
沈銳走進辦公室,脫下外套挂在角落的衣架上,回頭看了看随後進來的許承則:“坐。”
他自然知道許承則此行的目的。
“安安她……這幾年是怎麽過的?”
許承則聲音暗啞,雖然面上依舊是往日裏冷漠孤傲的模樣,可沈銳仍是聽出了他聲音裏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銳在辦公桌前坐下,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簡單來說……分手,車禍,複健,出國,直到再回來。”他遞過去一支煙,在對方毫無反應之後又不甚在意的收回來,“至于更具體的,如果你還想聽下去的話。”
六年前他在下夜班的路上撿到童唯安的時候,她剛剛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車撞倒在地,除了路燈依舊閃亮,行人寥寥無幾,整條街一片空曠寂靜,肇事司機失了魂一樣下車,看着眼前的情景慌了手腳,一時之間顧不上任何動作。
沈銳沖上去的時候,童唯安已經倒在血泊了之中,他一面打急救中心的電話一面查看着她的情況,她極為艱難的擡起手,尚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沈銳看着她已經失焦的雙眸,緊緊握住她的手:“我是醫生,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彼時大片的鮮血之中,童唯安的臉已經泛起了一種接近死亡的青白,眼角的淚水止不住的滑落下來。她有些費力的動了動唇,沈銳聽不清,湊得更近了些,聽到她艱難的恍若喃喃自語的聲音:“孩子……別告、告訴家人,求……求求你了……”
身為醫生,沈銳早已經見慣了生離死別,眼前已經失去意識的女孩子,她也許并不知道自己面臨的是怎樣危險的傷情,可她意識殘存時的祈求,卻讓一貫公事公辦的沈銳難得的有些猶豫起來。
等童唯安被推進手術室之前,在救護車上就已查看了她随身手袋的沈銳,面對一旁準備聯系傷患家屬的護士的詢問,已經拿定主意的他在一旁開口:“她的家人不在本市。”
“這可就難辦了……”小護士面上就有了些為難,看着面前這位風靡全院的心內科醫生,不自覺的念叨了一句:“那這字誰簽呢?”
沈銳難得的皺眉,思慮許久,終是接過她手中的術前通知單:“我來吧,她是我的朋友。”
這個簽字需要冒多大的風險,沈銳再清楚不過,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裏他也曾無數次的調侃童唯安,如果當初她手術失敗,那她家人趕過來的那一天,也許就是他上社會新聞的時候了。
“別說了……”
沈銳也只不過剛說了個開頭,許承則已經有些艱難的擺手示意他可以不必再說下去。沈銳從善如流的停下來,目光似乎洞悉一切。眼前的許承則眼中的痛苦顯而易見,他不覺得同情,也談不上什麽責怪。
“我出去抽支煙。”
沈銳站起身朝外走去,将辦公室留給他。
于是辦公室裏只剩下許承則一個人,他微微閉上眼,那天童唯安離開前沙啞着的、帶着悲涼笑意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我真是蠢,明知道你不會因為任何事改變決定,可不親耳聽到你說,就不肯真正的死心……你放心,剛剛我騙你的,沒有孩子,從來都沒有。”
當時他對她的自說自話只是冷眼旁觀,更又在分手幾天後看到手機上所謂前女友的來電,只是面無表情的将手機從三十多層樓高的陽臺上扔下去,從此拒絕再聽到“童唯安”相關的任何消息。
他們最好的時候,頭抵着頭躺在一起暢想未來,他們将來的房子,可以不必多麽奢華,但一定要有厚厚的地毯,大大的落地窗,陽光灑進來的時候,他們要一起坐在秋千上,她讀最喜歡的故事給他聽。那時候他吻着她說要生兩個孩子,兒子像他,女兒像她,等孩子長大了,哥哥負責照顧妹妹,他們兩個就可以做“自私”的父母,扔下他們環游世界。
她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你想的倒美,誰要那麽早就給你生孩子做黃臉婆?”
那時候他的安安只不過二十歲,笑容裏甚至還帶着幾分不谙世事的純稚,眼神中的光芒無比耀眼,幾乎讓他不忍直視。
而就在他自以為自己是這段感情裏唯一的受害者一樣舔舐傷口的時候,那個他曾經視若珍寶的女孩子正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為那個未成形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
而幾年之後再度重逢,他問她:童唯安,你有什麽資格對我擺臉色?
這些年,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許承則擡手捂住眼睛,掌心終于一片濕潤。
沈銳在樓梯間裏抽完三支煙,重新回到辦公室。彼時許承則仍坐在原處,似乎和他離開前并沒有任何區別,沈銳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動聲色的看着他:“我想你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不過我還是想說,感情方面,沒有誰是生來就成熟的,如果當初我處在你的位置上……”
沈銳頓了頓,“好吧,我應該确實不會像你這麽糟糕。”
許承則欣賞不了他不合時宜的幽默,面色依舊冷凝,沈銳不甚在意的輕笑一聲:“開個玩笑。我雖然不知道當初林景遲做了什麽,但如果想要徹底摧毀你對安安的信任,他一定費了很多的心思。”
那些片段許承則不願再想起哪怕一絲一毫,他點了支煙,有些唏噓的看着沈銳:“你之前的話是對的,不會有人比我更糟糕了。”
沈銳接過他遞過來的煙:“事實上,你忘了你面前的這個人是一個離異的單身父親,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只不過失敗的婚姻于他而言早已沒有任何意義,于是他收回思緒,重新看向許承則,“不過……你既然已經派人查了安安這幾年的近況,我還以為就你的性格來說,并不會這麽快就來找我。”
許承則想到辦公室那份資料,眸底的淩厲一閃而逝:“我拿到的資料……有問題。”
符合林景遲的性格。沈銳不着痕跡的點點頭,随即又有些疑惑的看他:“那你?”
許承則不知該怎樣和他說起前天晚上那次陰差陽錯的巧合,沈銳見他已經站起了,知道他不欲多談,于是也并不阻攔。只不過在他的手剛剛覆上門把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你的那個助理……”
許承則聞聲回頭,見他并沒有繼續說下去,幾不可見的皺眉:“我和她只是上下級關系。”
沈銳笑聲疏朗:“這個我倒并不怎麽懷疑,只不過她當初作為安安唯一的朋友……當初可并沒有讓病床上的安安太好過。”
許承則薄唇緊抿,眸底一片晦暗。
知道了。
☆、Chapter 41
童唯安收拾停當下樓的時候,葉曉璟早已經等在客廳裏了,見她下來,無奈的看着她:“娘娘,這都快十二點了,咱們到底何時出宮?”
“澄澄真的不去麽?”童唯安無視她的調侃,彎腰整理了一下裙角,葉曉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朝樓上林微澄的房間看了一眼:“她這幾天深居簡出的,估計這次是徹底失戀了……”
童唯安穿好大衣,葉曉璟挽上她的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