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6 (8)
的光芒變幻莫測,“你這是做什麽,打算強行‘拉郎配’還是想要直接‘棒打鴛鴦’?”
童玉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站起身子,聲音意外的平靜低緩,一時只覺得疲憊不堪:“你坐下。”
童唯安卻仿佛沒聽見一般,不甚在意的笑道:“姑姑,你就算不看許先生是什麽人,至少也看看現在是什麽年代吧?”
童玉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一直氣定神閑的許承則,此時也忍不住看向她,他仍舊平靜的面容裏,不知何時露出了幾分難以捉摸的冷意。
童唯安只是兀自輕笑:“沒有您想象的什麽兩情相悅或者愛恨情仇,您也不至于不問青紅皂白,就這麽不管不顧的把我後半輩子都一起賠進去吧?”
童玉鮮有的詞窮,童唯安看着她面上又疲憊又失望的神色,心中又酸又疼。
她從來不怕失敗,不怕打擊,更不怕所謂的冷漠和誤解。她最怕的,其實一直都是在乎的人對她失望。
而童玉,無疑是她如今最在乎的親人。
童唯安忍住險些掉下來的眼淚,厚着臉皮過去有些撒嬌的抱住童玉的手臂,微微壓低了聲音:“都只不過是誤會而已,昨天我們去給許承朗過生日,鬧到很晚,多喝了幾杯,許承則送我回家。他有他的紅顏知己,至于我……我之前有沒有和你講過我有一個很不錯的相親對象?”
童玉自然不是多麽落伍的老古董,她又如何不知道在那通電話之後,“多喝了幾杯”對眼前兩個人來說意味着什麽。眼前許承則态度并沒有任何異樣,可童唯安顯然對于談及兩個人的關系方面,态度是極為排斥的。看着童唯安強顏歡笑的模樣,她原本無數想說的話,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童玉最初撮合童唯安和林景遲,無非是因為看着這個繼子自少年長大成人,對他的脾氣秉性素來放心,又兼之窺見了林景遲對童唯安的執着。可眼見着童唯安對他的排斥一日明顯過一日,她原本也已經漸漸放棄了這個打算,而今早無意間的電話,讓許承則就這麽進入了她的視線。
原本在兩個人來的路上,她早已多方權衡利弊,拿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許承則一個表态,可她沒想到的是,最大的難題,似乎并不在許承則這一邊。
童唯安觑着童玉臉色雖然依舊沒有緩和,但到底沒有再說什麽,心內微松了一口氣,起身上樓去看林微澄。
整個過程裏,她沒有再看許承則一眼。
許承則似笑非笑的坐在原地,腦海中盤旋的幾個醒目的詞彙,無非是酒後亂性,紅顏知己和相親對象。
似乎從昨晚見到她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已經漸漸脫離他的掌控了。她酒醉中的依賴,嬌憨的,甜蜜的,仿佛兩人從沒有分開過。而淩晨提及原諒與被原諒時她顯而易見的恨意,和自己終究無法徹底狠下心無視她的眼淚後,她突如其來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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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歸根結底,再也沒有比酒後亂性四個字更加絕妙的理由。
所以來得路上他關于對童玉的應對,那些真切的思考,此刻除了讓自己顯得更加可笑,似乎也并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許承則神情中透露的迷茫色彩轉瞬即逝,只是往日一向冷漠淡薄的眸光裏,如今卻閃着幾分顯而易見的薄怒。童玉看着對面那個被商界無數長輩賞識的後起之秀,輕輕抿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
“安安她一直都過得很辛苦。我不管你們之間是怎麽樣的糾葛,承則……別欺負她。”
許承則薄唇緊抿,不置可否的站起身來,不知何時重又下樓的林景遲攔住想要起身的童玉:“童姨,我去送。”
童唯安随意的敲了敲門,不等林微澄回應就已經徑自推門走了進去。林微澄正坐在床頭抱着個玩偶發呆,雙眼依舊紅腫,眼底淡青色的黑眼圈也格外醒目,顯然是一夜未睡的模樣。她直直的看着童唯安進門,直到坐在自己床邊,也并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和許承朗分手了?”童唯安有些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之後看着她,進一步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測,“這件事只怕他們多少也有點心理準備,不至于氣成這樣的,你還說了什麽?”
林微澄對她自然也沒什麽可隐瞞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童唯安眉頭一挑:“包括沈銳?”
“你果然知道了。”林微澄對此也毫不意外,卻在下一秒提及沈銳時,眼中多了幾分期待,“沈銳告訴你的?他怎麽說起我的?”
童唯安回憶着當時電話裏沈銳極度符合他性格的簡單直接的話,一時語塞。
“作為一個三十二歲的單身父親,你覺得我和你表妹之間,在距離能問一聲我對她有沒有意思之前,要面對多少阻礙?”
童唯安記得當時電話那頭的自己被他反問的啞口無言,半晌,才說出一句自己都沒有底氣的話:“如果這些她都不在乎呢?”
回答她的是沈銳毫不留情的冷笑:“她只有十八歲,腦殘一次還有得救,你已經快二十八歲了,節哀。”
童唯安回過神來,難得遲疑的模樣讓林微澄所有的期待如同破滅的泡沫,她抱緊手裏的玩偶,勉強一笑,眼淚卻仍然掉了下來:“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已經拒絕過我了。”
“澄澄……”童唯安輕嘆一聲,卻不知該如何勸慰。
沈銳說的對,她早已過了天真的年紀,那些愛情電影裏類似于“真愛可以打破一切阻礙”的臺詞,她即使連只是想想,都難免覺得羞恥。她知道林微澄從來不是心血來潮朝秦暮楚的性子,就如同她了解沈銳有多麽的優秀,可這些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份面前,又有什麽用?
只怕連自己,都沒有林微澄更清楚兩個人之間的鴻溝到底深到了什麽地步。
“你對他的喜歡又是基于什麽?他當初救了你?”童唯安放下心頭沉重的思緒,試探着開導林微澄,“你在對他剖明心跡的時候,又是不是真正了解沈銳這個人呢?”
“安安姐,”林微澄擡手做了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的動作,看着她的時候,淚光依然閃動,“誰都可以阻止我,但你不行。”
童唯安的眼睛突然有些泛酸,她眨了眨眼努力忍下流淚的沖動,看着林微澄笑:“可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難。”
“我知道。”林微澄笑中帶淚,“可我不在乎。”
“如果你單純為了出來送我,那現在已經可以回去了。”許承則在庭院裏一叢樹牆前停下腳步,別有深意的輕笑着看向身旁的林景遲。
“你覺得我應該對你說點什麽?”林景遲點了支煙,又給許承則遞了一支過去。
許承則也把煙點燃,對林景遲的話不置可否。
林景遲回身朝遠處童唯安房間的方向看過去,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對剛剛她的反應很意外麽,即使她早上剛從你的床上下來?”說完,也并沒有要等許承則回答,“那也是應該的,畢竟……愛過你也是曾經,而現在,你大概并不知道她有多恨你。”
許承則仍舊面無表情的沉默,林景遲回過頭來,靜靜的盯着他,眸子裏透着難以言喻的陰鸷:“不想問,還是……不敢?”
“倒是我對你要格外的刮目相看,”許承則心頭湧動着的無數疑問,在林景遲的追問裏被輕而易舉的壓制下來,他對上林景遲的視線,驀地輕笑出聲,“你剛剛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在等着我們一起進門?”
林景遲臉色微變,卻在下一秒冷冷的笑:“相信我,這種心情……我了解的不會比你更清楚。”
☆、Chapter 29
童唯安和林微澄相對無言,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一眼就看見站在前庭不知在聊些什麽的許承則和林景遲,即使隔了這麽遠,她依然能清楚的窺見到許承則僵硬的姿态。
“安安姐你在看什麽?”
林微澄見她目光有些出神,不由得問道。童唯安眼都沒眨一下:“許承則和你二哥。”
“他們兩個在外面?”林微澄一愣,臉上淚痕還未幹,就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他們有什麽好聊的,生意還是你?”
“要麽是生意,要麽是我。”童唯安的話和沒說沒什麽兩樣,她收回視線看着眼睛還腫着的林微澄,“自己眼淚還沒擦幹呢,你倒有閑心看別人的熱鬧。”
剛剛許承則轉身前,似乎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在和他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心口卻仍是微微一緊。
“我其實一直也并不想哭,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忍不住。”林微澄見窗外的許承則已經朝大門走去,二哥也轉身回來,便也重新躺回了床上:“其實我明白,我爸媽之所以不同意,無非就是因為沈銳年紀比我大,離過婚,還有個孩子。可如果我要嫁的是離了婚的紮克伯格,那就算我甩掉一百個許承朗,他們應該也并不會在乎。”
“紮克伯格和沈銳之間,差得可不止一百個許承朗。”看着林微澄漫不經心的思考,童唯安坐回床上,“而且你那麽肯定沈銳是紮克伯格的話你爸媽就一定會同意?澄澄,他們沒你想的那麽功利。”
林微澄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聲音低了些:“我知道,我就是打個比方……”
童唯安搖搖頭:“你不知道。你如果想的真的足夠清楚,就該知道現在你在你爸媽面前所謂的‘抗争’并沒有太大意義,沈銳——他才是問題的關鍵。他喜歡你,你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這些難題,他不喜歡你……”
話并沒有再說下去,林微澄的眼淚就已經又開始在眼底打轉了。她從來不是愛哭的人,可不知從何時起,身邊的人簡單幾句話,她就忍不住想要哭。不用任何人說,她甚至自己都開始讨厭這個樣子的自己。
“他的拒絕我簡直可以倒背如流了。”林微澄自嘲的笑着,“‘你成年了嗎?’,‘這不過是小女孩一時間的心血來潮’,‘你還這麽小,懂什麽是愛嗎?’……”
她把沈銳直接而尖銳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最後不知是在問童唯安,還是在問她自己:“就好像我連他更高明的拒絕都不值得,這算什麽,難道年紀小是原罪嗎?”
“這足以說明這個人比你成熟。”
童玉毫不介意被冠上偷聽的罪名,直接推門進來。林微澄微微一愣,并沒有過多的情緒:“是啊,媽媽,他比我成熟,比我身邊那些舉止輕浮又幼稚又愚蠢的男孩子都成熟。”
童玉不動聲色的看她:“每個男人都有幼稚愚蠢的時候,只不過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千帆過盡,自然能在你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面前自如的展示他的成熟和風度。”
童玉的語氣難得涼薄,林微澄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童唯安卻下意識的想要點頭贊同,可察覺到童玉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心內頓時一凜:“姑姑,澄澄現在只怕腦子裏一片混亂,你別着急,好好和她談。”
“她一夜都沒睡,這個樣子能談什麽?”童玉皺眉看向林微澄,“下樓吃點東西,一會兒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等休息好了再談。”
現在的林微澄哪裏會有胃口,可她還沒來得及拒絕,童玉的聲音已經再次響了起來:“我先把話說在頭裏,如果沒有沈銳這件事,你和許承朗婚約的問題尚且有很大的轉圜餘地,可你爸爸的脾氣……如果你再這麽倔下去,只怕他反倒是一定要促成你們的事了——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看着林微澄愈顯頹然的臉色,童玉也不忍心再多說什麽,她冷笑着叫住想溜的童唯安:“跑什麽?我還以為你大概很願意和我聊聊你那個‘很不錯的相親對象’。”
童唯安腳步一滞,一時不知以何種表情面對童玉,童玉見她如此,沒好氣的別過臉:“滾回你的房間去,以後再敢帶着脖子上這種東西招搖過市,別怪我不許你出門!”
童唯安驀地想起晨間許承則親吻過的位置,幾乎下意識的擡手捂了上去,匆匆出了林微澄的房間。
回房的路上,正撞上剛剛上樓的林景遲,林景遲和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竟難得的神色平靜,甚至在這種平靜裏,還透着些難以形容的輕松。童唯安想到之前看到的窗外的畫面,心裏頓時一陣狐疑,可她到底不能叫住林景遲問:你剛剛……和許承則說了些什麽?
林景遲把她的不安看在眼裏,笑得不動聲色:“怕了?還是……你覺得我會在許承則面前說些什麽?”
并不至于怕,可依舊無法坦然視之。
童唯安看着他笑:“不會啊,你随便。”
說完,并不等他回應,便加快腳步朝自己房間走去。林景遲看着她的背影,思及剛剛瞥見的她頸間的吻痕,微微閉了眼,将心頭的怒意努力壓了下去。
童唯安回到房間,想到剛剛林景遲的言行,心裏仍是惴惴的,她轉手反鎖了房門,拿出手機。
攥着手機思量半晌,童唯安要劃出去的手指還是收了回來,權衡再三,翻了翻通訊錄,換了個號碼撥了出去。
許久之後,對方才把電話接起來:“不談你表妹的事,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童唯安被氣得笑起來:“那麽……朋友,你覺得現階段除了澄澄,我和你還能有什麽可談的?”
“哦,那我挂了。”
“沈銳!”
童唯安被他幾句話噎得沒了脾氣,又知道他很可能真的挂斷電話,只得放軟了語氣,“澄澄很難過。”
“這似乎并不是我的錯。”沈銳清朗的聲音似乎并沒有因此而起半分波瀾,“小女生的新鮮感和好奇心都是有限度的,過段時間就好了。”
沈銳一如往日般冷靜,可涉及到感情問題,這種冷靜也就難免讓人覺得……分外殘忍。
童唯安想着平時乖巧懂事的林微澄如今傷心頹然的模樣,忍不住唏噓:“可是沈銳,不成熟的喜歡也是喜歡,小女孩的愛也是愛,年紀小不是她該被輕視的理由。你難道不覺得……”
“不覺得。”沈銳毫不留情的打斷她的話,“沒有人因為她年輕而輕視她。可同樣的,我也沒有理由遷就她的年輕。直接一點對她對我都是好事。”
饒是童唯安一貫的牙尖嘴利,在沈銳面前也從來沒有讨到過半分便宜。可這次的事涉及到林微澄,所以即使她知道和沈銳争論從來都不可能贏,也還是不肯死心:“澄澄和那些胡鬧的女孩子不一樣,除了年紀小一些,她還有什麽地方不符合你的擇偶标準?而現在既然你說覺得年紀小并不是問題,那……”
童唯安一邊斟酌着言語一邊長篇大論,可她的敘述也只不過剛開了個頭,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一陣忙音。
她不肯罷休,按了重播再次打過去,久到她幾乎以為沈銳不會再接電話的時候,電話陡然接通了。童唯安拿着手機,正想繼續說下去,電話那邊就已經傳來了沈嘉昱熟悉的童音:“幹媽,我爸說他已卒。”
“……”
童唯安忍住說髒話的沖動,狠狠把手機拍到了床上。
“許總早。”
許承則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周寧已經将他素來喜歡的藍山準備好,放到了他手邊。
許承則若有所思的接過咖啡,抿了一口又放下,面色沉郁:“你先出去。”
周寧點點頭,一邊轉身向外走去,一邊暗自揣測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在周寧心中,許承則的一言一行向來都是頭等大事,尤其在她兩年前升任許承則的助理之後,更是恨不得對他的飲食起居都開始一并照顧起來,可她再清楚不過,許承則也只不過是欣賞她的工作能力,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但她從不曾灰心。
時間循環往複,許承則在她心中,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圖騰,她仰望他,陪伴他,即使他的目光從不為她停留,于她而言,也已經足夠——更何況,他的身邊也從來沒有其他女人的身影。
周寧坐在座位上思索許久,對着鏡子補了補妝,看着鏡中自己精致幹練的模樣,滿意的一笑,拿起幾份需要簽字的文件朝許承則的辦公室走去。
她站在許承則的辦公室門前,剛要敲門,就聽到裏面許承則低沉清冷的聲音隐隐傳了出來:“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三天之內,我要看到她的資料出現在我辦公桌上。”
周寧的手倏地攥緊,指尖幾乎刺破掌心。
許承則的“她”,還能有誰。
周寧眸子裏的恨意難以抑制的翻湧。
童唯安,你為什麽偏要這麽陰魂不散?
☆、Chapter 30
“喂,是我。”
周寧走到樓梯拐角,确定四周沒有任何人之後,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對她的來電似乎并不意外:“什麽事?”
即使明知四下無人,周寧的聲音還是不自覺的壓低了許多:“他已經找人去查這幾年童唯安的情況了。”
電話的另一邊有片刻的沉默,然而就在周寧即将忍不住緊張焦躁的情緒想要催促對方拿一個主意的時候,手機裏突然傳過來一聲輕笑,周寧預期中的和自己相近的緊張情緒并沒有出現,相反的,對方似乎心情極為愉悅:
“他也确實該查查了。”
周寧焦躁的情緒因對方輕松的态度有所緩解,但仍是忍不住問:“你已經有主意了?”
“急什麽,從他們重逢的那天起,我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了。”
林景遲挂斷電話,笑得又諷刺,又快意。
林微澄一覺醒來的時候,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她穿着寬大的睡袍下樓,長久的睡眠反而讓她覺得更加疲憊,意識仍有些模糊,頭也昏昏沉沉的疼。
彼時一家人都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餐,她打了個哈欠坐下來:“好餓。”
童唯安雖然知道她不可能輕易改變想法,但此時見她态度已經不似早上那般強硬,心裏也松了口氣,笑道:“陳嫂熬了蓮子粥,就等你醒了喝呢。”
林微澄點點頭,陳嫂已經盛好了粥端到了她面前,她很快就喝了小半碗,覺得五髒六腑都熨帖了起來。
童玉和林森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沒有說話,但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輕松。
“晚飯前雲岚來電話,她家城郊的別墅前陣子剛剛重新收拾了,和咱們這裏離得不遠,邀請咱們一家過兩天晚上過去做客呢。”童玉見林森吃完了,在他起身前說道。
童唯安和林微澄的眉頭幾乎不約而同的皺了一下。
林森點點頭:“多走動走動也是應該的。”
林景遲面上沒什麽表情:“年底公司事情很多,我就不去了。”“我也不去。”林微澄随即在他後面跟了一句。
“你有什麽事,也忙到沒時間嗎?”林森擡眸看她,目光微凜。
林微澄想要辯解什麽,可還沒開口,就收到童玉頗有警告意味的眼神,到底還是咬唇低下了頭。童玉見她悶悶的繼續喝粥,便不多說什麽,又看向一旁明顯有些走神的童唯安:“你呢?”
白天的事讓童唯安幾乎一整天都在童玉面前擡不起頭來,此時被她涼涼的語氣吓了一跳,沉默許久,才鮮有的露出一個乖順又遲疑的表情,問道:“我,是去……還是不去啊?”
童玉斜睨她一眼,沒有理她。
許家的意式別墅距離林家老宅,也不過二十分鐘車程,巴洛克風情濃郁,但同時又采用了極簡的設計,将繁瑣的細節盡數抹去,使得整體風格奢華卻又不落俗套,優雅而大氣。
許遠達早已将遠達集團全部交給了許承則打理,所以他平日裏的生活過得比林森更要悠閑,林家人到的時候,天色尚早,于是一見面,他便拉了林森去書房下棋,留女人們在客廳喝茶聊天。
“別怪我們怠慢,承則公司有點事情,大概也要晚一點才到。承朗是剛剛被我打發出去買東西了,這會兒估計也快回來了。”程雲岚一邊讓茶,一邊笑着對童玉解釋,“祁門紅茶,你最喜歡的。”
童玉又哪裏會不明白,她之所以先把許承朗打發出去,也不過是怕現在這種時候他和林微澄彼此尴尬,于是也只是打趣道:“他們不在也好,不然難道和咱們這些娘子軍坐在一起閑聊家常麽?”
程雲岚看着一旁的童唯安和林微澄,有些羨慕的笑道:“到底還是女兒貼心,我一想到你每天有她們陪在身邊,都難免要嫉妒的。我那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讓我操心。”
童玉抱怨道:“你可別被她們現在安安靜靜的樣子騙了,平時不知道多乖張,個個都讓我頭疼。”
童唯安和林微澄默默聽着兩個人談笑,坐在一旁安靜的喝茶。正在此時,許承朗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
童唯安聽見腳步聲擡頭看去,短短幾天不見,許承朗竟然整個人都已經瘦了一圈,雖然一如往常般的衣冠楚楚,但卻隐隐帶着酒氣,他曾經清隽的臉上笑容已經變得落寞了許多,難掩疲憊衰頹。
“伯母,安安姐。”許承朗依舊彬彬有禮的打招呼,“澄澄……”
程雲岚察覺到童玉頗有些意外的神情,暗暗嘆了口氣:“坐吧。”
童玉也不免唏噓,只是看向程雲岚:“之前聽你電話裏說,這裏幾乎都是你一手設計的?”得到肯定的答複,她笑道,“哪裏有你這樣待客的,竟然不帶我去參觀一下你的作品麽?”
程雲岚從善如流的讨饒,一邊起身一邊不忘囑咐許承朗:“承朗,幫我招呼安安和澄澄。”
兩個人離開之後,童唯心內忍不住嘆息一聲,也站了起來:“太悶了,我出去走走。”
“安安姐……”
“不用了安安姐。”
兩個人幾乎同時出聲,林微澄的反應雖然在意料之中,但許承朗的态度卻讓童唯安極為意外。許承朗見她有些訝異的神色,笑了笑:“有什麽好談的呢?她和那個醫生?還是交流一下我們如此相似的、對一個人死心塌地卻慘遭對方拒絕的心路歷程?”
“許承朗。”
對于他笑容裏從未見過的尖刻,其實童唯安并非不能理解,但她還是忍不住皺眉,“沒有人必須成全另一個人的死心塌地,無論對象是她,還是你。”
許承朗嗤笑一聲,一面朝一旁的餐廳走去,一面問童唯安:“安安姐要不要喝一杯?”
好歹是陪林森童玉過來做客,童唯安自然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喝酒,但許承朗此時的模樣讓她隐隐有些不安,到底還是跟了過去。
林微澄自進門起就一直乖巧而沉默,其實她心裏一直感覺自己是愧對許承朗的,所以即使他剛剛的話充滿諷刺挑釁的意味,她也依舊一言不發。但此時她坐在原地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咬緊下唇站了起來。
許承朗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在餐廳西南角的吧臺前坐了下來,倒了三杯酒之後,并不招呼兩個人,徑自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童唯安和林微澄對視一眼,都沒有開口。
看了二樓幾間卧房,程雲岚帶着童玉走到三樓,有些擔心又有些好奇:“承朗最近狀态很不好,他們兩個不會吵起來吧?”
“承朗是個好孩子,沒事的。”童玉安慰道,“而且到底是孩子們的事,兒孫自有兒孫福,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程雲岚自然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但到底也是贊同的,于是笑了笑,推開了面前的一扇房門。
“這裏是承則的書房,他不常過來住,可又向來不許別人亂碰他的東西,所以還沒收拾好,亂的很。”
童玉聞言笑着止步:“那我們進來恐怕不太好,還是算了吧。”
“只是進來看看,沒關系的。”程雲岚拉住她,“主要因為,這裏其實是我個人最喜歡的設計,你看這裏的壁畫,是不是很特別?”
程雲岚拉着童玉看書房的設計風格,說得專注了,一時不慎把許承則書桌上的幾本書碰落下來,兩個人都俯身去撿,一張照片從其中一本法語書裏飄出來落在地方,程雲岚拿起來重新夾好,可合上書的那一瞬間看清照片上的人,訝異的低呼出聲,童玉聞聲看去,也愣在了原地。
照片上是不過二十歲的童唯安,白衫白裙,是完全不同于現在的清新可人模樣,她依偎在身後年輕俊美的許承則懷裏,笑靥如花。
許承朗連喝了幾杯,已是微醺模樣,他見童唯安和林微澄面前的酒杯尚未動過,笑道:“不喝麽?”
“待會兒就要吃晚飯了,你再這麽下去只怕到時候兩家大人臉上都不好看。”童唯安見他還要喝,不無擔心的勸道。
許承朗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看向童唯安:“安安姐不是酒量很好麽?今天真的不陪我喝一杯?還是……你怕像上次一樣酒後失态?”
童唯安并不打算和他計較,卻又突然聽他仿佛想起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問她:“你知不知道澄澄是用什麽理由和我分手的?你一定想不到……”
“許承朗!”林微澄終于忍不住開口,許承朗卻自顧自笑得更厲害了:“因為你和我大哥彼此相愛,這個理由是不是再冠冕堂皇不過?我是不是要感謝你和我大哥那天的深情表演,才能給她一個這麽絕妙的分手理由?”
童唯安的臉色頓時一變,許久,才自言自語一般,笑容裏滿是自嘲:“彼此相愛麽?”她看向林微澄,“到底是什麽……讓你産生了這種錯覺?”
“好問題。”
童唯安心頭一顫,不知何時走進來的許承則走到她身邊,眸光難辨喜怒: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Chapter 31
許承則在吧臺邊坐下,目光輕輕掃過繼續給自己倒酒的許承朗,許承朗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察覺到他的注視,并非不想打起精神,可紅酒後勁十足,他已是力不從心,頭越來越沉,言談間也已經有些口齒不清:“都、都這麽想知道,為什麽……不問問彼此呢?”
沒有人回答。童唯安因為之前的話題,坐在許承則旁邊難免尴尬,現在聽到許承朗的話,只是冷冷淡淡的笑:“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有什麽好問的?”
林微澄自然看得出童唯安情緒的低沉,站起身勉強笑道:“許承朗,我們出去談。”
“難得林大小姐還有話想和我談。”許承朗晃着手中空空的酒杯看着林微澄笑,目光迷離,“談你還是談我?或者……談談沈銳?”
“你……”林微澄羞惱不已,臉上頓時一片通紅。
“喝醉了就滾出去吹吹冷風清醒清醒。”許承則奪過許承朗手中的酒杯,皺眉命令道,“如果待會兒你當衆丢臉,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童唯安見許承朗被訓斥的神色更加黯然,終是輕輕嘆了口氣:“澄澄,陪承朗出去走走,醒醒酒。該談的都談清楚,以後至少還是朋友。”
許承朗難免就要冷笑出聲,可在許承則毫無溫度的一瞥之中,到底還是抿緊唇,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林微澄便也跟出去,走出餐廳的時候還聽到童唯安在身後的叮囑:“外面冷,穿好大衣。”
餐廳裏一時之間只剩下了許承則和童唯安兩個人,許承則拿過吧臺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後,舉杯朝童唯安微微示意,童唯安心不在焉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和他的輕輕碰了一下,玻璃相觸的清脆聲響在此時安靜的空間之中似乎也格外動聽起來。
“抛開許林兩家的商業往來不談,他們……解除婚約的可能性有多大?”童唯安看着手中的酒,若有所思的問道。
“抛開不談?”許承則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眸色深沉的看她,“安安,你怎麽還能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
童唯安明知他的話雖然直接但确實無可辯駁,于是難免感覺挫敗。許承則看着她有些煩躁的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唇角的笑意一閃而逝。童唯安環顧四周:“天色還早,難道要一直坐在這裏喝酒麽?”
“其他人都去哪兒了?”
“伯父和我姑父去書房下棋,伯母陪童女士去參觀她的最新設計。”童唯安放下酒杯,“當然,更直接的說法,大概是給澄澄他們創造獨處空間。”
許承則站起身來朝外走去:“我去書房處理點事,地下一層有影音室,如果你實在無聊,可以去看會兒電影。”
童唯安原本就絲毫不期待許承則的待客之道,見他走出餐廳,将他的話琢磨片刻,也就從善如流的起身朝他所說的影音室的方位走去。
許家的影音室幾乎比童唯安的住所還要大,風格自然是和整個別墅完全相符的奢華。童唯安沒什麽心情欣賞影音室裏高端設備,關上門之後想了很久,選好電影,就在第一排寬大舒适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下意識挑選的,是那部她許久未再看過的《hilaryandjack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