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6 (7)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夏柯之前帶了幾分異樣的笑容仿佛沒有存在過,依舊是平時嬌弱的模樣,只不過走了一段便要回去,童唯安對她所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站在原地看着她朝包廂走去的身影,難得的發起呆來。
滿身酒氣的許承則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走廊裏童唯安兀自發呆的模樣,待他走得近了些,發現童唯安身上的酒氣甚至比自己身上更濃重時,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不是和承朗吃飯麽,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童唯安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覺得酒意翻湧的更加厲害起來:“許承則?”
自上個月出院後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童唯安上下打量着他,見他并沒有什麽異樣,終是忍不住問道:“你……傷都好了麽?”
“嗯。”許承則随意的點頭,其他的傷早已痊愈,只是他手臂的石膏才拆了不久,如今仍是恢複階段,暫時還不能一如傷前靈活。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許承則聞着她身上的酒意,因着對她的了解,又想到許承朗那幾個朋友,不過短短一個瞬間,就把緣由甚至過程猜到了七八分,于是心內了然,只是眉頭卻皺得越發深了:“喝了多少?”
“酒倒是沒喝多少,只不過還是有些低估了對手。”童唯安無奈的笑起來,“丢臉啊,原本是要來收拾夏柯的,結果剛剛竟然真的被她吓到了。又一個瘋子,她比林景遲還可怕。”
許承則不動聲色的看她一眼,童唯安恍若未覺,轉身朝包廂走去。
彼時林微澄正擔心的想要出門去尋她,見她推門進來,頓時松了口氣。方文俊也笑道:“安安姐可算是回來了,我們等着敬酒可真是等得望眼欲穿。”
霍齊剛要出聲附和,看清随後進門的身影,一個晃神,竟然忘記了自己原本想要說什麽。
許承則面無表情的走進來,環視一周之後目光落在方文俊身上:“還沒喝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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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方文俊握着酒杯的手一抖,可對許承則話裏顯而易見的不悅仍是一頭霧水。辛紹成對此卻心知肚明,見童唯安回到座位,立即站起身來給許承則讓出位子。
許承朗是知道他今天有應酬的,但對他的突然到來仍然有些意外,可及至在童唯安身邊坐了下來,許承則也并未解釋什麽。
彼時淩蘭已經意識不清的趴伏在桌上,夏柯坐在她身邊,察覺到許承則眸光冰冷的注視,心裏微微一顫,笑道:“大哥。”
許承則颔首,見方文俊和霍齊仍拿在手裏的酒杯,面無表情的将童唯安桌前到了滿杯的酒拿過來,喝盡之後見他們并無動作,笑意微冷:“不是要繼續麽?怎麽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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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俊和霍齊這才總算是明白了因由,心內叫苦不疊,卻也只得硬着頭皮喝盡了手中的酒。一直看着兩個人連喝三杯,許承則才看向許承朗:“接下來還有什麽安排?”
竟是要将剛開席不久的衆人就地解散的意思。
許承朗有些目瞪口呆,然而林微澄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許承則的反常只怕多半是因為自家表姐,可她怎麽看童唯安,除了比平日裏坐姿更加筆直之外,也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所以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童唯安知道眼下衆人早已沒有了吃飯的心思,于是看向許承朗,目光清朗,帶着難掩的笑意:“許承朗你是想自己和澄澄留下來切蛋糕,還是讓我們這些閑雜人等一起參與?”
許承朗自然毫無義氣的選了前者,夏柯的笑意卻有些發苦:許承朗有多久不曾這麽不考慮自己的感受了?林微澄除了家世,幾乎沒有任何特別出衆的地方,又是哪裏來的如此巨大的魔力,竟然能讓許承朗整個人都神魂颠倒呢?
夏柯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起來,可即使面前的許承則看起來已是微醺模樣,卻也還是不敢輕易耍任何手段:“紹成,能麻煩你送我和蘭蘭回去嗎?”
包廂裏很快只剩下了童唯安等四個人。童唯安見外人都走光了,腦子裏一直緊繃的弦應聲而斷,頓時癱軟在座位上,語氣軟糯:“好辛苦……”
從未見過童唯安醉酒的林微澄和許承朗,不禁瞠目結舌。
對此見怪不怪的許承則站起身來,命令許承朗:“送她回家。”
許承朗看着身旁立即起身的林微澄,簡直不能更心塞:說好的二人世界一起切蛋糕呢?而且……明明只不過是喝醉了,為什麽大哥就不能直接帶安安姐離開,而非要把其他人随意轟走呢?
許承則尚未走出幾步,衣襟就已經被童唯安扯住了:“阿則,為什麽不是你帶我走?”
童唯安帶了些撒嬌語氣的低喃傳入許承則耳中,他的身體有一剎那的僵硬,随後不過一個轉身的動作,竟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看起來無比艱難。
那些曾經……究竟過去多久了呢?久到他面對如今這個童唯安時,即使有過幾次真切的心疼,卻也已經很少能再回憶起她當初的模樣。那時候她的臉上還帶着未褪盡的稚氣,會哭會笑,會對自己撒嬌,也會在惹自己生氣之後語氣軟糯的求饒。
如今她語氣冷硬的喊自己的名字,似乎曾經時時挂在嘴邊的“阿則”兩個字不曾存在過。那些自己早已親手埋藏在過去的記憶也并不會在和她重逢之後提醒自己,再怎麽高傲強橫的童唯安,也無非宛如她每次酒醉之後一樣,只不過是努力強撐起的鏡像。
許承則腹中的酒氣翻湧着,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他走過去扶她起身,努力克制着不在許承朗和林微澄面前親吻她:“安安,我送你回家。”
許承則終是抱着童唯安離開,彼時許承朗和林微澄仍呆立在原地,包廂裏一時靜得有些可怕,不知過了多久,許承朗看向林微澄,卻發現她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掉落下來。
“澄澄……”
林微澄回過神來,一邊擦眼淚一邊笑:“我沒事。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剛剛他們兩個的樣子,就突然特別想哭。”
許承朗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想擁抱她,可他也只不過是剛剛伸出手,林微澄就已經不着痕跡的退後了兩步,她安安靜靜的看着他,仍是淚眼朦胧的樣子:“許承朗,我想……我們得分手了。”
許承則低頭看着靠坐在自己懷裏昏昏欲睡的童唯安,手仍然有些顫抖。司機從後視鏡裏悄悄看了一眼後座的兩個人,發現自家老板臉上,是即使平日應酬喝醉,他也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
許承則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觸碰到她眼角不易察覺的濕意,童唯安卻反而靠得他更近,低聲呢喃道:“疼。”
許承則突然就想起上一次,他因為許承朗錯得近乎荒謬的訊息匆匆趕到中心醫院,沈銳偌大的辦公室裏,她蜷在隔簾後的一角,臉上已經開始紅腫的傷口還往外滲着血,他只不過輕輕撫上去,半夢半醒的她就一邊喊疼一邊對他抱怨:“許承則,你怎麽才來。”
他愣了許久,更想問自己的卻是,他又是為什麽而來?
現在想來,他見不得她受苦,更見不得她因為林景遲帶來的傷痛在自己面前露出委屈的神情。
所以在童唯安即将醒來的那一刻,那個令商場上對手聞之色變的許承則,竟然落荒而逃。
童唯安的低喃讓許承則回過神,他抱着她的手臂緩緩收緊:“沒事了安安,不疼了。”
“疼的,哪裏都疼。”童唯安終于失聲哭了起來,“可你為什麽不來看我,我那麽求你,你為什麽還是要離開我。你什麽都不肯要,什麽都不要了……”
童唯安語無倫次的哭泣,許承則抱着她,微微閉了眼,心頭的苦澀随着酒意漸漸發酵,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司機将兩人送到童唯安的住所門前,許承則抱她上樓,從她随身帶的包裏找出鑰匙開了門。
童唯安的家一如他上次到來時一樣,整潔而溫馨。許承則幫童唯安脫了厚重的外套,抱起她輕輕放到卧室的床上。
童唯安早在車上時就已哭花了妝,此時臉上的淚痕幹了,模樣更是又狼狽又好笑。許承則卻恍若未覺,拿了熱毛巾幫她把臉一點一點細細擦拭幹淨。半夢半醒的童唯安睜眼看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許承則輕輕回答,童唯安微微不滿的皺眉:“這麽晚,我等了好久。”
“下次我會更早一點。”
任由她說什麽,許承則都看似随意實則認真的答應着,他在她身邊躺下,呼吸間的酒香和她的交織在一起,心中卻是許久未曾有過的踏實安定。許承則把童唯安抱在懷裏,直到她呼吸漸漸均勻,才緩緩閉上眼睛。
而此刻一號公館的包廂裏,許承朗仍是沒有從林微澄剛剛的那句話中回過神來,他看着一旁情緒已經穩定了些的林微澄,甚至連音調都不敢擡高:“澄澄……你在開什麽玩笑……”
林微澄還沒來得及開口,手便已經被許承朗狠狠抓住了:“早上我們明明剛剛說好的,我一定……”
“許承朗。”林微澄打斷他的話,“你剛剛有沒有看到承則哥和安安姐?”
許承朗茫然的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他不明白,這和他們兩個有什麽關系呢?
林微澄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不知道他們以前發生過什麽,也不知道他們以後還能不能在一起,可我看到他們剛剛的樣子,就能确信他們之間是相愛的。”
“林微澄,你是在跟我說……”許承朗低頭沉默許久,再擡起頭時,臉上的笑意充滿諷刺,“因為他們是相愛的,所以你要和我分手?”
他擡手一把掃落面前所有的酒杯,滿地玻璃碎裂嘩啦作響的聲音裏,他盯着林微澄的雙眼一片通紅:“你去問問全世界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林微澄抑制着聲音裏的顫抖,目光卻絲毫沒有躲閃:“如果我沒有遇到那個人,我也許會選擇和你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我以前從來不會去奢望的東西,現在就離我近在咫尺。我現在懂了,所以不再甘心了,許承朗,對不起,你哪裏都好,可我不能嫁給你。”
許承朗看着林微澄的嘴唇在動,卻發現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不懂。他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前一刻兩個人還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慶祝生日,為什麽不過短短幾分鐘,整個世界都似乎天翻地覆了?
☆、Chapter 26
許承朗失魂落魄的坐在包廂裏,眼底依然是巨大的茫然無措。林微澄已經離開,而他一動不動的坐了不知多久,連姿勢都沒有換過。
林微澄剛剛的話每一個字他都聽不懂,可最後,明确的含義卻又好像一把再鋒利不過的刀,生生把他的心剖開了,讓他連逃避都做不到。他從來都知道林微澄和自己之間的感情是不對等的,但他也一直有自信,相信自己的堅持終有一天能換來她的垂青。可今天的林微澄,臉上,眼裏,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堅決。
許承朗看着滿地狼藉,漸漸回過神來。
童唯安和許承則離開前的模樣他亦是看在眼裏的,許承則和他是親兄弟,從來都是冷淡高傲的樣子,他向來知之甚深。所以自家大哥酒後看着童唯安時晦澀沉痛的眼神,他看在眼裏,受到的沖擊其實并不比林微澄小。
自己尚且如此,他突然有些理解林微澄的想法。
可林微澄只知道他們之間的是愛,那自己呢?她的分手只不過是一時所感,如果自己能證明……
許承朗猛地站起身走出房門,朝林微澄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一路跑出一號公館,彼時林微澄由于滿懷心事,也不過剛剛出門不久,許承朗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可按下號碼還未撥出去,就已經遠遠看見了林微澄走在路邊的身影。
許承朗快要追上她的時候,微微喘息着停下腳步,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許承朗默默跟在林微澄身後不遠處走了很久,看着她拒絕了幾輛招攬生意的出租車,在寒風裏緊裹大衣踽踽獨行。他心裏越發酸澀,終于鼓起勇氣想要叫她的名字,卻發現她突然停下來,從大衣口袋裏拿出手機,按下幾個號碼之後将手機放到了耳邊。
許承朗握着手機的手,突然間難以抑制的顫抖起來。
然而他的手機并沒有響起來。
林微澄打出去的電話似乎很久之後才接通,他站在她身後,聽見林微澄用微帶哭腔的聲音說:“我想見你。”
許承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停下的腳步,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坐上了一輛出租車,一路跟着前面林微澄的車,向前駛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童唯安口幹舌燥的從床上爬起來,宿醉後的她昏昏沉沉,意識仍然不是特別清晰。她揉着額角走到客廳倒了杯水,喝得涓滴不剩之後重新眯着眼爬回床上,翻了個身,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身邊溫熱的觸感讓她自動自發的偎過去,向來睡意清淺的許承則無意識的皺了皺眉,抱着懷裏去而複返的人,頸間被對方淩亂的發絲拂過,片刻之後,他倏然睜開眼。
頃刻之間,頭天晚上的畫面在許承則眼前走馬燈一樣閃現,他看着呼吸漸漸均勻起來的童唯安,松開抱着她的手,想要起身的動作有些猶疑,懷中的人動了動身子,睡得不甚安穩,他閉了閉眼,終是再次将她抱進懷裏。
童唯安總是睡得多,可睡眠質量從來不好,由于喝了太多的酒,此時睡夢中的她似乎仍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隐隐作痛,她有些難受的翻了個身,擡手揉了揉額角,緊接着,帶着微微涼意的指尖突然撫上自己的額頭,舒緩而有力的揉捏下,她原本微蹙的眉心漸漸舒緩開來,低低□□了一聲。唇上觸感溫軟,原本因她身上的溫度沾染漸漸發熱的手指,慢慢沿着她的身體向下滑去。
童唯安以為自己仍在夢中,可夢中的觸感越來越真實,她眉頭再次皺起,猛然睜開了眼睛。
許承則的吻落在她耳邊,呼吸灼熱:“如果你再不醒……”
“你就打算趁人之危了麽?”童唯安木着臉推開他,努力抑制着眼底的驚疑不定,許承則撫着她的頭發輕笑:“安安,你喝醉酒的時候,哪次需要防備的人不是我。”
童唯安因他大有深意的調笑羞惱不堪,幾不可見的別開臉,由于宿醉,聲音微啞:“你怎麽在這兒?”
許承則看着她因薄怒而愈顯明亮的雙眼:“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
童唯安難以抑制的冷笑:“送到床上來麽?”
許承則卻沒有往日裏和她唇槍舌戰的心思,他自然知道童唯安醒後一定依舊是平時的模樣,但昨夜兩個人相擁而眠的情景太過溫馨,讓他一時貪戀,硬不起心腸。
他緊緊抱住她,臉埋進她發間,喟嘆出聲:“安安,如果當初你……”
“我都不提,你怎麽敢。”童唯安任他抱着,出聲打斷他的話。兩個人長久的沉默着,關于昨夜的那些記憶裏散碎的片段,此時只讓童唯安覺得頭痛欲裂,“許承則,你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太容易讓人誤會。”
許承則依舊沉默,童唯安的聲音近乎飄渺:“誤會你還是在意,還是念念不忘,還是……”
愛我。
“你心裏對這種誤會的判讀是什麽呢,希望它真,還是假?”許承則毫無預警的擡起頭來看她,唇角的輕笑掩住心底複雜的情緒。
童唯安也笑,卻別開眼,語氣輕描淡寫:“無論真假,都不會讓我有更想原諒你的想法。”
許承則抱着她的手倏然用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正要掙紮的時候,許承則極輕的聲音已經伴随着微寒的笑意,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到底是什麽樣的錯覺,能讓你以為……我會需要你的原諒?”
“是我的錯。”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意,童唯安眼底一片水光。許承則呼吸微微一滞,被她面上哀戚的神色刺得心頭一陣發疼。
如果再怎麽不堪的過去都讓自己仍有想要擁抱她的沖動,那到底要不要試着去原諒?許承則擡起手,剛要擦去童唯安眼角滑落下來的淚水,童唯安的聲音已經再度響起:
“是我措辭不當,你當然不管做什麽都不需要征求別人的原諒,反倒是我要跟你說對不起。遇見你,愛上你,再等你玩兒夠了随意的扔一張支票甩開,全都是我的錯!”
她每多說一句話,許承則握着她的手便更用力一分,直到她最後一個字說出口,許承則看她許久,手已經微微顫抖起來:“上一秒我甚至還在想,如果你肯求我……”
童唯安幾不可聞的冷笑:“我沒那麽下賤。”
“是麽?”許承則低低笑起來,毫無溫度的笑聲讓人遍體生寒,“是麽?那昨晚在我懷裏哭的人是誰?剛剛閉着眼迎合我的人又是誰?安安,你從來都喜歡口是心非……只有在床上,才最誠實。”
許承則的吻激烈而兇狠,童唯安避無可避,想要推開他的雙手被他一只手牢牢禁锢在頭頂,另一只手從她裙底伸進去,童唯安扭動着身子躲避,眼底淚意洶湧。
在童唯安幾近哽咽的哭泣聲中,許承則的手到底還是停了下來,他面色陰沉的放開童唯安的手,一拳砸在床上。
程雲岚素來習慣了早睡早起,每天都會親自下廚為家人準備早餐的她,今天在經過自家小兒子房門前的時候,由于房門鮮有的半敞着,她有些奇怪的一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許承朗滿身酒氣的躺在房間外廳的沙發旁昏睡着,幾個酒瓶空空如也的,七零八落的倒在他身邊,滿地狼藉。
“承朗,承朗?”程雲岚推門進去,一邊叫着他的名字,一邊想要拉他起身。
許承朗睜開眼,意識依舊模糊不清:“澄澄?”
程雲岚以為他和林微澄鬧了矛盾,只當是小情侶間的日常,無奈的笑着繼續扶着他:“天天心裏只知道澄澄,還不快起來!地上這麽涼,再這麽下去要生病的。”
“……媽?”許承朗聽着耳邊熟悉溫柔的聲音,喉間微哽,“媽媽……”
昨夜他一路跟着林微澄,直到看着她下了車,他察覺到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哪裏,又恍惚又忐忑,原本心中殘存的僥幸消失殆盡,只是一路上模模糊糊毫無方向的猜測,此時依然沒有答案。
直到一個男人走到林微澄面前。
許承朗坐在街對面的車裏,看着不遠處的林微澄語無倫次的說着什麽,他似乎是聽得清的,卻又一個字都沒有進到腦子裏。
而林微澄對面的男人一言不發,等她停下來之後,只是說了幾句話便轉身離開,林微澄追上去,哭着從身後抱住他,久久不曾放開。
在許承朗眼中,兩個人的身影似乎比刀劍更鋒利,呼嘯着破空而來,他下意識的捂住心口,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Chapter 27
童唯安終于止住哭泣,她裹着被子,看着許承則一言不發的下床,坐在床邊臉色陰沉的系着襯衫扣子,比之剛剛在許承則粗暴的對待下,那種油然而生的類似于絕望的心情,此刻竟然奇異般的平複下來。
“許承則。”
許承則系着扣子的手指一頓,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她:“不哭了?我還以為如今的童唯安,早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如果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車禍又怎麽會發生?
可童唯安并不理會他言語中的嘲諷:“謝謝。”
你此刻隐隐壓下的怒意,即使我并不願承認,也仍然窺見了其中幾分于心不忍的溫柔。
許承則不怒反笑,目不轉睛的盯了她半晌,又別過頭去明知故問:“謝我什麽?”
童唯安裹着被子坐起身子,她此時臉色依舊蒼白,剛剛哭過的眼睛還微微腫着,但面色已經平靜下來:“謝謝你讓我知道,無論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你依然還是拒絕不了我……”
童唯安的話音未落,已經雙手勾住許承則的肩膀,在他回頭的那個瞬間,朝着他的唇傾身吻了上去。
謝謝你在寒夜裏和我并肩前行,謝謝你為了救我寧願以身涉險,謝謝你剛剛在見到我眼淚的那個瞬間停下來,沒有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充氣娃娃,沒有讓我在六年後,還要陷自己于如此可悲的境地……
我無法讓自己的愛恨歸于塵土,一如我只有憑着宿醉未醒的借口,才敢在晨光裏卸下僞裝擁抱你。
強撐了太久,我也會累。
許承則一動不動的任她吻着,直到她滾落下來的眼淚讓這個吻變得苦澀,他終于回身擁抱她,将這個吻漸漸加深。
童唯安身上的被子緩緩滑落,裸露的肩膀在空氣裏微微顫抖着,許承則的吻落下去時,她情不自禁的瑟縮,許承則的氣息頃刻間便有些紊亂,可下一秒,床頭的電話便猝不及防的響了起來。
童唯安猛地睜開眼,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識有些清明,她輕輕喘息着想要伸手去拿手機,卻被許承則肆虐的吻阻止:“不要管。”
可手機鈴聲不依不饒的響着,許承則終于耐心盡失,伸手拿過手機,想要挂斷的那一瞬間,看清來電顯示“林景遲”三個字,動作微微一滞。
童唯安察覺到他的異常,正要去看電話是誰打來的,許承則已經指尖輕劃,拿起手機放到了耳邊,已經沾染了欲||望的目光卻仍是落在童唯安身上:
“如果你沒什麽急事,那最好是等我們下床再說,你覺得呢?”
童唯安頓時就明白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可依舊覺得難堪:“許承則你幼不幼稚!”
許承則随意的把手機扔在枕邊,可電話那頭既沒有挂斷,也沒有兩個人不約而同猜測的冷嘲熱諷的回擊,只是良久的沉默,就在時間久到童唯安忍不住想要挂斷電話的那一瞬間,電話那頭又驚又怒的聲音頃刻間刺破一室的寧靜:
“你們兩個馬上滾來見我!”
原本重新輕吻着童唯安鎖骨的許承則身子有剎那的僵硬,童唯安捂住臉……忍不住哀嚎出聲。
怎麽會……是童玉啊……
直到收拾停當坐在許承則的車裏,童唯安仍是一臉的生無可戀。許承則看着她因為素顏而愈顯蒼白的臉,想到那通電話之後她急匆匆推開他下床的慌亂模樣,仍然覺得好笑。
他和童唯安的相處中,已經很久不曾讓他有這麽愉快的時候了。
童唯安看着鏡子裏自己憔悴的模樣,不知待會兒童玉見了到底是會心疼還是會更生氣,于是手裏舉着的粉撲一時不知該不該落下。
“去林家老宅。”許承則告知同樣匆匆趕來的司機,随後側過身子貼近童唯安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喃道,“你猜……你姑姑過會兒見了你這副模樣,會不會以為你是……縱、欲、過、度?”
“你——”
童唯安羞惱交加驀地就氣紅了臉,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深吸一口氣之後,一面姿态堅決的往臉上撲着粉,一面低聲嗤笑:“如果我是你,現在擔心的一定是我自己——畢竟以童女士的性格,怎麽肯讓自己的侄女被人白白占便宜。”
“哦?”許承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補妝,“我還以為……這便宜六年前我就已經占盡了。”
“閉嘴!”
童唯安簡單粗暴的下令,直到車子停到了林家老宅門口,也不肯再和身邊的人多說一句話。
童唯安以為面對童玉的時候,一定是難以抵擋的狂風暴雨,可她和許承則進門的時候,卻發現家裏安靜的有些過分。她甚至以為童玉是不是還在房裏生悶氣,可一路走到客廳,她才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森,童玉,林景遲甚至林微澄,四個人坐在客廳裏,個個面色沉重神情複雜,此時她和許承則一前一後進門,四雙視線幾乎同時彙聚在他們身上,讓童唯安幾乎有些窒息。
場面……這麽隆重嗎……?
“安安姐……”
林微澄率先出聲,童唯安這才發現,她原本紅腫的雙眼此時看見自己時又重新閃出淚光,她一愣,剛要開口,察覺到童玉冷冷的注視,頓時吞下原本的疑問,讷讷打了個招呼:“姑姑,姑父。”
許承則絲毫不動聲色的平靜表情在林景遲看來無疑是最大的挑釁,可如今父母在側,他什麽都做不了。
林景遲一言不發的起身上樓,許承則并沒有錯過他緊攥的拳頭,心中微哂,卻在察覺到童玉銳利的目光後,輕咳一聲掩飾住所有情緒,輕輕颔首:“伯父,伯母。”
林森向來頗為賞識許承則,但今天也不過是幾不可見的點點頭,站起身來看着童玉:“既然他們回來了,你就先和他們談談,澄澄的事改天再說。”
“爸!”林微澄知道家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想當着許承則的面談自己的事,可是她仍是忍不住叫住林森,“你們不需要再想着怎麽說服我了,什麽時候談,結果也都是一樣的!”
“你給我閉嘴。”林森手捂上心口,依舊是平日裏的沉穩模樣,可聲音裏罕見的怒意卻讓童唯安吓了一跳,她見童玉已經上前扶住了林森,迅速分析着眼前的情況。童玉已經開口勸道:“澄澄,這些事我之前和你爸爸已經商量過了,你聽話,什麽事都不必急于一時。”
“媽媽,你明知道我說的不只是這個。”林微澄聲音有些顫抖,卻絲毫不讓步。
童玉聲色陡然轉厲:“你爸爸心髒向來不好你不知道嗎?是不是一定要這麽不懂事?”
童玉雖然語焉不詳,許承則和童唯安卻對眼前的情景頓時心知肚明,許承則看了一眼面前神色決然的林微澄,想到昨晚她站在許承朗身邊,尚且是笑意如常的模樣,心中一時無解,童唯安卻心知肚明,原本的猜測如今看來都已成真,她忍不住暗暗喟嘆一聲:誰能想到她這個向來不聲不響的小表妹,竟然是戀愛腦啊……
林微澄從沒有見過童玉如此的疾言厲色,心裏委屈難過,但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什麽,擦了擦眼淚轉身跑上了樓。
童唯安立即便要追上去,卻被童玉厲聲喝止:“站住!”
兩個字将童唯安牢牢釘在了原地,即使知道此時的場面有些尴尬,她仍是有些求助似的看向林森。林森看了看林微澄消失在樓梯上的身影,又看了看一臉官司的童唯安,疲憊的嘆了口氣,拍拍童玉的手:“別生氣,好好和安安聊聊。”
童玉面色依舊不豫,她叫人過來扶林森上樓,于是不過轉瞬之間,偌大的客廳裏就只剩了他們三個人。
童唯安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剛想要坐下,童玉一個眼風就已經掃過了來,她心裏一顫,馬上站直了,心裏忍不住苦笑:平時童女士的疾言厲色,她可是向來不怎麽怕的,怎麽今天竟然心虛成這樣。
“伯母,澄澄這是怎麽了?如果遇上了什麽難解決的問題……畢竟是一家人,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
許承則突然開口,童玉剛剛端起茶杯的動作一頓,輕咳一聲:“不過小孩子鬧脾氣,沒什麽的。”說完,她把手裏的茶杯重又放下,看了仍站在原地的許承則一眼,“坐吧。”
許承則從善如流的坐下來,淡淡瞥了一眼童唯安,童唯安察覺到他的視線,又瞥了眼神色有些複雜的童玉,小心翼翼的走到許承則對面沙發上坐了下來。
童玉對兩個人的互動恍若未覺,沉默半晌,終于緩緩開口:“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
☆、Chapter 28
童唯安迎着童玉的視線,故作輕松的笑道:“一個玩笑而已,童女士你的表情也未免太沉重了。”
已經重新把茶杯端在手裏的童玉收回視線,看向許承則:“玩笑?”
許承則清了清嗓子,只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之前童玉的聲音不冷不熱,童唯安一時分辨不清她的情緒,明知道這種東拉西扯只怕連林微澄都不會相信,可不避重就輕,難道要在童玉面前承認自己和許承則的關系?
殺了她吧。
“姑姑,其實……”
“你閉嘴。”童唯安剛剛開口,童玉就已經冷着臉打斷了她,“你那些鬼話留着去給想聽的人說吧,我現在問的不是你!”
童唯安自然知道童玉不會讓她輕易蒙混過關,眼見童玉顯然已經動怒,終是把話咽了回去,默默咬着下唇低了頭。
童玉看着許承則,勉強抑制着心頭的怒意,緩了語氣:“你做事素來有分寸,所以有些話,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安安她父母過世的早,一直……”
“姑姑。”原本低着頭的童唯安突然出聲,她慢慢擡起頭來看着童玉,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