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6 (6)
恨過,她不得不承認,那些他帶給她的愛恨,即使直到今天,依然帶給她難以磨滅的記憶。可昨夜的事之後,她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來面對許承則。
說些什麽呢?毫不掩飾心底的擔心,抑或禮貌克制的致謝?她突然有些厭倦,心底忍不住悵然輕嘲:童唯安,你最該感到厭倦的,難道不是時至今日心裏仍然隐約存在的期許麽?
還不夠疼嗎?
童唯安舉起的手又輕輕放下,剛剛一路走來的勇氣已經消失殆盡。
“打算站到什麽時候?”
門內許承則冷冽的聲音突然響起,原本已經準備慢慢轉身的童唯安動作有一瞬間的僵硬,怔忪片刻,推開房門慢慢走了進去。
此刻許承則的病房裏并沒有其他人在,安靜的幾乎讓人心慌。他左臂打着石膏,頭上也裹了紗布,身上只怕還有其他傷處,她卻無從知曉。他的臉色并不好,卻并沒有傷患的衰頹,此刻正面無表情的靠坐在床頭看一份企劃書,俊美瘦削的側臉,讓簡簡單單的病號服也透出了幾分英挺落拓的味道。
等到童唯安走得近了些,許承則的視線才從手裏的企劃書轉移到了她身上。而他目光中的審視意味過于明顯,童唯安輕咳一聲:“你怎麽知道是我。”
從門口到病床,短短一段路童唯安走得并不快,她微卷的長發随意的在身後披散着,前額散碎的幾縷發絲微微被汗水打濕,臉色蒼白又憔悴,眼神卻是一如往常的清亮澄澈。
許承則重新看向手中的策劃書:“大概是因為你現在的腳步聲比較有特點。”
童唯安一時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原本并沒有想坐下,然而一路走過來,此時已經有些站立不穩,猶豫片刻,終是又挪動幾步,在許承則床邊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許承則見她坐姿僵硬,從床上拿過一個軟枕,皺着眉頭遞給她,她放在椅背上之後,雖然仍不敢用力,卻也終于輕輕靠了上去。
“昨天的事……謝謝你。”幾個字童唯安說得尴尬生硬,許承則并沒有看她:“如果要道謝的話,我是不是也該謝謝你,如果後來不是你,我想我現在大概也不會只是腦震蕩、骨折這麽簡單。”
童唯安一時不知該把話題如何繼續下去,讷讷閉了嘴。
“許承則……”童唯安坐了片刻,見許承則亦是沉默,終究忍不住,輕輕開口,“為什麽?”
許承則看着她,聽她問道:“為什麽拼了命也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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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承則唇角的笑意清冷,卻依舊讓他臉部的線條顯得柔和了些:“對你餘情未了,或者因為林微澄是我未來的弟媳,至于選擇信哪一個,是你的自由。”
“第一個,”童唯安聲音輕的近乎飄渺,“你當年親口說過,你我之間銀貨兩訖。”
許承則面無表情,童唯安繼續緩緩說道:“第二個,我不會讓澄澄嫁給許承朗的,絕不會。”
童唯安眼底光芒流轉,卻是悲喜難辨。許承則把手中的策劃書随意的扔在一旁的床頭櫃上,笑意微冷:“安安,是不是你在我房門前踟蹰的時候,就已經替我羅列了你這個問題的無數答案?無論我說什麽,你應該都有早已想好的理由否定。那麽你倒不如先來回答我,素來怕疼的你,當時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沖上去替我擋了那一下呢?”
童唯安面對他輕描淡寫的質問,啞口無言。
她是這場博弈中永遠的當局者,可即使感情方面魯鈍如她,其實也未必不懂得,隔開他和她的六年,是簡單的愛恨并不足以填埋的鴻溝。而她早已吃夠了苦頭,于是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早已習慣了擺出完美的防禦姿态。
童唯安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等她回過神時,許承則已經起身來到了她身邊。
“怎麽不回答我?”許承則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右手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微微彎了身子輕聲問道,“到底是為了報答我的舍命相救,還是因為——對我舊情難忘?”
童唯安咬着唇微微別開臉,許承則的指尖已經撫上她的唇角,輕輕摩挲着她的唇瓣,學着童唯安的語氣,近乎輕嘆:“如果是第一個,我們剛剛似乎已經互相道過謝了;至于第二個的話……那麽安安,你的舊情,也未免太廉價了。”
☆、Chapter 24
童唯安輕輕仰了臉看他,只是自嘲的一笑。許承則見她并不開口,心中隐隐生出的幾分留戀和嫌惡互相拉扯着,讓他看着她的目光,越發複雜了起來。
“是啊,我的舊情也無非是廉價到……即使拼了命也要去救一個分開之後自己并不想再見到的人。”童唯安唇角的弧度充滿了諷刺的意味,“那你呢許承則,明明在做着同樣的事,你就真的以為自己比我更高貴嗎?”
每次因着面前的人一些舉動難得生出的幾分溫情,卻總是在随後又被他親手打破。童唯安以為自己會痛苦,可是并沒有。她的心裏如同被連天衰草覆蓋着的山坡,早已一片荒蕪。
“……承則?”
進門的人腳步一頓,看着面前姿态暧昧的兩個人,有些遲疑的出聲。
童唯安和許承則幾乎同時看過去,來人比童玉年長,衣飾妝容同樣的優雅精致,卻又和童玉的雍容風韻有別,更多了幾分溫柔知性。看着她熟悉的眉眼,童唯安對她的身份有了判斷,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
童唯安光潔白皙的臉映在晨光裏,程雲岚并沒有錯過她剛剛面對自己兒子時,姣好的面容上明明頹然委屈、卻又高傲的維持着笑意的模樣。而此時病床邊的男女比肩而立,眼底斂起的波瀾如出一轍。程雲岚心內微哂:看來自己出現的并不是時候。
“媽。”
許承則打了招呼,神色如常的回到病床上,并沒有再看童唯安一眼,“這是童唯安。”
童唯安甚至以為許承則根本不會在自己母親面前介紹自己,可她卻不知道,無論過去到現在,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場,許承則從來都是給足她顏面的。只不過如今許承則的舉動不僅讓她出乎意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也反而讓她覺得更加尴尬起來:“伯母您好,我是……”
是誰呢?許承則的老朋友,前女友,舊情人,她是許承則曾經捧在掌心又棄若敝屣的童唯安。
“我是許承則的朋友。”童唯安略一停頓,禮貌的微笑。
“快坐。”程雲岚走進來,笑意溫和,“安安是麽?好幾次聽你姑姑說起你,一直沒有機會見見。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的傷怎麽樣了?”
身後跟着的人将手中的保溫桶放到桌上,程雲岚點頭示意對方先出去之後,走到了童唯安身邊。
童唯安自從父母過世以來深居簡出,除了林森童玉夫婦外,她幾乎很少和長輩打交道。可林森向來工作繁忙,她在童玉面前又素來沒大沒小,所以此時她面對着言笑晏晏的程雲岚,多少都有些拘謹:“不礙事了。這次的事多虧了承則,所以……”
“快別這麽說。都不是外人,客氣什麽。”程雲岚笑着在童唯安身旁坐下,見她神情仍有些尴尬,話鋒一轉,“安安今年多大了?”
“……”
十分詭異的話題走向,童唯安傻了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原本聽着兩人寒暄的許承則聞言看過去:“接下來是不是還要問工作學歷生辰八字?”
程雲岚有些嗔怪的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目光重新落在童唯安身上:“你別介意,這孩子從小就不讨人喜歡。”
程雲岚的到來使得病房裏前後氣氛轉換的太快,童唯安實在有些難以招架,支吾半晌,最後難得耿直的點了點頭:“嗯。”
重新看起策劃書的許承則聞言,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程雲岚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只覺得意外又新奇,想要和童唯安閑聊的興趣也越發濃厚起來。
“安安在哪裏上班?”
眼下家長裏短的畫風讓童唯安更加坐立難安,卻也只得硬着頭皮報了雜志社的名字,程雲岚還要再繼續問下去,許承則已經先她一步開口阻攔:“媽……夠了。”
察覺到許承則眼中毫不掩飾的不悅情緒,即使以程雲岚對自家兒子的了解,竟也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切的對耳邊無聊話題覺得厭煩,還是要幫已經微紅了臉的童唯安解圍。
但既已如此,程雲岚的好奇心也只能收斂了許多,換話題時想到和童玉閑聊的內容,于是笑道:“前些日子我和你姑姑說起,下個月就過春節了,咱們兩家……”
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程雲岚的話,許承則頭也不擡的淡淡開口:“進來。”
周寧拎着保溫桶站在門口,正要和許承則打招呼,便已經看見了房間裏的童唯安和程雲岚,落落大方的走進來:“岚姨,許總。”之後才看向童唯安,“這麽巧,安安你也在。”
“小寧來了?”程雲岚對周寧的到來絲毫不意外,只是問道,“你也認識安安?”
周寧點點頭:“是啊,安安和我是大學同學。”
點到即止,周寧并不打算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把保溫桶放在一旁,動作利落的把許承則床頭櫃上的文件整理好,程雲岚笑道:“還是這個急性子,一來就開始忙。”
周寧笑得就有了些不好意思:“我用川弓和白芷煲了些魚頭湯,給許總補補身子。”緊接着,看向程雲岚的神情雖熱絡卻又不顯刻意,“就猜到您不放心許總,肯定一大早就會到,所以特意給您做了您最喜歡的戚風蛋糕。”
“難怪看你氣色不好,這是要從多早就開始準備了?”
周寧并沒有回答,只是笑意溫婉的忙碌着。
童唯安對周寧的故意忽略并不感到意外,也并不打擾兩人的談笑風生。可周寧卻又仿佛突然想起她似的,走到她身旁,神情關切而又坦蕩:“對了安安,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剛剛我來的路上遇到你二哥,他正四處找你,看起來不大高興的樣子——怎麽,你們又吵架了?”
童唯安只是微笑,周寧卻自顧自說了下去:“這麽多年了,你們怎麽還是這麽長不大似的吵吵鬧鬧。”
童唯安知道她料定自己當着程雲岚的面不可能做任何辯解,于是默默接了這盆不着痕跡的髒水,慢慢站起身來,看着程雲岚禮貌笑道:“伯母,我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這就先回去了,改日有機會再登門拜訪。”
程雲岚扶着她,見她行走不便的樣子,神色間難免流露出擔憂:“你先等一下,我叫人去找輛輪椅過來送你回去。”
“不用了伯母。”童唯安笑着拒絕,一刻也不想多留,“我一個人走走,醫生說多走動走動有益于舒筋活血呢。”
她看了看許承則:“你……好好養傷,我回去了。”
“嗯。”許承則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看着程雲岚和周寧送她出門,又因為她的再三婉拒而只是站在門口目送她離開,許承則這才收回視線,合上手中的策劃書放在一旁,擡起手輕輕揉了揉眉心。
“許總,喝點湯吧。”周寧回到病房,一邊打開自己帶來的保溫桶,一邊對許承則建議道。
“謝謝。”許承則依舊閉着眼,語意涼薄,“不必。”
不知是疼痛已經緩解,還是自己的後背對痛感已經接近麻木,回去的路童唯安倒走得比來時快了些。從昨天以來的恐慌,驚懼,見到許承則時心中燃起的絕處逢生的希望,到今天的擔憂,期待,和被羞辱之後的憤怒……短短時間裏情緒的巨大起伏,讓她說不清此時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覺,只覺得一顆心酸酸脹脹,疼得她幾乎站立不穩。
天色已經越來越亮,走廊裏的人漸漸已經多了起來。一個穿病號服的小男孩牽着媽媽的手經過她身邊,童稚的聲音無意間傳進她耳中:“媽媽,那個阿姨怎麽哭了?”
☆、Chapter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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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将至,林家老宅裏裏外外都煥然一新,一派新年氣象。
一大早,林森坐在餐桌前看報紙,見林微澄指揮着人前前後後的忙做一團,笑着看向一旁的童玉:“澄澄自從知道語遲他們回國的日期之後,似乎就沒閑下來過。”
童玉卻不似他一般神色輕松:“這陣子她不愛出門,自然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林森聞言合上手中的報紙:“和承朗還是在冷戰?”
“咱們早就被這幾個孩子看作老古董了,什麽都不會告訴的,”說起這個,童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聽陳嫂說是因為夏雪洲的女兒,不過現在承朗倒是處處陪着小心,只不過澄澄懶得理。”
林森有些無奈的笑嘆一聲:“吵吵鬧鬧,還是小孩子一樣。”“本來就是小孩子,”童玉放下手中的黃油刀,“過了年澄澄也就只有十九歲而已。其實承朗這孩子倒也不錯,難得還有幾分赤子心腸,只不過有時候也未免太優柔寡斷了。”
“和他哥哥倒是兩個極端。”提及許承則,林森忍不住嘆道,“只可惜……”
童玉見他并不繼續說下去,也就不問:“雖然說現在這些年輕人,都是三天吵了兩天又好了的,可我瞧着澄澄這些日子的意思,怎麽感覺反而越來越堅決了?”
她見林森并不開口,繼續說道:“畢竟都還小,訂婚的事還是別操之過急了吧,倒不如等兩年他們性子都定下來再說。”
林森不置可否,童玉與他多年夫妻,自然知道這是他已經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反應,于是也不再多說,把話題轉移到了幾天後公司即将舉行的尾牙宴上。
夫妻兩人正閑話家常的時候,一身家居服的童唯安已經游魂一樣飄下了樓,童玉看着她一路飄到餐桌前,頗有些奇怪的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早?”
童唯安表情呆滞目光茫然,活脫脫舊社會的大煙鬼模樣。童玉的問話她反應了一會兒,才頭也不擡言簡意赅的吐出兩個字:“噩夢。”
陳嫂把熱好的牛奶放到她手邊,她拿過來喝了一口,坐了一會兒,意識終于全部回爐。
上次的“綁架”事件之後,童唯安出了院之後就請了長假住在老宅養傷,因為本就是外傷,并沒有傷筋動骨,所以不到一個月,也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童唯安吃完早餐,樓上樓下都沒見到林微澄的身影,正疑惑的時候,見到林森的司機從外面走進來,于是随口問道:“看見澄澄了麽?”
“外面呢,帶着人說是要把花房的布局改一下。”
童唯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後面的玻璃花房平時鮮少有人踏足,卻一直是她最愛蝸居的地方,林微澄到底是被什麽人刺激到了什麽程度,最近的發瘋頻率已經開始直線上升,最後又會把那裏搞成怎樣的面目全非?
童唯安想到這裏,再也不能淡定,洗漱都顧不得,随意裹了件大衣就匆匆出了門。
而一心要去“保護”自己心愛花房的童唯安剛走到半路,就遠遠看見幾個園丁從花房裏走出來,走得近了,童唯安的語氣已經頗有了些生無可戀的味道:“這麽看就已經……收拾完了?”
其中一個人搖了搖頭:“還沒開始動手,許二少來了,他們有話說,先讓我們去忙別的。”
童唯安頓時松了口氣,裹緊大衣往回走了幾步,但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許承朗和林微澄的相處情況,關心好奇心各種複雜的心情……此時統統占了上風,于是轉身又朝花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彼時林微澄正坐在童唯安平日裏常坐的秋千上,随手從旁邊桌上拿了本書翻看着,只是不多看站在旁邊的許承朗一眼。
“澄澄……”
許承朗平日俊俏英朗的臉上此時卻隐隐透着無奈和疲憊。
他自然是交過女朋友的,可他也一向都是感情中的主導者,直到他遭遇林微澄——他不知該如何形容初見她時心中的悸動,但從那天起,他開始小心翼翼的學着怎麽對一個人好,即使他的熱情,他的殷勤,他的關懷備至,在林微澄看來不過是擾她清淨的多餘舉動,可他毫不在意。
許承朗不再是玩世不恭予取予求的許家二少爺,他終于明白愛情其實無關身家無關背景,他愛的人也不需要有精致豔麗的五官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他只想要那個人是林微澄,即使她甚至可能還不懂得什麽是愛,但他願意等她長大。
可在林微澄看來,兩個人被聯姻兩個字牢牢禁锢着,她不會逃離,同時也不會因此對這層關系産生多麽熱切的期望。她願意牽着他的手參加晚宴,也願意在賓客雲集的酒會裏和他相攜而立被雙方父母介紹給滿座高朋,可是從不奢望愛情。
她即使只有十八歲,也不至于傻到會奢望去從一個聯姻對象身上去尋求愛情,更何況這個聯姻對象,是許承朗。
“你真的不認為我的出現只會讓所有人都尴尬麽?”林微澄百無聊賴的扔下手中的書,終于看向許承朗,“你那些朋友幾乎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夏柯對你的心思,到時候你準備怎麽介紹我?‘大家不要誤會,雖然我和夏柯青梅竹馬,但我對她只有兄妹間的心疼憐惜,其實這個林妹妹才是我的正牌女友’——這樣?你不怕夏柯心髒病再犯麽?”
林微澄拿腔拿調的模仿許承朗的口吻,随後嗤笑一聲:“所以你看……許承朗,真的沒必要。”
“你是不是還在為上次在醫院的事生氣?”許承朗的問話卻是肯定的語氣,他笑意微苦,“其實……我倒寧願你是在吃夏柯的醋。”
林微澄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低着頭不說話,許承朗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緊緊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讓你相信,我和她之間的友情和其他朋友并沒有任何分別。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以後可以……”
“別,千萬別。連你自己都不确定能做到的事情,這麽輕易的說出來就太沒意思。”林微澄掙不開他的手,幹脆由他去,“你可以繼續對你的朋友掏心掏肺,我其實真無所謂——你看,我其實比你們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灑脫。”
許承朗對此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只聽到林微澄繼續說道:“但如果某一天我因為某個人,開始不再那麽無所謂了,我希望你也能同樣灑脫的放我走。”
林微澄的輕描淡寫,卻讓許承朗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原本要說的話此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許久,才有些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我一定會努力,把你所有的‘如果’都扼殺在搖籃裏。”
林微澄莞爾,從許承朗的角度看過去時,她唇邊的笑意裏還帶着十足的少年感,許承朗一顆心都柔軟了起來,他忍不住擡起手,可還尚未撫上她的臉時,童唯安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已經伴随着她的腳步聲一起傳了過來。
“林微澄你要對我的花房做什麽?”
林微澄有些驚訝的站起身來,看着走進來的童唯安無辜的眨了眨眼:“我……什麽都沒做啊……”
童唯安裝模作樣的掃視着一切如初的花房,毫無誠意的對林微澄道歉:“看來情報失誤,錯怪你了。”說着,笑眯眯的看向許承朗,“這麽巧,許二少也在。”
許承朗之前的難題在看到童唯安後只覺得有了迎刃而解的機會。他自然知道童唯安在林微澄心中是什麽分量,所以即使他明知她向來不怎麽好惹,也還是開了口:“……安安姐,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童唯安看他一眼,努力讓神情誠懇,“生日快樂。”
林微澄幾不可聞的笑了一聲,許承朗難免語塞,卻也只得硬起頭皮,曲線救國:“晚上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安安姐如果有空,一起去玩?”
童唯安十分做作的推辭:“你們去就好了,你的朋友我又不認識,去湊那個熱鬧做什麽。更何況……夏柯也在吧?上次鬧得那麽難看,她一看到我,萬一又暈倒了,我可就真成罪人了。”
許承朗解釋道:“上次的事也是誤會,說清楚也就過去了。澄澄最近一直沒怎麽出門,安安姐就當陪她出去散散心?如果到時候你們覺得無聊,我随時送你們回來。”
童唯安見一旁的林微澄只是悶不吭聲,于是一口替她應承了下來:“既然壽星這麽說,那我們再推辭是不是就有些不像話了?”
“那晚上我來接你們。”許承朗對這個結果欣喜不已,覺得只要有合适的機會,林微澄早晚會願意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而兩個人有了共同的朋友,對感情的增進也是極有裨益的事。
看着許承朗離開前一掃之前頹唐的神情,童唯安靠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姿态慵懶:“你看,嫁給這麽一個又蠢又善良的人也許還真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林微澄翻個白眼:“所以你是為了撮合我們才答應要去的麽?”
“當然。畢竟許承朗這條路……比其他容易走得多呢,”童唯安眨眨眼,“你如果沒有下定決心,倒還不如繼續考察許承朗。”
林微澄一愣,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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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七點,許承朗站在一號公館最奢華的包廂門前,一左一右分別挽着他手臂的,是氣質迥異的童唯安林微澄。兩個人都選了hy經典黑裙,但配合着不同的款式,兩個人的妝容亦是前者性感後者俏麗,宛如鮮妍明媚的雙生花,精心的裝扮給足了許承朗顏面。
許承朗一心想讓林微澄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所以晚上請的人并不多,只有幾個自己特別親近的朋友。所以當服務生推開包廂的大門,三個人一起進門的時候,童唯安看到在廳裏沙發上圍坐談笑的,算上夏柯在內,三男兩女,一共也只有五個人而已。
“身為壽星不僅姍姍來遲,還帶着這麽漂亮的兩位美女招搖過市,所以承朗你這是待會兒要自請罰酒的節奏麽?”率先站起身的男人滿面笑意,正是夏柯生日晚宴上搭讪童唯安的辛紹成。
其餘的人随後也都站起身來,夏柯依舊柔柔弱弱的樣子,臉色倒比前一陣子好了些,看着童唯安和林微澄笑得親切,仿佛之前的不快從沒有出現過:“安安姐,澄澄。”
童唯安朝她揮揮手:“小阿珂,又見面了。”
許承朗和辛紹成笑鬧了幾句,端正了神色為兩個人介紹面前的朋友,除辛紹成外,夏柯旁邊看起來漂亮高傲的女孩子叫淩蘭,其餘兩個男人一胖一瘦,名字分別是霍齊、方文俊,童唯安和林微澄禮貌而又不至生疏的笑容一直挂在臉上,許承朗率先把童唯安介紹給幾個人,看他們互相打了招呼之後,伸手攬着林微澄的肩膀,笑容裏竟然是鮮有的腼腆:“以前雖然見過,但今天才是真正的第一次把她介紹給你們——我女朋友,林微澄。”
夏柯聞言沒有任何異樣,辛紹成他們就起哄似的笑起來:“就憑你一直把女朋友藏着不許我們見,一會兒又得多罰幾杯。”
許承朗滿面春風:“我什麽時候怕過你們?”
幾個人入了席,許承朗自然拉着林微澄坐了主位,幾乎連辛紹成都以為夏柯會坐到許承朗另一側的時候,夏柯卻已經拉着淩蘭的手坐到了許承朗的對面。
童唯安看了看夏柯,笑着在許承朗左手邊坐了下來,辛紹成坐在她另一邊,輕聲笑道:“安安姐,又見面了。”
“我還以為剛剛我們已經打過招呼了。”童唯安的笑容毫無瑕疵,但對他的稱呼多少都有些意外。
辛紹成和許承朗其他幾個朋友有唯一一個共同點:對許承朗的那位大哥,都是又敬又怕。他雖不清楚童唯安的底細,卻對初見時她和許承則熟絡暧昧的情景印象頗深,所以辛紹成無視方文俊和霍齊兩個人打趣的眼神,對待童唯安,難得的正經起來。
許承朗從善如流的自罰了三杯,衆人這才開席。許承朗對林微澄向來貼心周到,見她慣常的少說話,并不以為意,只是不時幫她添水布菜,自己倒是很少動筷。
衆人哪裏見過這副模樣的許承朗,一來二去,連夏柯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霍齊朝林微澄豎起大拇指:“家教甚嚴……林妹妹真乃神人也。”
“林妹妹”原本是幾個人私底下對于林微澄的調侃,許承朗想起一大早林微澄語帶諷刺的提起過,此時不免有些擔心的看向她,直到确認她并沒有因此不高興,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将剝好的蝦仁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裏。
淩蘭忍不住笑着感嘆:“承朗這麽個寵法,簡直是要把林妹妹寵得生活不能自理。”
“蘭蘭。”夏柯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林微澄,“澄澄你別介意,她向來開玩笑的時候都這麽口無遮攔。”
“沒關系。”林微澄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不過說到玩笑,夏柯姐,前些日子咱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我不會喝酒,你的身體應該也不能喝,所以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啦。”
夏柯聽她笑意疏朗的說起自己的身體,笑意有些微的僵硬,林微澄卻并沒有給夏柯說話的機會,朝她舉起茶杯示意之後剛要喝,童唯安已經涼涼的瞥了她一眼,脫口而出:“她只怕也不能喝茶,你別胡鬧。”話音一落,她察覺到不妥,後知後覺的擡手掩口,“抱歉……”
林微澄也頓悟一般,求助似得看向身旁的許承朗。許承朗自然明白童唯安多麽的故意,可看着林微澄面上真切的無措,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夏柯看着他為難的模樣,桌下的手狠狠一抖。
淩蘭突然笑道:“夏柯的酒除了承朗,一般都是我來代的,林妹妹不是已經滿十八歲了?‘以茶代酒’這一招可就不能再用了。正好今天承朗生日,你不如就破個例,和我喝一杯?”
“這麽巧,”童唯安興趣盎然的笑起來,“澄澄的酒一般都是我來代的,她就算要破例,你倒要先問問承朗,他舍得自己的女朋友醉酒出醜麽?”
一開始便是硝煙四起的局面,幾個女人之間你來我往之中早已淪為背景的男人們此刻都一言不發,被點了名的許承朗正兀自頭疼不已,此時也只能看着淩蘭,故意有些哀怨的笑道:“澄澄還小,你就高擡貴手吧。”
他一開始怎麽會天真的以為,今天要面對的會是賓主盡歡的場面呢?
淩蘭心內替夏柯不平,可許承朗的面子卻是不能不給的。而夏柯卻比誰都明白,童唯安今天之所以在這裏,不過就是來為林微澄充當保護神,于是看着童唯安,手在桌下暗暗拍了拍淩蘭。淩蘭心領神會,嘴角噙着笑倒了一杯白酒站起身來,到底還是對上了童唯安:“那安安姐,我敬你一杯?”
童唯安面不改色的将手邊的一杯白酒一飲而盡,微眯着眼看着淩蘭笑道:“你随意。”
淩蘭臉色微變,卻仍是仿着她的模樣喝盡了杯中的酒,緊接着再要倒時,辛紹成已經笑道:“蘭蘭,酒桌說到底是男人的戰場,求你還是給我們留點兒面子吧。”
一句話說得方文俊和霍齊都笑了起來,一直安靜的夏柯看着童唯安,笑得有些俏皮:“就算是男人的戰場,安安姐也是花木蘭。”
童唯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不敢當。”
淩蘭和童唯安又連喝了兩杯,林微澄有些擔心的看着童唯安,發現她神色如常,而淩蘭臉色通紅,眼神已經有些渙散,心內暗暗松了口氣。
而在夏珂不動聲色的目光之下,方文俊和霍齊也對童唯安舉起酒杯時,童唯安這才終于意識到沈銳說的沒錯,夏珂的本事,果然并不只是沖着許承朗一個人使的。童唯安又喝了兩杯,霍齊依舊招呼着想要繼續敬她的時候,卻被辛紹成的一個眼神制止了。他将剛剛示意服務生沏好的濃茶往童唯安那邊推了推,童唯安拿過來輕輕啜了一口,還未來得及道謝,就聽到夏柯輕柔的聲音響起來:“房間裏有些悶,我出去透透氣。”
“我陪你。”童唯安好整以暇的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夏柯朝她笑了笑,好姐妹一般挽住她的手一起向外走去。
兩人挽着手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夏柯停下來看着童唯安,聲音低緩:“安安姐,你勸一勸澄澄,別讓她和我争了好不好?”
“好啊。”童唯安笑着看她,不假思索的答應着,“我可是一直覺得,你和許承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聽她提到許承朗,夏柯蒼白的笑容裏就多了幾分甜蜜,可随即又有些為難的皺眉輕笑:“可你也看到了,承朗多喜歡澄澄,是不是?”
童唯安看着她病态蒼白的眉眼間輕輕柔柔的笑意,突然間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之後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