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崇少看着我,低下頭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後,便湊過來,試探着将掌心放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拍開他的手,正色道:“愚兄并沒有發燒說渾話。且想一想,還有什麽比看死對頭斷袖給自個兒更大快人心的膺懲哪?只要本侯是上頭的那個,即便兩人的緋聞日後在這京中流傳開來,也稱不上什麽醜事;可他被挑的蕭郎就不一定了。”
我眉飛色舞地說着,愈發覺得想出這般計謀的本侯果真英明神武、穎悟絕倫,仿佛下一刻便能看到野雞美男放下架子追在本侯身後凄凄哀求、最後卻被始亂終棄、終日以淚洗面的可笑模樣,胸中郁積許久的惡氣仿佛也在一瞬間消散,迫不及待便想捋起袖子去實施了。
見我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報複計劃中不可自拔,崇少這才慢慢明白了過來,遲疑着道:“是說……晟鳴兄你打算佯裝去追求蕭兄,要他斷袖給你麽?”
“不錯,”我遞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仍是揚着嘴角道,“想來這姓蕭的野雞并不熱衷女色,年近十八家中也沒有妻妾,會不會好男色也着實不一定;本侯英俊潇灑魅力非凡,挑斷他的袖子亦并非難事。”
見崇賢弟蹙眉聽着,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會意地來贊揚本侯,我頓了頓,沉下臉道:“怎麽,賢弟你能斷上那個徐起潭,還不許愚兄我去逢場作戲斷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袖不成;還是說,你信不過愚兄有這個本事教他蕭濃情/欲罷不能?”
“愚弟并無此意。”崇少連忙否認,沉默了一會兒又撓頭道,“只是今日我覺得晟鳴兄……也……也不似全然不會斷袖的模樣,當真是假意追求蕭兄作戲也就罷了,日後若一時不慎陷進去,我憂心晟鳴兄會……”
“呸,你當誰都跟你一樣說斷就斷麽?”我懶得唾棄他這荒唐的念頭,伸出手來給自個兒扇了扇風,眸光一沉便道,“賢弟大可放心,愚兄自當全身而退。”
……
于是興致勃勃地跟崇賢弟讨論這一惡計到後半夜,便也靴一蹬緊挨着他在這禦史府中睡下了;翌日起床洗漱過後,我見天色還早,尚不及打扮一番去挑某只野雞的時候,便瞥了一眼正在束發的崇少,打算難得地同他去上一回學。
“還沒找見麽?”我翹着二郎腿坐在床邊看他道。
崇少滿頭大汗地在書案下翻找着昨晚寫完的作業,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自個兒那一冊詩本,好半晌才揩揩額角的汗水,擡頭道:
“晟鳴兄,不若你先去吧;愚弟找到了再到講堂去,給我留個座位就成。”
我想了想,道:“行,反正現下離開堂還差些時候,我也回侯府找找落下的課本,等下再來尋你一道上學。”
便接過了禦史府侍人送來的雞蛋烘餅,邊吃邊步履散漫地遛回了自家侯府。
Advertisement
一進門,偌大的庭院中不見府內其他侍人與我爹,羅漢松旁站着一個仰頭望天、神色悠閑的徐靜楓。
我幾口咽下手中的雞蛋烘餅,又看了他一眼,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徐靜楓收回那游離在空中的視線,手中折扇敲了下掌心,望着我幽幽嘆氣道:“小侯爺,何苦見了下官便是一副見鬼似的面孔?”
“……”
我他娘的能不像見鬼似的嗎?
打從探清了這徐靜楓的底細後我便知道,左侍郎登門便如白無常降誕,誰家倒楣催的惹上大事,一準有這個鬼見愁笑眯眯地前來送終。撇下他四處去尋我爹,無果;想到皇上與我爹之前那略顯古怪的氣氛,我雙腳一軟,險些沒能站穩。
将我的神色收盡眼底的徐靜楓微微挑眉,心下似乎已是了然;便從袖中撿出一封像是墨跡未幹的信來,遞到我眼前道:
“不必擔憂,老伯爺只是有要事在身,這般起程獨自回一趟襄陽老家罷了;小侯爺若是不信,且看這一封裴老請在下代為轉交的家書。”
我劈手奪過那信,七手八腳地展開來仔細讀了一遍,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卻又慢慢再度皺起。
信上這白紙黑字确乎是我爹那風雅潇灑的字體不假;他的墨寶從未在這京中流傳過,甭說皇上的人沒可能看到,便是與之朝夕相處的親兒我也模仿不來,所以我自然不懷疑這封家書會是他人僞造的。
只是我爹道他這趟回襄陽辦事,興許得過上幾個月才能回來,要我在這期間好生在家待着不要惹是生非,府中事務他托給了近日得閑的徐侍郎來打點,若我平日裏有什麽不懂不會的,可以盡數去請教徐侍郎,也囑咐我需事事聽從他的勸導。
我爹叫我防着皇上。
徐靜楓是皇上的人。
我爹又叫我聽徐靜楓的。
……教純善了半輩子的本侯去猜想這其中錯綜複雜的種種,倒還不如此刻天降個驚雷劈死自個兒算了。
“便也就是這麽回事了。”見我放下信來忿忿地瞪他,徐靜楓微勾起唇角,悠然道,“老伯爺不在的日子,下官便是小侯爺的家長;小侯爺若有什麽不甚明朗的心事瑣事,也大可來尋下官一道傾訴探讨。”
這副長輩一般親切而關懷的口吻聽得我直皺眉,不由得輕哼一聲,冷笑道:“依本侯看還是算了。某些人連自個兒的感情私事都處理不好,又如何能來替本侯分憂?”
“……”徐靜楓聞言若有所思,半晌又嘆一聲氣,狀似無奈般說道,“原來小侯爺是在記恨禦史公子一事。”
我右眼皮一跳,盯着他看了半晌,終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既然這徐起潭不打算裝傻,那本侯便也不再客氣,好生來責問他一番這勾引自家賢弟的重罪了。“既然侍郎大人也知曉本侯是在記恨崇賢弟的事,不妨來說說看,你心下究竟是如何打算?”我将我爹的信收入袖中,沉着臉看他道。
“如何打算?”徐靜楓重複着我的問話,下一刻便失聲笑道,“我一早便跟禦史公子說過,這心意在下感激不盡,只是我中意之人并非是他,眼下也十分苦惱。”
我聽得蹙眉,又想起了先前他對崇少說的那番渾話,沒好氣道:“怎麽?你難道還當真喜歡本侯不成?”
“我自然喜歡小侯爺。”徐靜楓眨了眨眼,還沒等我臉色黑透,便合上自己的扇子,別有深意般繼續道,“……因此這事,下官全聽小侯爺的。不妨來說說看,小侯爺究竟是想讓下官從了禦史公子呢,還是不從呢?”
我一呆,下一刻竟忽然語塞起來。
說得倒是,我究竟是想讓他從了崇賢弟呢,還是不從呢?
從我這個做兄長的立場來看,這芝麻餡兒的鬼見愁跟自家天真純良的賢弟當真是哪兒哪兒都不配,本侯巴不得他趕緊和崇少撇清關系了才好;可這幾日據我觀察,崇少這回卻也并非像以往那般單純迷戀上了哪位清倌豔伶,竟是真心盼望跟這個小白臉永修同好,若我在這裏勒令徐靜楓跟賢弟斷絕來往,他日後傷心了可該如何是好……
正糾結着掰自己的指頭,我擡起頭,餘光中忽然闖入一襲放大的黑影,那徐靜楓竟一步上前,整張臉都朝我挨近了過來。
好在本侯身手敏捷,登時一個閃身躲了過去,落地整整自己的衣冠,警惕道:“你幹什麽?”
那徐靜楓見自個兒的主意落了空,便也站直身來撥了撥額前落下來的碎發;然後頗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聲音竟有幾分幽怨:“怎麽,禦史公子與探花郎都親得,我一個三品侍郎卻親不得麽?”
我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唇瓣,下一刻便目瞪口呆。
這徐起潭怎會知曉我親了崇少,還險些親了蕭濃情的事?莫非昨日在禦書房外,他也躲在暗處窺着我們麽?
徐靜楓看着我,很快善解人意道:“小侯爺可千萬別誤會了,下官昨日只是碰巧也在禦書房外等候面聖,既沒有看到小侯爺主動親了禦史公子,也沒看到小侯爺與探花郎之間那旖旎暧昧的情愫,大可不必為此事煩擾。”
我:“……”
好一個神出鬼沒的白面鬼見愁,哪裏有本侯出糗,哪裏就有他出場。我抽着嘴角,說不出是驚還是氣更多些,半晌也只是擡指怒視着他道:“我……你……大膽……”
徐靜楓搖搖頭,顯然沒有将眼前惱羞成怒的本侯放在心上。“還是那一句,若小侯爺想要斷袖,下官随時奉陪。”他看着我幽幽道,語氣忽然變得耐人尋味起來,“現下如此看輕那位探花郎,将來可是要吃大虧的。”
“晟鳴兄!”
我回頭一看,氣喘籲籲的崇賢弟正抱着課本奔進侯府,看起來似乎終于找到了他的作業,這般便來尋本侯一道上學了。“我們走……吧……起潭?!”
話音未落,崇少懷中的課本便猝然落了地。
而他看着眼前那仿佛從天而降的情郎,眼神那叫一個風情月意,那叫一個芳草萋萋。
我明眼看到徐靜楓打了個寒顫,然後中規中矩地朝他微笑了一下,道:“禦史公子。”
……
瞧瞧,瞧瞧,現下連個名字都喚不出口,也不曉得本侯的崇賢弟怎麽就在這厮身上看到了希望,那小眼神迷戀得只差豎起尾巴來搖一搖。
我皺皺鼻子,伸手扯上自己的賢弟便打算走人;哪知某侍郎看了我一眼,心底也不知在深沉地打些什麽算盤,竟忽然對崇少道:“正巧在這裏偶遇,在下巳時約了友人去棋館消閑,不如禦史公子也随在下一道去博幾盤如何?”
崇少一呆,随即睜圓了眼睛,顯然一副受寵若驚以及不可置信的模樣。
他看看徐靜楓又看看我,邁出的腳步在我兩人間躊躇,語無倫次道:“這……我……晟鳴兄,學堂的事……”
好你個陰險的鬼見愁。
我瞪着徐靜楓,心下知曉他便是要我趕緊做決定,究竟是要他即刻與崇少斷了來往,還是放任自己的賢弟去幽會意中人。
……
過了仿佛一日那麽久,我深吸一口氣,松開崇少的袖子平靜道:“你去玩吧,愚兄會代你跟博士告假。”
崇少聞言精神一振,感動萬分地瞅着他的賢兄我,末了竟上前予了本侯一個深情的擁抱,道:“多謝晟鳴兄!”
便親親熱熱地跟上徐靜楓,眨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道:“起潭,我們走吧!”
徐靜楓的目光落在崇少扯着他袖子的手上,眼皮似乎不動聲色地跳了一下;最後遞給我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任他拉着一道出了侯府大門。
……
行,你們情趣。
我黑沉着臉推開講堂後門,回到這已闊別一月有餘的太學時,授課的博士竟還未到,官家公子們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打瞌睡;見來人是我,便都霎時屏住了呼吸。
想來跟聖上眼前的紅人當同窗不是件易事,本侯在這京中的風評又着實算不上極好,看到小霸王竟難得地回來上學,想必心下還是會緊張些;畢竟若是得罪了小侯爺,怕是他們老爹在皇上面前也不好過了。
我懶得搭理他們,自己尋了個後排靠窗的位子坐了,便托腮去看那窗外的花鳥蟲魚。眼看授課時間已到,老博士卻全然不似有到堂的跡象,我伸指搗了搗前排的寺卿公子,問道:“教授呢?”
寺卿公子回道:“老博士近日來身體不适,皇上道是會遣一個翰林院的文官來做臨時教授,今日方才交接,是會來得晚些。”
談話間,我的餘光已是瞥見一襲熟悉的身影抱着書自那講堂的前門走了進來。
我:“……”
蕭濃情:“……”
四目相對,哪知率先慌忙低下頭的卻是某個嚣張不可一世的野雞美男。
我看着蕭濃情,萬分肯定他已是全然看見了自己的冤家就在這裏,卻居然沒有像往常那樣對本侯橫眉冷對、或是丢一個不屑的白眼;莫非這厮竟開竅得如此之快,只讀完一本破書便深深眷戀上本侯了不成?
窺見蕭濃情那耳根處若隐若現的紅潮,我琢磨了一會兒,又看看四周的景致,總算遲鈍地察覺出了異常。
《風流侯爺蜜會霸道情郎》
第十九回 ,蕭郎在某個契機之下成了俏侯爺的臨時教授,兩人在講堂上眉目傳情不說,課後更是留了侯爺下來單獨授業,兩人情難自制,在這神聖的儒學館中發生了二人的初吻。
我看看那已是站定在講案邊的蕭濃情,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竟隐隐緊張起來。
這該不會……總不能是……這麽巧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火箭炮:17127421、sweetpeach 2個;z阿尼是條廢魚 1個;
感謝手榴彈:顧渎 2個;寶貝陸比心、最是襲人橙榴香、瓜子不上火、Thepassersby、z阿尼是條廢魚 1個;
感謝地雷:吉爾 5個;寶貝陸比心、我妻草燈 4個;瓜子不上火、檸檬精、長白客 3個;褲衩衩喲、熊仔無敵、跋涉晨昏 2個;烤肉2號、最是襲人橙榴香、藤原千花、桂圓、月下美人攻、啾唧、MILLENNIUM﹎ 1個;
感謝營養液:
龍卷、naive 10瓶;なんでもない、霧裏看刀 5瓶;啦啦啦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