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跟我成親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後來，少門主和我便回了唐門，少門主顧忌江湖人跟着他尋到劉思，便由我代為照料。”章岱道，“在少門主離開唐門不久後，我也廢去了唐門武學，離開了唐門。”

朗黎知道如果唐門的外門弟子要脫離唐門必須得廢除自身武功，并且不得洩露任何有關唐門武學的事情，違者會遭到唐門全門誅殺，他現在沒心思問章岱為什麽一定要離開唐門，朗黎現在整個腦子裏嗡嗡作響，半晌才回過神來，看着章岱一字一頓道：“這就是小唐溯做那起滅門的真相？”

“……是。”章岱緩慢的點了點頭。

朗黎猛的站起來揪住章岱衣領，身下的凳子都被朗黎這一着弄翻了，劉思吓了一跳，慌忙的想要拉開朗黎，朗黎喘着氣，似乎是在壓抑着什麽，顫聲道：“那你們為什麽不去告訴那些江湖人真相！為什麽讓他背着這罵名！”

朗黎當時已不在唐門，唐溯屠盡善人何家一百四十七口人的慘案傳遍了江湖，他自然也知道這件事，那一瞬間整個腦袋都是空白的，唐溯有時候的确有些狠，可他不信那個孩子會做出滅門慘案，而何家與唐門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唐溯如此瘋狂的殺盡了何家人，他是怎麽也想不通，恨不得直接沖回唐門拉着唐溯問個清楚。

誰又知道被譽為江湖善人的何家曾經是一夥心狠手辣的山賊？

可不得不說這夥兒山賊精明得很，消聲滅跡了好幾年才把掠奪而來的金銀財寶拿出來用，時常接濟他人得到了稱贊無數，而對外宣稱是以前走邊關賺得如此家底，現在想要安心享清福了。

甚至有人稱其為寞城的蘇家莊。

走邊關暴富的商人的确不少，此說辭自然是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而不光彩的事情，當大門拉起來的時候，誰又知道呢？

“為什麽……”朗黎喃喃着，揪着章岱衣領的手慢慢的收緊，指節捏得發白，“為什麽你們不去幫他解釋？！”

章岱看着朗黎，緩聲道：“因為，少門主說……沒必要。”

“……小唐溯說沒必要？”朗黎喃喃，手上力道松了松。

劉思趁機把章岱皺巴巴的衣服從朗黎手裏扯了出來。

“當時，我也知道這件事，想要讓少門主帶着劉思說清楚……”

“少門主，你覺得……”章岱好不容易把他的想法告訴唐溯，詢問的話還沒說完，唐溯就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道：“沒必要。”

章岱又是疑惑又是心急，道：“怎麽沒必要？那些人罵得太過了，還說那何家怎麽怎麽好的人，實在是……”

“啧，啰裏吧嗦的煩死人了啊！”唐溯一拍桌子站起來，“說了有人信？說那夥人是山賊，說我是替天行道還是怎麽的？你有證據嗎？一群只會嚼舌根子的廢物跟他們說廢話什麽！”

“不是有劉姑娘……”

唐溯嗤笑一聲，冷聲道：“我該說你單純還是說你腦子缺根弦？一個人的話，敵得過衆口？對，姐姐是證人，一個證人抵什麽用？他們只會說我威脅你們串通好了的而已。”

章岱一時間啞口無言，憋得滿臉通紅。

“更何況……”唐溯低聲道，“我的确殺了很多無辜的人。”

“我做了的事情，我認，我犯下的罪孽，我擔。是，那夥人是山賊，他們殺了我姐姐家裏所有人，都是無辜的人，可我又好得到哪兒去？我殺了他們家所有人，裏面也有無辜的人。以暴制暴，以惡殺惡而已，誰又比誰光彩？”唐溯指尖滑過桌上的機關圖紙，看也不看章岱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語一樣，“我做過的事情我絕不會否認，我的确不是什麽好人，說得過分又如何？我自己都覺得我那天晚上喪心病狂，可我不覺得後悔，再來一次，我一樣會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而那群只會滿嘴噴唾沫星子的廢物的廢話，又關我屁事？”

“後來……我試探着去幫少門主辯解。”章岱低聲道，“真的，幾乎沒有一個人願意聽我說。”

就算偶爾有人相信他的話，也沒有人願意同他一起為唐溯辯解。

朗黎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神渙散，半晌才緩緩的吐出胸口蘊着的那口濁氣。

他又能再說什麽呢？

朗黎站起身來，對着兩人一拱手，低聲道：“抱歉，剛剛是在下失禮了……至于在下到訪的事情，還請兩位保密，多謝。”

章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絕不會透露半個字。

朗黎默默地走了出去，章岱跟在後面，把朗黎送到了門口，朗黎突然開口道：“就是這間茅草屋嗎？”

“是，當初少門主買下的就是這裏。”章岱點了點頭。

朗黎回以颔首，與章岱再次拜別後走出了院落，騎上了自己拴在不遠處一棵樹下的馬，拍了拍馬脖子，拉着缰繩踏上了坑坑窪窪的泥路，一回頭就可以看見那間老舊的茅草屋。

小唐溯……當時跑進來看見劉霏倒在血泊裏的時候，到底有多絕望，才會跟瘋了一樣殺了那麽多人？

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對你那麽重要的人……

朗黎嘆了口氣，抖了抖缰繩催促□□的駿馬加快了步伐，将那茅草屋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等到朗黎重新趕回蘇家莊時，才過了不到兩日。

門口的小厮好歹是記着了朗黎這張臉，很是痛快的放行，但當朗黎正要進去的時候，小厮好像想起了什麽，忙不疊的拉住朗黎，神秘兮兮道：“那什麽，提醒你一下，這幾天離唐公子遠一點比較安全……”

“……哈？”朗黎茫然的眨了眨眼。

小厮咳嗽了兩聲，嘿嘿一笑，只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搞什麽鬼啊？朗黎可謂一頭霧水，心裏直犯嘀咕，邊走邊琢磨着怎麽和任允說唐溯的事情，這走着走着，就發覺有點不對勁。

長廊上原本挂着的八角琉璃燈籠變成了寫着囍字的紅燈籠，旁邊挂上了紅綢，到處都是一幅喜氣洋洋的，但朗黎總覺得這喜氣中透着幾分不同尋常的詭異，而沒走一段路就能看見一群又一群的侍女紮堆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論着什麽，時不時還有一個激動得就差沒跳起來了。

誰要成親了嗎？沒聽說啊，蘇家莊有喜事江湖上怎麽可能沒有一點點風聲？

朗黎抓住一個侍女拱了拱手，道：“勞煩問一句，這幾日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侍女只是羞羞答答的掩唇一笑，似乎是不太好意思說，搪塞了朗黎幾句就跑了。

……我是不是進錯地方了？朗黎有種想出去看看門上挂的牌匾是不是蘇府的沖動。

朗黎茫然的又走了一段，撞見了神色複雜的蘇藺莫帶着一群侍女迎面走來，後面一溜侍女都端着托盤，裏面擺着各式各樣的大紅布料。

朗黎眼前一亮，忙不疊拉住蘇藺莫把他扯到一邊，疑惑道：“我就出去了兩天，這蘇府是怎麽了？怎麽每個人都神神叨叨的？”

蘇藺莫現在心情可謂是一言難盡，看着一臉懵懂無知的朗黎，露出了一個凄慘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一張原本充滿了朝氣的臉硬生生扭成了怨婦一般，道：“我大哥要成親了……這不是在置辦嗎……”

“诶？原來是蘇大少爺要成親了？”朗黎先是一愣，而後拱手道賀，“恭喜恭喜，那不是喜事嗎？你怎麽哭喪着臉？”

蘇藺莫幽幽的看着朗黎：“你猜猜看誰和我大哥成親啊？”

“這個……”朗黎略加思索，“在下還真是沒聽過蘇大少爺有什麽心儀的女子，不過蘇大少爺在江湖上一向是諸位姑娘心中良人，不知是哪位姑娘如此有福氣……”

“……你認得給我大哥做飯的崔杼不？”蘇藺莫道。

朗黎颔首：“算是見過幾面，小唐溯倒是挺喜歡他做的菜的，手藝确實不錯。”

蘇藺莫道：“就是他。”

“……嗯？”朗黎懵了，“什麽就是他？”

蘇藺莫幽怨道：“和我大哥成親啊。”

朗黎：“……”

蘇藺莫這一句話，可謂是平地一聲驚雷起，炸得朗黎心神恍惚，比起當初看見任允手把手伺候唐溯的那一炸不逞多讓。

蘇藺莫看着神情恍惚的朗黎，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真的是太淡定了。

想蘇妄昆今日一大清早召來了蘇家莊所有人在大堂裏，他以為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規規矩矩的坐在大堂裏等着蘇妄昆。

而在看見對面自家大哥身後的崔杼時，蘇藺莫忍不住挑了挑眉，按照蘇家莊規矩，宣布重大事件，除管家大侍女護院領頭一類可在大堂內，其餘家仆皆應在大堂外面，這崔杼只是個廚子，怎麽站在這裏？

蘇妄昆很快就來了，蘇藺莫再一看自家爹，心裏一咯噔，蘇妄昆神态憔悴，眼神幽怨，蘇藺莫覺得活像是有人搶了他的寶貝兒子一樣。

當然這個寶貝兒子指的是他大哥蘇長留，他可擔不起這名號。

然後，蘇藺莫看着蘇妄昆晃晃悠悠的坐上主座，一手撐着額頭，半晌不說話。

蘇藺莫又看了一眼蘇長留，蘇長留恰巧也看向他，輕輕的笑了一下，随後微微側過頭去看着崔杼，崔杼也稍微俯下身子看着他，幾縷鬓發順着他的動作滑落下來，模樣溫馴得像是蘇長留曾養過的雀。

蘇藺莫的右眼皮突突的跳了兩下。

“今天有件事情要宣布，”蘇妄昆終于開口，看了一眼蘇長留，心裏現在還是一抽一抽的疼，“我的長子……你們的大少爺，要成親了……”

大堂像是沉寂了一會兒，然後蘇妄昆的話被傳到了大堂外，一幹侍女小厮立刻叽叽喳喳的讨論了起來，又是好奇又是激動，他們大少爺都快二十三了，而少夫人連個影子都看不見，這次終于要有少夫人了嗎？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能讓大少爺看上啊！

大侍女施施然的對着蘇妄昆一禮，柔聲道：“老爺，不知需要我們準備什麽？”

“……”蘇妄昆無言看着天花板，接下來他要怎麽告訴他們，要準備兩套新郎服呢……

老管家也開口了：“大少爺，是哪家姑娘啊？”

蘇藺莫壓下自己不好的猜想，裝作萬分好奇的樣子問道：“大哥，哪家小姐啊？我怎麽不知道？”

“咳。”蘇長留只是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并沒有回答。

“……罷了。”半晌後，蘇妄昆像是想開了，用一種看破紅塵的眼神看着大侍女，超然道，“一切從簡，不要聲張，阿留和崔杼成親，你們記得量一下尺寸，準備兩套新郎服。”

一剎那，大堂鴉雀無聲。

蘇藺莫看着蘇長留拉着崔杼，只覺得心都碎成了一瓣兒一瓣兒的。

朗黎好半天才緩過來，表情登時變得和蘇藺莫一般複雜，一時間無話可說。

這年頭斷袖之癖是蔚然成風還是怎麽的？

濁世佳公子錄的三甲……兩個都是……

“那什麽……”朗黎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需要換個地方冷靜，“二少爺，你知道小唐溯在哪兒嗎？”

蘇藺莫表情一僵。

朗黎有些奇怪的看着蘇藺莫。

蘇藺莫幹笑兩聲：“哈哈，朔哥應該在他卧房，你去找吧，我得趕去把布料送過去讓大哥看看，先走了。”

然後朗黎看着蘇藺莫跟當初一樣如同火燒屁股般飛快遠離了他的視線。

朗黎：“……”

為什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算了，該找還是得找。

朗黎認命的按照記憶走到唐溯的卧房門口，本來猶豫着應該怎麽敲門，一擡頭卻看見了一言難盡的場景。

“祖宗……別生氣了啊……”任允可憐兮兮的扒拉着門檻小心翼翼的的探出個頭，“我……”

“你給老子滾！”伴随着唐溯一聲怒吼，一個被削得方方正正的小木塊不偏不倚穩穩當當的砸在了任允腦門上。

任允委屈得不行，揉着額頭上那塊淤青，撿起木塊重新扔回唐溯手邊，再次不怕死的探頭：“祖宗——”

然後唐溯毫不猶豫再砸了一次。

朗黎一時間有點懵逼，又有點想笑。

任允自然是知道朗黎過來了，這才暫時把自己身上那股子傻氣收斂了一些，一只手卻還是扣着房門——上次他一松手唐溯就把門關了還上了唐門的機關鎖。

“你來的正好。”任允眼梢一彎，“你進去。”

“……好的，主上。”朗黎嘴角抽了一下，自從唐溯跟他挑明了師兄弟關系後，他這個原本是負責挖情報的頭頭就變成了任允專用的安撫唐溯人員，畢竟唐溯大多數時候還是很給他這個師兄面子的……

說起來，這次主上又做了什麽？把小唐溯惹成這樣……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好啊……說不定還會被誤傷……朗黎忐忑不安的推開了房門，果不其然一個木塊飛過來直襲他面門，早有準備的朗黎立刻擡手接下，喊道：“小唐溯，停！是我！”

“師兄？”唐溯正黑着臉準備再扔，看清楚來人之後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末了臉色一沉，“又來當說客？”

“不不不，怎麽會呢，我是那種人嗎。”朗黎見形式不太對，趕緊打了個哈哈，還擺着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把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正透過門縫看裏面情況的任允沉默了一會兒，耷拉着腦袋安靜的蹲在了門口。

委屈到不行。

朗黎自顧自坐到床邊，看着用被子重新把自己裹成了個蟬蛹只露出了腦袋唐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唐溯的臉，笑道：“這又是怎麽了？鬧這麽大脾氣。”

“哼……”唐溯也沒在意朗黎戳他臉，反正小時候沒少戳，咬牙切齒道，“反正都是那混賬東西的錯！”

“好好好，所以主上……啊不是，是那混賬到底做了什麽？”朗黎哭笑不得。

唐溯沉默了一會兒，擡眼看着朗黎，眼梢一彎，微笑道：“你剛剛說什麽？”

朗黎吓得一個哆嗦，立刻一個閃身從床邊轉移到了桌子邊，硬生生轉移話題道：“哎呦你看我都三十多了是個老年人了，記性不太好，剛剛我說什麽了嗎？啊哈哈哈……诶說起來蘇少爺要成親了你知道嗎？”

“……哈？！”唐溯一臉錯愕。

“……原來你不知道啊？”朗黎也一臉錯愕，他還以為唐溯肯定知道這件事情，“這幾天蘇府為了籌備婚事不是挺鬧騰的嗎？你怎麽……”

“我靠真的假的？！”唐溯立刻掀開被子就是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喂……”

唐溯看着朗黎的表情一點一點僵硬起來，突然意識到什麽，默默地拉了拉內衫把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內衫領口低，自然是裹不住脖子的，唐溯本來就白，現在脖子上那一片片的紅印子可謂紮眼得很，更別提剛剛內衫散開時胸口那一片暧昧痕跡了。

“呃……”朗黎的嘴角不住地抽搐，一時間啞口無言，內心卻是一片哀嚎。

你這讓我怎麽幫你哄啊主上！你自己幹的好事這次我真的幫不上忙啊！屬下能力有限，這種事我真的幫不上忙啊！

朗黎看着唐溯安靜的裹好衣服，一頭紮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圓球——這次連頭都沒有露出來。

……小唐溯大概是覺得丢人丢大發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一發小甜餅吧～愛小天使們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