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那個,對不起……我……”蘇長留手忙腳亂拉住低着頭臉色蒼白的崔杼,“我剛剛……你,崔杼你別生氣……”
蘇長留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只模模糊糊的記得好像自己在宴席上因為什麽直接撲上去抱着崔杼死不松手,還抱着人蹭,至于到底自己是不是主動親了崔杼有些記不清楚,不過按照蘇長留所想的正常情況下來說應該是他酒後失态……
現在蘇長留看崔杼這難看到不行的臉色心裏一陣陣發慌,看樣子很介意啊……也對,莫名其妙被個男人親了這像什麽話……可,可他真的沒想過用這種方式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來着……
現在怎麽辦?
“少爺,我不生氣的。”崔杼悶聲道,“你……你不生氣?”
“啊?”蘇長留腦子裏現在幾乎是一團漿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我為什麽生氣?”
“……剛剛,”崔杼嘴唇一張一合的,指尖有些泛白,艱難的吐出實情,“我對少爺無禮,少爺不生氣嗎?”
“……呃?”蘇長留覺着這話有些不對味,将自己那宛若亂麻的思緒以最快的速度理清楚,認真的将崔杼的話反複咀嚼了幾遍——
第一,似乎不是他酒後失态親了崔杼。
第二,按照崔杼的說法……貌似是崔杼先親過來的?
……
也就是說不是因為自己是少爺才不反抗,而是自願的?
那麽也就意味着……崔杼到底是什麽心思了。
崔杼見蘇長留半天不說話,心情愈發低落,像是要被主子丢了的大型犬一樣耷拉着腦袋,然後,崔杼如同平日裏那樣慢慢的後退幾步,拉開了距離。
蘇長留好不容易才想清楚,一側頭見崔杼要走,忙伸手拽住崔杼的手腕,急道:“你等等!我明天會好好的和爹談一談,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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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不用的……我這就去收拾包袱離開。”崔杼罕見的開口打斷了蘇長留的話,只低頭看着地面。
“收拾包袱幹什麽?”蘇長留有些摸不着頭腦,随後平白無故有些失落,“你什麽意思?”
“……少爺不用讓蘇老爺出面我也可以走的,惹少爺不開心了我……對不起。”崔杼低聲道。
蘇長留思索了一下,只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你覺得我找我爹是為了趕你走?”
“不,不是嗎?”崔杼有些懵,擡頭看着蘇長留。
“……嗤!傻不愣登的,”蘇長留看着崔杼一幅傻愣愣的表情笑出聲來,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的側過頭,調侃道,“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東西啊。”
“……”崔杼不說話了,只是安靜的看着蘇長留,看得蘇長留都有些不自在了,這才悶悶的開口道——
“你。”
反正沒辦法挽回了,崔杼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索性把那一堆埋在心裏的話全部挑了。
“少爺,我喜歡你,我跟那個方文睿一樣對你懷着不該有的心思,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開始的,我……我知道我這種心思對不起蘇家,可我也沒辦法……”崔杼慢慢的低下頭去,“我接了白淇送藥的活計,有時還搶了幾個侍女送菜的事,就想……看看你……”
對不起。
“是我趁少爺你喝醉了,一時間鬼迷心竅……少爺,對不起。”
崔杼頭都不敢擡起來,整個身子都緊繃着,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在等待蘇長留開口做最後的審判。
真的傻乎乎的……蘇長留看着整個人都怏了的崔杼,心想,再不說話,崔杼怕是得自己把自己怄死。
“我的意思是,告訴我爹這件事情,征求他的同意,辦場喜宴。”
“嗯……?!”崔杼猛的擡起頭來,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好像被蘇長留這句話砸的有些暈乎,好半天才能正常運行。
果真是傻得可以,蘇長留笑道:“可能會有點麻煩,不管沒什麽關系。”
“……我,”崔杼一雙星眸重新亮了起來,嘴唇翕動着,滿心是歡喜卻是半分也表達不出來,好半天只是無厘頭的丢下一句,語速少見的快得驚人,“我,我去跑一會兒冷靜一下!”
“呃?等等……”蘇長留話還沒說完,崔杼就啪的一聲推開門,如同一陣疾風徑直沖出了房門,不見蹤影,走之前還不忘幫蘇長留把門重新關上了免得寒風入室,一時間蘇長留是哭笑不得。
他還是先想想……怎麽跟爹交代好了……
月影西沉,黎明似乎将至,天地的光輝此刻是最黯淡的時候,崔杼真的繞着蘇府整整跑了三圈才冷靜了一些,胸腔中的那顆心髒像是得了糖的孩子一樣歡呼雀躍着飛快跳動,看着院子裏枯了的草都覺得好看。
蘇長留沒趕他走他就很高興了,結果蘇長留一句辦喜宴像是一個天大的驚喜,差點把他砸暈了。
不趕他走,還有這句話,是否證明,兩情相悅?
崔杼覺得自己的心髒又開始不正常的跳動起來,甩了甩腦袋。
……不行,再跑一圈!
崔杼又沿着蘇府的長廊牆跑了起來,在路過後院時,隐隐聽到了似乎有人打水的聲音,心下疑惑,這個時候誰來打水了?
崔杼循着聲響過去,意外的看見了任允,更加疑惑,道:“任公子?”
任允此刻一頭墨發松松垮垮的用根墨藍發帶系着,天寒地凍的卻只罩了一件外衫,旁邊已經有了好幾桶滿滿當當的水,微一側頭看着崔杼,笑道:“嗯?怎麽了?”
崔杼隐隐覺着任允有哪裏不太對,不過現在任允的笑容倒是比平日裏更讓人舒坦,心情好像很好的樣子。
崔杼道:“沒什麽,我只是聽見有人打水,過來看看。”
“這樣,”任允點了點頭,彎腰輕輕松松的把那幾桶水提起來,手臂挂兩桶,手上提兩桶,“說起來,蘇少爺可好?小祖宗性子比較頑劣,不知道蘇少爺這沒喝過酒的現在怎麽樣?”
“……咳,少爺沒事。”崔杼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任公子需要幫忙嗎?”
“不必了。”任允眼梢一彎,“小祖宗還等着沐浴,在下先行一步了。”
崔杼微微颔首,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看着任允遠去,萬分疑惑。
這個時辰還洗澡?果真祖宗……
……不對。
剛剛任允和崔杼擦肩而過時,脖子上那幾處顯眼的紅印子和咬痕突然浮現在崔杼腦海裏,加上任允眼梢唇角的笑意都隐隐透着一股像是吃飽了肉的猛獸般滿足的氣息,崔杼好像反應過來了什麽。
……
等等!少爺是不是還沒歇息!
崔杼想到這裏,立刻轉頭飛快的跑回蘇長留那裏,剛剛伸手想要推門,手卻是微微一頓,随後放輕了動作小心的推開門,盡量不弄出聲響,輕手輕腳的走進室內,蘇長留已然歇下,睡得正熟。
崔杼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把有些滑落的被子給蘇長留掖好,随後像是夜裏潛行的貓一樣,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輕輕的關上門,回到了自己那一方小屋。
這邊任允拖出了室內的浴桶,将四桶滿滿當當的井水倒了進去,随即伸手往浴桶上一拍,桶裏的水翻滾出幾朵水花,白氣蔓延開來,任允又伸手探了一下溫度,确認合适後,這才走到床邊,動作輕柔的将那被子一點一點拉開,小心的把已經徹底昏睡過去的唐溯抱起來,慢慢的把人浸入浴桶中。
唐溯在睡夢中隐隐約約覺得有人把自己抱起來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氣得恨不得直接把這混賬東西狠揍一頓,眼皮卻是重的睜不開,身上更是半點兒力氣都沒有,哼哼了兩聲便是沒了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憋太久了,任允這次把唐溯折騰得有夠慘,唐溯那一把柔韌精瘦的腰身兩側被他掐出了手印,紅中泛紫,胸膛、肩胛、背脊上密密麻麻的布着像是飛蝶一般的紅痕,間或的有些不輕不重的牙印,兩腿、股間一片黏膩白濁,也不知道是誰的,臀尖兒上更是一片通紅,還沾着些被抹開的白濁,端的一方□□風景,任允喉結滾了滾,好在還算有點分寸,立即眼觀鼻鼻觀心,規規矩矩的給唐溯裏裏外外洗幹淨了,又抹了藥,給唐溯套上件新的內衫,又換了幹淨被褥,這才輕手輕腳的抱着自家祖宗,心滿意足阖眼睡去。
本來唐溯在後半夜時酒就醒了些,可他平日裏就算全盛時也打不過任允,這種情況下就更不可能了,而當任允抱着自己時,殘留的那股藥粉的味道鑽進唐溯鼻腔,心底那股悸動再次浮現,唐溯立刻知道了什麽,還沒來得及細想,下一刻就再次被任允拉入極樂,而睡過去之前,氣得咬牙切齒的唐溯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他一定要弄死墨遲生那個混賬。
天光乍破。
柳君則很少喝酒,昨夜喝得有些過,睡得比平日久了些,難得的沒有晨練,醒過來時更是頭痛欲裂,面上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二指并攏按住額角緩慢的揉了幾圈,頭疼的感覺稍微緩解了些後,這才下了床榻,一絲不茍的打理好着裝,打算去尋唐溯他們問問唐溯取字的事情。
墨遲生昨兒個給自己煮了些解酒的湯藥,又成功的收拾了一頓唐溯,心情大好,睡得自然也是不錯,早早的醒了,柳君則來尋他的時候,墨遲生已經用過了早膳,正悠然自得的泡着茶,見柳君則來了便是分了他一杯,順便拿了些清淡點心給柳君則墊墊胃,柳君則也不推辭,用了些點心和茶水,開口道:“走吧。”
墨遲生挑了挑眉,知曉柳君則是說去找蘇長留和唐溯,心道,唐溯今日怕是爬不起來的,便是笑吟吟道:“先去找清宴好了,昨日他喝了酒,也不知道有沒有頭疼。”
柳君則微微颔首,沒有異議,于是兩人便是結伴往蘇長留卧房那邊走去,還沒走到一半便是撞上了滿臉焦急的白淇,墨遲生覺得奇怪,開口道:“白淇,怎麽了?”
白淇看見兩人像是看見救星一樣,立刻抓住墨遲生袖擺,急道:“少爺,少爺他……”
“清宴?清宴怎麽了?”墨遲生心中一凜,“莫不是又病了?”
“不是!少爺……”白淇一時間亂得沒辦法組織語言,“少爺一大清早就跪在老爺門口,說什麽也不起,老爺都吓蒙了,問少爺怎麽了也不說,墨大夫柳仙長你們快去勸勸少爺啊!”
墨遲生心頭一跳,暗道完了,不會昨晚上玩兒過頭了吧?
柳君則一言不發伸手拉住墨遲生,足尖點地身形宛若虛影,頃刻間便是到了蘇妄昆院子裏。
蘇妄昆現在是真的吓蒙了,他還睡着呢,侍女就火急火燎的跑進來告訴他蘇長留跪在院子裏,吓得他瞌睡一下子都沒了,頭都沒梳披了衣服就沖出去,果不其然看見自己兒子端端正正的跪在房門口,冬日裏大清早的冷得不行,蘇長留嘴唇凍得有些發白,看得蘇妄昆又急又氣,讓他起來他也不起來,只說讓蘇妄昆答應他一件事,不然他就不起,蘇妄昆問他什麽事,蘇長留也不說,硬要蘇妄昆先答應再說。
蘇妄昆隐隐感覺到不對勁,卻又心疼兒子,讓蘇長留先起來,什麽事他都肯定答應,蘇長留也是犯倔,怎麽都不起。
一旁的白淇看得急,跑出去想找人幫幫忙,恰巧遇上了柳君則和墨遲生。
“清宴,你這是在做什麽?”柳君則微微蹙眉,伸手拉住蘇長留,“起來。”
“知歸。”蘇長留輕輕的搖了搖頭,“你松手。”
蘇長留知曉蘇妄昆答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先想辦法讓蘇妄昆許下承諾,或許還能搏上一搏,這種耍賴的方法還是從唐溯哪兒學得,先斬後奏。
墨遲生則是快步走到蘇妄昆旁邊,低聲道:“蘇老爺子,你要不要先答應了?清宴再跪下去,怕是真的要染風寒了。”
蘇妄昆急得快火燒眉毛了,連聲道:“好好好,爹答應,答應還不行嗎,阿留你快起來,病了怎麽辦?”
蘇長留被柳君則拉了起來,一旁的白淇趕緊給人披上一件厚實的大氅,蘇長留臉色有些發白,低聲道:“爹。”
“趕緊進來!白淇,去給少爺泡杯熱茶!”蘇妄昆心急火燎的把蘇長留拉進卧房,讓人坐好了,又替人把那大氅裹得緊得不能再緊。
柳君則和墨遲生也是跟了進去,屋內暖融融的,墨遲生則是拉過蘇長留的手,診脈确認蘇長留沒有大礙,這才松了口氣。
待蘇長留喝過了熱茶,冰冷的身子漸漸回暖,這才開口道:“爹,我……我有心上人了,想辦場喜宴。”
蘇妄昆先是一愣,道:“就這事兒?這是好事兒啊,阿留你跪什麽?莫不是怕爹不同意?”
蘇長留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柳君則和墨遲生則是意識到了什麽,心裏一咯噔,一個準備護住蘇長留以防蘇老爺發飙,另一個則是準備如果蘇老爺氣昏過去立刻施針。
“你啊你,”蘇妄昆哭笑不得,“哪家姑娘啊?都值得我兒子下跪了,我還敢不同意嗎?就算阿留你看上那宮裏的郡主,爹也去提親。”
“……崔杼。”
“啊?好好好……叫崔……嗯?”蘇妄昆覺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毛病,茫然的看着蘇長留,“阿留你剛剛說什麽?爹好像聽錯了。”
“崔杼。”蘇長留認真道,“爹你答應了,不能反悔。”
“……”蘇妄昆安靜的端起另一杯熱茶,惬意的抿了一口,“哦,同名嘛,哪家的崔杼?”
“……我們家的。”
蘇妄昆手一抖,茶杯裏的水撒了大半,一旁的白淇直接蒙了,她左防右防去防那方文睿,少爺卻被崔杼給叼走了。
夫人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完成您的遺囑,護好少爺……
柳君則随時準備拔劍防止蘇妄昆失控,墨遲生的手裏已經握好了三根銀針。
蘇妄昆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僵硬了,他昨天才說誰敢動他兒子他就廢了那個人,今天天兒子就跑過來跪着說要和個男人成親。
那個男人還是他撿回來的。
蘇長留看上去從容不迫,心裏卻是緊張得要命,放在膝蓋上的手有些發抖,手心一陣陣冒汗,低聲哀求道:“爹,抱歉……我是真的,喜歡他。”
“……你讓爹睡一覺冷靜一下。”蘇妄昆擡起手示意蘇長留暫時作罷,神情恍惚,晃晃悠悠的如同一個游魂一般走到床邊,期間還差點撞上一旁的花瓶,連外衫都沒脫,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滾了一圈,把自己整個人裹進被子裏,頹廢的縮成了一個圓滾滾的棉球。
白淇、柳君則、墨遲生:“……”
他本來還等着抱孫子,兒子一表人才他對兒媳婦的要求自然也高,可後來轉念一想,兒子喜歡最重要,便是劃去了所有要求,哪怕蘇長留從外面帶個乞丐姑娘回來他也認,只要兒子喜歡。
誰知道兒子被男人叼走了。
蘇妄昆那顆熱愛兒子的心都碎成了渣渣。
更重要的是那個崔杼還是他帶回來的,簡直就是他把兒子親手送出去了。
蘇妄昆覺得這簡直是他最頹廢的一天了。
蘇長留卻是松了口氣。
蘇妄昆這種反應,基本上是沒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甜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