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跟我成親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臨竹廳裏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半晌後，白衣道子輕笑着喝了口茶，杯盞清脆的碰撞聲打破了寂靜，随後那青墨宮長老淡然自若的從袖子裏掏出一把炒花生咔擦咔擦磕得那叫一個歡。

“混蛋！”蘇藺莫怒氣沖沖的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随後看着這一群奇奇怪怪的人，抿了抿嘴，拱手沉聲道，“在下蘇家莊二少爺蘇藺莫，現下蘇府有些亂，暫無暇招待各位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無妨。”那白衣道子笑道，“小公子先忙吧，我們幾個也沒那麽多講究。”

蘇藺莫微微颔首，錦袍翻飛，立刻快步離開了臨竹廳，先下去安排收拾殘局的事宜。

柳君則攜那一把裂風長劍靜靜地立在屏風附近，眼簾微垂似是在小憩，可若是武林盟的人膽敢對着蘇長留流露殺意，定是讨不到半分好處。

更何況那白衣道子還在這裏。

兩名氣度不凡的侍女捧着一套幹淨柔軟的蓮雲淡青錦袍繞進了屏風內。

入夜有些涼，任允在把唐溯安置在椅子上叮囑他別亂動後，也去尋了兩件衣物來。

青墨宮的太上長老磕完了一把炒花生，又慢條斯理的掏出一把接着磕。

那關山堂掌門人是個模樣三十多歲的俊朗男子，身材高大修長，瞅着那青墨宮太上長老慢條斯理磕着炒花生，湊過去讨了一把打發時間。

唐溯被墨遲生灌下那一碗藥汁裏似乎是有安眠的作用，亦或者是連續幾個時辰的高強度死鬥，突然之間沒事了神經放松後的疲懶，此刻靠着任允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呵欠連天的，時不時蹭一下想找個舒服位置打個盹。

任允看着唐溯這幅像是犯懶的貓兒撒嬌一般的難得模樣，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揉了揉唐溯發頂。

“蘇某也想要個解釋。”

蘇長留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失了不少血，此時臉色愈發蒼白，淺色錦袍在燭火下光華流轉，氣勢比起那幾個老怪物竟是絲毫不差，冷淡的看着羅棣衡和那白髯長老，冷聲道：“敢問我蘇家莊何罪之有？”

唐溯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看着蘇長留明顯一幅強撐模樣，登時火起，咬牙就要沖過去把人按回去好好躺着，身子剛一動卻是扯到了肩頭最深的一條創口，立即疼得龇牙咧嘴臉色蒼白。

如果不是任允提前察覺還按了這小祖宗一把，估計就直接裂開了。

那白髯長老略加思索，便知現在是動不了手了，只得壓着一股子氣笑道：“誰讓我們抓着了一個假的二少爺呢？諸多跡象也指明了蘇家莊，武林盟此次的确魯莽了些，可我們也折損了如此多的人手……”

“哈？怎麽辦？全給我拖出去砍了喂狗！”

蘇藺莫怒氣沖沖的聲音從廳外傳來，看樣子是在處理那滿院子的屍體，白髯長老的笑容僵了一下。

唐溯噗的一聲笑出聲來，那些屍體裏可還有幾個長老的屍首，死士也就罷了，若是那長老真的被蘇藺莫砍了喂狗，那武林盟這臉面可是真的丢了個幹淨。

“蘇少爺，”白髯長老開口道，“逝者已矣，能否讓武林盟安葬幾位長老，如此對待死者，怕是不妥，對吧，盟主？”

羅棣衡看了一眼白髯長老，冷淡的喝了口茶，嗯了一聲，俨然一幅不想搭理他的模樣。

白髯長老心下恨得牙癢癢，面上卻是半分不露，笑吟吟的看着蘇長留。

向來好脾氣的蘇長留卻是笑道：“安葬？諸位前輩剛剛出手的時候，恐怕沒有考慮過蘇某日後如何安葬。”

白髯長老忙道：“我們只是想帶蘇少爺回去問個清楚，并沒有想要蘇少爺性命的意思，只是唐溯突然出現，難免讓人起疑，手下人怕出了什麽意外，一時失了分寸，誤傷了蘇少爺。”

唐溯：……

唐溯憋了一口氣，半晌後，憋屈的喊了一句：“喂，能不能別啥事兒都往我身上扔，老子又不是收破爛的！”

關山堂掌門人正往嘴裏扔花生米，被唐溯這啼笑皆非的一句話逗得一晃神，險些被花生米噎在嗓子眼。

白髯長老笑呵呵道：“畢竟你的名聲不太好，忌諱一下很正常。”

唐溯對着他翻了個白眼，氣哼哼的靠任允身上，一幅老子不想看見這個混賬的模樣。

“既然事情說清楚了，那武林盟便告辭，日後查清楚了，必将給蘇家莊一個交代……”白髯長老話音未落，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現在就給我好好解釋一下，還是說讓我來替你解釋？”

一身材挺拔健壯的男子大步走進臨竹廳，長眉入鬓，眼若獵鷹，俊朗面容被歲月打磨處幾分滄桑痕跡，像是一壇窖藏多年的老酒，墨藍衣袍袖口翻飛，頃刻之間便已站在了中央。

蘇長留看見來人，微微一怔，随後站起身來，笑道：“爹，你回來了。”

蘇妄昆見着自己兒子，眼神緩下幾分，笑着讓人重新坐下，拍了拍蘇長留肩膀，道：“阿留乖，爹回來晚了，你不宜心神勞累，剩下的交給爹來處理。”

唐溯見蘇老爺子回來了，更加放心，拍了拍任允示意他別亂動，打了個哈欠，頭枕在任允肩窩處睡了過去。

任允小心翼翼的把這祖宗抱在懷裏，眼梢彎起，手指捏着唐溯的發尾把玩着。

白髯長老心道不好，笑道：“蘇老爺，某剛剛說了……”

“或許方某人可以為諸位解惑一二。”一直默不作聲的方文睿突然開口，看着白髯長老臉上頓時布滿陰霾，笑了起來，“早在三年前，江湖上開始興起謠言，傳聞武林盟最初的盟主做了諸多讓人不恥的龌龊事，這才成了武林一家獨大的門派，不過不多時便平息了下去，當時許多人都當是空穴來風，武林盟也并未在意。”

“直到近半年，這股流言再次興起，還有人流傳出了諸多證據，武林盟的諸位長老便開始着手調查此事，至于為什麽最後找上了蘇家莊，方某人就不知道了。”

任允聞言，玩兒着唐溯軟發的手微微一頓，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武林盟如此慌張……”

“武林盟對蘇家莊動手并非為此，剛剛已經說過了……”

“謠言的确是真的。”蘇妄昆拂袖落座，冷笑一聲看着那白髯長老，“可卻不是蘇家莊放出去的，既然武林盟執意以為是蘇家莊，那蘇家莊自然也不必客氣，某這就向諸位證實謠言。”

語畢，蘇妄昆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着一衆人離開了臨竹廳。

任允淡然的抱着睡熟的唐溯跟了上去。

蘇妄昆提了一盞燈籠，外面的屍體已經被清理幹淨，若不是打鬥的痕跡尚在，剛剛的事情仿佛就只是一場夢魇。

走過了一段七拐八拐的長廊，一行人來到了蘇妄昆的卧房，魚貫而入後，蘇妄昆關上了門，走到床邊一個香爐旁邊，不知道按了什麽東西，一扇暗門驟然出現在一旁，蘇妄昆也不多言，提着燈籠徑直走了進去。

白衣道子率先跟上，其他人緊随其後，直到在最後一個的任允也進來了，暗門這才關上。

密道修得也跟迷宮一樣，蘇妄昆帶着一行人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岔路，終于來到了一個石室面前。

當年武林盟盟主所做的種種龌龊之事，被蘇家莊初任莊主以錦書一一記下，巨細無遺，還有那位莊主盡心盡力搜集的種種證據，都被封存在這個地方。

多年以前，江湖各派紛争不斷，武林盟的創始人還是個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在闖蕩出一番名氣後，結識了蘇家莊初任莊主。

以及，現在被中原各派稱之為魔教的，魔教初任教主。

當時幾人都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盟主武藝超群、能言善道、又是一幅豪爽性子，與溫儒卻不失氣節的蘇家莊莊主和那性子幹脆、直言不諱的魔教教主很快成為好友，三人于一個陽光明媚的時候，結為義兄弟。

再然後，武林盟主提議建立武林盟來維持江湖秩序，力邀二位摯友，面對摯友邀請，兩人自然不會推辭，三人合力建立起武林盟，後來竟真的成了能在江湖上維持秩序的門派。

但是，異變也從此開始。

魔教教主性子大大咧咧的，修行的武學威力極大，隐隐有勝過武林盟主的勢頭，江湖上不乏追随者，而蘇家莊莊主為人和善，任何事情都能處理得極為妥當，又樂善好施，自然也有了一批追随者，漸漸的，江湖上便有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或許是歲月磨去了當初的誓言，亦或者是被權力蒙蔽了心。

武林盟主對當初的兩位摯友，起了殺心。

單純的殺了肯定是不行的，必須把那份名望也一并毀掉。

于是，武林盟主設計讓魔教教主發狂，殺了諸多無辜之人，又放出謠言說他的武學會導致人變得六親不認，嗜血嗜殺，帶領一群人将其圍殺，卻被他逃脫，離開了中原，在西域一帶建立了自己的教派，偶爾會對途經西域的武林盟中人進行屠殺，以此發洩自己的憤怒，漸漸的變成了中原口中的魔教。

在對蘇家莊莊主動手之前，蘇家莊莊主在魔教教主發狂的時候察覺到什麽，當機立斷揚言退出武林，從此不再涉足江湖，并拿出所有身家在江南買下一塊風水寶地，建立了蘇家莊，立下了禁止攜帶武器的規矩，武林盟主見此便不再趕盡殺絕，此事就此歇下。

白髯長老臉色現在是相當的不好看。

說實在的，謀害摯友的事情本就不甚光彩，更何況武林盟一向以正派自居，對于此類的龌龊之事嗤之以鼻，若是此事暴露，武林盟在江湖上的立足，怕是不穩了。

唐溯半夢半醒的聽了個七七八八，覺得沒什麽意思就繼續睡。

任允倒是聽得很認真，笑吟吟的看着面色不改的羅棣衡，若有所思。

“本來知曉這些事的只有蘇家莊，魔教早已遠離中原，這般言論流出，自然是第一個查到蘇家莊頭上。”蘇妄昆冷聲道，“我一直遵從祖訓，不曾将此事洩露半分風聲，既然武林盟想動手，自然是奉陪到底。”

末了，蘇妄昆看着一言不發的白髯長老冷笑道：“不然，你以為就你們放在邊塞當做誘餌的那麽大點兒的單子，能讓我親自跑一趟嗎？”

白髯長老心頭一跳，臉上的筋肉抽動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想要即刻暴起殺了蘇妄昆。

“既然你們這麽篤定蘇家莊發布這個言論，那某就遂了你們的願。”蘇妄昆看着幾個一言不發的老怪物，低聲道，“諸位，意下如何？”

“貧道倒是沒什麽意見，”白衣道子輕輕的嘆了口氣，眉宇間染上幾分惋惜神色，“只是這份真相，着實是讓人……意外。”

方文睿笑道：“既然水落石出，便是該讓人知道真相。”

清譽百年的武林盟，怕是要染上洗不掉的污點了。

羅棣衡淡然道：“告知此事由某親自告知，還請諸位作證。”

蘇妄昆這下有些愕然，眯眼道：“怎麽？剛剛還拼命想要殺人滅口，現在就要自己承認了？我可是還記得，當初是你這個盟主來找我要的場地。”

“想要殺人滅口非某所願，”羅棣衡看着怒不可遏的白髯長老，竟是勾起一抹極輕的笑意，那張正氣凜然的面容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隐隐透出幾分邪意，“某也不是什麽好人，當這個武林盟主不過兩三年，怎敵得過有着數十年經驗的長老呢？”

羅棣衡一開始就知道白髯長老匆忙制訂的計謀成功幾率不到三成，可仍然選擇大力支持，目的自然是很簡單。

借此機會除去這些倚老賣老的人，豈不正好？

“一旦涉及權力，哪兒還會有什麽幹幹淨淨的好人呢？”羅棣衡笑道，“只可惜還剩了一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只是不知道，真正的黃雀，到底是誰呢？

蘇妄昆卻是釋然的笑了笑，意味深長道：“這位賀長老，怕是實力和勢力最強大的一位了。”

羅棣衡微微颔首算是回應。

“那麽，”蘇妄昆看着那賀長老，一字一頓道，“害我阿留受了如此重傷的罪魁禍首，也是你了。”

話音未落，羅棣衡瞬息之間擒住賀長老，與此同時，蘇妄昆奪去了白衣道子的佩劍，一劍穿透了賀長老的心口。

血若珊瑚珠成串滑落，砸在地面瞬時破裂，牆壁上鑲嵌的夜明珠映照出賀長老那張不甘的臉。

白衣道子跟沒看見一樣，看着那封錦書出神。

蘇妄昆擦幹淨劍身，将其還給了白衣道子，看着一直不做聲的青墨宮太上長老和關山堂掌門人道：“兩位？”

“蘇老爺此舉怕是不妥。”青墨宮太上長老微微蹙眉，“好歹……”

“他若不來招惹我蘇家莊，我又何必如此。”蘇妄昆冷聲道，“某只是覺得，斬草除根才妥當。”

關山堂掌門人卻是點頭道：“此時若不斬草除根，蘇家莊日後怕是不得安寧，剛剛那賀長老眼神，明顯是不會善罷甘休。”

“……罷了，”青墨宮太上長老嘆了口氣，“老夫老了，也懶得理會這種事了。”

羅棣衡擡起賀長老的屍身，又恢複了那正氣凜然模樣，沉聲道：“走吧。”

依舊是蘇妄昆打頭，帶着衆人走了出去。

走出密室後，天邊已經隐隐翻出一線魚肚白。

幾位被墨遲生請來的人被蘇老爺子暫且安置在蘇家莊好生招待着，羅棣衡将那賀長老的屍身草草埋葬，也算是讓他安息。

“想不到武林盟主竟有如此城府，方某人當初真是看走了眼。”方文睿眼梢一彎，看着給那賀長老刻碑的羅棣衡，柔聲道。

羅棣衡不應，默不作聲的刻好了碑，這才站起身來看着方文睿道：“你不也是嗎？借着武林盟發展自身，連賀九那老狐貍都被你耍得團團轉，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個扶不上牆的纨绔子弟，武林盟的狗。”

方文睿輕笑一聲，直要勾走人的魂魄：“彼此彼此，不是所有內部的人都覺得，武林盟主是賀長老推舉的傀儡嗎？”

清風自來，帶起枯葉飛落，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随後，羅棣衡道：“你已脫離武林盟，我也不會再把你拉回來，好自為之。”

“自然，方某人還是喜歡自在些，每天被人盯着，煩得很。”

天光灑滿廣闊天地，一艘又一艘小船接近蘇家莊，帶着包袱逃離的村民重新被接回了自己的家。

半月後，武林盟主廣招天下豪傑，告明武林盟曾經的過錯，并解釋清楚了蘇家莊內的一切事宜，羅棣衡親自提拔了幾位潛力無限的豪傑，重新開始塑造武林盟。

蘇長留背後傷口不深，又有墨遲生相助，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當蘇妄昆知道自己兒子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容易染病之後，當即興奮得抱起已經是個八尺男兒當蘇長留轉了好幾個圈，然後被墨遲生一個爆栗砸的十分憋屈。

唐溯在一邊對着蘇妄昆翻白眼，這蘇老爺子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腦子不太好使。

崔杼在那之後依舊待在自己的小廚裏，與以前沒有半分不同，像是當初拿着□□沖殺的人不是他一樣。

柳君則和自己師尊說了些什麽，得了師尊應允，留在了蘇家莊，應該有一段時間不會離開了。

日子似乎就這麽悠閑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現在下新晉榜單了沒什麽曝光率，跪求各位小天使大大推薦一下……收藏破110加更一章好不好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