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場的畢竟是武林盟長老,就算蘇長留的曲子有着一定的作用,加上白淇出神入化的詭異鞭法,也只能勉力維持着蘇長留不被人捉去,根本無法帶着蘇長留破開這群老怪物的包圍了。
蘇府內習武之人本就不多,頂尖的也就只有白淇獨獨一個,可白淇并不時常與人争鬥,對戰經驗遠遠比不上武林盟這群人,不到半柱香時間,蘇長留簫聲效果逐漸減弱,幾位長老卻是越發得心應手起來,白淇漸漸的有些吃力,額角細細的滲出一片汗珠,手中軟鞭帶起的勁風也不如當初那般淩厲。
蘇長留見簫聲已無用處,驟然停下了吹奏,羅棣衡頃刻出手,宛若一道虛影襲向蘇長留肩頭,蘇長留被逼的運起輕功躲開,白髯長老本欲出手,見羅棣衡先他一步便是身形一晃,趁機切入蘇長留與白淇中間,專心致志的困住白淇。
“少爺!”白淇見蘇長留被羅棣衡逼得離開自己所能顧及到的範圍,心底一慌,原本嚴密而淩厲的攻勢頓時出現了破綻,武林盟的老家夥自然是一個比一個精,見白淇心亂立即用上了十成的功力,白淇忙馭起軟鞭防禦,卻生生的被白髯長老一道掌風打得手腕發麻幾乎失去知覺,軟鞭驟然脫離掌心飛出幾尺開外。
羅棣衡知曉若是讓幾個長老出手,蘇長留定會當場喪命,若是自己動手生擒蘇長留,事後或許還能保住他一條性命。
“羅棣衡,我問你,蘇家莊到底和武林盟有什麽過節?!”蘇長留現下可是真的怒了,連禮節都顧不上,直呼羅棣衡名諱,“為何一定要如此污蔑蘇家莊!”
羅棣衡卻是并不回答,只是好言勸道:“蘇少爺,某勸你還是現在收手,至少某能保住你一條命。”
“命?”蘇長留怒極反笑,手中白玉簫插回腰間,十成內力聚于掌心,在羅棣衡的攻勢下不退反進,硬生生接下羅棣衡一掌。
蘇長留自幼身子骨弱得很,內力本就不如一同習武的同齡人,更何況是對上武林盟主。
但盛怒之下爆發出來的力量依舊是不容輕視的。
羅棣衡沒料到蘇長留會與他正面對抗,被蘇長留突如其來的一掌震得後退了好幾步,微微一怔後擡頭看着蘇長留。
蘇長留臉色隐隐透出幾分蒼白,卻是面色不改,默不作聲的以指腹拭去嘴角血色,那雙眸子已然沒了半分溫和。
羅棣衡心下無奈,沉默着再次出手。
卻是在離蘇長留僅一步之遙的時候,被一只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掌攔下。
羅棣衡心下一沉,側頭看向來者,卻是錯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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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溯笑嘻嘻的抓着羅棣衡的手,指節微微泛白,一雙勾魂的眼倒映着羅棣衡錯愕的表情,道:“我這個魔頭還沒有出手,怎麽武林盟就先動起手來了?”
“唐公子!”被制住的白淇本是心急火燎得要命,看見唐溯總算是趕回來了,心下一喜。
少爺不會有事了。
白髯長老見唐溯前來攪局,隐晦的對着另外幾個長老打了個手勢,其中一個繼續押着白淇,另外的人在看見手勢的一瞬間分散開來,身形極快的接近唐溯。
一柄繪着大漠圓月的鎏金畫扇驟然飛出,本是宛若飛蝶一般好看,卻又是像毒蛇一般陰毒直襲幾個長老命門,幾位長老被迫躲避,飛旋的扇身周邊帶起的勁風竟如道道無形利刃,割開了衣衫。
好險!
若是慢了一步,怕是得受不輕的傷。
“小祖宗,你小心些。”
任允擡手接住飛回的折扇,頗為無奈的看着笑嘻嘻的唐溯和羅棣衡僵持不下。
唐溯看了任允一眼,翻了個白眼給他,随後另一只手掌心聚氣,飛快的拍向羅棣衡丹田。
羅棣衡自然以掌而接,兩股旗鼓相當的內力碰撞,二者皆是使出了十成功力,後果則是雙方都被拍得後退了幾步,對峙。
任允從容不迫的走到唐溯身邊,跟看不見這一群武林盟的長老似的,确認自家小祖宗沒事之後,這才看着那些老怪物,笑道:“武林盟怎的對蘇少爺動起手來?還要取其性命,真真的令人匪夷所思。”
“清宴,”唐溯低聲喚道,匆匆忙忙的拿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喂給蘇長留,滿臉不開心,咬牙切齒道,“你亂逞強什麽?!”
蘇長留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安撫的拍了拍唐溯,柔聲道:“沒事,死不了。”
唐溯聽聞這話,更是氣急敗壞,恨不得立馬跟蘇長留好好理論一番,卻也知道現在斷然不是時候,只得把蘇長留按在椅子上讓他好好休息,憤憤的丢下一句:“後面再找你算賬!”
随後,唐溯轉過身去,看着羅棣衡身後那些長老或是如臨大敵,或是陰沉冷漠,亦或是滿臉算計的模樣,換上一幅嬉皮笑臉的表情,道:“哎呦喂,武林盟諸位長老對着蘇家莊一個病弱少爺和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下殺手,這消息真夠勁兒,啧啧,估計能賣個幾十兩銀子。”
羅棣衡不做聲,白髯長老卻是上前一步,看着唐溯道:“想不到蘇少爺竟還與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有交情,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這些事也不是說不通了,武林盟今日定要……”
“喲呵,定要什麽啊?”唐溯毫不留情的打斷了白髯長老的話,依舊是那幅吊兒郎當的流氓做派,笑嘻嘻道,“跟我有交情的就得是混賬東西是不是?就得除之而後快?那我得數數江湖上有多少姑娘家跟我有交情。”
唐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難免有些暧昧語氣,白髯長老知曉唐溯從來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主,但也沒料到唐溯如此的沒臉沒皮,一時間啞口無言,蘇長留倒是習慣了唐溯口無遮攔的性子,白淇也知道唐溯并非真正的登徒子,只是想噎一下武林盟的人,淡然看戲。
任允依舊保持着與平日裏一般無二的溫和笑容,只是安安靜靜的把目光投向唐溯,細看那幽藍眼底,分明蘊着一股翻滾的黑雲,任允笑着捏碎了扇柄墜着的一塊美玉。
唐溯見把人噎住了心情大好,竟是真的一本正經的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绮花派的三當家百沁鈴姑娘,江湖十美人排行二三的郦氏姐妹,夢仙樓花魁秦兒和莜莜,布逸莊二小姐彭斐兒……”
數着數着唐溯竟是數了十多個出來,那白髯長老從一開始的淡然自若,到心情煩躁,再到忍無可忍,打斷了唐溯興致勃勃的數數,怒喝道:“無恥之徒!今天必将你與蘇家莊意圖不軌的人一并鏟除!”
“啥?意圖不軌?”唐溯先是一愣,随後爆發出一陣狂笑,“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蘇家莊能意圖不軌我操哈哈哈哈……哎呦笑死我了,借口也不找個好點的!蘇家莊都意圖不軌了這江湖就真的沒法玩了哈哈哈……”
羅棣衡聞言,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倒是白髯長老看着唐溯如此張狂,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打了個呼哨。
被墨遲生用藥放倒的人,不過是最普通的,表面上的守衛而已。
武林盟在蘇家莊暗處,安插了三百死士!
“艹……”唐溯看着随白髯長老那聲呼哨而出的一群黑壓壓的死士,罵了一句,默不作聲的後退兩步擋在蘇長留面前,白淇也早就趁唐溯跟他們打诨的空子,掙脫束縛回到了蘇長留身側。
唐溯默默地尋找着最薄弱的一處,壓低聲音問道:“清宴,還能動嗎?”
“無妨。”蘇長留微微颔首,站了起來,白玉簫重回手中,唐溯給他喂的藥是墨遲生給唐溯關鍵時刻保命用的,效果自然是很快。
“你可別逞強啊。”唐溯道,拉了拉站在他前面的任允的衣袖,默不作聲的翻過任允的手掌,在上面寫寫畫畫。
任允凝神細查,微微颔首,示意唐溯他已知曉。
“蘇少爺,”羅棣衡上前一步,拱手道,“還請蘇少爺,就此收手,免受傷害。”
蘇長留眉心微蹙,正欲反駁,唐溯卻是先一步出聲:“咋不是你們收手?清宴又沒有做錯事,你們亂打人在先還有理了!”
唐溯一面說着,一面将左手背在身後,隐晦的對着蘇長留做了幾個手勢。
蘇長留冷淡的看着包圍他們的死士,微微上前一步與唐溯他們站得愈發緊密,借着廣袖遮掩飛快的将兩幅蘇家莊特制的耳塞塞到了唐溯掌心裏。
唐溯不動聲色的收好,将其中一幅塞到了任允手裏,随後頭也不回戲谑道:“白淇姐姐,記得護好清宴啊。”
話音還未落地,重新調整好氣息的蘇長留已将白玉簫重新置于唇邊,與剛剛一般無二的曲調再次溢滿臨竹廳內。
唐溯和任允早已在同一時間将耳塞穩穩當當的塞進耳朵裏,如同兩道鬼影一般沖入死士之中,唐溯腰後短刀驟然出鞘,寒光所過之處無不一擊割喉斷命,任允卻是沒用他的畫扇,而是曲指成爪,攜着一股利風,沾染之處輕則皮肉破裂,重則血肉橫飛。
白淇舍了她的軟鞭,反手從腰間抽出另一把軟劍,将意圖撲殺的殘餘死士攔在外面,護着蘇長留踏着唐溯和任允宛若餓狼一般撕開的一條血路,退出了臨竹廳。
馬上就要退到院落裏了,白淇卻是絲毫不敢放松,耳畔突然傳來一陣勁風,一名未被清理的死士已經舉着刀襲向她的命門,白淇心下一驚正欲躲開,一支白玉簫卻是飛快的從她身後,輕輕的擋住了死士明晃晃的刀刃,柔軟至極的轉了兩圈,化解了死士刀刃的力道,瞬息再進擊中死士咽喉,玉簫末端隐隐染上幾分血色,随後蘇長留飛快的拉着白淇退了出去。
“少爺?”白淇錯愕的看着蘇長留,那支白玉簫正靜靜地握住他的手裏。
蘇長留撿起來那死士的刀,反手堪堪架住另一個襲向他的死士的刀刃,對着白淇溫和的笑了笑,柔聲道:“不能總是讓你們擋着啊,別忘了我也是習過武的。”
“清宴!你小心些!”唐溯急道,他沒想到武林盟這群人還安了這麽多死士,一時間忙不過來,唐溯足尖點地,身形騰空翻轉避開一名長老的襲擊,翻身狠狠地一擊飛踢襲向那長老肩頭。
那長老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反手聚氣一掌截下唐溯飛踢,反倒是把唐溯震得小腿發麻,落地的時候還踉跄了兩步,身形明顯遲緩了幾分,幾名死士即刻呈包圍之勢襲向唐溯,幾步開外的任允心頭一跳,眼底霎時間溢滿了殺意,折扇瞬息間展開飛旋而出,同時自己身影一晃,來到了那個長老面前,還沾着血肉的手像是捕食的毒蛇一般襲向那長老咽喉。
幾枚毒镖頃刻間落入唐溯手中,只見唐溯手飛快一晃,毒镖直直的紮入死士心口,一名死士臨死前依舊用盡最後的力氣将刀刃砍向唐溯,唐溯此刻已被逼至死角,避無可避,一腳狠狠地踹在那死士小腹,肩頭卻依舊被那刀刃劃開了一道創口,鮮血淋漓。
好在武林盟的死士沒在刀口塗毒。
唐溯知曉現在沒時間處理傷口,只是往幾個穴位上拍了拍讓流血的情況緩解了些,又按了按傷口暫時處理,拿着短刀再次沖了進去。
必須先盡快到蘇長留那邊!
白髯長老看着情況有些不太妙,立刻從袖口掏出一小節竹管模樣的物什,朝着天空發出了召集的訊號。
必須萬無一失!
任允失了往日裏那一成不變的笑容,肩頭緩慢的漫開一片血色,冷漠的将那長老的屍身扔在一邊。
那長老的咽喉處生生的被剜去了大半,喉管被挖斷的斷口像是被什麽野獸的利爪撕裂了一樣可怖,那長老雙目圓睜,目眦欲裂,滿臉驚愕的表情,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死于一後輩之手。
任允冷淡的按了按傷口,确認不影響行動後,突兀的笑了起來,襯着那沾滿血肉的雙手和染着血色的衣袍,活像個從陰曹地府爬上來的嗜血鬼怪,随後,任允襲向了下一個長老。
武林盟長老共有六位,還需要解決五個。
羅棣衡帶着一個長老配合着糾纏唐溯的死士逼得蘇長留與唐溯的距離愈發遙遠,羅棣衡見那長老的神色看上去是越來越急躁,最終,羅棣衡似乎是顧不得蘇長留性命,用上了十成的功力,準備一擊解決蘇長留。
白淇敏銳的察覺到什麽,猛的推開蘇長留,自己以十成十的力道迎上羅棣衡的一掌,頃刻間被一掌擊飛,落在不遠處,血腥味溢滿口腔,眼前發黑昏死過去。
羅棣衡身側的長老趁此機會瞬息接近蘇長留身側,枯瘦如柴的手宛若閃電擒住蘇長留肩頭,聽得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輕微脆響,蘇長留臉色微白,咬着牙以簫為劍擊向長老命門。
一柄長|槍呼嘯而至,挑開了捏着蘇長留肩頭的手,随後泛着寒光的槍尖一抖,直襲那長老眉心。
那長老被迫後退幾步,見原本近在咫尺的蘇長留也被來者奪走,臉上頓時覆上一片陰霾,待看清楚那柄長|槍後,愣了愣,臉色突然一變,大駭道:“這|槍……!”
崔杼神色晦暗不定,就算墨遲生再三強調,他還是放心不下,誰知道趕過來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心下懊悔不已,要是自己再早一步來就好了,崔杼愧疚着微微低下頭,看着臉色蒼白的蘇長留,顫聲道:“少爺……”
對不起。
蘇長留常年居于蘇府,本就有些閉門不出的意味,雖常年卧病在床,但從未受過什麽外傷,如今痛得腦仁一陣一陣的跳動,勉強保持着清醒,看着愧疚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崔杼,勉強笑了笑,道:“你來了,我沒事,放心。”
“……”崔杼不應,只是托着蘇長留四處張望,想要找個地方安置蘇長留,卻是發現已經是一片混亂。
死士已經殺了大半,長老折損了三人。
被死士圍攻的唐溯已經隐隐透出幾分疲軟之态,肩頭的豁口緩慢的往外面冒着血,背部也有兩道道傷口,左臂也有傷。
任允稍微好一些,但也是渾身鮮血。
崔杼不再猶豫,長|槍一抖襲向剛剛抓住蘇長留的長老,槍尖晃得飛快,化作千萬點星芒,招招取其要害。
那長老大駭之下反應有些遲緩,被崔杼逼得連連後退,半晌才回擊過去,心下仍是震驚不已。
羅棣衡見蘇長留落單,抿了抿唇身形一晃迅速接近蘇長留,眼裏似乎已經沒有了那分猶豫,一掌襲向蘇長留心口。
蘇長留已然無力躲避,神色冷淡的看着那致命的一掌寸寸接近心口。
“清宴!躲開啊!”唐溯揮刀斬開一個死士的咽喉,一腳将其踹開,正遠遠的看見蘇長留命懸一線,急得眼眶泛紅卻又無能為力。
崔杼突然爆發,一槍取了那長老咽喉,一轉頭就看見這一幕,慌忙調轉槍尖襲向羅棣衡。
與此同時,蘇長留被一股大力拉扯開去,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一只骨節修長、筋肉勻亭、掌心泛着青黑的手掌接下羅棣衡這一掌,內力相撞蕩出一圈漣漪般的氣勁,羅棣衡頓下身形,臉色沉了下去,看着來人,怒意燒得心底一陣發燙,一字一頓道:“方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