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好生活
自從我離開家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我的手機一直保持着開機的狀态,但是一條消息和來電都沒有收到。
我一直呆這裏,這個被他們稱為“家”的地方。在這期間,他們每個人都很溫柔地對待我,像是家人一樣接納我。每晚進入睡眠之前,我都會懷疑我這是不是在夢中,有一次我直接問阿今這個問題,他眼神奇怪地敲了敲我的頭:“你要從樓頂跳下去試試看嗎?”
阿單在旁邊看着漫畫也會湊過來嘻嘻地嘲笑我。
我還記得阿今問過我是否願意加入他們,但我當時沒有回答,後來阿今再也沒有問過,他們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仿佛我一直都是生活在這裏一樣。
他們沒課的時候,得起個大早去趕公交車上課,而我可以睡懶覺。當我醒過來,空蕩蕩的房子裏只剩下我一個人,這個時候是最難受的,沒有任何聲音,什麽都是空的。這個時候我會想想爸爸媽媽在做什麽,媽媽在做家務吧?她沒什麽交際活動,不喜歡出去玩,沒事的時候會打掃房子,打掃完之後會去看電視,老套的劇情也能讓她看得津津有味。爸爸呢?在上班吧,他經常一下班回來說些公司的小趣事,媽媽會配合得笑得前仰後翻,明明沒什麽好笑的。
想到他們,心髒好像是一塊抹布一樣,被扭得生疼,或許這就是想家吧。同時還會覺得對不起阿今他們,明明他們都對我那麽好了,內心充滿了一種內疚感。
把蔬菜和植株澆了水,打掃了一下庭院之後,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百無聊賴地換着臺。
“下面播放一則尋人啓事。”電視裏舉止端莊的主持人滿臉嚴肅地背着稿子。
這是地方臺,本來該跳臺的我停下了按鍵的手,心裏忍不住期待着主持人的下一句話。
“本周一,一名初中生因…………”本應溫暖的女聲剎那冰冷了起來,期待落空的感覺真不好受。
“你在看什麽?”阿單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我被吓得一哆嗦,趕忙換了個臺。
“你怎麽回來了?”我轉頭問他。“現在才十點,你逃課?”
他站在我身後,滿頭細汗,帶着莫名的表情盯着我,我被盯得有些心虛,回過頭裝作沒事發生地調着臺。
“學校運動會,我覺得無聊就回來了。”他坐在我身邊。
“那阿今呢?”
“他是學生裁判,走不開。”
我用餘光瞟着阿單臉上的表情,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電視,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
“你在想家嗎?”他看着電視問道。我心跳漏了兩秒,但還是承認了:“恩。”
“但是我爸媽好像并不想我。” 我喉嚨有些幹澀。“為什麽會這樣認為?”他依然盯着電視,沒有看向我。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麽說,電視裏綜藝節目主持人誇張的聲音傳了出來,媽媽很喜歡這個主持人來着,每個星期都會守在電視機前面看這個主持人,想到這個的我實在是很不争氣,明明媽媽都不擔心我的。
“喂,你不會要哭吧?大男人哭什麽哭!”阿單使勁地拍了拍我的背,差點把我拍死。
“我沒哭。”我擡頭解釋,看着他擔心的臉。“我都來這這麽久了,我爸媽一條短信都沒有。”我發誓我沒有帶着哭腔。
阿單眼神有些閃躲,語氣也有些閃爍:“那也不一定是不想你啊,有可能是因為別的呢?”
“因為什麽?”我問他,難不成是因為他們也出了意外?
“你爸媽對你好嗎?”阿單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換了個問題來問我。我想了想,好還是不好呢?平心而論,我爸媽對我很好,可是,我認為他們都是有目的性地對我好。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于是他又換了個問題:“或者,你愛他們嗎?一個人的時候會很想回到他們身邊嗎?”
我看着阿單的眼睛,他也盯着我,用很嚴肅的神情等着我回答。
“我,想回到他們身邊。”我雖然萬分不齒,對阿今充滿了內疚,但還是肯定地回答。“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他們。”愛究竟是什麽,這對于我來說真的是個很難界定的詞。
阿單盯着我,沉默了很久,他臉上的神情不停變換,好像在掙紮些什麽。
我一直看着他,他突然有些挫敗地撓了撓頭,“你把你手機拿過來。”
我不解地把手機遞給他,他邊打開手機邊說:“你以後記得給手機設個密碼。”點了幾下,把手機屏幕指給我看,“你爸媽其實有給你發消息,但是阿今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把消息都删了,還把你通訊錄的人都拉進黑名單了,而且你的話費也全被他用掉了。”
說完還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導:“做人呢,聰明一點。”
我滿腦子問號,但同時像是被巨大的彩球砸中了腦袋,五味雜陳,“為什麽阿今要這樣做?”
阿單沒有直接回答我,他絮絮叨叨地說:“以前阿今撿到一只野貓,長得挺可愛的,阿今很喜歡它,所以一直照顧它,可是後來野貓亂跑到附近人家裏去了。阿今好不容易才把它找回來,于是幹脆把野貓養到籠子裏面去了,一直不準它出來。”
他看着我,帶着玩味的微笑,“沒準啊,阿今把你當成那只野貓了。”
“那….那只野貓呢?”我來這裏那麽久,從來沒見過貓。
“被我放走了。”他停頓了一會,“再也沒有回來過。”他神色有些恍惚,但我并沒有注意到。
我覺得很奇怪,我明明是一個大活人,為什麽會把我當成一只貓?
“不過,也許阿今只是想把你留下來吧,讓你感受我們的溫暖吧。”阿單又猜測。
我比較相信第二個。“如果你真想回家的話,你現在就走吧。你爸媽沒準很着急。”阿單還貼心地建議我。
“我….我想跟他們告個別。”我有些不好意思,“打擾你們這麽長時間。”
阿單表情沉重地思考着,“其實,我并不确定他們會不會放你走。”我十分訝異,“為什麽不放我走?”
“因為,這是直覺你知道吧,我的直覺。”阿單理直氣壯。
我看着他的臉,突然反應過來,阿單口中的“他們”或許就是指阿今一個人而已,只要阿今不讓我走,那麽大家都會幫助阿今。
想到這裏,我也顧不上那麽多,雖然知道阿今并不會傷害我,但是這件事透着些詭異讓我害怕。
“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走嗎?”我問。阿單立馬站了起來,“我給你帶路吧。”我點了點頭,馬上跑上樓收拾我的東西,其實就是拿着我的錢包和手機而已。
結果,當我跑下樓時,阿單卻不見了,我跑到院子想找阿單,卻發現阿單低着頭站在院子中間,旁邊站着的是阿今。
阿今看到了我,他擡眼望向我的方位,我看不懂他臉上的神情,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發現我要離開。
我緩緩地朝他走近,他一直盯着我沒有說話。我嘗試性開口:“你不是在當裁判嗎?怎麽那麽早回來。”
阿今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你拿着錢包幹什麽?”
“我想去附近鎮子上買吃的,我餓了。”我故作冷靜地解釋,阿單在旁邊沒有拆穿我。
“阿單跟你說了什麽?”
看來阿今并不知道阿單說了什麽,我悄悄瞄了眼阿單,發現他擡頭十分緊張地看着我,還不停地搖着頭。
“他就說今天運動會,他逃課回來的,還說你在當裁判。”我觀察着阿今的反應。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阿今的眼睛好像透着陰郁。
“你在騙我。”
這句話像是刮起了一陣秋風,把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引了出來。我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的表情,驚慌失措,像是恐怖電影裏要被殺死的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