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櫻花那麽傷
男孩伸手過來,拖着沾滿的泥巴的小丫子近到幸子的身前,還沒說話,又似想起了什麽轉身跑到自行車旁拿出一籃子玫瑰花。
紅色,鮮豔的紅色。
幸子最愛的紅色。
也是玫瑰。
幸子見那男孩整整齊齊地将玫瑰花放在窗戶裏,而拾掇出來的蔫了的玫瑰則放在了一個有着蓋子的藍水桶裏。
“姐姐,跟我來!”幸子還沒反應過來,一雙小手已經緊緊地握住了自己。任由他拉着,直到上了樓梯,來到二樓的房間。
幸子想,自己也很大的年齡了,這個男孩叫自己姐姐而不是阿姨。她自己感覺很自豪。
榻榻米旁,放着一排高跟鞋。從門口進去,幸子驚呆了,幾面牆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照片。除了幾張小的,那和水獺的合影外,其餘的全是放大的,關于幸子的生活和學習照。
一個梳妝臺上全是白色發夾。因為曾經幸子同柳真水獺說過,她喜歡以後別很多很多的白色夾子。那時柳真水獺寵溺地笑:“傻瓜,如果那樣,你就再也沒有頭發了。”
“不,人家就是喜歡。”她撒嬌地回答着。
“這些……”幸子垂着頭快要落下淚來,“他沒同我說過,沒同我說過……為什麽,為什麽?”她捂着臉蹲下身開始痛哭。只是她很久才望見那放在抽屜裏,有半張露出來的海報。
不同于照片,那光鮮華麗。
海藍色。
她失去理智地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那張海報。
有注明。那是在美國,她嫁給小澤水悅的第二天。
小澤水悅帶她參加了宴會。第一次宴會,她身穿性感的晚禮服。海報下方的字有很小的一排,很清晰地寫明了,美日商王小澤夫人松奈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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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變成血紅色,瞪着那張海報手足無措。很久,身後一個黑影落下,那張海報被奪走了。
他哈哈大笑,笑聲裏一片凄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因為你!”大崎本拿着海報,雙手都在發抖。嘴裏不停地嚷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因為你。
幸子一把奪過海報,揉成粉碎。接着還不滿足內心痛恨似的,又拆開海報來狠狠地撕扯。片片成花。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她的目光瞥過去,可身後哪裏還有影子,原來剛才大崎本再看到那張海報時,已經迅速離開了。
只有後邊站在門後的那個男孩還在瑟瑟發抖。她把着男孩的雙肩急問:“大崎本呢,大崎本呢?”男孩慌慌張張地手指揚着樓梯回答:“本……本哥哥他……他發瘋跑……跑出去了。”幸子神色暗淡,松了手。
“這房間為什麽會有這些東西?”幸子跪在地上,沉着聲音問。對于說到柳真水獺,男孩似乎很歡喜。揉了揉鼻子,激動地說:“這是十幾年前水獺哥哥要送給他新婚妻子的?”幸子頓了頓:“新婚妻子?”她一開始便想到柳真水獺的女友龍乃子惠。可是整個屋子裏的照片令她很快消磨了內心生出的醋意。
男孩撓撓頭,指着另一個抽屜說:“水獺哥哥究竟去哪裏了,你們結婚了嗎?他跟我說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還讓我要好好照顧這個花店。可是都過去好幾年了,都不見他回來。”說着又拿袖子抹着眼淚,“我真的好想好想他啊,總覺得他不要我了。嗚嗚嗚……”
“他走之前做過什麽嗎?”
男孩手指抵着腦袋,很認真地在想:“嗯,我記得他将牆上的照片都認真擦洗了一遍。店裏面的玫瑰花都換成了新的。有個東西他本來放在車上的。後來不知怎麽又拿出來鎖在抽屜裏了,他還……”
男孩還沒有說完幸子已經跑過去專注地定着被上了鎖的抽屜。
鎖是銅黃色的。
連續撥弄好幾次都沒有将它給拉開。
幸子急了,操起近旁的凳子發瘋地往鎖上砸。
鎖開,有個筆記本墜落在地。幸子張着嘴快要說不出話來。
随意翻開,赫然看到上面落了一行字。
今天天很藍很藍,我走出超市的時候遇見了一對母女。那女孩跟幸子差不多一般大。頭發也很長。她莫名其妙地沖上來叫我老公,并且用力地吻上了我的唇。仿佛失重了般我沒辦法呼吸。我用力地推開她。
那是一個我并不認識的女人。
她沖動的行為讓我有些不适。可我沒有丢下她們,我甚至把她們帶回了家。晚上的時候,我很想打自己一耳光,因為那一天我本來拿着鑽戒要向我心愛的幸子求婚的。
後面出現了一連串的省略號。幸子翻到最後一頁,手指開始發抖。上面又寫着。
幸子,我每次寫日記就想着你會在我旁邊,可是對不起我真的受不了對你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喝醉了,同龍乃子惠發生了關系。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我不只一次問過這個問題?
她人很好,雖然沒有要求什麽,可是我不想做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因為那女孩沒有孩子。對,沒有孩子。你一定也會詫異吧,那孩子金黃色的長發,劉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可另一只眼睛裏的瞳孔像是把人恨到了骨子裏。
我看得出,那女孩很依賴龍乃子惠。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他的父親。
只是近日我真的難受極了,她一次又一次地逼我将你忘記。今天她還扔掉了我新換的玫瑰。
大概我活不成了。我只是很想你。沒有一個男人像我這樣蠢,拿着玫瑰走到喜歡的女孩面前,竟然說。幸子,我們分手吧……
幸子已經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終于知道原來那個所謂的負心男人其實不是負心,只是無奈。甚至無助到以死來解脫的地步。
那時,你該多麽彷徨哦,水獺。幸子這樣把頭埋進日記本裏。男孩在身後,全然不知。
“水獺,水獺。如果曾經我多注意注意你就好了。”幸子開始自責,“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說着又自己給了自己一耳光。
“那孩子竟然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他瞪着筆記本,眼淚簌簌地流下來。從中間如水漬暈開,漸漸地擴大擴大。
之後她離開了那花店,迷失方向一般在街上亂竄。回到別墅的時候,樓道的燈還亮着。她的高跟鞋在臺面上踩空,有人拉了她一把。回過神,只見得面前站着一人。
“怎麽還不睡?”幸子扶住欄杆。木水由真沉默一會兒,擡着頭問:“打電話給我那會兒,你去哪兒了?”
“我被綁架了。”幸子苦笑着瞪着她那雙紅腫的淚眼,“很奇怪吧,是不是太奇怪了。”說着艱難地扶着欄杆繞過平頭男子。
“那……為什麽不告訴我?”木水由真拉住她的手,“無論你在哪裏,我一定會找到你。”
“找到了又怎麽樣。你曾經的老同學也無所謂麽?”木水由真不說話了。手被迫縮回去。
如果是朋友,他一定下不了手。這已經成了慣性。就如同那時,閨蜜柳真水獺負了她的心上人。他也仍然沒有把緊握的拳頭揍過去。
“我知道,你不會,你永遠不會!”幸子仰着頭暈暈沉沉地進了屋。
“我不是不會,我只是沒有足夠的理由!”背後的木水由真側過身,觑着暗淡的聲控燈。
國中A班教室。
無聲無息。教室前後門閉着。
只打開了兩扇窗戶。
班主任走近三人,聳了聳肩:“不要告訴我,你們三人對在學校的傳聞全不清楚?”花绫知子并着雙腿,頭垂地很低。
老師接着說:“高三是我們十分關鍵的學習階段,我不希望你們就這麽放棄了。”雖然是對三人說,可針對的對象卻只有花绫知子和竹川螢兩人。
因為後面的男孩無所謂,他是個天才。這件事全校的老師都知道。包括他顯赫的家世。
美日商王小澤水悅的兒子。即使學業耽誤了,也依然有能力請最好的老師加以輔導。
“花绫同學,你知道你的行為給班上帶來了多大的影響嗎?”老師挑明了話指責。知子只是垂着頭,什麽也不說。
“竹川同學,還有你。你想過這個問題嗎?”竹川螢搖搖頭,默認。單獨訓斥之後,變成兩人訓斥。老師團指敲着桌子:“你們兩個怎麽說都是好朋友,可最近都在幹什麽?”
“老師,下次我不會了!”花绫知子很有禮地躬身,拎着書包走了。
“老師,下次我也不會了,望你原諒!”竹川螢也躬身,提着書包也很快就走了。
還沒有輪到小澤金崎。外文長櫻老師已經進來了。不知說了什麽,班主任點頭哈腰。小澤金崎也成功被人帶走了。
“老師有為難你嗎,少爺?”走廊上長櫻老師關切道,“有事要告訴我,少爺。夫人很擔心你。”
“我知道了,多謝你解圍!”小澤金崎插着衣兜,穿了走廊出校。長櫻老師只在身後喊:“夫人說護照辦好了,少爺什麽時候回去?”
小澤水悅傾了一個頭轉過去:“告訴她,一個月還沒到。”長櫻老師聽了話,捂着額頭,失望地自言自語:“诶,還是很複雜呢。真是頭大!”晃着步子,扭扭捏捏地回了辦公室。
校門口,花绫知子已經在等待了。她靠着牆,手上拿着個面具。
“等一下,小澤同學!”花绫知子喚住他。
“什麽事?”
“有個人讓我交給你的。”知子冷冰冰地把面具扔到他的懷裏。
“對不起!”小澤金崎輕聲說:“花绫同學,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知子轉過腦袋,“你喜歡的那個女生究竟是誰?”
“我同竹川同學沒什麽關系?”
“我知道,這個我很清楚。”
早在兩天以前,螢就告訴知子關于小澤金崎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和螢同病相憐,她才覺得有臉回到課堂上。而內心深處對螢的內疚也淹沒在兩人黯然失,色的戀情中。
“她是其他班的!”小澤金崎只這樣馬馬虎虎地回答了她。柳真本櫻這個名字還是少出現這個學校,這會造成影響。小澤金崎明白。
“阿螢給我的嗎?”小澤金崎指着面具,笑了笑,“請告訴她,我很喜歡。”花绫知子點頭。
初戀結束有時候也沒什麽,只是有點心痛。畢竟那耗着面子所流逝的自尊還是十分珍貴的。
停車場。
“螢,我幫你拿給了她。”知子搖着帽子,“我們走吧!”自行車被知子推過,兩人走在街上。
“我的初戀結束了,你呢,要怎麽辦?”知子問,“你比我用心重,可要注意。”
“啊哈,是呢。真是喜歡得不得了。”螢在面前畫了個圈,“我的心這麽大,用了這麽多。可還是沒辦法呢。”
知子被逗樂了,咧着嘴:“話說,這是什麽愛的方式?”
“糊裏糊塗的方式。”螢做了個鬼臉。許久她才一臉嚴肅地說:“知子,我一會幫他的,就算阿金不喜歡我!”
螢的步子停下來。知子猶豫:“這次不再是因為那個因素嗎?”
“不是,我清楚地知道他是小澤金崎!”螢拍着胸膛。
“螢真是很固執呢。”知子停下摸了摸螢的頭。她眯着眼睛問:“那要怎麽辦才好呢?”
“沒關系,知子。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螢提着包走到前面,“知子,你能恢複到跟以前一樣,真好。”
“我才該謝謝你呢,明明自己受了傷卻還包容了我的任性。真是對不起!”知子停在身後默默地想。風吹起來,她快步跟上去。
知子,我一直不想讓你知道。其實我脆弱地要死。只要一想起阿金,就會忍不住哭泣。面具我是多麽想要親自拿給他,興許還能感到他手的溫度,還能親眼見到他迷人的微笑。然而我不能……
我真是固執地不像話,竟然還能從容地稱呼你,阿金……
學校的流言逐漸受到抑制。花绫知子好像又恢複到了從前。依舊大方地和社團的朋友夥伴打鬧聊天。螢日日觀察着,終于可以放心地笑了。
可心底那股想要幫助小澤金崎的沖勁卻像要爆發出來。
下午,黃昏。
螢撥打了幸子的電話。十分鐘以後,幸子開車到了。
相遇的長凳。
花園裏那棵櫻花樹開得漾然。随風搖曳,滿地純淨清新的花瓣,鋪了一地。絢爛,落寞。
“阿螢,好久不見。”車門旁的女人親切地打招呼。
她的穿着與以往大不相同。螢細細瞧去,才知道是校服。可不知是哪個學校的?
然而幸子年輕的模樣,很快掩蓋了她在商場裏打拼的市儈氣息。但是她的眼睛為什麽紅腫地那樣厲害。
“幸子前輩?”螢立了起來,“你今天真漂亮呢。”螢拉拉陳舊的裙子:“好看麽,我大學的時候總穿成這樣。”
“很好看。”螢覺得面前的幸子有些不太對勁。
“我今天突然想拜一下那棵櫻花樹了,阿螢!”幸子轉眸望着正中央的那棵櫻花樹!
螢順着視線瞥過去。她也笑:“其實,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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