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喜歡着阿金的一切
一天下來,螢有些失望。
這個一來到國中的新生小澤金崎便和班上衆多同學達成了共識。他很受歡迎,螢覺着。若是一個女生擁護的對象又能和男生鬧成一團,便不得不佩服小澤金崎良好的人際關系了。
在這個略顯孤寂的大教室裏,雪白的天花板上有粉末在空氣裏翻飛。螢哈了兩口氣,很浮躁地趴在了桌上。除卻上課,她沒有得到一次機會同阿金說上話,花绫知子摸着她的頭安慰道:“我家的螢聽話,好孩子別擔心別擔心,這才開學第二天而已。”螢嘆着氣自暴自棄:“知子,你看。這根本不是螢能夠搶得到的阿金。”知子誠心實意地用畫本描了一個象,那象上的臉舌頭長長的,有着鮮豔的紅色,知子的指甲橫掃過她的頭發:“咯,知道麽,這個人比螢厲害多了,你要是不相信自己,一定會被她打倒。”知子單純幼稚的舉動讓一向單純的螢大受感動,吸了吸鼻子,她拍着胸膛笑,嗯。永遠肯定的又不多餘的一個字。
這就是朋友,在漫漫長夜的寂寥道路上,永遠不會孤單。那麽阿金,在那個神秘的森林裏,你是否有過同樣不為人知的朋友?哦,是妖怪?還是精靈?還是透明的摸不着的夕陽呢?
夜。深夜。霓虹燈閃爍,星星在天空眨眼睛。有人仰起頭來,向窗外伸出了手。腦海裏仍是知子離別的話語。
“螢,早點回家!”她的素描本,書包裏全是一盒一盒的水粉筆。那天她給螢畫了一個面具。盡管無法與阿金戴過的面具相提并論,但上面完好無損的樣子正是知子對螢甜蜜的祝福。她送給了螢,螢也收了她。只是她沒有告訴知子,今晚爸爸媽媽都會加班,雖說加班,實際卻是一個漫長的黑夜,沒有人的夜。凡所謂的加班,自從前的事實表明,加班只是一個委婉的說辭,實際上是不在家。
于是她呆在學校裏,複習寫作業,遲了兩個小時回家。此時此刻,走在燈光淡影的街道上,店門大多已經打烊。西加公寓四個大字蒙在藍色彩影裏,将黑夜的人行道映地發亮。隔壁的樹林子裏有犬吠聲,巷子口也有恍恍惚惚的叫賣聲,像在打更,有搖鈴铛的聲響。
梧桐樹下有影子,被遠處的路燈拉了個長影。
“看來天真的晚了。”螢取出手電筒,在人行道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往前,往前,她心裏後怕。筆直的光線從手電筒逼仄到地面,水光明滅的地方,有點點的血漬被黑色靴子踩過。螢驚恐萬狀地張開了嘴巴。
“噓,別出聲。”有人捂住了她的嘴。黑色巷道裏走出來幾個男人,正中的西裝男士脫掉了帽子,露出一個帥氣的平頭。黑發,身上一個類似章牌的東西。側眸一瞬,脖子上紋着藍紋。螢朝那邊看過去的時候,雙腳都不敢合攏動上一動。完了,今天鐵定遇上壞人。然而瞥眸轉過去,才聞見男子身上的香水氣息。滿頭銀發,同初見時一樣帥氣。
“阿……金?”螢瞠目結舌地望着他。他搶到螢的身前,循着目光朝巷口裏看。此時只有幾聲狗叫,那些黑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澤金崎手上的意大利表發出一聲尖叫,小澤金崎按了表立刻拉着螢便往公寓方向逃。夏夜全是涼風,兩人亦步亦趨的聲音在夜裏穿梭,一直朝着前方。
如果這是原野,我一定會想起在那個古老的夏日,你拿着風筝,我牽着繩子,沐浴着夕陽的薄暈,乘風飛竄。直到線一圈一圈地脫離木棒,而風筝也在高空中的另一端穩穩落定。那也是我們的記憶。
“這麽大晚上螢在這裏做什麽?”小澤金崎疑惑的模樣像一個滑稽的長輩。螢嘟着腮,撅着嘴說:“大晚上的阿金打扮地真是與衆不同。”她瞪着黑色的西服,上下打量,咳嗽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你……這樣真像一個黑色大盜。”小澤金崎順了順銀色長發,捧腹大笑:“哈哈,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好的笑話。”他食指往後一甩,定着藍影籠罩的西加公寓:“要不要上去坐坐?”螢搖了搖頭:“不用了,太打擾叔叔阿姨。”
小澤金崎拍着螢的腦袋,推她上去:“放心,我一個人住。”說着将螢帶上了樓。樓梯裏安着聲控燈,腳踏上梯子的第一步,便有燈光洩下來。照得白瓷磚也跟着發亮。
走到第一層的中間:“你怕不怕累,要不要坐電梯?”螢拿着書包,想了想:“阿金喜歡走樓梯還是坐電梯?”小澤金崎誠懇地回答:“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走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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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子越來越往上,螢的話越來越多。像連珠炮似地。
“為什麽呢?走電梯一來可以節約很多時間,二來可以避免上下樓梯腿腳酸麻,三來……”螢扳着手指開始絞盡腦汁地列舉坐電梯的優點。
面前高大的背影停了下來,小澤金崎回過頭說:“我坐電梯會很害怕。”螢愣了瞬,尴尬地住了口。她開始緩和氣氛:“其實,走樓梯也有很多好處,既可以鍛煉身體,還可以防止頭暈。”等走到第五樓,小澤金崎才撲哧樂出來,他溫柔地對着螢笑:“竹川同學真是一個樂觀的女孩子。”螢垂下頭,臉紅得像柿子:“對不起,我說的廢話太多了。”
“不哦。”小澤金崎依舊春風得意,“螢的樂觀真令人感到幸福。”像是有什麽東西竄林螢的心坎裏,她握着書包帶的手更加緊了緊。
直到上了六樓拐左第三個房間。
小澤金崎掏出鑰匙,手指定着門口的63號說:“我就住在這裏。”
門把被擰開,螢脫鞋朝裏挪進去。是個很大的房子。有廚房,帶很多廚具。牆壁上是一位閃耀的明星。嘴唇上是濃重的胭脂彩,朱紅色有些過。手指夾着一支香煙,有雪白的朦胧的煙。身後有兩個男人,戴着墨鏡,看不清什麽眼神,只是一男的耳朵上戴着一顆藍色的耳墜,很亮,裏間泛着紅光,像鑲嵌着紅寶石。另一個男人頭發深褐色,厚厚的唇。攜了一絲笑。
“要喝咖啡還是飲料?”小澤金崎站扶着冰箱問。螢想了想,仍然問:“阿金喝什麽,螢就喝什麽?”
小澤金崎神色變了,大概第一次遇到如此花癡的女生。然而這種想法只停了一刻,他就忍不住問:“為什麽你總要問我喜歡什麽呢?”螢木讷而又天真地仰起頭:“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她面對着小澤金崎,抿了抿唇,毫不摻假地笑:“可能這就是你我之間的緣分吧。我……我喜歡阿金喜歡的一切事物。”小澤金崎被說得不好意思,只好給螢沖了一杯咖啡。
剛要遞過去,又縮了手臂回來。他往裏面加了一勺糖。
平生唯一一次加糖。他只喜歡濃郁的咖啡。
“竹川同學一定不喜歡喝苦咖啡。”小澤金崎凝眸思了思。接過去的時候,他幾乎想要捂住鼻子。太過敏感的緣故,他清晰地聞到了混入咖啡裏的甜味。
事實上,一個正常的人是很難聞得到摻雜在濃郁咖啡裏的甜味。
我是一個怪人,所以我很特別,小澤金崎用這樣讓自己心滿意足的解釋诓騙了很多年。所以他不曾懷疑過自己的嗅覺。
螢在這個當口說:“其實,螢不喜歡喝咖啡。”小澤金崎故作玩味地笑:“螢說喜歡我愛的味道呢?”螢仰起頭,瞪着他:“可我感覺這不是你喜歡的味道。”
小澤金崎望着螢異樣的神情沉默了。當然,螢只是一味地認為自己喜歡的東西阿金也同樣喜歡。她仍然把小澤金崎當成阿金在這個世間的存在。
“我喜歡的味道阿金也喜歡是麽?”螢突然嚷着問。小澤金崎不知道怎樣回答,只是幹看着。“螢喜歡的味道阿金也喜歡是麽?”螢抱着書包豁地立了起來,一派憧憬。小澤金崎回過神,敷衍地撓了撓頭:“這個……嗯!”
“我就知道。”螢歪着腦袋,很興奮。小澤金崎不明所以,只覺得這個同班的女生很神經。不,他搖頭。這個詞語帶着貶義,應該……應該是天真?
“要是她像你一樣該有多好啊。”然而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螢沒有聽見。
“海報上這個女人是誰?”螢指着牆正中的那女人,“她确實尊崇了年輕時的濃墨重彩。”“或許老了她會素衣簡行也說不準。”小澤金崎笑着走過去,“她是意大利一位有名的歌手。”螢疑惑道:“可我看去,她似乎只是個日本人。”小澤金崎贊同地說:“她一直是日本人,包括她身後的兩個姐妹。這只是一個有名的樂隊而已。”
螢哈了口氣,嬌笑道:“哈哈,我以為她身後是兩個男人,原來……竟是女人。”
“她們只是歡喜男子的裝扮。”
螢搖搖手,踮着腳尖撫了撫那海報的角:“你把它挂這兒,是不是很喜歡這個樂隊?”小澤金崎冷着臉,像帶了白霜。背過身去的時候,他說:“不,這是我最恨的一個樂隊。”螢覺得有着吃驚。
小澤金崎聳聳肩:“你是不是覺得很莫名其妙,我那麽恨它,卻把它挂在房間最顯眼處。”螢說:“我确實有些好奇。不過我不是來打聽阿金秘密的。”她攤着兩手,捂着肚子說,“有吃的麽,我……餓了。”
他走過去拾了廚房的一條花色圍裙,對螢晃手道:“意大利面還是日本料理?”螢眨了眨眼,剛要開口,遠方的小澤金崎晃着刀制止他:“哦,我知道。我要的味道就是小螢喜歡的味道。”
螢踮起的後跟緩慢着地,她不緊不慢地自言自語:“其實我只希望随便吃點什麽。”然而廚房已經響起了有條不紊的切菜聲。螢聽着,情不自禁地走到門口,悄悄地往裏間瞅。
認真,嚴肅,帥氣。
阿金,我從來都不清楚你的廚藝也那麽令人驚奇?
“我從小就學料理。”小澤金崎看見了螢,“我做的很好,阿螢有口福了。”
“阿螢?”螢喃喃叫出聲。刀止,小澤金崎看過來:“當然,你喚我阿金,我喚你阿螢。這很公平,對不對?哦,今晚不回家可以麽?叔叔阿姨會不會着急。”螢咧着嘴:“你猜咯!”他端着盤子跨出廚房,與螢擦身而過的時候漾出一抹笑:“叔叔阿姨肯定今晚加班,或者回不了家。”螢很想誇獎他聰明,但她因為別的什麽沒有再說話。實在無法說,只怕眼淚突然闖出眼眶來,蒙上了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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