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孩子不教不成人
端端一只腳擡起來,遲遲沒有落下去,站在門檻外,進也不是,退更不敢。她瞄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張銳,最後沒法,假着笑叫了聲哥哥。
莊王爺臉上烏沉沉的,食指點着桌面兒,一聲一聲兒的,緊緊抓住了端姑娘的小心髒,她不自覺的咽了咽幹巴巴的嗓子。終于莊王爺發話,那深如寒潭的眸子瞧着她,兩個字,“進來。”
那只小腳丫,總算着了地。慢慢吞吞的,好不容易走到廳中央。
王爺拿起那枚漢白玉扳指,冷飕飕的問,“哪來的?”
張銳朝她擠眉弄眼,小姑娘看他一眼,低下頭,不說話,你都知道了還問....
見她的反應,莊王爺這就不問了,長出一口氣,叫來了聞天,“你瞧這扳指值多少錢?”王爺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他用的東西好是好,可他沒那個貴賤的意識。
聞天好東西見過不少,遠遠兒地瞅了瞅,沒瞅太準,伸出一根手指,往保守了說,“漢白玉,約莫着得有兩千兩銀子吧。”
王爺嗯了一聲,“去賬房支兩千兩給金玉齋送去,就說本王買了。”
“欸,奴才這就去。”聞天轉身就走,卻又被王爺叫住,“別忘了把她那只破碗拿回來。”
聽了這話,端姑娘眼角一跳,才不是破碗,它叫“玉枕”。不過她可不敢說出聲來,頂嘴可沒好果子吃嘞。她老老實實的站好了,人家還不是想送你禮物...
生辰禮物,最後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莊王爺的生辰還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另類過,收個禮還是偷來的!
手指摩挲着瑩潤的漢白玉扳指,眼風掃視着廳中立正站着的端端,他在想法子收拾她....
王爺也不跟她直眉瞪眼了,女娃娃,打不得罵不得。最後王爺手一指,“去,到外面日頭地裏站着,沒本王允許不準離開半步。”
端端低着頭,不情不願的出去罰站了。
王爺忙啊,他得進宮去。耽誤了這老半天,虞貴妃又得唠叨他。王爺皺着眉,這一天天的,耳根子不得清閑,擡眼瞧了瞧太陽底下站着的那位,王爺的火氣還是冒了上來,“差人進宮說一聲,就說本王晚上再過去貴妃娘娘那裏。”
連進宮的衣裳都沒脫,王爺轉身兒就進了書房。路過端端身邊的時候連瞧都沒瞧她一眼,看來是真生氣了,唉....端姑娘的一顆心啊,瞬間拔涼拔涼的,小嘴兒一瞥就要哭。
跟在王爺身後的張銳摸摸鼻子,偷偷停了下來,眼見王爺進了書房,他用胳膊肘子拐一拐端端,挑着眉道,“姑奶奶,您真是城牆上的守衛啊!”
小姑娘擡頭,淚眼婆娑,“什麽意思?”
張銳大拇指一翹,“高手啊!”
就知道這個家夥沒好心,端端臉往邊上一瞥,眼淚又下來了,“你別理我!不想跟你說話!”
“唉,等哪天哥這貼身侍衛做不下去了,咱倆結伴游江湖去吧。”張銳笑嘻嘻的調侃她,“就您這偷天換日的能耐,咱倆出去了保管餓不着。”
端端知道張銳拿她說笑話兒呢,越想越傷心。你想想啊,人家姑娘正一片傷心畫不成呢,你一個大老爺們嬉皮笑臉的拿人家開涮,缺不缺德?人家不揍你真的是姑娘太有教養了。
張銳一看真哭了,這才慌了,胡亂哄了兩下連忙就跑。
老話說的好,野狗不咬拉屎的,老爺不打送禮的。其實莊王爺倒沒真的有多生氣,只是實在沒法,孩子不教不成人,莊稼不管無收成。再不管着點,她真能作到天上去。也就是她了,悶聲不響的送禮送出這麽多幺蛾子。
可憐王爺他今天才二十六啊,連個王妃都還沒娶呢,就先嘗到了養孩子的難處。
眼見太陽越來越曬,端端熱的慌。她就是屬耗子的,擱爪就忘。眼下熱得額頭出汗,她也就忘記哭了,也是哈,人正主兒都不在跟前兒,哭了給誰看?
她眼瞅着王爺的書房門,見沒人出來。裙擺底下的繡鞋,一次挪動一點,一次挪動一點,總算到了陰涼的樹蔭下了。
“呼....”她剛舒一口氣,一轉頭,忽然就看到身姿高大的王爺正站在書房門口盯着她呢。
端端表情愣愣的:怎...怎麽..這麽衰....
陽奉陰違!王爺見怪不怪了。
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王爺俯視這個不知道有幾分認錯誠意的丫頭,口氣不帶任何情緒,問她,“知道錯在哪裏了沒有?”
正要乖乖的說一句知道了,好快點解放。忽然一只烏鴉從她頭頂一飛而過,留下一串久久不絕于耳的,“哇——哇——”
端端的額角上仿佛拉下來三條黑線。她揪着裙角,小模樣有些可憐,“嗯....”
額頭上有汗珠,她伸出手去擦,廣袖順着擡高的手臂滑下來,露出一段耦一樣的小臂,可是莊王爺卻突然皺了眉,戳了戳她手腕上紅腫的那一片,“這又是怎麽弄的?”
王爺手勁有點大,她疼的一龇牙,“我去偷....”莊王爺一瞪眼,她立馬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就是去喂魚的時候,不小心撞得。”她可不敢說實話,免得再挨罰。
王爺什麽不懂啊?一看她那一臉的躲躲閃閃就知道準沒好事。不過拆穿了也沒意思,王爺不屑跟她鬥嘴皮子。
“跟過來。”
端端一樂,終于解放了。屁颠屁颠的跟着進了書房。
王爺親自拿了跌打藥酒給她抹,他做事的時候很認真,自內而外的透着一股子強大的定力。端端這陣子有些浮躁,這會兒站在王爺面前忽然就踏實下來了,她偷眼瞧着王爺的側臉,怎麽看都覺得王爺好迷人。只要他不兇的時候....
雞飛狗跳的日子過去,話說莊王府裏總算是安靜下來了,可清灼道長呢?他正在回太和山的路上呢,來的時候他禦劍飛行,那是沒辦法,事情緊急,腳上可以偷個懶。可回去就不行了,出家人嘛,當然要以苦修為樂,所以啊,清灼道長聽青城子老道士的話,回程的時候多走走多看看。他背着行囊,拿着佩劍,一路走回去,順便在路上鍛煉鍛煉。
他可是真的學了不少經驗,難怪師父要把他丢下山來呢。
唯一有點美中不足的就是身後背着的怪物芙蓉,話唠,一天到晚嚷嚷個不停。
小道長不理她,該行路行路,該打坐打坐。
芙蓉無聊的時候格外想念都束的那個馬駿,她蹲在乾坤袋裏氣哼哼的想,那天她一個沒注意,把他從半空就那麽扔了下去,也不知道摔死沒有?要是死了那可就太可惜了,可要是沒死,他姥姥的,怎麽就沒見他出來尋她?大家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她都對他施了那麽多次恩.....
芙蓉生着悶氣,那主人也是個偏心的,每回都幫着司徒翰,姥姥的——
這下好了,被個悶葫蘆道士扣住了,悶葫蘆道士雖然長得人模人樣的,可是看得見吃不着啊!不高興!
她一直想着法子逃出去,可架不住清灼道士是個死腦筋,自從把她抓進了乾坤袋,這袋子他說不打開還真就一直沒打開過,害的她沒吃沒喝,拉、撒還要就地解決。芙蓉怨氣大着呢,等她能出去了,她一定好好教訓一頓這個臭道士。
路途多山,清灼道長背着行囊行至一處山旮旯的時候,一條不寬的小道上,忽然蹦出四五個漢子,個個膀大腰圓,手持寬刀,滿臉絡腮胡,乍一看,胞胎兄弟似的。
清灼有禮,先做了一個拱手禮,“不知各位施主有何見教?”
“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為首的大胡子一板一眼的叫到。
得!遇着打劫的了!
清灼聽師父教導過,這就是俗世中的打家劫舍。
躲在乾坤袋中的芙蓉“滋溜”一下,瞬間豎直了耳朵,姥姥的,可算是遇上活人了。她精啊,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泱泱無邊的乾坤袋中上蹿下跳、大呼小叫,“喂,有沒有人啊,救命啊,本姑娘被這臭道士抓住了,他說要抓人家回去做道觀夫人吶,嘤嘤嘤.....”
山賊一聽,奶奶的,這還了得?老子做山賊這麽多年還沒混上個壓寨夫人呢,牛鼻子倒來搶資源了!
清灼聽了此話,眉心一皺,道門清規容不得孽障侮辱,劍身往後一伸,“啪”一聲,準确無誤的打在了芙蓉的後背上。芙蓉頓覺後背火辣辣的疼,臭牛鼻子下手真狠,“日/你姥姥——”
清灼對山賊說理,可那是對牛彈琴。
山賊嫌他啰嗦,揮舞着大刀就呀呀的迎上來了。
“大哥,臭道士把小娘們兒藏哪兒了?”
“管他的,先撩到他再說。”
“好!”
清灼除邪有一手,可他哪對付過人啊。打吧,怕下手重了,真傷了他們性命;不打吧,他們幾個已經把他圍得團團轉,他想跑也跑不了啊。
這時候芙蓉火上澆油,“大哥們,你們誰要是把這道士打到了,小女子以身相許呀——”
這好辦,山賊大哥,從懷裏掏出了一包蒙汗藥,不分劑量,一股腦兒的全朝清灼道士撒過去,偏偏今兒又邪門兒,刮南風,藥粉兒順風兒刮了他一臉一頭。
清灼打了個噴嚏,晃晃悠悠的,眼前人重影兒....
山賊齊聲喊一聲“倒——”
清灼撲通一聲睡在了地上。
“大哥們救我呀。”
“你擱哪兒呢?”
“看到他身上有條金色的袋子沒?打開它,我就出來了。”
大胡子抓抓下巴,“嘿,這稀罕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