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慢熱的人談戀愛

第3章

元旦假期的第一天，學校裏人少了大半，留下的多是家在外地的學生，原本熱鬧的校園一下子就冷清下來。韓軒起了大早，蹑手蹑腳地洗漱收拾。

他們宿舍兩個北城本地人，昨晚吃完火鍋就直接回家了，王浩然喝得有點多，在床上睡得正酣。

韓軒拉開一點窗簾向外面看——冬天日出晚，此時剛六點鐘，天色依然是墨水一樣濃黑，路燈卻是五點半準時關閉的，樓下樹影幢幢，烏壓壓一片。

他就着溫水吃完了面包，最後檢查了一遍要帶的東西，拎着紙袋放輕動作出了門。

昨晚他為了以防萬一，特意在回去以後問葉允意是否有指定的洗護店，果然沒過多久那頭就發來一個地址，靜楓區靜安東路271號。

那是北城有名的富人區，從舞院坐地鐵至少四十分鐘，韓軒心裏過意不去，便想盡早把衣服洗好給人送回去，因此查到了那家店的營業時間後特意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

路過校門口的ATM機時，他停下來，想了想，還是取了五百塊錢——他昨晚上網搜了那件羊毛呢大衣，發現雖然不是當季新款，價格也絕對不算低，他拿不準這樣價位的衣服洗護需要多少錢，只好先多備點現金。

要是真的很難洗幹淨，就賠他一件新的。他想，左不過是一個半月的工資，實在不行今年寒假不回去了。

這時候其實還很早，但舞院地處偏僻，附近的上班族都是踩着這個點去市裏上班，韓軒沒有擠地鐵的經驗，在人群中幾乎懸空地站了四十多分鐘，下車以後只想找個地方坐一坐，但又想到中午還要去學校食堂幫最後一天忙，他于是不敢多耽擱，邊掏出手機開導航，邊在心裏調侃自己還控制什麽飲食，天天來地鐵上擠兩個小時，想不瘦都難。

葉允意給的地址就在別墅區外。靜楓的別墅區當初的賣點就是靜中取靜，離地鐵站自然又是一段不短的距離，韓軒邊走邊留神看路牌，等終于走到的時候不由松了口氣，再一看表，已經走了快半個小時了。

或許是來得太早，也或許是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此時店裏只有兩個店員，都忙着在店裏布置和打掃衛生，他站在門外對了對門牌號，收起手機推門走了進去。

其中一個店員聽見動靜，從旁邊休息區繞了出來，禮貌地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韓軒也回了一句你好，将衣服從袋子裏拿出來，道：“這件衣服昨晚被灑了白酒，請問…可以洗幹淨嗎？”

那店員接過衣服，順着韓軒的手指找到了白酒印，大致看了看，道：“可以的，您什麽時候需要？”

韓軒問：“最快可以什麽時候來拿？”

店員說您方便的話可以明早過來取。

韓軒點頭：“那麻煩你了。”

“不客氣，先生。”

店員說完就把衣服收到了一邊，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文件夾，在裏面翻找着：“請問您怎麽稱呼？”

“我姓韓。”韓軒答。

店員順着側面的索引找過去，問：“是……韓茂華先生嗎？”

韓軒道：“韓軒，亭臺軒榭的軒。”

“韓軒……”

店員又檢查了一遍，擡頭道：“能麻煩您報一下會員號嗎？”

“會員號？”

韓軒不解，又看了看她手下的文件夾，随即明白過來：“我不是這裏的會員，我是幫別人送衣服來的。”

他這話說完，店員的表情就帶上了歉意，她合上文件夾，道：“非常不好意思，您如果不是這兒的會員，是不能在這兒送洗衣物的。”

韓軒愣了，他沒想到洗個衣服也有這麽多規矩，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店員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打從韓軒進門，就對這個長得好看又十分禮貌的青年充滿好感，此時見他面露茫然，便提醒道：“要不您報那個人的名字？如果我們店的地址是他告訴您的，那他應該是這兒的會員。”

韓軒這才反應過來，但他昨晚只問了對方姓什麽，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當下只得打開微信，頂着尴尬給人發消息。

那頭回得很快，卻是和名字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你現在在店裏嗎？】

韓軒答是，以為對方不明白自己的用意，飛快地打字解釋。

他一口氣打完，還沒來得及發出去，那頭又來了兩條消息。

葉允意：【我叫葉允意。】

葉允意：【能請你等我五分鐘嗎？我馬上到。】

說是五分鐘，實則韓軒剛到休息區坐下，一杯熱水還沒喝到底，葉允意的車就停在了門口。

也不知是店員記性太好，還是這家店的會員實在太少，葉允意一進門，店員就認了出來，迎上去招呼道：“葉先生早啊。”

葉允意道：“早。”說完轉頭，正見着韓軒從休息區出來。

他手裏還拿着半杯水，杯子上方袅袅地冒着熱氣，看見葉允意，他眼底有些訝異，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允意好像在一瞬間看到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韓軒走上前，報告工作似的：“葉先生，衣服我已經報了您的名字，這位…小姐，咳，這位小姐說明早就能取，您看是我取了，等您方便的時候送過去，還是……？”

他不傻，葉允意收到消息不出五分鐘就驅車趕來，很明顯他就住在附近，但當初說好了自己送洗給人送回去，這時候于情于理也都是要問上一句的。

“我就住這附近，明天我自己來拿就行。”葉允意笑了笑，反問道：“你接下來準備回學校？”

韓軒不知他什麽意思，點點頭回了個是。

葉允意知道請他吃飯只會徒增他的壓力，因此昨晚回家後特意把關于舞院的後續工作調到了今天，此時便自然地拉開門，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正好我也要去你們學校辦事，順便送你回去吧。”

韓軒不喜和陌生人過多交往，本能的就要拒絕，可他不會撒謊，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麽好的借口，另一方面，葉允意其人給他的感覺并不似大部分陌生人那樣惹他排斥，兩相猶豫間，便坐上了葉允意的車。

葉允意今天為了避免韓軒不自在，特意沒有帶司機，而是自己開車，他看着韓軒扣好了安全帶，這才發動了汽車。

車子在沉默中行駛了幾分鐘，停在了一個十字路口，葉允意看着前方将近一百秒的紅燈倒計時，決定要抓住機會。

他扭過頭，十分自然地問身邊的人：“暖氣會不會太熱了？”

韓軒禮貌地笑了笑：“還好。”

說完他又陷入了沉默，一雙眼睛直直看向前方，表達着一種委婉的拒絕。

葉允意并不氣餒，又試探地開口：“你在舞院，是什麽專業的？”

韓軒的回答依然言簡意赅：“舞蹈表演。”

葉允意這回找到了機會，漫不經心道：“是古典舞嗎？”

這句話總算引起了韓軒一點不一樣的反應，他轉頭看向葉允意，驚訝道：“是古典舞……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葉允意努力做出平靜的樣子，将心裏演練過十幾遍的話不緊不慢地說出來。

“就是感覺，看着像。”他說着，扭頭看了一眼紅燈，又轉過來沖韓軒一笑：“可能因為我母親也是學古典舞的吧。”

他頓了頓，趁韓軒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繼續道：“她也是舞院畢業的，我從小沒少聽她誇舞院，光是舞院的晚會就說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韓軒沒想到他和舞院還有這樣一層關系，瞬間覺得這人在自己眼裏，比起一般的路人多了一絲親切，于是整個人都不由放松了些，回道：“我們學校的晚會确實很好看的。”

葉允意說：“是啊，我之前剛好看了一點，你們每年的晚會是不是都有一個主題？我看你們今年的晚會，整體意境的塑造都很符合‘春來’的主題。”

韓軒說是：“其實今年的晚會不僅是意境，整個晚會就是一個大的故事，裏面分成若幹個小的單元。”

“我注意到了，你們的節目單裏每個板塊每個節目的名字串聯在一起就能看出來，而且節目內容也有很強的漸進性。”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從最開始的《新綠》到最後《芳華》，應該就是從基本功展示到一個完整的舞蹈的過程吧？”

他說完側過臉，不着痕跡地觀察韓軒。

韓軒眼睛亮亮的，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盯着葉允意，嘴角帶着微微的笑意，一副認真傾聽的姿态。

葉允意心裏一塊石頭放下了一半，知道自己這幾天的惡補不算是白下功夫。

韓軒沒想到他晚會看得這麽認真，就像自己參與制作的彩蛋終于被人發現了，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找到同仁的驚喜。

他道：“今年的晚會，一方面也算是彙報演出，老師說要展示一下各年級的學習成果，所以我們就有了這個想法。”

葉允意有些驚訝地看向他：“這個創意是你想出來的？”

韓軒笑着點點頭：“是我和兩個朋友，”他擡手指了指前面：“綠燈亮了。”

葉允意忙發動汽車，驚訝之情卻遲遲沒有消退。

他猶豫着開口道：“那些節目的名字，也是你取的嗎？”

韓軒笑了：“當然不是，只不過是他們把節目報上來，我和另外兩個朋友再根據主題進行修改而已。”

葉允意看着前方，心想，自己這是什麽運氣，遇上了這樣的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當然是我給你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