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Mission 16 – Buried Alive
尼祿緊緊握住捅進身體的利器,手掌因為鮮血而滑溜溜的。眼前的V漸漸變成了Paimon教授的樣子,上半身還是人類,而他的武器正則是一條化為蟲體的腿。
“Nero!”
焦急的呼喚聲從不遠處傳來。白發的V正試圖從與巨型蟲類的戰鬥中脫身,他召喚了Nightmare。
F*ckF*ckF*ckF*ckF*ck,尼祿在心中不斷怒吼,牙關卻咬得死緊。他不希望真正的V因他而分心,展開的雙翼一把抓住了半人半蟲的教授的腦袋,把它整個拎起來往地上摔;然而疼痛讓他對能力控制的精準程度下降了,那惡魔找到一個機會從翼手的指縫間溜了出去。他只能掏出湛藍玫瑰,于事無補地開着槍。
Nightmare擋住了蟲怪的一次野蠻的沖撞,借此機會V從使魔背上一躍而下,手杖眼看就要刺入半魔的人類部分,但Paimon卻像跳蚤一般逃脫了V的攻擊範圍。與此同時,一條細長的類似觸須似的東西從巨型蟲怪的口器中伸了出來,如同鞭子一般橫掃過半個房間,接連打碎兩座骸骨鑄成的柱子。不幸被壓到下面的Griffon噴出一連串的髒話。尼祿也險些被墜物砸中,但他以一個狼狽的姿勢及時打了個滾,拉開了距離。大概是血統問題,他傷口愈合的速度比不上但丁,過量失血和劇烈運動令他産生了一陣陣眩暈。
“Nero。” V總算沖到了身邊,向他伸出手。眼看即将觸碰到那幾根修長的手指,尼祿的心中卻猛然一顫:等等,這一次接近他的V,又真的是他本人嗎?
V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麽,兩人幾乎同時縮回手臂。“你做得沒錯。不要輕易相信你看見的或聽見的——任何事。” V跳開幾步,從稍遠處囑咐道,“哪怕是我,或其他你熟悉的人。”
平心而論,這個騙局的精妙之處就在于制造出了異常可信的場景;假設Paimon變成姬莉葉或者Nico,那尼祿肯定能一眼識破。但因為V本來就在這裏,只是在戰鬥開始時從視野中消失了幾秒鐘,就被它巧妙地抓住了契機。
“那我怎麽知道該相信什麽?”尼祿不禁問道。他緊握湛藍玫瑰,以倒塌的柱子作為掩體。“比如一會Dante突然沖出來,我們要怎麽知道他是不是冒牌貨?”
“讓他變成真魔人。那個形态是沒辦法僞裝的。”V一面回答一面躲開了巨蟲鉗肢的一擊。Shadow也轉換了形态,在空中高速旋轉,連續切斷了蟲怪口器中的幾根觸須。
“好主意。”尼祿贊同道。
幾乎就在下一個眨眼間,火紅的惡魔舒展着巨翼從天而降,阻擋在尼祿和巨蟲之間;熾熱的火焰不斷從惡魔的角和鱗片上散發出來,看上去勝券在握。
尼祿扭動緋紅女皇的刀柄,在火焰達到最大值時,将大劍向這個“但丁”捅了過去。V的手杖同樣精準地沒入它胸口的核心。
Paimon尖叫着墜落到了地上。它狼狽地翻了個身,繼續依靠出色的彈跳力逃到了蟲怪的掩護之後。“你們,究竟怎麽發現的——”
“上當了,Dumbass。”尼祿忍不住譏笑着送出一打子彈。“幻覺欺騙的是我們自己的感官,所以不管你有沒有見過真魔人,只要在我們的腦子裏制造這樣的錯覺就夠了。反過來我們當然知道,産生錯覺的源頭就是你這蠢貨。”
“怯于勇氣的人必長于奸詐。” V同樣開滿了嘲諷,“不過,也有人兩樣都不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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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的半魔發出了憤恨的吼叫,但它并不敢從巨蟲身後冒出頭來。兩個怪物持續地向獵人們發起進攻,學乖了的Paimon不再變成人形,而是通過制造一些陰影、虛像來配合利刃般的蟲足。這個戰術樸素但實用,尼祿胸前的傷口雖然漸漸恢複,卻也經常被惡魔的幻影和假動作騙到,挂上新的傷痕。更糟的是,V的動作越來越力不從心,魔力明顯有再次耗竭的跡象。
一陣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坍塌聲中斷了他的擔憂。禮拜堂的穹頂被鑿出一個大洞,骨頭的碎屑像下雨一般窸窸落下。尼祿以前從未發現,次元斬切割空氣的嗡嗡聲是如此悅耳。
“喂Kid——”真正的但丁扛着兩半摩托車跳到他面前,還來不及說出更多,就被刀鞘的一擊吹飛了出去。瞬移的藍色身影代替了他的位置。
“……沒事吧, Nero?”維吉爾有些拘謹地問,閻魔刀在背後緩緩入鞘。随着收刀的一聲脆響,那只巨大又堅硬的惡魔蟲類被整齊地切分成十幾塊,斷面同時爆發出血漿和粉末。
尼祿頭疼地斜了一眼順勢在地上滾了幾圈,又以泰坦尼克號女主角的姿勢撐起腦袋的叔叔。
“我很好。你用不着……呃,用不着這麽緊張的,父親。”
幾分鐘前。
傳奇的惡魔獵人和他的兄弟追蹤着兩個後輩的腳步再次進入地下。但丁同樣堅持在酒吧裏喝上兩杯,如果不是幻影劍不耐煩地夾住他的脖子,他還打算給維吉爾調上一杯藍色的Margarita。
他們繼續往下深入。但丁對于尋找話題一向非常自覺,他很樂意填滿維吉爾——身邊的每一寸安靜。
“……我很好奇,惡魔只要把肉喂給別人,就能夠控制同類了嗎?這麽棒的話你要不要咬我兩口??”
“操縱是非常稀有的能力。只有極少數的高階惡魔才擁有這種力量。”
“那麽,你又為什麽能控制Qliphoth的樹枝,哪怕做個板凳?” 但丁回想起他們在樹頂決戰前的場景。“因為你吃了那個果子?不對,我記得你在沒吃之前就能命令那些觸手——”
“是Urizen。”維吉爾糾正道。“它也是我的一部分。但既然你不會搞錯我和V,也就不應該把我和那個純粹的魔性混為一談。”
但丁笑着做了個“了解”的手勢。“仔細想想我覺得它還不賴,有點粗暴和一根筋,但說到底它既沒有弄死我也沒有傷到Trish和Lady,反而在我們昏迷的時候幫忙補充了魔力。”
“惡魔的想法很單純。他們不會去花時間思考矛盾複雜的東西,只能理解食物,或敵人。一切試圖威脅它存在的東西都要被抹殺;而無法殺死他的東西,就可以當做獲取力量的資源。”維吉爾解釋道,“這很愚蠢,但有效。”
“但那個時候,惡魔之王呼喚我了呢。”但丁猛地湊近了些,下巴幾乎貼上兄長的脖子。“好幾次,喊着我的名字。所以我一直把他當成完整的你。對于它來說我到底是哪一樣呢?食物,還是敵人?”
維吉爾不悅地把那個毛絨絨的腦袋從肩膀上挪開。“……都不是。”他勉強承認道。“雖然無法理解太複雜的東西,但那個惡魔還是繼承了我的一些,執念(obsession)。”
“執念。” 但丁小心翼翼地從舌尖吐出這個詞,仿佛輕吻着觸不到的情人。“關于什麽?”
“——打敗你。”
“……你真是沒救了。” 他毫不失望地笑了起來。一個絕對不會認錯的Vergil式答案。
“回到先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怎麽控制那些樹枝的?”
維吉爾的腳步停了。他閉上了眼睛,眼球卻輕微地顫動——仿佛在從回憶的海洋裏奮力打撈起散落的貨物。
“當我戰敗後,Mundus試過用很多方法控制我。起初他一直沒能成功。後來他想出了一分為二的辦法:我的魔力被掏空,披上铠甲,做成了Nelo Angelo。而我自己的身體被埋在Qliphoth底下,割開脖子,頭部插入骨針,利用不斷再生的血液澆灌魔樹。對于這種魔界植物來說,混合着人類成分的半魔血似乎比純粹的惡魔體液能提供更多的養分。Mundus沒有想到的是,當它被打敗後,我掙脫了控制,這株植物和我之間也就産生了一種特殊的連接。這就是為什麽虛弱至極的我仍能夠設法除掉競争者,爬上王座,等待那顆果實成熟。”
但丁的手指随着維吉爾冷靜的敘述不自然地抽搐着。他用力伸開五指再握緊拳頭,将這種顫抖抓住了。
“難怪那個時候,黑天使好像消失在空氣中了一樣,只留下項鏈。”
“是啊。”維吉爾淡淡地回答。“如果那個時候徹底消失了,對你來說就少掉了很多麻煩。”
“……你什麽都不知道!!!”
突如其來的怒火讓但丁自己都吃了一驚。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用手臂抵着維吉爾的脖子将他按到牆上,身上甚至沒有插着一把幻影劍。
“有趣。” 維吉爾的表情很奇特,驚訝中夾雜着一絲賞識,眼神仿佛在說“竟然敢對我動手,好勇敢的男孩”。 “你在憤怒,為什麽?我不過在談論事實而已。”
“聽着,Vergil。” 但丁艱難地組織着語言。“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任何你想做的——但就是不要——不要假裝你在乎。”
“我從不僞裝。”維吉爾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動怒。他忽然用一種穩定的力道抓住但丁的手腕,猛地來了個絆摔,然後騎着腰将弟弟按到地上。“你到底想說什麽,Dante?”
“哇,好痛。”但丁揉着腦袋,以一種慵懶的調調抱怨道。
他又合上了。維吉爾惱火地想。但丁就像個一直緊閉的、頑固的河蚌;剛才好不容易窺見他打開了一條細縫,還來不及攪動其中的軟肉,堅不可摧的蚌殼就再次狠狠關閉。
維吉爾還記得很久以前,父親曾對打得不可開交的雙胞胎們說過一個水鳥和牡蛎的故事。鳥兒把喙伸進殼內,被牡蛎緊緊夾住,兩邊誰也不肯先松口;最後它們兩個都被吃了。那時候他覺得世上沒有比它們更笨的動物。只有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才知道,總有些時候,就算明知愚蠢也無法退讓一步。
是害怕被毀掉?還是害怕毀于對方之手?
維吉爾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他想告訴孿生弟弟,被打碎再重鑄并不是那麽值得恐懼的事——這大概是他可悲的人生中唯一拿得出手的經驗之談。
但丁也沖他笑笑,兩只手掌沿着他繃緊的大腿肌肉緩慢上移,最後從兩側把腰身圈了起來。他伸手揪住但丁亂蓬蓬的銀發,但只是握緊,又放松。當他從但丁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灰藍色的虹膜時,維吉爾意識到他們的額頭貼在了一起。
他站了起來。“Nero還在等我們。”
“這魔力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丁從地上彈跳起來,有點笨拙地顧左右而言他。“恐怕是個和Mundus同等級的家夥。”
“假設當真如此,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興奮(motivated)。”
“當然,那老混蛋只能殺一次實在是太遺憾了。” 但丁一攤手。“我恨不得把他刨出來再宰掉一百次。”
“我也殺過他一次,”維吉爾不服輸的語氣中夾雜着一絲得意,但很快變成了一種懊惱,“……幾乎。”
“什麽?你是說你剛掉下去的時候?不容易啊老哥。”
“……嗯。”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轉身向那個堆滿死人的空房間走去。閻魔刀看似随意地插入地板,卻突然在室內掀起一陣小型飓風。一個巨大的空洞在地上出現,破碎的石板和灰塵在旋轉中不斷墜落。
維吉爾明顯在瞞着他什麽,但丁不需要太敏銳也能發現。他緊緊跟随着兄弟從傳送門中一躍而下。
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時間,他無法擁有那些時間裏的維吉爾;但從現在開始,他不會再犯下任何錯誤。
一段時間後。
“解決了。” 但丁用雙槍戳了戳地上半人和惡魔的混合殘骸,得出結論。尼祿撿起一小塊幾丁質的透明蟲殼,塞進懷中。V對他眨了眨眼睛。“Nico會很開心的。”他說。
“接下來怎麽辦?這兩個家夥應該就是會議的幕後主使。我懷疑我又要幹白工了。”傳奇的惡魔獵人無奈地伸了個懶腰。
“……那個力量源,就是給予他們力量的惡魔,應該還在此地。”
維吉爾和V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分別走到已經變成廢墟的祭壇面前,同時扳動了兩座半人半獸的雕像。
他們聽到鎖鏈叮當作響,骸骨發出共鳴,回蕩在整間聖堂內。一座烏黑的石棺被釘在四角的鎖鏈緩緩拉出地表,岩石表面布滿各種符號和圖形,中央雕刻着怪物狩獵人類的場景。尼祿本來還在猶豫,然而維吉爾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削掉了石棺的一角。大量透明的液體流了出來,釋放出花蜜般的芬芳。但丁好奇地沖着棺材內部窺看了幾秒,之後随手掀開了棺蓋。
有什麽東西在盛滿液體的棺椁內部漂浮着,像藻類開出的花朵。聲音傳了出來,如同水中的波紋。
它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