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Mission 15 – Chapel of Bones
告別了Nico之後,尼祿決定按照V的建議去會場地下追蹤那兩個人類轉化的惡魔。他們穿過一片狼藉的酒吧,在Griffon的胡攪蠻纏下,喝空了幾瓶不含酒精的混合蘇打水才肯接着往下走。
地下二層的照明系統已經全部被破壞了,唯一的光源是V的手杖尾部發出的微弱紫光。他踩在影子上一路滑行,尼祿要全力助跑才跟得上。他們先是找到了能觀察各個樓層公共區域的警衛值班室,當然早就空無一人,并且從昨晚開始的監控錄像不是被徹底删除、就是畫面上只有一片雪花;随後又在走廊的盡頭發現一個占地相當大卻沒有任何家具或擺設的房間,但也不能說是空蕩蕩的,至少地下還堆積着亂七八糟的人類和武器的殘骸。
“我的天,這就是昨晚Dante他們搞出來的亂子嗎。”
“我能感覺到魔法的痕跡。這裏有個相當古老的封印。奇怪,Vergil可是暴力解開封印的大師,卻沒有打開這一個。”
V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手杖敲擊着牆面和地表,在尋找着什麽。尼祿看着地上那些殘缺的屍體嘆了口氣,從早晨開始,各種出乎意料的事情就接連發生,快到他還來不及為被卷入的死難者哀悼。
“這些破壞大部分是閻魔刀造成的。” V安靜地走到他身邊,手掌從他的右上臂滑過,“我很抱歉,Nero。但我認為Vergil并不是主動攻擊的那個。從這些彈痕來看,他大概在這個位置被狙擊,敵人起初藏在高處和門後,不過被他瞬移躲開。之後他開始反擊,對方加入的人手也越來越多——奇怪,他居然還流血了。” 黑發青年躬下身,手指抹過地上已經凝固的暗紅色血塊。“大概是Dante加入,他們無視其他人的火力,又打了一架。”
“聽起來真像他們兩個。” 尼祿做了個鬼臉。“不過他倆的屍體還不在這兒,問題不大。”
V挑起一點嘴角。“問題在于,這些人類為什麽要攻擊Vergil?是否和這裏的封印有關?”
“他們在奉命保護什麽嗎?”尼祿提出一種可能,“Nico說這裏曾是一座古堡,後來失火又重建了。會不會古堡地下封印着一個古老的惡魔,Ver——父親出于好奇就想把封印打開,聯合教團的人當然不能放任他那麽做。”
“聽上去挺像這麽一回事。不過,你沒發現這些‘人’都不太對勁嗎?”
因為光線很暗,尼祿确實無法觀察得十分仔細;直到Griffon放出兩道弧形電光,他才看清那些綿軟的肢體,皮膚剝落的頭顱,無神的眼窩內塞滿蛆蟲和灰燼——那絕對不是普通人類死去後應該變成的樣子。他沮喪地罵了一句髒話。
“為什麽所謂的教團都有把人變成惡魔的習俗?他們就不能開發一點別的愛好,比如組個樂隊之類的???”
“……有些已經完全轉化了,有些還處于一種過渡階段。” V用手杖翻檢着地上的肉塊。“但顯然他們的目的一致。就像那位教授的助手可以命令會議參加者自殺那樣,出于某種原因,他們不能違抗Paimon的任何命令。”
尼祿盯着他的動作,突然腦海中仿佛閃過一道白光。“那個老頭是如何控制其他惡魔的?該不會和你看的那本書裏記載的似的,秘密地和叫做Paimon的魔神締結契約,讓他擁有了操縱同類的力量?”
V若有所思地轉動着手杖。“我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那麽湊巧,他的家族名也是Paimon?或許,他和我們一樣,本來并沒有姓氏,因此以出生地為姓??”
“你是說,他也是惡魔的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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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只是猜測,不過說得通。” V好像終于發現了想找的東西,地面上的某個位置随着他注入的魔力開始發出詭異的紅光;緊接着,一些黯淡、扭曲的符文逐漸浮現在地面上,仿佛地下河中的血液漸漸滲出了地表似的。V的手指慢慢拂過銀色的武器,而手杖随着他的動作逐漸縮短,尖端變成了一截鉛灰色的骨頭似的東西。
“這就是……”尼祿吞下了剩下的話。V朝他笑了笑,把骨頭猛然按在某幾個特殊的符文中央。霎時,他們同時感到了劇烈的魔力動蕩——沒有聲音,沒有光亮,但皮膚的觸感變了、呼吸的氣息變了,一種令人不快的蜂鳴從顱內深處傳來,令人頭骨發麻。尼祿背後的翅膀不受本人控制地浮現出來,并且緊攥成拳,好像随時準備猛捶些什麽。
“打開了。” V指着地上一個邊緣起伏、看上去很不穩定的黑洞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裏沒有別的藏身之處,Paimon和他的助手一定進入了更底下的空間。不過我不得不預先警告一句,裏面的存在非常強大,并且正如它賦予人的魔力一樣,它本身也最擅長操縱、欺騙感官。”
“什麽意思?”
“簡單的說,就是幻術。”V嘆了口氣。“我——Vergil以前也曾對付過類似的東西。他很不擅長應付那些,受了毫無必要的重傷。這類惡魔會把真實的攻擊隐藏在虛假的錯覺中,因此絕對不能輕易相信你看到或聽到的;但如果一直繃緊神經,同樣也會露出破綻。”
“沒關系,”尼祿充滿信心地揮了揮翅膀。“可以在發動攻擊的一瞬間逮住它們,然後抱住往地上砸。相信我我擅長這個。”
V笑着點頭,随着他伸開手臂的動作,兩個使魔都回到了他的體表。然後他們一前一後地跳下了地上的黑洞。“別離我太遠。”尼祿在進入的瞬間叮囑道。
他感到一陣失重,幾秒之後腳下猛地接觸到了堅硬的實地。站直後尼祿立刻打量起這個全新的空間——比他之前預想的要大得多,至少可以容納上百人,而內部的陳設看上去也很像供人做彌撒的禮拜堂。但室內沒有門,兩端各設有一個祭壇,供奉的是某種形狀怪異的、人獸混合的雕像。祭壇上燃燒着昏黃的火焰,映照出雕像後面的裝飾,以及四面牆壁、石柱的組成。
V看上去像已經被深深吸引住了,正在仔細研究其中一座祭壇。尼祿卻被其他東西驚得倒抽一口冷氣:眼前到處是密密麻麻的人骨殘骸——股骨、胫骨、椎骨、肋骨和顱骨,被碼放得整整齊齊,一直堆砌到穹頂;細小的碎骨穿插在整塊骨頭之間,像膠粘磚塊的水泥;牆壁和柱子都是同樣的構成。“這什麽鬼?!”他忍不住大聲問道。
“別擔心。人骨教堂是自十二世紀以來的神秘習俗之一,‘材料’通常來源于瘟疫、戰争或饑荒死去的人們的遺骨。中世紀的信徒認為這是對亡者的一種撫慰。”V的聲音總算讓他冷靜了許多。“當然,現代人越來越接受不了這樣的特殊紀念方式。保存這麽完好的可不多見。”
“呃,你确定這不是什麽獻祭儀式之類的?”尼祿撇了撇嘴,無端地感覺背後有點冷。當然不是說害怕什麽的,只是成百上千個空洞洞的骷髅眼眶同時瞪着他的時候,就讓人有點不舒服。
“這些骨頭很古老,而且也感覺不到什麽魔力的痕跡。” V回答。“當心點Nero,我們還不知道那兩個半魔究竟跑到哪裏去了,以及真正的魔神藏身何處。”
尼祿學着V的樣子在禮拜堂內四處打轉;他承認自己有點心不在焉。先前關于Paimon姓氏的讨論勾起了他一些老舊的思緒。畢竟,Nero Fortuna也是個沒有家族名的異類。
“嘿V……我知道這樣大概在作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對那個人開口。” 躊躇再三,他還是說了出來,“我聽說我父親在很久以前去過一次Fortuna,之後很多年都是在魔界渡過的。你是否知道他——我是說你們——嗯就是,魔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V轉過頭來,眼中的神情十分複雜。他慢慢地走了過來。
“本來我認為他有親口告訴你的權利。但後來我察覺,要Vergil親口說出這些恐怕要等到下一個千禧年了。不坦率是他的弱點。你瞧,我和他曾是一個人,我們都合不來。” 他沖尼祿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或許你真正想問的是,你母親是什麽樣子的?”
“……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尼祿覺得這樣說別扭透了。
“……很抱歉。這個問題恐怕我無法回答。Vergil也一樣。”
“他……沒有任何印象了嘛。”尼祿把目光轉向天花板上的裝飾。許多肋骨被拼成了天使的翅膀,一對對吊在那裏。“可能對他來說那不過是——”
罕見的,V打斷了尼祿的話。“我是說,生理上的無法回答。你瞧,惡魔的再生能力遠超過人類的極限,不管是骨骼、肌肉還是內髒,腦中的神經元同樣可以再生,然而它們之間的聯系——突觸,一旦破壞,就再也回不去原先的樣子了。這就是記憶的喪失。”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Vergil的腦子被嚴重地破壞過,以你能想象到的最糟的方式。”
尼祿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絕對不是他想聽到的“合理解釋”之一。V仍然看着他,黑色的瞳孔中有種奇異的莊重。
“剛好,這裏也是個禮拜堂。想聽聽我們的告解嗎,Nero?”
該死的,為什麽這凝重。他的本意絕對不是指責誰,也不想從V的臉上看到受傷的表情。但尼祿還是點了點頭。
V沒有花上很長時間。他簡短的敘述概括了維吉爾從人間到魔界幾十年的遭遇,甚至剔除了語調中與生俱來的詩意。不管他省略了多少血腥的細節,尼祿還是受到了相當大的沖擊。倒也不能說前所未有——比起在Qliphoth的樹頂但丁沖他吼的那一句“他是你父親” 還是要好上那麽一點兒。
在孤兒院,被父母遺棄的孩子經常做出一些調皮搗蛋的行為,只是為了引起注意。然而假如聽說雙親已經過世,雖然很悲傷,卻反而會變乖。這麽說雖然殘酷,但即使在還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孩子們心中,“遺棄”和“不得不離開”也是截然不同的。同樣,從V那裏聽說了維吉爾的早年經歷之後,盡管不能完全消弭裂痕,但确實補上了一些東西。尼祿知道自己“被抛棄”的童年心結消失了。
父親。維吉爾。有人會說他罪有應得,但沒人活該承受這種記憶。
“不要因為憐憫而原諒他,那是他最無法忍受的。” V注意到了他表情的變化,建議道,“要大膽向他索取你應得的一切,Nero。那反而會讓他覺得對你有用。”
“有用?”尼祿忍不住擡高了聲調, “家人不是因為‘有用處’而存在的!”
“我知道。你當然是對的。”V垂下頭,發出一聲嘆息。“但對于我們來說……魔界的烙印實在是太深了。如果不能對人有用,就不知道如何确認自己的價值。所以我們對力量無比貪婪,這點我和他是相同的。”
“嘿,別這樣,V,我不——不是那個意思。”尼祿忍不住抓住了青年布滿紋身的手臂,“你們當然不一樣。”
V擡起眼簾,手指像傾訴一般從尼祿的手背緩緩拂過,“盡管我們是如此不同,但在提到‘自我’的時候,我仍然沒有信心把自己和Vergil分開。我仍然覺得我是他,至少是一部分。”
“……那對你來說很困擾嗎?”
“有時,是的。”
尼祿覺得V的眼神也同樣在訴說一些東西。那讓他心底的雜草瘋長,不恰當的感情像因為雨水而暴漲的河流,幾乎就要從身體中溢出。但眼下實在不是個好時機,說真的,還有兩、或者三個讨厭的惡魔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虎視眈眈呢。他只好清了清嗓子,說起自己的經驗之談。
“曾經我也因為手臂上寄宿着惡魔之力很苦惱,不清楚該怎樣區別我自己和我狩獵的惡魔。懷疑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被人追殺的怪物。但後來我決定了,我就是要當人類,力量只不過是我的道具,像劍或者機械臂——只要我把能看見的惡魔都揍出shi來,那我們就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是建議我去把Vergil揍一頓?” V大笑起來,“不失為一種辦法。盡管我可能需要一點,場外援助。”
“你可以再增加一個使魔,嗯,會飛的那種。”尼祿暗示道;他仿佛看到V胸前的魔紋沖他翻了個白眼。
就在氣氛好不容易變得輕松起來時,某些不長眼的惡魔發起了偷襲。一座祭壇的背後發出咕嚕咕嚕的震動聲,随後,無數頭骨紛紛滾落到地上,一只巨大的昆蟲似的怪物破牆而出,每一條腿都像鉗子那般鋒利,很像他們以前解決過的Queen Empusa。尼祿飛快地繞到它背後,緋紅女皇斬向那玩意附肢之間的關節,試圖讓它喪失行動力。但相較于它巨大的體型,這東西已經相當靈活,竟然幾次都以毫厘之差讓尼祿的攻擊落了空;劈砍在硬殼上的劍發出刺耳的摩擦聲。Shadow和Griffon也加入了戰鬥,從正面吸引巨蟲的注意。
“這就是那個教授的完全體?”混戰中,尼祿忍不住喊道,“等等,是不是應該還有一只??”
“……小心。” 氣喘籲籲的V突然降落到他身邊,“惡魔的實體未必是你看見的樣子。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那該怎麽辦?” 尼祿一邊彈開一只長毛的利爪一面問,“總不能站着等它刺過來。”
“你之前想過什麽對策?”
“等他們攻擊的一瞬間,出手抓住然後投出去。”尼祿回想起來,“如果個頭太大的話就不太好辦——”
“太好了,你不妨現在就試試。” V勾起嘴角,手中的武器瞬間洞穿了尼祿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