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
見到茍志超的那一刻,林秋終于明白李修竹為什麽要她出席飯局。
李修竹并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只是記得茍志超和林秋是老鄉。他想,像茍志超這樣北京上海深圳長沙到處跑的職業經理人,在外地遇到老鄉,一定會感到很親切。
“小秋,好久不見。”志超笑着跟林秋抱了一下,好像并不驚訝。而林秋,當場傻掉。大學時她和茍志超還見面,畢業後就各奔東西。林秋領大建回老家見父母的那年夏天,林秋見到回家遷戶口的茍志超,兩人相見歡,在馬路上聊了很久,無意中把大建晾在了一邊。
席上,林秋總是不自覺地看向他,看他與李修竹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歲月厚待他,他依然風度翩翩。
這種客戶飯局,總是賓主盡歡,因為一方有意讨另一方歡心。飯局散後,李修竹提議去會所喝茶,志超說想看看臨江夜景,李修竹知情識趣,立馬說,“林秋,你就陪你的老同學逛逛臨江吧。”
林秋覺得他們眼神閃爍,好像意有所指,而她也的确有很多話想和志超說。
“已婚女人不可以回家太晚。志超你會在臨江住一段時間嗎?改天我和大建請你吃飯,我們好好敘敘舊。”林秋猶豫了好一會兒,說。
“我明天去上海,三天後回來。”志超笑了笑,像他這種老江湖怎麽會不懂李修竹的意思和林秋的忌諱,他故意很熟絡地說,“替我問大建好,也好久不見他了,改天一起出來喝酒。”
林秋的拒絕讓李修竹很不滿意。茍志超幾個月才來臨江一次,但卻擁有梅麗莎營銷方案的最終決定權。他為了茍志超,已經提前來臨江部署。飯桌上,他已看出兩人交情很深,又多年不見,很需要私人時間來敘舊,而這麽好的機會林秋竟然浪費掉。
“這個林秋真是沒有集體榮譽感。”李修竹想。
林秋的确很想和志超好好聊聊。這幾年,他換了幾個工作,在北京工作了一段時間,又去了深圳,結了婚買了房,她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可是李修竹的提議讓她警醒,她和志超是純潔的男女朋友關系,如果她不想有任何流言蜚語,就不能任意妄為,這對志超和大建都不公平。她不是不知道李修竹的意思,但她只是打一份工而已,付出勞動換取報酬,沒必要賠上個人名譽。
大建回臨江後狠狠睡了一覺,在工地一周,每天灰頭土臉,賓館條件不好,他睡不好。林秋看見曬成豬肝色的大建很心疼。大建大學是學美術的,一頭披肩發,又瘦又白,還喜歡穿白T恤衫,經常手持一支煙。畢業後,美術專業不吃香,大建轉行做室內設計,後來又到工地兼做監理。大建的披肩發早就剪去,剃成平頭;監理工作耗費體力,大建飯量增大,骨架漸漸增大,變得魁梧,身上贅肉橫生;再加上他常在戶外工作,皮膚變得粗糙。
生活是多麽殘酷,硬生生把一月白風清的美少年變成了一個街頭常見、平淡無奇、平頭凸肚的中年男人。或者這麽說,每一個猥瑣平凡的中年男人也許都曾是一個青蔥秀美的少年。
林秋看着大建熟睡的臉,覺得很愧疚。大建是家裏獨子,父母教書,家境殷實,如果不是林秋吃穿用度不肯遷就,大建本可以不用那麽辛苦。在電視臺工作期間,有同事聽說大建爺爺曾做過大學校長,嚣張地跟林秋說,你跟大建交往這是高攀,要不是他爺爺是校長你能看上他嗎?意思是嫌大建室內設計師的工作配不上電視臺員工。林秋冷笑不說話。當初大建追林秋很久,确定戀愛關系後大家才互通家庭情況,大建爺爺退休都30多年了,做過校長又對林秋有什麽幫助?林秋不解釋,因為夏蟲不可語冰。有些人勢力到骨子裏了,你解釋了又有什麽用。
其實林秋家經濟條件還在大建家之上,只是林秋一人在外地,她父母又不是嬌慣子女的人。直到林秋結婚時,她才發現父母能拿出這麽多錢來。結婚前一夜林秋媽媽對她說,安心工作,好好生活。不用擔心他們,他們工資還可以,又有有退休金,将來年紀大了,就在臨江買棟房子,挨着林秋住。林秋很感動。
Advertisement
林秋打開首飾盒,拿出婚戒,套在手指上,反複端詳。她不愛這些虛華首飾,結婚時照例買了但是很少帶。但今天晚上,她好像很需要它來提醒自己。志超白衣西褲,明朗白淨,舉手投足都是精英範,論外貌、職位、能力、個人魅力,大建真的不能比。大建有什麽呢?大建有和林秋一路走來滿滿的幸福回憶。“做人要知足。林大秋你已經很幸福了。”林秋親了下戒指,在床上翻了個身,安心地睡了過去。
早上林秋搭大建車去上班,下車前,林秋照例親了大建下。“對了,茍志超過幾天要來臨江,可能一起吃飯。”林秋說。“好。”大建答應着,然後開車離開。
“茍志超?”車上大建皺着眉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來是誰。算了,管他是誰,反正是林秋的朋友。
大麥工作開展得很不順利。李修竹的意思是她獨立負責,但是大卓負責互動評論三年了,有功無過,很多關鍵節點都是她把控。林秋不是不知道大卓有意為難大麥,但是她不分管這一項,杜梅又故意裝糊塗。大麥和領導關系再好,也不能一入職就告前任的狀。很大程度上,告狀這件事要講究方式和技巧,如果不得當,就會向領導傳遞出“自己能力不行”的信息,這就得不償失。比如大麥可以告訴李修竹杜梅處事能力不如林秋,那是公事,是鳴不平,但不能說大卓打壓她,如果說了,就是私仇。
看到大麥每天這麽郁悶,林秋心中不忍。她決定要跟大卓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