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
當路邊的梧桐樹飄下黃色的葉子,林秋擡起頭望着光禿禿的枝桠,意識到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去。裹在黃色針織大衣裏的她越發感到凄涼,因為大建失業了。
大建公司的臺灣人過河拆橋。原本說好廠房建設後工程部員工歸到采購部,結果廠房剛投入使用,公司就解散了工程部。林秋氣得要去找勞動仲裁,被大建攔住了。
大建屬于技術工種,又有近十年的工作經驗,找工作不難,但找到一個好公司不容易。林秋和大建悲哀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很尴尬的年紀:30歲的人,工作上,沒有年輕人的幹勁和适應性,職位升不上去,架子低不下來;生活上,上有老,下面很快就有小,偶爾還身體不好。
大建很快找到了工作,只是待遇大不如前,每月少了2000塊。林秋兩口子新婚第一年,糧草充足,倒是不心疼那三瓜兩棗,就是氣不順。
一天又一天。轉眼就到元旦了。
張博士新年要去新加坡看兒子,一心一人在家,大暖、姜月單位只休一天假,沒辦法回老家,林秋要去臨江郊區的婆婆家過節,索性就帶着一心她們三人一塊把家還。
大建媽媽和好面、調好餡,幾個女人一邊說話一邊包餃子。姜月心靈手巧,什麽活都會幹,一心心直口快、性格爽直,最讨大建媽媽喜歡,大暖的嘴本來就是蜜做的,說得大建媽媽笑得合不攏嘴。
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飯最熱鬧,席上大家共同舉杯迎接新一年的到來。由于第二天還要正常上班,飯後林秋他們幫忙收拾下碗筷,就急急忙忙開車回城。
晚上10點半多,大建開車到市政府廣場。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他們說着笑着、等待着。有的人開始放煙花,炮仗“噗”地一聲飛上天開出一朵朵絢爛的煙霞,又瞬間消失。人生不也如此嗎,無論多麽高興,多麽沮喪的事情,都會很快過去。
林秋看着看着突然很想哭。這一年,她工作不順利,得意過,也郁悶過,她努力了,很想做點事,但最終還是不得志。但這一年最好的事是她和大建多年的感情開花結果——她結了婚,在臨江安了家,身心都有了歸屬。
即使在臨江生活很多年,但說到底還是外地人。外地人最怕過節,平時還好,一到過節就想家。別人一家團聚你只能孤燈冷伴。這種凄楚是本地人體會不到的。有一年中秋節,林秋大暖她們幾個在臨江沒有親人的人湊了一桌,吃着吃着想起家裏的父母,兒時中秋吃月餅的事兒,就有人掉下淚來。
看着空中的煙花,姜月早就淚流滿面,這一年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了張衡,雖然還沒有開始新生活,但是她現在心情平靜、不怨不艾。
大暖沒有哭,她輕輕地趴在姜月肩頭。這一年她差點嫁作人婦,又抽身而出。“就像猴子撈月,”大暖苦笑一聲。她有點恨大江,白白耽誤了她一年的好時光。
一心咬着嘴唇不說話。她是臨江人,為了張博士和家裏鬧翻,現在張博士又對她忽冷忽熱。對有的女人來說,愛情就是宗教。新的一年,他們會結婚,還是分手,她突然覺得即将到來的一年對她的人生來說,非常關鍵。
大建從一旁的小攤買來熱呼呼的奶茶,他沒那麽多感懷。他是一個對生活要求很低的人,林秋做頓好飯,他們下個好館子,甚至只要每天看到林秋在家裏等他下班,他都覺得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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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風朔朔的廣場上,大建他們五人穿着羽絨服擠在一起取暖。林秋臉被風吹得通紅,大建細心地給她圍好圍巾,一心和大暖嚴肅地警告大建:不許在她們面前秀恩愛。
“幹杯,祝新的一年大家都心想事成。”他們用奶茶碰杯。不管明天是晴天,還是雨天,他們都必須勇敢地面對,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畢竟,已經堅持了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