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
林秋其實是個特別簡單的人。她每天打同一套拳,在同一家小賣部裏買同一個牌子的牛奶,購物去同一家超市,有時電話要外賣,也總是同一家飯店、同一道菜。談戀愛的時候,大建要分手,她慌了,簡直是世界末日。那麽硬朗的一個人,一說話就眼淚嘩嘩地。
林秋媽媽說分手挺好,大建胸無大志,工作辛苦不穩定,人又木讷少見識,分手了是你的福氣。林秋卻慌着說,可是我們說好了要結婚的啊。
那段時期,有同事追求她,父母給介紹對象,林秋總是一句“我要等大建”将其拒之門外。“你們不是都分手了嗎?”追求她的同事氣憤又不解。
“他還會回來的。我得等他。”林秋說。別人都以為林秋魔怔了,但林秋知道,她是認準了一個人就不會變的人,除非大建和別人結婚,否則她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大建其實并沒有走遠。戀愛兩年半,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林秋在外獨立能幹,在大建面前作天作地。不做飯、不進廚房,大建要洗衣、刷碗、做飯,睡覺前還要講故事,動不動還要聽河東獅吼。他知道她談戀愛前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她獨立,溫柔,活潑,事事替別人着想。大建想确認下,他的小公主到底怎麽了。
和好後,兩個人的感情似乎更好了。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離不開對方,而對方的臨界點在哪裏。
一根筋的人總是很容易碰壁,因為她的世界是方的。林秋知道自己的問題在于不妥協,但是她覺得自己已經讓步,這麽屈辱的工資不也幹得屁颠屁颠嗎?但問題是,李修竹看不到林秋在幹什麽。
李修竹40歲出頭,精明強幹。早年他進入黃海網幹運營,也曾幾起幾落,身上一股霸道的精英風格,他和文員出身的朱長江在工作思路上完全不同。而林秋和朱長江經過了多年的共事,才剛剛磨合好。
林秋是這樣的人,在工作中,不顯擺,不私下彙報,不和男領導單獨相處,但是工作成績表明勞動量,稿件質量顯示工作能力。這種工作态度使得林秋在網站的群衆基礎非常好,人緣也好,但不容易被領導喜歡。
好在時間是公正的,你是什麽樣的人,做過什麽樣的事,能做什麽樣的事,幾年來,大家都慢慢看得清楚。有一陣子,朱長江很讨厭林秋,她當着那麽多人面指責他偏心杜梅,讓他下不來臺。但是慢慢地,他發現自己已成為臨江的笑柄,因為作為臨江市最年輕的中層領導,杜梅在工作能力和實際經驗上的确是欠火候。這個不适當的任命,就像一把雙刃劍,最終也傷害了朱長江自己。
相比于朱長江的感情用事,李修竹顯然更理智。他不會明顯表露出對某一個員工的欣賞或厭惡,表揚或者批評都基于工作本身。有朱長江這個前車之鑒,他必須更加謹慎,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在西服背後。
但是,女人的直覺總是特別敏感。林秋感受到了潛在的惡意。但她又覺得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副主任,無權無勢工資也不高,不至于會怎樣。“順其自然吧。”林秋想。
上班的不痛快,不上班的也未必高興。辭職後的一心就很不痛快,大把的時間像珍珠般被随意灑落,一心覺得自己的青春就這樣一點一點荒蕪了,心裏像長滿了野草,無限凄涼。雖然她辭職的時候,打着“做家務”的名義,但也就做了三天家務,就又開始到林秋家蹭吃蹭喝了。溫良賢淑、勤勞善良得靠基因,一心就不是那塊料。
一心喜歡打魔獸、飙車,這也是她除了唱歌外,幹得最好的三樣事。
但這三件原本最喜歡的事,她卻突然覺得沒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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