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逢大變
一道驚雷炸起,暴雨傾盆而下,将原本淺眠的于暖驚醒,他立刻從床上翻身而起,擡頭看着被大風刮的“啪啪”作響的窗戶,頓了下後才跳下床去将窗戶關好,轉頭望向門口。
七日了,他已經被困在這西沉院七日了,裏頭的小厮婆子看的緊,這七日他都沒能踏出西沉院一步,且于晉也未有再搭理過他,不止于晉,這尚書府沒有一個人搭理過他,除了這院子裏的小厮婆子外,他還誰都沒有見過。
這樣意想不到的情況令他有些摸不着北,就連反擊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并且他現下十分擔心春紅,不知道她的病怎麽樣了?
可這七日來他想了許多法子都未能避開這些眼線踏出西沉院去看看他娘,但今夜這瓢泊大雨似乎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于暖朝門口走去,透過縫隙偷偷朝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因着這又是驚雷又是大雨的天氣,原本守在門外和院子裏的小厮婆子都不見了。
于暖沉着眼,吸了口氣,将房門打開了一條縫,卻被對面屋子的燈光晃的動作停了一下,仔細一瞧,所有人都在對面那屋子避雨,但因為雨太大會吹進屋門,便有一小厮走過來将屋門關了起來。
于暖不再猶豫,就在那小厮關門之際,立刻從打開的門縫鑽了出去,再順手把門掩好,不顧大雨沖了出去,只跑了十數步便又突然在院子角的水缸背面蹲下。
他剛一蹲下,那門便打開了,随即傳來的還有一婆子的罵聲,“關上就看不見對面那位主的動靜了,夫人吩咐過,一刻都不能懈怠,你這偷懶也不能太明顯了。”
于暖就知道會這樣,幸好他動作快,但饒是這樣也讓他心跳加速了幾分。
那屋子裏頭還在争執,于暖卻弓着身子一點點的從院子往外挪,最後順利跑了出去。
但,熙和院在哪兒?
這尚書府他哪兒都沒有去過,要找一個沒去過的院子也甚是為難,又無人可問。
于暖站在廊下擦着臉上的雨水,不知為何,越是這樣的天氣,越是現下棘手情況,他心裏對他娘的擔心就越重,那種不安從他的腳底蔓延至心頭,令他控制不住的害怕。
“熙和院,在哪兒,在哪兒?”于暖着急的不知道該往那邊兒走,正準備拼個運氣随便選一條路時,迎面卻走來一個女人,“誰在那兒?”
于暖心裏咯噔一下,擡頭一看,只見一俏麗女子撐着一把傘從院子走到回廊上來,裙擺和鞋都濕透了。
于暖瞧着她,只覺得眼熟,想了下後便記起這是那日他和春紅在天井處見到的俏麗婦人,應該是于晉的小妾之一。
Advertisement
“你怎麽這兒?”
江心走過來,看着瘦小又渾身濕噠噠,頭發緊貼着頭皮,狼狽的好似流浪貓的于暖,關切的問道。
她的關切令于暖的戒心頓時全無,只道:“我想去看我娘,您能告訴我熙和院怎麽走嗎?”
江心擰着繡眉,有些為難,“老爺吩咐過,你娘卧病期間,誰也不能去看,以免傳染。”
于暖瞧着這個面善的女人,沒辦法,只能拿出孩子慣有的可憐樣,“拜托您了,我好幾日沒瞧見我娘了,十分擔心她。”
江心看于暖一副可憐見兒的模樣,彎腰下對他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人說,是我對你說的。”
于暖點點頭。
江心直起身,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于暖謝過她,拔腿就去,江心原要将自己的傘遞給他,卻沒來得及,只駐足在原地看着消失在雨夜裏的于暖。
感覺這種東西當真是奇怪,越是靠近熙和院,于暖便越是不安,他腳下越來越快,到最後已經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了,卯足勁兒的沖向熙和院。
推開院門,裏頭的景象驚的他立在當下!
只見大雨滂沱的院子裏,正有四個帶着鬥笠,身着蓑衣的小厮推來一輛板車伫立在主屋門口,似乎在等待什麽。
那主屋燈火通明,裏頭也還是有幾個人影。
于暖擡腿邁入,正走過去便見那主屋裏出來一個丫鬟,趾高氣揚的對那四個小厮道:“行了,拉去柴山埋了。”
于暖隐到屋角處,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怔怔的看着前方。
“紫英姐姐,可斷氣了?”一小厮客客氣氣的問道。
叫紫英的丫頭一臉晦氣的道:“剛斷,你現下去摸,身體還是熱的呢。”
那四個小厮一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紫英卻催促道:“趕緊的,辦完事兒我也好回去交差。”
四個小厮聽了連連點頭,保證事情會辦的又快又好。
于暖臉色慘白,再控制不住,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在紫英驚詫的目光下繞過她沖進了屋子。
“你們誰敢動我娘!”于暖大喝,只見那四個小厮掀開他娘的被子,就這樣将穿着一身裏衣的春紅拽了起來。
春紅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僵了,雙頰凹陷,臉色死白,已毫無生氣。
于暖沖過去護着春紅,“今夜誰動了我娘,我定叫他屍骨無存!”
幾個小厮愣住,于暖是誰他們自然心知肚明,一時間倒也不好發作,只偏頭看着紫英。
紫英早命人去禀報當家夫人李環,現下才甩了甩帕子進來,“公子,奴婢還未有去通知您,您就來了,夫人痨病難治,已經去了,您節哀。”
于暖擋在床前不為所動,七日前的春紅還好好的,這回來還有太醫醫治,可怎麽才七日就沒了?這裏頭絕對有問題!
“你個賤人,是誰,是誰害了我娘?”于暖大喝,但面前之地卻不是桃山村,他面對的人也不再是鄒氏那樣喜怒形于色的村婦。
只見紫英聽了他的謾罵,卻不以為意,用帕子彈了彈自己襦裙上的水珠,扶了扶頭上插着的步搖後便道:“既然公子不配合,恕奴婢得罪了。”
她的話才将将落下,屋外便進來兩個粗使婆子将他抓住。
“把他帶走,先關起來。”紫英淡淡的說着,用帕子嫌棄的掩了掩口鼻。
“放開我,放開!”于暖失态的大吼,這變故對他來說太過措手不及了,就好似自己明明拿的是個喜劇劇本,演繹了一半後才忽然發現這其實是個悲劇劇本!
春紅已被裝上了板車,大雨澆灌在她毫無聲息的身體上,她閉着眼,雙手從板車上掉落,身上蓋着一塊草席。
看着大雨無情的落在春紅身上,于暖才驚覺自己在這個異世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任何金手指,沒有任何依靠,而這個地方,好似沒有這兩樣東西,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紫英姐姐。”
屋外傳來另一個女聲,一個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疾步走了進來,瞧了眼于暖後,低聲對她道:“夫人知道了,意思是一起解決了,否則等老爺回來倒是不好交差。”
紫英一聽此言,面上驚駭,也看了眼于暖,壓着聲音道:“這...他可是大人的兒子。”
“夫人說了,他跟着那個痨病鬼那麽久,會不會被傳染都是咱們一句話的事兒。”粉衣女子說着,握了握紫英的手。
紫英頓住,轉頭看向于暖,想了想後便對那兩個拽着他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兩個身形粗胖的婆子一見,點了點頭,而後拉着于暖到內室,将其仍在床上,把一旁的被子拉過來整個蓋在他身上死死的壓着,想要将他活活捂死。
這個滋味兒令于暖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時在豐城客棧裏的一幕,也是這種窒息的滋味兒!
既然這些人故技重施,他也不得不跟着故技重施,死死的憋着氣,但好在這招極為管用,那兩個婆子見他不動了,以為解決了,松開了被子。
“姑娘,咽氣了。”
紫英瞧着,眉間閃過一絲憂色,“掀開看看。”
兩個婆子點了點頭,才将被子掀開,于暖便跟泥鳅一樣翻身而起,在衆人未有反應過來之時沖了出去。
紫英和那粉衣女子頓時大驚,“快些抓住他!”
于暖一面跑一面看着裝在板車上蓋着草席被拉走的春紅,心口發疼,想不到那日在于晉的書房,竟是和她的最後一面。早知如此,他當時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和春紅一起離開。
于暖憑着來時的記憶一路朝尚書府大門而去,但這尚書府實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找不到方向,一通亂跑之後竟跑到了一處死角,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于暖急的全身哆嗦,空氣中都好似有無數把尖刀正朝他刺來。
他正手足無措之時,胳膊卻被人一把拽過,仰頭一看,竟是江心。
江心沖他舉起手指“噓”了一聲,探頭看了看外面,方道:“老爺不在,府裏便是夫人當家,你和你娘都不該回來的。”
“是她害死了我娘?”于暖兇狠的問道。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個‘夫人’是誰,長什麽樣,藏得什麽心思,若他早知道,他定會,定會......
江心不應,只道:“老爺還要過兩日才回來,這兩日她一定會想辦法清理了你,孩子,你不能待在尚書府。”
于暖心亂如麻,現下,不管他到底是八歲還是十八歲,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都無法極快的應對,他對随安,對這個地方還處在一無所知的狀态,與一個剛從山裏出來的八歲小孩兒無異。
江心見他狼狽的哆嗦,便道:“去找顧公子幫你。”
于暖愣住,似也想起了那個着一身繡花藍衣,恣意驕傲的少年。對了,還有他的吊墜。
“我帶你從後門出去,你出去後直走便會看到一個巷子,進了巷子後再右轉直走到底便是鎮北大将軍府了。”
于暖後知後覺,确實,除了顧南辰,沒有人可以幫他了。
有江心相助,于暖果然極其順利的從後門出去,待至大街時便卯足勁兒的跑了起來。
見于暖已順利離去,江心才擡手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聽着府裏嘈雜的聲音,旁若無事的回房去。
于暖一面跑一面又忽然在想,那尚書府既然如此兇險,自己又何必要待在那裏,既然已經出來了,何不趁此機會離去?
只是他剛這麽一想,腦海裏便閃過春紅病弱的臉,和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己回随安,回尚書府,是春紅傾注了所有的希望的,更何況,春紅的死還沒有查清是怎麽回事。
打定主意,于暖腳下的步子再次快了起來,只是當他拐進江心所說的那個巷子時,陰暗處便突然沖出幾個黑衣人!
于暖猝不及防,腳下一崴,摔倒在地,而後便見其中一個黑衣人舉起匕首正要朝他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