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

第17章 17

宋家的年夜飯依舊是如往年一般的沉默着。宋老爺子眼見着年紀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最近的咳嗽已經大半個月還沒好，整個宋家大廳都響着宋老爺子的咳嗽聲。

衆人沉默的吃完年夜飯，宋老爺子說自己身體不好，要休息了，讓他們沒事就回去吧。衆人聽完，說着好，讓他趕緊去休息，卻沒人敢離開，大家都在等着宋父發話。

宋父沒有馬上發話，大家也就不敢離開，裝作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玩了好一會，宋父才說有事的可以先走，大家才開始陸陸續續的離開。

最後依舊剩下宋父和宋鳴兩個人。宋母已經被司機送回了醫院。宋母對于去年她跪在這裏求宋老爺子救她的事情已有些不太記得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失去了對未來的希望，宋母漸漸的開始變得有些糊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剛開始只是一直在昏睡，後來就有些記不清時間，再後來人竟開始有些瘋瘋癫癫起來。于霖去看她的時候，她有的時候會指着他大罵，同她以前清醒時候恨他的樣子，有的時候又會輕輕的抱着他，跟他說對不起，但更多的時候是發呆，看都不看他。宋鳴可以确定的是宋母已經漸漸的開始神志不清，他不知道哪天宋母會開始不認得自己。

父子二人依舊沒什麽話，宋父很簡短的問了一些宋鳴的近況後就讓他離開了。他看着宋鳴離開的背影多少有些疲憊。

林嫂看到宋鳴那麽早回來後吩咐廚房給他煮了很多菜，看着他吃了不少才心滿意足的睡了。

宋鳴躺在床上聽着外面雖有些遙遠但此起彼伏的炮竹聲，格外想念在老家過年的于霖，他想于霖那裏一定很熱鬧吧。

今年開學的晚，于霖他們家也回來的遲。當于霖走出車站又看到宋鳴的車子停在車站外面時也不怎麽驚訝了。

“你回來啦。”這是宋鳴見到他的第一句話。

高一下學期的學習比上學期忙了不少，學習的難度也開始慢慢加大，漸漸的開始為高三做準備。随着高一下學期時間慢慢的過去，分班這件事漸漸成了大家考慮的重點。老師讓大家結合自己的意願和家長的意見綜合考慮，再做出最後的決定。

對宋鳴來說這并沒有什麽值得考慮的，于霖選哪個他就選哪個，其他人的包括自己的意見都不重要。

于霖就有點頭大了，他喜歡理科，可父母現在做的工作都是文科專業畢業的。他回去問了于父、于母的意見，他們雖然希望以後于霖能進他們的廠，由他們幫忙帶着，工作比較輕松些，但最終還是尊重于霖自己的意見，他如果以後自己想要另外走一條路，他們也必會全力支持他。

于霖很感激父母的理解，他喜歡數學和物理，以後想要往這方面研究，所以他最後選擇了理科。于霖問宋鳴選什麽，宋鳴說理科，于霖很高興，說下學期分班的時候希望能分在同一個班，宋鳴說一定會的。

高二分班的時候，于霖發現宋鳴真的跟他在同一個班。X中的高□□12個班，高二分班後理科八個班，文科四個班，這八分之一的概率也被他們碰上了。

宋鳴看到名單後并沒有多驚訝，他把報名表交給班主任的時候同他說，如果可以，自己還是希望分到他的班，只是有一個條件，就是于霖必須和他是同一個班。宋鳴知道班主任會答應，并且會特別積極的去争取，對他們來說好學生就是他們升學率的保障，而因為這個優秀的學生多少都能有些差生永遠沒有也不會知道的特權。

高二的學習明顯比高一快了一個節奏，雖然高二才剛剛開始，大家卻都能感受到來自高三的壓力。通過這一年的學習，高三又會分別再分理科的好班、差班，所以大家從學期初就開始卯足了勁學習，為高三開始做準備。

宋鳴本以為自己會一直同于霖這樣相伴學習下去，高三後也報考同于霖一樣的志願，上同一所大學，住同一間宿舍，就這樣一直待在于霖的身邊。那時候他的願望不過如此，可宋父打碎了這一切的幻想，就如同摧毀宋母一般，這個打擊近乎将他擊垮。

高二開始學校已經要求要晚自習，宋鳴覺得很開心，這樣他又可以和于霖多呆一段時間了。晚自習下課已是晚上十點，宋鳴堅持每天要于霖坐他家的車回家，不再讓他騎自行車，說天已經太晚了，他一個人走自己不放心。于霖哭笑不得，但也答應了，畢竟學習了一天已經夠累，有車送又何樂而不為呢。

那天宋鳴如往常一般把于霖送回家後回到自己家，看到宋父居然在家裏。他不知道為什麽宋父此時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全家上下都彌漫着一股低氣壓，林嫂看到他也是礙着宋父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麽事嗎。”宋鳴放下書包後坐在宋父的對面，主動問起了話，他知道宋父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定是有什麽話要說。

“出國手續已經辦好，下個月準備去英國讀完你未完成的學業。”

“什麽？！”宋鳴覺得自己根本沒聽明白宋父說的是什麽，什麽出國，什麽英國，什麽學業。他的學業必須待在于霖的身邊完成，他沒想過去任何別的地方，也不會去。

“下個月六號，英國，新的學校。”宋父簡短的重複了自己說的話，他的臉上已有微怒的表情，或者說是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怒氣。

“我不會去的。”

“我不是問你的意見，是通知你。”

“我說了不會去，不管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都不會去的。”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的話我會搬出這個家。”

“什麽！”

“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讀書的。”宋鳴說完站了起來，他知道再跟宋父談下去已沒有意義。他明白宋父一向強硬慣了，只希望自己的威脅多少還有一點用處。

“不去，為什麽不去。”宋父大概是沒料到他居然這樣強硬，怒極反笑。他帶着一縷笑意在臉上靜靜的看着宋鳴，輕輕的問着，近乎慈祥的樣子，可這樣的宋父卻讓宋鳴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對這裏的生活和學習環境已經很習慣了，不想離開，換個地方不一定是好的。”

“是，确實不一定是好的，但能好好治治你的毛病不是。”

“毛病，什……麽……毛病。”

“太過依賴一個沒有利用價值人的毛病。”宋父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卻讓宋鳴汗如雨下。他真的是太大意了，應該要小心些的，他早該想到像宋父這麽精明的人遲早會發現的，只是沒想到這樣早，早到他連一點心裏準備都還沒有。

宋鳴呆呆的望着宋父，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反應，他沒有被戳破心事的心慌，他不知所措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才能保護好那個人。

“怎麽，沒有話說了嗎，沒有的話最好，下個月六號的飛機，記住了。”

宋鳴看着宋父幾乎有些得意的站起了身，撣了撣自己身上沒有一絲灰塵的衣服，慢條斯理的走了出去。可還沒等宋父走到門口，就聽到宋鳴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我保證在這裏也可以戒掉這個毛病。”宋父聽後只是放慢了些腳步，并沒有停下來，他背着身對宋鳴說“下個月六號阿輝會送你去機場。”

于霖覺得宋鳴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有的時候要叫好幾次才能回過神來，他問過宋鳴好幾次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他每次都說沒有，可他的表情根本就不是沒有的樣子。而且宋鳴這些天好像一直都躲着他，以前他們都一起下晚自習，可這些天宋鳴總是先走，等到下課宋鳴的影子早就沒了。他也去過宋鳴家好幾次，可每次都被林嫂攔在了門外，每次都是說宋鳴不在。第二天于霖問宋鳴去哪，他卻支支吾吾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到底是怎麽啦！”于霖終于忍無可忍，他偷偷的跟在又提早走的宋鳴身後，在他準備上車之前抓住了他。

“于霖，你怎麽在這。”

“抓你！”于霖的口氣很不好，他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有什麽心事和秘密也都藏不住，恨不得一吐為快，他不明白宋鳴到底藏了什麽心事。

“我準備回家了，你快回去晚自習吧。”宋鳴說着要掙脫于霖的手，卻發現于霖抓的異常的牢，怎麽都掙脫不了。

“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別想回家了。”

宋鳴知道于霖平常一直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但一旦執拗起來比任何人都難對付。他愣愣的站在那，不知該何去何從。

“你別這樣，有什麽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你這幾天太不對勁了，我是真的擔心你。”

“我知道。”

宋鳴讓阿輝開車去于霖家樓下等他，他和于霖一起走回去。

“我從小到大，一直對我的父母沒有什麽印象，他們只是在必要的時候才出現，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只有林嫂一個人。我從小就不愛講話，整個人又陰陽怪氣的，一直到遇見你之前，都沒有交到任何朋友。”

于霖不知道宋鳴怎麽開始說起了這些，他安靜的站他身旁聽着，不知是不是因為夜晚肅靜的街道帶來的氛圍，于霖覺得宋鳴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的悲傷，那聲音裏傳達着那是比痛哭還要濃重的傷痛。

“哎，你怎麽這樣說，你可是我們學校很多女生心裏的白馬王子，學習好，長的帥，家境好，怎麽被你自己說的一無是處啦。”于霖努力想要打破這悲傷的氛圍，但顯然并沒有成功，宋鳴頭上籠罩着的那片烏雲，怎麽揮都揮不走。

“他們只是不了解我，跟我接觸後沒有人會喜歡我的。”宋鳴慘淡的笑了笑，他想起了自己也曾試着主動和人交往，可最後得到的結果都是慘不忍睹。

“誰說的呀，我就喜歡你呀，難道我不是人。”

“是呀，只有你，只有你喜歡我。”

宋鳴看着于霖淡淡的笑了，可于霖卻覺得這笑跟哭差不多。

一直到于霖家樓下，宋鳴也沒說出自己的心事，他只是一直在同于霖講他的過去，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遇見他之前的林林總總。宋鳴說過去的十幾年能記起來的事情很少，也沒什麽值得記住的事情，但跟于霖相遇之後相處的點點滴滴他都記得，也一直會記住。

于霖看着宋鳴離去的身影，實在猜不透宋鳴到底怎麽了，想不會是他媽媽出了什麽事了吧。

第二天下課後于霖把宋鳴叫到一邊，跟他說：“宋鳴，我昨天跟我媽預支了下個月的零用錢，買了水果和一束花，放在店鋪裏，你跟我一起去拿下。”

“嗯。你買那些幹嘛。”

“等下告訴你。”

于霖買的花是香水百合，他媽很喜歡這花。

“宋鳴，問你個事。”

“嗯，你說。”

“我能去看看你媽媽嗎。”

“你別誤會，我就是問問，如果不行的話，你幫我把這些東西帶給她，說我希望她早日康複。”于霖看着宋鳴有些不安的望着他，趕忙補充道。他自是一片好意，但宋鳴大概有些難言之隐，他可不想自己一片好心辦了壞事，只希望他能體會到自己的關心就行。

宋鳴接過那束香水百合，捧在手心裏，呆呆的望着，過了一會，他擡起頭對于霖說“走吧，到那要好一會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