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為江餘領路的侍女見情形有些不對,立即拉住了路過的仆役,遣他趕緊去叫人。
惹事的男子姓楊,是林陽樓的常客,跟現任大同府知府有着九拐十八彎的親戚關系,家中也有些餘財,只是酒量淺,酒品也不大好,每每喝多了都要鬧些事兒出來,整個林陽樓便沒幾個人不認得他的。
礙着他的身份,且他出手也算得上大方,到底還是将他給好好供了起來。
好在能在大同府開出這麽大一家花樓來的人,也絕不是白身,身後的靠山也硬,他到底也不敢鬧得太過分。
美貌的侍女忙上前嬌聲勸解,今日這般大場面,若是真鬧出事兒來,他們在場的人誰也落不了好。
“楊爺,可是哪裏傷着了,可消消氣,清兒扶您回雅間如何,讓人再給您上幾壺好酒,”侍女邊說邊往那楊爺身上靠,那胸前的起伏甚至膩在男人的手臂之上,“清兒仰慕楊爺已久,卻一直不得機會親近,今日在此相逢,可叫清兒如願以償,不知楊爺可願垂憐。”
喝多了又風流的男人哪裏受得了這般嬌聲軟語,竟是當場便将那個侍女摟了過來,喝地迷蒙的雙眼在女子嬌媚臉上一掃而過後哈哈大笑地在她臉上香了一記。
被哄的開心了,男子擱下一句,“這回算你運氣!”
那副什麽人也不放在眼裏的德行,倒是狂妄的很。
江餘聽這話頭,這事兒該是這麽過了。
在場之人倒是都未吭聲。
不是不敢,而是對着這麽個有名醉鬼無賴,全無必要。
裴澤即便對如此莽漢極不順眼,但是這裏畢竟不是蘇寧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江餘,不過單純上個茅房而已,更不想惹事了。
倒是都未曾上去與他理論。
只是萬事不由人。
那個被稱作楊爺的男子原是摟着美貌侍女腳步不穩地離開,與幾人擦肩而過之時卻向江餘處掃了一眼。
他喝的多了,卻還知曉撞他的人身材矮小。
只是這一眼,倒是讓他又停了腳步。
倒不是江餘已經顯眼到這般燭火昏暗情形下還能美的旁人走不動路,只不過是醉漢的頭腦發昏的行徑實在是讓人難以揣測。
“臭小子,撞了我你居然還敢瞪我,怎麽着,不服氣!?”
男子松開侍女,一把扯了江餘的衣襟拎起來,開口說話便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酒臭味,熏得江餘臉色發青。
江餘第一次遇上這種毫無道理可講的事兒。
方才裴澤雖将他擋在身後,但他們畢竟不熟,而江餘也不是女子,被人當成弱者照顧也便罷了,他總不能還畏畏縮縮地垂頭躲避吧。
他也沒做什麽,只不過與裴澤一行一般,皺了眉看那個楊爺那讓人無言以對的行徑。
不曾想竟是又毫無緣由地惹上了麻煩。
男人突然發難讓旁邊的人均是措手不及,只是裴澤一聲“住手!”剛出口,便見江餘提起腳踹向了男子的下三路。
“啊啊!”
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那個高大的男子以一種極其不雅的姿勢撲倒在地板之上。
裴澤與他身後還未離開的幾個男性友人,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這招實在太陰險。
是個男人都不能不防。
裴澤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江餘,作為一個姑娘,如此猥瑣的方式究竟是誰教的?
只是對上江餘帶了點不知所措地漂亮眸子時,裴澤艱難地開口道:“別怕。”
餘下的人原本有些震驚地看向江餘的目光,轉頭又投向了裴澤。
在旁人眼裏,在這般昏暗的燈光之下,江餘可還是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糙漢子,用這般輕柔的語氣與他說話,着實讓人不忍直視。
而裴澤心中此時也是震驚的,到底是怎麽樣一個皇子啊!
不但放一個女子獨自在花樓中走動,這女子對付男人的手段實在是讓人畏懼。
江餘看着地上還在哀嚎的男人,以及跪在一旁的侍女,也咽了一口唾沫道:“我沒怕。”
就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宋瑜交代而已!
江餘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瞬間被那個男子惡心到了,腦子一空下意識便踹了過去。
這麽一會兒,方才侍女遣人喊得幫手也到了。
看着眼前的情形,一個年紀略大的管事模樣的男子吼道:“都看着做什麽,還不将人擡下去請大夫。”
他一開口,跟來的人一陣手忙腳亂,将捂着那不可言喻之地的男子擡了下去。
處理了一邊,再對上江餘等人,見還有一個熟面孔,倒是滿臉和氣地上來打了招呼。
“這個...劉公子你看,小的不過是普通生意人,着實得罪不起楊爺這般人物...”
管事的話說的慢,但是話裏頭的意思很清楚,你們得罪的人,你們自己擔着。
裴澤道:“若是有事,你與他說到江府找裴澤。”
“不必,”一聽又要與江府扯上關系,江餘立馬開口拒絕,即便他自己着實沒什麽底氣,“管事的你可先去看看那人傷的如何了,再來川華閣與我說,我也好禀明我家公子。”
江餘聲音清潤柔和,與他那副粗狂得樣子着實不符,管事的見的人多了,多看兩眼便也知道眼前的人怕是喬裝打扮過的,摸不清身份,他也不敢得罪了。
只是今日定得起雅間的人,身份定也不會低了,他也只得恭敬的應了。
管事的将目睹了全過程的侍女帶走了,裴澤也将兩個看熱鬧的友人打發走,看了眼周遭,還是将宋姑娘三個字吞了回去,問道:“小魚兒這是要往哪去?”
方才江餘坦然自若地樣子倒是與裴澤前兩回見他着實不同。
江餘有些不滿他的稱呼,卻也沒心思反駁他,他正焦心如何與宋瑜交代。
只是,再大的事兒,他如今也得放一邊。
“裴公子可知道...小解的地方在哪?”
耽擱了半日,他快要憋不住了。
裴澤一愣,再看江餘一臉焦急,忍笑道:“我帶你去。”
等着江餘從茅房出來,又一路将人送了回去,一路上遇上人更是有意無意地将他擋在身後。
一路無話,直到送至宋瑜所在的川華閣門口。
“多謝裴公子,”江餘向他躬身道謝。
推門進去之前,又回頭看向裴澤,強調道:“我并非女子。”
他的目光不像當初大昭寺時頭一回遇見一般帶着極強的防備之色,也不像那日在西市那般帶着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淡,清淩淩地,配着那雙桃花眼,倒是極漂亮。
裴澤一瞬間覺着,自己馴養了一個防備心極重的小動物般,心中竟浮現了一點難以言說的成就感來。
最後,裴澤也并未進去與那個巡道大人打上招呼,即便他在林陽樓已守了兩日。
至于江餘那句并非女子的話語,他并不放在心上。
回了房間的江餘,也不猶豫,期期艾艾地走到宋瑜邊上,老老實實的将自己傷了人的事兒說了出來,就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孩回家跟家中長輩尋求幫助一般。
只是顯然屋子裏頭另外兩個人在意的事兒跟他想擔心的都不相同。
“哈哈哈哈哈...哪個孫子居然連你都打不過?”
這是卓承興。
“死了嗎?”
這是他家瑜公子。
江餘:“.......”
宋瑜漫不經心地看向他,“嗯?”
“沒,沒死,就是傷着了。”江餘眨了眨眼回答道。
“原因。”
“他喝多了,我沒避開,在走廊上上撞上了,他拽我衣裳,我就不小心把他的傷了。”
“沒了?”
“沒了。”
“既然沒死,錯也不全在你,那你怕什麽。”
江餘一時無言以對,“但是我把他給弄傷了。”
“就你這小身板,”卓承興上下打量着江餘,“傷人又能傷的多重。”
那可說不準,江餘暗想,當時全然泛着惡心感,他可不記得自己下手,不,下腳的輕重如何。
那處地方,大概也經不起什麽傷吧。
江餘想了想,還是選着不說他到底傷了人家哪個地方了。
好在過了不多久,方才将那楊爺帶走的管事的便尋上門來,将那男人的情況悉數告知。
大致江餘這算是頭一回操作,不甚熟練,傷是傷了,卻也算不得嚴重,只是休息幾日便好了。
只是傷人者總是要去賠禮道歉吧。
那管事也是為了這事兒來的,這鍋總不能讓林陽樓來背吧。
江餘松了一口氣,又提起了心。
“賠禮道歉?”卓承興詫異,“你說讓誰去?”
“我去行嗎?”江餘問道。
這事兒是他沖動了,反正賠禮道歉也不會少快肉。
再說了,既然宋瑜不怪他,私心裏他便覺得有人撐腰,心裏不虛。
“你拿什麽去賠,嗯!”宋瑜好笑地問,全身家當加起來就這麽些東西,拿什麽配。
江餘将懷裏還未捂熱的碎銀子掏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宋瑜,這還是昨日多下來的。
宋瑜又被他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