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江餘的那幅打扮雖不好看,甚至近看了也甚是違和,卻的的确确避免了許多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旁人往往只是在他面上一掃而過便不再一看再看,即便覺得違和,只是平頭百姓忙于生計往往沒有那麽多的好奇心。
如此一來,這一回出門江餘倒是第一回像一個存在感薄弱的小厮一般,沒有從宋瑜身上分走太多目光。
即便有,那也是些許幾個好奇心重的閑人罷了。
江餘主要的目的也不過遮一遮他這張與江玉娘一摸一樣的臉罷了。
雖然匪夷所思,江餘覺着,他如今所處的位置,便如同他曾經生活的另外一個世界一般,江玉娘便是曾經的他。
她過的好了,江餘心中總是有一些安慰。
若非如此,江府既已不再是他威脅,只要宋瑜認同了,他如今即便再放浪一些又能如何。
待到幾人閑庭信步般來到林陽樓前,樓中已是燈火輝煌,人聲樂聲交織,全然一派熱鬧景象。
林陽樓這名兒雖取得文雅,此地卻是大同府城內最大的一座花樓,入一回樓資費不菲,全府城之男子都以能在此宴請好友,同僚為榮。
顯然,平頭百姓想要入此樓,非得刮下一層皮來不可。
樓內此時已是高朋滿座,當然,全部皆是男子,且身價都不低。
在春夜湖風依舊微涼的夜晚,穿戴清涼的美貌女子在一旁伺候着,被一些不顧顏面客人們上下其手也依舊笑容滿面。
江餘雖不是女子,看得卻依舊有些不适。
林陽樓占地極大,進門不遠便能看見正中搭起了一個寬敞的臺子,想來便是接下來鬥花魁所用。
卓承興向迎上前來的女侍亮出了一張木質牌子,三人便被侍女帶到了視野更為開闊的二樓雅間。
雅間隐秘,燭火亦不明亮,堪堪照亮整個屋子,與酒樓一般在木欄處設了桌椅,旁的空餘處還設了歇息的卧榻,對着樓下舞臺的一側用幾層薄紗遮掩,擋住了樓下大堂探究的視線。
領他們上來的侍女上了酒水小菜,便躬身要退下去。
“姑娘,可有果酒?”卓承興及時拉住她問道。
“客官想要什麽何種果酒,”此處畢竟不是酒樓,連侍女的聲音都嬌滴滴地仿佛能揉出水一般,眼波一轉意有所指,“普通的呢還是...嗯~~”
這一身“嗯”更是婉轉地讓人脊背都能蘇了。
可惜在場的都非普通人。
“好東西下回來姑娘再單獨拿出與我,”卓承興如同歡場老手一般,眉飛色舞地與侍女調笑着,“這回便來個普通的便好。”
他朝江餘那使了個眼色,“小兄弟,頭一回。”
秉持着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的理兒嗎,林陽樓的雅間,那也不會如同旁的地方一般燈火明亮,侍女目光掃過江餘所在的方向,堪堪只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形,卻是沒看清樣貌,便以為他們這是帶少女人來見世面了。
嘴裏發出咯咯咯地笑聲便識相地出去了。
江餘一時倒是看得目瞪口呆,更是忍不住朝依舊面色不變的宋瑜身邊靠了靠。
對于卓承興,江餘這人,說的好聽點叫做美少年,說難聽點兒便是娘娘腔,不男不女,說實話,若是卓承興在上京碰上這麽個人,他連一個眼神也不會給。
如今,江餘是他主子的心尖子,而江餘本人也确實還算是招人喜歡,否者他也不會這般積極的幫着他。
對于卓承興的自作主張,宋瑜倒是不以為意,說道:“這果酒只有一點酒味兒,你喝了也好,不必擔心醉了。”
既然是帶了江餘出來見識,總不能讓他在一旁看着他們喝酒罷,至于男子氣概,會不會喝酒并不是一個标準。
江餘只是對着宋瑜笑了笑,說了句:“謝公子!”
“這還真是差別待遇。”卓承興在一旁嘀咕,明明他才是那個開口的人,怎麽如今功勞倒像是全部歸了宋瑜一般。
卓承興聲音不算低,江餘當然聽到了。
他在側邊位置坐了下來,這才湊到卓承興面前,眉眼彎彎道:“謝謝卓大哥。”
卓承興立馬便舒坦了。
宋瑜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卓承興立馬正襟危坐。
不多時,侍女便将果酒給送了過來。
江餘伸手接了過來,看了眼宋瑜後,為自己倒上一杯,不辣,也不沖,帶着水果的清甜之感,極易入口。
“怎麽樣?”
江餘點頭,“好喝。”
卓承興嘲笑道:“你也只适合喝這種專門為女子釀制的酒。”
方才還好好的,這會兒倒是又沒好話了。
江餘着實不想搭理他。
恰巧,樓下想起一陣密集的鼓聲,倒是将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鬥花魁開始了。
一個一個或嬌美,或清麗,或明豔的女子輪番登上舞臺。
獻舞,高歌,彈奏,倒像是十八般武藝各個齊全。
隔着薄紗卻是看的不甚清楚,卓承興便一把拉開了擋了目光的紗簾,趴在雕花圍欄之上更加津津有味的欣賞起來。
這可不像卓承興平常看的那些歌舞表演,畢竟獻藝的都是些青樓女子,不管唱曲兒還是跳舞都帶着一種香豔的味道,對于卓承興這般血氣方剛的男子來說還是很有有些看頭的。
樓下大堂中的男子們也莫不是帶了些有色的目光看向舞臺之上。
只是卓承興一眼掃過他屋裏頭另外兩個人,均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便覺得敗興,想了想還是問道:“覺得如何?”
宋瑜老神在在地說道:“歌舞不就是那般,沒什麽新意。”
江餘又自給自足地灌下一小杯果酒,看下下方舞臺評價道:“舞跳的一般。”
誰問你們歌舞了!
卓承興着實無奈。
“我是說下頭哪個更好看一些!”卓承興不死心繼續問道。
聞言,宋瑜眯起眼,有些惡劣地往下邊大堂中的某一桌指了指道:“那個青衣的書生倒是還能入眼。”
卓承興一口氣提起來半響沒下去,咬牙将目光轉向江餘。
此時江餘還在思考方才宋瑜的那一句話,青衣的...書生?
男子?
這是在...說笑嗎?
江餘舉着酒杯看向宋瑜那俊美到無懈可擊的側顏。
直到卓承興叫了他一聲,這才轉頭看他,問道:“你說什麽?”
等着他再問了一回,江餘這才有些神思不屬地将目光投向下方,答道:“都好看。”
卓承興□□肩膀,搖了搖頭有些抑郁,這種場合他便不該跟兩個斷袖一同過來。
弄得他一個人倒是激動的像個愣頭小子一般。
憤然轉頭再次看下臺上妖妖嬈嬈的美人,再不想看同屋子的人一眼。
江餘安靜看了半響也覺得沒什麽看頭,樂曲也便罷了,這舞也着實一般,他倒是灌下一肚子酒水。
好在這個酒确實如宋瑜所說的一般并不醉人。
江餘一人喝的都比屋子裏頭另外兩人合在一起喝的還多。
憋了半響,江餘這才忍不住與宋瑜說了一聲,起身開了雅間的門出去,問了門外侍立的侍女,便跟着侍女往茅房走去。
這回兒鬥花魁也開始好半天了,不論雅間還是樓下,泰半之人桌上的酒菜也大半下了肚子,江餘一路上倒是碰上好些跟他一般的人。
只是這些人可不像他這般只是喝些喝不醉的果酒,個個身上酒氣濃重的很。
顯然喝的都不少。
而路過一些廂房雅間之時,江餘還能聽道裏頭傳出些的男子的□□,女子的低低的□□之聲。
頭一回見識到這些的江餘,忍不住面色慢慢地紅了起來,甚至尴尬地垂了頭只看眼下的路。
直至被一個滿身酒氣的高大男子迎頭撞上。
男人身材高大,面色通紅,想來也是喝的多了,不但将江餘撞得往後倒去,自己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餘倒是運氣好一些,被人攔着肩膀給扶住了。
扶住他的人身材高大,卻不甚健壯,至少比那個一屁股坐在地上男子要清瘦一些。
江餘站穩了趕緊低頭道謝,甚至都未看清對方的臉,“多謝,冒犯了。”
“宋姑...小魚兒?”
一聽到對方開口,江餘便立即擡起了頭,在看清眼前人時倒是一愣。
而看清撞到他懷中之人模樣的裴澤也忍不住愣了一瞬,走廊中燈光昏暗,若不是這兩日常常會想起江餘與江玉娘之間那點差別,他還真不一定能分辨的出來。
只是還不待他對江餘那副尊容說出些什麽,身後一道來的友人便拍了他的肩膀。
“裴兄,這是?”
裴澤下意識将那個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女子擋在了身後,“一個故交的...小厮。”
“想來那位朋友也該是來了此處,劉兄與蔣兄先行,我去打聲招呼便來。”裴澤斟酌着說道。
只是他這段話方才說完,那撞了江餘的男子便罵罵咧咧地起了身。”
“誰撞的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