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霍醫生寫完了?”
“寫完了,寫了一上午加一中午,終于寫完了。”霍靖擇将寫完的病歷給了林護士,林護士接過病歷說道:“你不會又沒吃午飯吧?你最近幾天眼看着瘦了。”
“我瘦了嗎?”霍靖擇摸摸自己的臉,他沒感覺自己瘦了。
“有點吧,”林護士整理一下筆記,問道:“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上午八點。”
林護士嘆了口氣,但是還有點幸災樂禍的口氣:“黃金周第一天,您千萬保重。”
霍靖擇哼了一聲說了聲:“謝謝。”診所門口圍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地圍在一起讨論着什麽,霍靖擇問道:“她們在外面看什麽呢?”
林護士說:“好像是有個小狗走丢了,他們都在那看呢。”
小狗?霍靖擇眼睛一轉,也走了過去。
一群愛心泛濫的小護士看見霍醫生都出來看熱鬧了于是給他讓開了一條路,霍靖擇走過去一看,是一只不是很大的哈士奇,它窩在燈箱後面的體重秤上,稱上清楚地顯示了4.2
旁邊的一個小護士說家裏養了一只哈士奇,這麽大頂多兩個月,看這毛發油光水亮的,長得還挺好。
小哈士奇看着一群人在看它,一雙有些泛着青光的眼睛帶着警惕看着周圍的人,身體縮得更緊了。
霍靖擇伸手去逗它,哈士奇呲着牙,嘴裏發出低吼,似乎要咬人,霍靖擇躲着它的嘴摸到了他屁股上的軟毛,結果這時候這小狗竟然非但沒有咬人,反而耳朵一抖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像貓似的。
霍靖擇手指抓了抓它的肉,小哈士奇這時候竟然還翻過身沖着霍靖擇露出了肚皮。
霍靖擇一時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它的肚子,哈士奇露出很滿足的表情。
旁邊的小護士都很驚奇說:“不咬人啊!剛才看它龇牙我愣是沒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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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也沒敢碰,看來它還是比較喜歡霍醫生啊。”
霍靖擇伸手把小狗抱起來,哈士奇又龇起了牙,只不過霍靖擇把它嘴給捏住了,它猛地甩了甩頭也沒甩開,頓時有些蔫了,尾巴都垂了下來,小聲叫了一聲之後任由霍靖擇抱着。
有個護士問道:“霍醫生你還喜歡小狗呢?”
霍靖擇點了點頭,端詳着這只黑白相間的小奶狗,突然想到安齊電腦桌面上那只張着大嘴的傻狗,上次還把安齊給說哭了。個小屁孩兒還挺情緒化。
他掂了掂小狗,轉頭問剛才說家裏養了哈士奇的小護士這麽大的小狗要怎麽養。
這話一問出來周圍的小護士都知道這小狗被霍醫生給截胡了,那護士說要先辦領養,然後再紮疫苗,反正一堆事。
霍靖擇聽得有點暈,他問那小護士有沒有事。要是沒事的話能不能幫他辦一下,那小護士沒有嫌麻煩地答應了。
但是霍靖擇只是讓她先帶去洗澡了,萬一狗主人找過來還得還回去。但是這狗脖子上也沒有标簽狗鏈,是個沒身份的狗。
霍靖擇安排完狗的歸宿順便給小護士提前放了假。然後回辦公室洗了五分鐘手,又換了件幹淨的白大褂,這件脫下來泡在盆裏了。随後親自在電腦上打了一個小狗尋親,順便把剛才自己用手機拍的小狗的照片放在上面了。
打印機打出來個黑白照片,被霍靖擇用診所貼宣傳語用的剩下的綠色邊角料粘在門口的拉門大玻璃上了,A4的紙,幾乎占了五分之四幅面的大照片,格外醒目。
林護士撐着下巴說道:“霍醫生,你好歹給打出來張彩色的,又不是國寶。”
“哎,這樣比較好不被認出來。”
另一個小王護士說:“那你應該不貼照片的,更不好被認出來。”
霍靖擇摸摸下巴:“你說的對啊,我怎麽還把照片打上去了,咳算了,認出來就認出來吧,這種傻狗不怎麽好養。”霍靖擇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上了樓,琢磨着這狗要是被認走了他就去看看金毛,金毛還是挺乖順的,就是不知道安齊喜不喜歡了。
林護士看着樓上啧啧道:“我怎麽感覺霍醫生變幼稚了呢?”
小王護士也點點頭,贊同道:“我也發現了。”
徐筠抱着一個兩個格的鋼化玻璃飯盒走過來,一個盒裏裝着瓜子,另一個盒裏裝着瓜子皮,他一邊嗑瓜子一邊走過來,将半個屁股坐在霍靖擇的辦公桌上,神神秘秘地說道:“今晚有沒有事?唐歌玩一圈?”
霍靖擇翻開病歷本說:“不去。”
“多久沒去了?去喝一杯也行啊,順便認識認識人。”
霍靖擇眉目不動,拎起筆:“不去,明天飛機今晚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你能收拾多久,去吧。”
“不去。”
徐筠瓜子皮一吐,眉毛頓時皺了起來:“不是你為什麽啊?”
霍靖擇的筆在指尖轉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彎了一下。
徐筠頓時很是不理解地問他:“我說老霍,你就成天守着那麽個人你不煩啊?我都替你煩得慌,都這麽長時間了,該不行還是不行,是,金總各方面條件都無可挑剔,跟你簡直太配了,可是你也不能一直在一個樹上吊死吧?還是棵溜直的白楊樹。”
安齊看着滑道門上面的黑白照片猶豫了半天,這才拉開門走了進去。
“霍醫生在辦公室。”前臺的林護士朝他眨眨眼。
安齊背着書包一步一階地慢慢走上樓,見到霍醫生說什麽,上次自己亂發脾氣把霍醫生氣走了,也不知道霍醫生還生不生氣。其實他可以用手機和霍醫生聯系一下,順便道個歉,但是這幾天他無數次看着霍靖擇的對話框,打了無數個字可最後都被他删了,說不出口,怎麽道歉?
或者請霍醫生吃個飯?霍醫生那麽聰明的人呢,即使他不敢開口,霍醫生也知道他這是來道歉的吧。安齊磨磨蹭蹭剛走到霍靖擇的辦公室門前正好聽見徐筠問他:“你不會是看上你那天帶來過生日那男孩了吧?”
安齊像急剎車一樣唰地就停在了門口,迅速背靠着牆面躲好,他偷偷伸出頭朝裏看去,坐在桌子上的人背對着他正好擋住了霍靖擇。
他聽見霍靖擇說:“他只是我鄰居,才上大二,大學還沒畢業呢,我比他大十來歲你亂想什麽呢。再說了,我對那麽大點兒的男孩真沒什麽感覺。”
徐筠嗤了一聲:“你就對金總那樣事業有成的有感覺。”
霍靖擇嗯了一聲。
安齊突然在想他今天為什麽要突然來這裏,像一個傻逼一樣。
他這麽大點兒的男孩?
安齊嘴角扯出一絲笑,擡腳又匆匆下樓了。
林護士一擡頭,“哎,你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安齊緩了一步說:“我就是給霍醫生送東西,沒事,林姐拜拜。”安齊從診所沖出來,開上車,像風一樣開走了。
中秋他到底是沒有回家,當天晚上他媽給他來了電話,無外乎就是一頓臭罵,他聽着,一個字都沒說,直到他媽罵累了自己挂了電話,他媽的聲音,其實真的挺好聽。
十一黃金周,安齊的精氣神都用在了練車上,從早到晚,每天開着整潔一新的汽車開進山地,幾圈跑完之後灰頭土臉的下來。
其實他并不喜歡山地,上上下下,沙堆土坡,颠倒一番下來,簡直像吃了土,每天下來感覺渾身骨頭架子都快散差不多了。
但是他格外喜歡開着車從高高的山地俯沖而下的時候,雖然有随時翻車的危險,但是那種心都揪起來了的感覺真的很爽。
早晨一大早出門,在山裏折騰一圈又一圈,很晚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那個冰冷黑暗的房子,只有當他回去的時候燈光才會亮起。
別人的黃金周游山玩水,人擠人地看風景。他的十一,開車越野,孤獨地吹風吃土。
天氣更涼了,早晨走的時候,晚上回來的時候,張開嘴呼出氣,都會出現白霧。
俱樂部裏的山地場,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個人,其中兩人也是中旬參加了那場山地賽的,他們偶爾中午間歇吃飯的時候會湊到一起交流經驗,對于彼此倒都還算真誠,因為他們中間不管誰贏都是俱樂部的威名更勝。
他們本就是代表俱樂部在參賽。
“安齊你放心吧,我剛才看了一眼參賽名單,順便給你查了一下,都是小角色。”韓露不客氣地在安齊飯盒裏拿了一塊排骨啃了起來。
梁信輝跟在後面接道:“明明是我查的好不好!”
韓露無所謂地擺擺手:“誰查的不是一樣,反正安齊你別有太大壓力。”
安齊蹲地上的土堆上扒了口飯,頭發因為被安全帽壓了一上午所以像黑色的假發一樣貼在頭皮上,臉上因為出了汗,後來又被吹了風沙有些蓬頭垢面的感覺。其實他還真沒有太大壓力,贏了就贏了,輸了也沒關系,就當是一次活動了吧。
“人都旅游去了,你怎麽沒去啊?”假期都結束了,安齊才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十一長假成為了旅游的代名詞。
韓露一邊啃着排骨一邊說:“我去哪旅游?這個時候哪裏不是人,就這裏人少,出去之後看風景還是看人啊,還不如在這看你。”
梁信輝咳了一聲,說:“這一年到頭還就十一的時候是旅游旺時,也不知道怎麽都這個時候紮堆旅游。”
韓露突然說:“對了,我聽說比賽場地在城西那片林子裏,現在正在動工呢,我們要不要偷偷去看一眼。”
“別去,”安齊吧嘴裏的飯咽下去,皺眉道:“他既然規定了場地保密也不能輕易被別人進去,而且山地賽無外乎就是比技術和反應,就像我們這訓練場地,知道哪有坑哪有坡反而就沒興趣了。”
韓露哎呀了一聲,裹緊了外套說:“你高尚,也不知道別人怎麽想的,那場地在山裏,現在山都落葉了,而且那地方本來就荒,誰要是想知道直接操縱個遙控飛機綁個攝像頭就拍下來了。”
“你不信可以去試試,現在肯定拍不着,一個場地能動多大工,派個挖掘機一天功夫就完活了,現在也許才剛動工。”
“那不是還有一周呢嗎?”
“一周時間檢查現場安保,還有各個場地的安全系數,排查明顯的安全隐患,畢竟這比賽也不是什麽安全系數很高的比賽,萬一出事故就得不償失了,金總和邵總也不希望出這事,這比賽本就是為了宣傳自家公司的不是嗎?”
梁信輝拍了拍安齊訓練開的車,車上一層黃土都震起來了。
安齊嚼了口飯,問:“金總和邵總都會來嗎?”
梁信輝擺擺手說我不知道。
韓露興奮地說:“問我啊,我知道,姓邵的來不來我不知道,但是金總肯定會來的,這種比賽,他不親自坐鎮肯定得出事。”
安齊暗自想,可是他親自坐鎮被發現了證據就是确鑿的。
梁信輝翻了翻被風吹得恨不得連着夾子一起飛走的幾頁紙,說:“咱們俱樂部就只有你,小林子還有常鋒,合作俱樂部有三個,另外剩下那四個是其他俱樂部的,別人倒是沒什麽大成績,主要就是吳茲揚,這小子這一年可能又厲害了。”
“吳茲揚是誰啊?”
安齊把飯盒扣上,想到了上次翻車,那是他第一次駕駛着汽車飛上天空,當時他正在全速沖刺,吳茲揚的車從後面駛過來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車右後車輪上,他的車控制不住向左沖去,撞翻了廣告牌,左前輪正好壓上了錐形的路障牌,全速行駛的汽車,在那一刻,整個車旋轉着沖向了半空,當時他坐在車裏,幾乎看不到車外的任何東西,大腦中一片空白,以為車裏的方向盤是他此生見到的最後的一個東西,好在汽車翻轉過後車輪朝下落地,一頭紮進了綠化帶,保住了他的一條小命。
當時他還記得後來,因為他們俱樂部得了第二,但是在金總眼中已經算輸了,所以下場時,金總對隔壁俱樂部吳茲揚大加贊賞,回頭卻連他們俱樂部的這幾個人一眼都沒看。
韓露驚訝地拍拍他的肩膀問道:“撞人違規了吧?”
安齊和梁信輝相視一眼,都沒說話。
韓露只覺得兩人之間有點貓膩,但是一時想不明白撞了人犯了規怎麽還能得名次呢。
“這人還真是個勁敵啊。”安齊摸摸下巴。
“反正你就是到時候注意點,實在不行也別硬拼,參賽的也不是你自己。”
安齊嗯了一聲。
韓露聽不懂兩人之間的對話,只覺得別有深意,她本也不是賽車這一塊的,一些規則啊,或者什麽有奇特的規定她都不懂,而且這個她也管不着,到時候看比賽就得了。
韓露看梁信輝交代完事情走人了,于是屁股往安齊身邊挪了一點,拉住胳膊問:“安齊今晚去我家吧,我給你坐一桌好吃的。”
“你還會做菜呢?”
“那當然,你想吃什麽包您滿意。”韓露看了看安齊,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又在嘴角上親了一口。
安齊說:“我今天有事。”
韓露推了他一把,氣憤道:“就吃個飯而已!”
安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灰,下午再跑個幾圈,然後打道回府。
他自己一個人哪有什麽事,只不過就是不想去而已。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一開冰箱,冰箱裏都空了,唯一的一盒奶都已經過期好久了,于是今天天剛暗下去安齊就走了,先去超市買了兩大袋子東西才回家。
結果回家的路上正好看見了許久未見的金晏淮,安齊看見金晏淮頓時低下了頭,他想繞過金晏淮,但是對方已經看見他了,他只好走了上去。
“金先生,好久沒見了。”
金晏淮也剛下車,給他開車的人從後備箱拎出來兩袋子東西,看起來也像是剛從超市出來,金晏淮拎了兩袋子東西,兩人看見對方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金晏淮的司機看了安齊一眼,又坐回了車裏,把車開走了。這個司機,依舊是上次從會館出來時開車的那個司機。
金晏淮仿佛帶着周身的貴氣,嚴肅的時候真帶着氣場,比如那天在會館。但是眉眼含笑的時候也很溫柔,大概是面對小孩子的時間太多了,所以再嚴肅也不會像金總那樣。
金總……金晏淮?
“最近沒在這裏住,”金晏淮對着安齊動了動手裏的東西,說:“咱倆這造型還真有點同命相連的味道啊。”
兩個人一同往電梯走去,安齊問他他兒子呢。
金晏淮按下電梯號說道:“假期去他爺爺那玩了,今天剛給送回來,在家裏呢。”
“他一個人在家嗎?”
“他小爺爺看着他呢。”金晏淮看了看安齊手裏的東西問他:“晚上吃飯了嗎?來我家吃吧,正好上頭那倆也沒吃飯呢,我一會兒做幾個菜。”
安齊動了動嘴,問:“霍醫生來嗎?”
金晏淮看着電梯層數說:“老霍出差了,還得幾天才能回來吧,說是參加個什麽醫學研讨會,這大過節的。”
安齊聽着金晏淮的口氣,如此稀疏平常好像二人之間一點矛盾都沒有的樣子。他猶豫着問:“你們好了嗎?”
金晏淮低笑了一聲,看着電梯數說:“本來也沒什麽事。”
于是安齊答應了,說:“我先回家把這些東西放冰箱裏然後再去。”
“好嘞,”金晏淮走出去,問道:“你喜歡吃什麽?辣的,酸的,還是甜的?”
“我沒忌口,什麽都吃。”
金晏淮敲了敲門,說:“那我就看着做吧,今兒劉媽也不知道來沒來。”
安齊把門鎖打開,聽見對面門打開,傳來金銘歡快的聲音,“爸爸你回來啦,我好想你啊!”一擡頭看見對面的安齊眼睛又亮了。
安齊對抱着金晏淮大腿的金銘擺擺手說:“金銘,我一會兒去你家吃飯好不好。”
金銘愣了一下,笑道:“好啊好啊,我讓爸爸做麻辣小龍蝦好不好?”
金晏淮按着他腦袋把他推走說:“你今年吃了好幾次了,明年再吃。”
金銘一垂胳膊一耷腦袋嘆了口氣:“太傷我心了。”
安齊推開門,沒忍住笑了一聲,金銘看着他問:“我能去你家嗎?”
“可以啊,過來。”
于是金銘就跑過去了,安齊看了他的腳一眼,還好穿了一雙鯨魚似的卡通小拖鞋。
“哇塞!”金銘一進安齊家就忍不住張大了嘴,他問道:“安齊哥哥你家是開健身房的嗎?”
“不是,哥哥的哥哥很喜歡運動,所以這些都是他的。”安齊把東西鄰近廚房,把要放在冰箱裏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冰箱。
金銘在門口看着,問他:“哥哥的哥哥是誰啊?”
“你不認識。”
金銘看了一會兒,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很喜歡運動。”
“是嗎?”安齊關上冰箱門說:“那你沒事的時候可以來運動,但是必須要我、你爸爸或其他大人看着你你才能玩,要不然你有可能會受傷的,好嗎?”安齊突然發現,他現在說話竟然這麽‘溫柔’了!
可能只是對着金銘的時候吧。
金銘歡快地答應了:“好的!”
安齊看了看袋子裏沒有東西可放冰箱了,于是都拎起來放到一邊然後帶着金銘去對面了。
金銘一進門就喊了起來:“小爺爺小爺爺,今天安齊哥哥在我家吃飯。”
安齊看見客廳裏坐着的男人再一次震驚了,“洛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