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邵政東的這車外觀保持原樣,只改裏面,但是說實話改起來有些麻煩,尤其是那四項,雖然金總明确告訴他沒有事,但是安齊還是做得很謹慎,争取要做得盡善盡美,不會被一眼瞧出破綻。
這天安齊正修着呢,邵政東又帶着人走了進來。他身邊帶着的人不是上次那個明星,而是另外一個男人,模樣同樣出衆,只不過年紀看起來還很小。
邵政東依舊有些不修邊幅,但比起上次可好多了,他嘴裏叼着煙,手裏摟着人,慢悠悠走進了車庫。
安齊看他一眼,說:“這裏不讓吸煙。”
邵政東叼着煙往四周看看,說:“我怎麽沒看見有禁煙标志啊?”
“牆邊有桶汽油,你要不怕出事你就抽,去油桶旁邊抽。”
邵政東看着安齊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把煙頭扔地上踩滅了,态度有些嚣張:“我還以為你得多硬氣呢,這不還是給我改了嗎?”
“這有什麽硬氣不硬氣的,我一個幹活的,上面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呗。”
邵政東不消停地挑撥道:“上次跟我說話的時候那麽牛逼,我以為你們金總說話都不好使,逼急了就辭職不幹了,結果你還是挺乖的啊。”
安齊不動聲色地在發動機邊上搗鼓說:“邵總,這車我給您改完,您到時候開車的時候可要小心啊。”
邵政東臉色一僵,呵呵了一聲:“行啊你安齊,年紀不大脾氣還不小。”
“你不知道嗎,年紀小才有脾氣,年紀大的人脾氣都藏在肚子裏呢。”
邵政東帶來的男人站在邵政東旁邊,任由邵政東摟着腰,臉上還帶着些許傲氣。
“聽說十一後的那場山地賽你參加了?”
安齊看了邵政東旁邊的人一眼,說:“都虧了邵總那筆不小的獎金,要不然我還沒興趣呢。”
邵政東摸摸下巴笑道:“我給你改車的錢和獎金也差不多了。”
Advertisement
“誰還嫌錢多啊,”安齊直起身,從旁邊的工具架子上拎了瓶礦泉水喝口水,目光落在了邵政東摟着那個男人的那只手上。
邵政東用一雙狼眼描摹着安齊,從上到下,恨不得把衣服扒開看看裏頭,他摸了摸下巴說:“安齊,我覺得你外形條件真不錯,你不考慮考慮換個職業?”
安齊把瓶蓋擰上說:“謝了,我沒興趣。”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我只喜歡汽車。”
那個年輕人說:“邵總,人各有志嘛。”
邵政東眯眼看了看他說:“你想當演員,現在不還是模特嗎?”
“做什麽事情都是要有一個過渡的。”
邵政東哼笑了一聲:“說的也對,走了,回去咱倆好好說說。”兩人來車庫晃了一圈,似乎就是來瞅一眼,順便耀武揚威。
安齊看着兩個人走出去,邵政東胳膊摟着那個男人的肩膀,在那個人嘴上狠狠親了幾下,慢慢走遠了。
邵政東剛走,韓露從車庫一邊露出一個腦袋問:“姓邵的走了嗎?”
安齊沒理她,長眼睛的都能看見。
韓露走進來,在車庫裏轉了一圈,安齊心想他這破車庫有什麽可參觀的。
當然東西是沒什麽可參觀的,但是人還是有點參觀價值的。韓露走了一圈回來,趴在了安齊後背上。
“你每天就在這修車有意思嗎?我之前還總看你沒事去玩滑板,最近都沒看見你影子,你的滑板呢?”
“在家落灰呢,起來。”
韓露摟着安齊的脖子,在他後脖頸上親了一口,問道:“你真是太不尊重我們這項運動了,下個月你比賽的時候我可以去看嗎?”
安齊頓時有些焦迫,比賽不是保密嗎,為什麽全都知道了?“你願意去就去呗,又不是我開的,我也不能決定誰去誰不去。”
“哎,”韓露松開手放開人,很生氣地問他:“我是跟你有仇還是有怨啊?你對我就不能有點好臉色。”
安齊頓了一下,直起身來,把鐵鉗子和扳手往地上一扔,發出了鐵器相撞的巨大聲響,在空曠的車庫傳來回聲。
韓露怔了下。
安齊搓了搓手上的灰,把工作服外套脫了扔到一邊,然後把襯衫扣子解開,把後背的傷口露給韓露。
韓露驚訝:“這,怎麽傷這麽嚴重?”
“看見了嗎?這是那天你鬧事的時候被人砍的,你說你跟我有仇沒仇。”安齊把扣子系上。
韓露有點結巴說:“那天、那事跟我沒關系啊,你要找就找金總去啊,再說了,我聽說受傷的金總不是都給補償了嗎?”
安齊看着她沒說話。
韓露突然笑了一聲,意有所指地問他:“那你要我補償嗎?”她見安齊還是沒有反應,踮起腳尖摟住安齊的脖子,堵住安齊的嘴。
安齊猶豫了一下,伸手摟住韓露的腰,張開嘴和她糾纏起來,韓露的口中帶着糖果的清甜,齒頰留香。
他摟緊了那纖細的腰身,收緊了手臂,将那不盈一握的細腰摟緊,懷中卻仍有縫隙,韓露的腿撩撥似的擦動,手不斷摩擦着他的後腦上的頭發。
安齊突然将人推開,邵政東親吻那個男人的畫面不斷閃過,可是他腦海中出現的卻是另一個人。
韓露舔了舔嘴角,問:“怎麽了?”
“沒什麽,我怕弄髒你衣服。”
韓露低頭一看,似乎是也覺得安齊的衣服有些髒,遂放了手。安齊又把工具撿起來,韓露依靠在車頭,伸手摸了摸嘴唇,突然說:“晚上我們去酒吧你去不去?”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身影,一牆之隔,是三口之家。安齊低着頭說:“去。”
韓露神色一喜,“真的啊,那我就在這等你,省得你跑了。”
“我能往哪跑。”
韓露抱起手臂說:“世界這麽大你跑了我去哪找你。”
他輕笑了一聲。
安齊修整到了九點半,然後收拾收拾,換了衣服就和韓露一起走了。
和他們一起去玩的就是俱樂部滑板區那幾個人,有幾個人安齊不認識只見過面,這下都認識了一遍。
其中一個還是曾經他撞見和韓露吻別的那人,但是他倆之間也沒什麽親密互動,安齊一時沒弄明白兩人之間的關系,他也不是很關心。
一行六人進去之後找了個半包廂,位置還挺好,正好可以看見舞臺,安齊其實對這種燈紅酒綠的活動不怎麽感興趣,通常只是為了舒緩一下心情。雖然他也不知道他想要舒緩什麽心情。
安齊沒喝酒,這種場合不喝酒簡直等于白來,但是他實在是不想出事,尤其是跟警察或者醫院有關的任何事情。
正巧邢骁的房子和學校之間有個交通崗,無論他回家走哪條路都必須經過那條交通崗,韓露讓他打車回去,但是想到上一次的喝酒經歷他還是選擇沒喝。韓露有些生氣,一個人跑舞池跳舞去了。
還別說,韓露穿這身跟這舞池簡直太搭了。
安齊往舞池看着,一開始的确是在看韓露,只不過後來目光就被旁邊的一幕吸引了。那個男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看見很好的身材,但是從他的舉手投足的動作看這人長相也差不到哪去。
安齊注意到這個人是因為那人攬着的一個人也是個男人,他俯身在半身趴在吧臺上的男人耳朵上親了一下,然後手就在那個男人後背來回撫摸。
安齊突然想以前他沒少來這種地方為什麽以前沒有發現其實那種人有很多呢,還是因為之前他根本沒有注意過。
韓露跑下來喝兩口啤酒問安齊:“來跟我一起跳舞?”
安齊搖搖頭。
“來啊!”韓露不由分說地拽着他跑到舞池,回身緊貼着他扭動身體,安齊被周圍人擠着,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眼睛被燈光晃得都晃出花來了,腳下的地面在震動,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跳了起來。
韓露看見安齊跳起來,更加興奮地擺動身體,她的身材真的很好,舞動起來的時候顯得格外柔軟。
韓露直起身的時候在安齊下巴上吹了口氣,扭着低下身,再起來的時候伸手摟住安齊的脖子,來回扭動身體。
安齊抱住她的身體跟她接吻,濃烈的酒氣和混雜的香水味在舞池中激蕩,他突然想念霍靖擇身上的味道,清爽幹淨的味道,只可惜那樣的清香不屬于他,似乎只有這種泥濘才更适合他。
安齊突然有些慌張,那晚U盤中詭異的畫面閃過腦海,他用力抱緊韓露的身體,他再次往那兩個男人的方向看去,但是那兩個人已經不見了,好像是走了。
他更加緊地摟住韓露,感受着自己體內帶着些許火熱的變化,這才松了口氣。
韓露擡起頭,目光滿含深意地看着他,突然她把他拽出舞池,一路擠着人往酒吧外面跑去。
跑出酒吧,安齊問:“去哪?”
韓露轉過身摟住他的肩膀來吻他,細細密密的話語從二人唇舌間擠出來:“我想去一個地方。”
“什麽……”安齊話還沒問完,愕然發現不遠處被一個男人扶着上車的竟然是霍靖擇,他不會看錯的,絕對不會。
安齊猛地推開韓露,朝着霍靖擇追上去,他一把扯過摟着霍靖擇的那個男人,将他扯開,霍靖擇失去依靠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被安齊扯開的男人站直之後一陣驚愣,怒道:“你幹什麽?”
韓露瞠目結舌地跑過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安齊過去扶起霍靖擇,霍靖擇喝得爛醉,根本沒有認出他來,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阿淮”。
“誰允許你碰他的!”
那個男人自然以為安齊是截胡的,他道:“兄弟,再怎麽你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
“先來後到個屁,趕緊滾,別惹我動手啊!”
男人大概是沒見過這麽蠻不講理地,拍拍褲子關上副駕駛的車門然後繞過去把車開走了。
安齊摟着人,問:“霍醫生?你怎麽樣?”
霍靖擇甩了甩頭,頭發淩亂的散下來,他在發絲中間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韓露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問:“安齊,這怎麽回事啊?他是誰啊?”
“他是……我哥,不好意思了,我先送他回家。”安齊摟着霍靖擇往自己車那走去。
韓露跟着他們幫安齊打開車門,然後站在原地,看着安齊的車揚長而去。
霍靖擇捂着臉一直沒有說話,安齊時不時看他一眼,把車窗打開一條縫,害怕霍靖擇難受。
“你要是想吐的話說一聲我停車。”
霍靖擇依舊沒有聲音。
汽車一路開過診所,開過學校,走過交通崗,回到小區停進了停車場。
這個時候停車場已經沒有人了,但是棚頂的燈依舊格外的明亮。霍靖擇也不知道是暈着還是怎麽樣,站都站不穩,安齊将他的手臂環在自己肩膀上架着他走,幾乎承載着他全部的重量。
近在咫尺的嘴唇散發着濃郁的酒香,身上隐隐約約可以聞到那股味道。
安齊一路上了十八樓,他架着霍靖擇去敲金晏淮家的門,但是對方應該是沒在家,他敲了半天也沒有回應。
霍靖擇突然說:“他不在。”
安齊才想起來就算金晏淮在家的話他家裏有小孩兒也不一定能照顧霍靖擇,只不過上電梯的時候他下意識按了十八層,如果霍靖擇注意到的話大概會阻止他。沒辦法他只好轉身朝自己家走去,他實在扛不動霍靖擇再上一層樓了。
幸好他的房間在一樓不然就算在二樓他也會在一樓現收拾出來一個房間的,霍靖擇其實真的好重。
霍靖擇跌在床上一動不動,好半天才費力地擡起胳膊蓋住了眼睛,他嗓音很沙啞地說:“麻煩你了。”
看來他是認出自己來了。
安齊坐在地上喘氣喘了半天,然後才把霍靖擇的鞋拽下來,拎着鞋出去放在門口,順便把自己的鞋也脫了,回來的時候路過衛生間,想了想去衛生間拿了條濕毛巾。他回到屋裏說:“霍醫生擦把臉吧。”
霍醫生沒理他,喘着沉重而均勻的呼吸,似乎是睡着了,安齊走到他旁邊把他手臂拉下去,對方還是沒有動,看來是真醉了。
安齊把毛巾整個蓋在霍靖擇臉上,胡亂擦了一下,然後就把毛巾扔在床頭櫃上了,他一條腿跪在床上看了看霍靖擇的襯衫,想着穿衣服睡覺會很不舒服吧,但是他猶豫了一下,又下來了,直接掀開被給他蓋上了,不舒服就不舒服吧,他不想……給他脫衣服。
安齊拿着毛巾回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後換了身睡衣,這身衣服在酒吧裏沾染了一層很難聞的味道,比他幹活穿的那身工作服似乎還要難聞,讓他随手扔在洗衣機裏了。
安齊翻出來條毛毯躺沙發上了,躺了半個小時都沒睡着,大腦似乎被酒吧的燈光閃缺氧了,現在還是一晃一晃的。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安齊快睡着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叮咣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看見霍靖擇跑出來沖進了衛生間,随即響起來劇烈的嘔吐的聲音。
安齊趕緊起身去把衛生間的燈打開,霍靖擇整個人跪在馬桶前面,身體一抽一抽的。
安齊去拍了拍霍靖擇的背,霍靖擇吐完,趴在馬桶邊緣,安齊看他這樣子感覺好像是要抱着馬桶睡,于是硬是把霍靖擇拽了起來,咬牙架着他往屋裏走,他的被都被扯了下來,從床上一路拖到了門口。
安齊踩着被把霍靖擇拖回床上,霍靖擇的衣服前面濕了一塊,好像是吐出來的穢物,在純白色的衣服上格外明顯,而且他剛才在衛生間跪着,褲子也濕了。這下不脫都不行了。
安齊湊上去說:“霍醫生,你衣服濕了我幫你脫了吧。”
霍靖擇嗯了一聲,應該是答應了,安齊解開襯衫扣子,解開皮帶,一邊想着,他又不是沒看過,上次去游泳的時候就見過了。
只不過當時他還沒有某些龌龊的心思。
現在他的心思就龌龊了?安齊把霍靖擇翻了個身,結果剛翻過身,霍靖擇嗓子裏一聲咕嚕聲,随後就要掙紮着起來。
安齊趕緊回手把垃圾桶拿過來,霍靖擇看見垃圾桶抱着垃圾桶又吐了,最後整個頭都快要埋裏面去了。
安齊見他吐完了,把垃圾桶拿走。
正好霍靖擇俯卧着,他從後面把襯衫脫了,然後費力地把褲子連着襪子也拽下來,揉一揉扔一邊,拽過地上的被又蓋上去,蓋上被之前他還把霍靖擇翻過來了。
他看了霍靖擇一眼,把他的髒衣服拿到衛生間一股腦塞洗衣機裏了。
未免霍靖擇再吐,安齊裹着毛毯回屋了,然後整個人窩在椅子上,幸好椅子夠大,只不過雙腿蜷一會兒就很不舒服。
霍靖擇又吐了一次,還好安齊有先見之明在這看着他,不然他就吐被上了。
霍靖擇喘着粗氣,臉色通紅,睡一睡鼻子裏還會發出哼聲,很難受的樣子,安齊突然想到什麽,拿來手機去查了一下解酒湯。
一個解酒湯居然還有那麽多種類,還要什麽靈芝,豌豆,橄榄,他去哪弄啊,他都沒喝過什麽解酒湯,喝醉了睡一覺第二天該幹什麽幹什麽了。
他看了眼霍靖擇繼續查。
查一查發現有人說蜂蜜和酸奶也可以解酒,他去廚房找了找蜂蜜沒找到,但是冰箱裏還有些酸奶。
酸奶是1升瓶裝的,他之前喝完又順手放回冰箱了,他敲瓶子敲了半天敲下來小半杯,拿回房間的時候霍靖擇似乎是剛又吐了一回。
安齊把倒了涼開水的杯子遞上去說:“霍醫生漱漱口。”
霍醫生乖乖漱了口,只不過漱完的這口水被他直接咽了下去。安齊拿過水杯又把酸奶遞上去:“喝口酸奶解解酒。”
霍醫生乖乖喝酸奶,只不過剩下這些粘瓶壁的酸奶太稠了,喝半天也沒喝到,折騰來折騰去霍醫生都被他折騰清醒了。
他躺着擺擺手說:“你去睡吧,別管我了。”
安齊說:“那你先喝口酸奶再睡吧。”
霍靖擇拿過杯子仰頭喝了一口,不知道喝了多少總之是喝了。
安齊給霍靖擇蓋了被,看着霍靖擇慢慢睡着了。安齊把杯放一邊,又坐回椅子,一點都睡不着了。
半夜霍靖擇翻了個身,被扯開了,露出大半個身體,安齊走過去把被拽出來給他蓋上,卻突然間看到霍靖擇幹淨的臉龐,視線就稍稍有些移不開了。
霍靖擇很難受吧,這幾天他應該一直都是心情不好,似乎自從他倆吵架的那天開始,他就沒再見過金晏淮的影子。可是霍靖擇還給自己過生日,像什麽事情都沒有一樣,他讓他不要放棄快樂,卻自己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悲傷。
這個世界上哪有人不痛苦,你之所以看見他快樂,是因為他把快樂都給了別人,把悲傷藏給了自己。
他的指尖在霍靖擇嘴唇上輕輕掃過,柔軟而炙熱。他擡手将指尖放進口中,味道竟然是苦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