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安齊趕緊開車門下去,一看車前的景象這才松了口氣。
韓露坐在地上,這個天氣還穿着無袖背心,可能是沒化妝的緣故,所以看着有些憔悴,她手裏還拿着一個酒瓶子,還是二鍋頭的酒瓶子,裏面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量了。
韓露嘴裏罵罵咧咧的,也不知道在罵什麽,中英混合雙罵,罵完喝口酒,再罵。
安齊煩躁地抓抓頭發,蹲下來問她:“有沒有撞到你?”
“你還有完沒完啊?我不回家,死了那條心啊,我惡心!”
“惡心你去一邊吐去!”
韓露又喝了一口,頭靠在車頭上,視線迷離。
安齊才反應過來她不是想吐。“你去哪我送你去。”
“你誰啊?敢占老娘便宜我讓你斷隔~哎,我好像見過你啊,跟我喝一杯吧。”韓露舉了舉酒瓶子。
“你家在哪?”
韓露嘴角流下酒液,她伸手擦了擦,怔愣片刻,竟然哭了起來:“我沒家啊?嗚嗚,我沒家啊,我連家都沒有,嗚嗚,我想回家,我想回國,這不是我的家,我在這裏沒家,嗚嗚……”眼淚嘩嘩淌,哭得特別悲傷。
安齊站起來看了看時間,使勁咬了下牙,把韓露的酒瓶子奪下來扔到一邊,然後把韓露扶起來,把她塞進後座裏。
她穿的那件背心領口很大,倒下去的時候裏面的內衣都露出來了。
安齊往俱樂部開去,門口的警衛往後座裏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出來是誰了,就沒攔着車,讓安齊進去了。
安齊驅車徑直往酒店走去。
他停車之後架着韓露直接從員工通道進去的,然後把韓露巴掌大的小包交給了一個服務員,最後進了電梯上了上層賓館住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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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去之後等了一會兒,服務員拿着登記好的證件回來去給安齊引路。
韓露還沒清醒,嘴裏嘟嘟囔囔的,她被安齊摟着肩膀,所以一擡頭就能看見挨得很近的安齊的臉,她眨了眨眼,突然呵呵笑了起來。
服務員打開門,安齊毫不憐香惜玉地把韓露扔到床上,結果韓露卻抓住了他的衣領,他被迫倒了下去,韓露摟着他的脖子吻他,輕柔的體香帶着濃烈的酒氣噴灑過來。
安齊突然想到他現在真的很想要濃烈一點再濃烈一點的酒精,于是他卧在韓露身上加深了這個吻。
鈴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把韓露的雙手掙開,從她身上起來,掏出手機一看是白韻琪。
安齊按了挂斷,然後看了眼躺床上毫無防備迷迷糊糊的韓露轉身出去了。
他回去車庫,拉開車庫的卷簾門,一眼就看見邵總那輛銀光閃閃的跑車,這車送來有段時間了,一直放在他的車庫裏,都快變成鎮庫之寶了,誰路過都得來看一看摸一摸。
安齊看了眼時間都快八點半了,邵總竟然還沒來,于是掏出電話給姓邵的打了個電話,電話一接通裏面像開演唱會似的,驚天地泣鬼神,安齊扯着嗓子問了一聲,姓邵的罵了一聲說自己忘了。
安齊剛想說要不然換個時間的時候姓邵的又說要現在來,然後在安齊來不及拒絕的時候把電話挂了。安齊看着姓邵的那亮銀光閃閃的車簡直想砸車了。
現在來NMD幾點能到啊!
結果等到九點的時候,姓邵的帶着個長相特好看的男人就殺來了。
姓邵的名叫邵政東,就像梁信輝說的身份深究不起所以說不明白,他來的時候穿着個五顏六色的沙灘短褲,腳底下趿拉着拖鞋,上半身卻穿着件帶毛領的針織外套,這裝束……
跟邵政東一起來的男人倒是衣着整齊,儀表堂堂,安齊對這人隐約有點印象,好像是個明星。
邵政東第一眼看到安齊的時候眼睛就一亮,仿佛餓紅眼的狼看見獵物一般的模樣,他上來第一句問的竟然是:“你是哪個經紀公司的?”
安齊說:“我是playfive的。”
“你在這上班啊?”邵政東一雙狼眼将他從上打量到下,然後問:“安齊呢?我姓邵。”
安齊不耐煩道:“我就是。”
邵政東這下目光更加驚訝了,他再次把安齊從上到下看了一圈,最後停在安齊的臉上,啧道:“真是白瞎了。”
跟邵政東一起來的男人在旁邊提醒道:“趕緊說正事吧,一會兒我們還有正事呢。”
安齊去把邵政東傳真過來的那幾張紙拿過來,指了指寫在一起的連幾個字都不清楚的地方問了一下。
結果邵政東看了眼自己寫的東西自己都皺了下眉,安齊隐約聽見他說了一句‘這是我寫的?’
“還有,你要十四項改裝,但是有四項不在改裝範圍內,你這是街車,沒看到準改證明我是不會給你改的。”
邵政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飽含試探和玩味,他道:“安齊,我聽說你在這也有幾年了吧?你會不清楚你們這的規矩?”
“別人我不管,我只改我能改的車。”
“還挺有原則,”邵政東呵呵笑了兩聲,一雙狼眼盯着他:“我要是非要讓你改呢。”
安齊仍然搖頭:“犯法的買賣我可不幹。”
“你跟我說犯法?”邵政東在那個男人的後腰上抓了一把說:“安齊,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們金總是幹什麽的。”
安齊把資料放在邵政東的跑車上說:“我說了我只改我能改的車,你的車我改不了,開走。”
邵政東手指點了他一下,說:“你行安齊,我看你究竟有沒有種堅持不改,走。”邵政東摟着那個男人的腰要走,那個男人把他的手推開二人分開走了。
安齊靠在鐵架子上一邊看着那輛車一邊抽完了一根煙,然後把煙頭扔地上踩滅,抓了抓頭發關門走人了。
安齊半路上路過霍靖擇的診所才想起來自己應該是又該換紗布了,家裏還沒有藥箱,于是在學校附近停了車進藥房買了全套的家庭用藥和急救包,主要管跌打損傷之類的東西多,因為他外傷比較多。
白韻琪又來了幾個電話都被他挂斷了,後來也沒再打,好像也發信息了但是他還沒看,無外乎就是那些婆婆媽媽的破事,如果白韻琪的想法不是像他媽一樣,他現在也許應該還會跟她在一起。
夜晚高空的俯視總能讓人想到萬家燈火,多麽溫馨的一個詞。可是安齊從電梯中飛速上升,他看着外面的眼中只有仿佛即将燃盡的燭火,轉過身之後萬籁俱寂。
他即将邁入家門,可是那個家裏只有冰冷的、而且還不屬于他的健身機械們等着他。
電梯裏暗黃色的暖光打下來,安齊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不是因為繁重的工作或者學習的疲倦,而是屬于一個人孤獨日久心中毫無波瀾的疲憊。
電梯門打開,安齊擡腳往出走,卻在即将走出去的時候注意到身前站了人。
霍靖擇依舊穿着沒有褶皺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及肘,領口解開一顆扣子,領子向兩邊耷下來,能夠看見他兩條鎖骨之間的深窩,他那條墨藍色帶暗紋的領帶和純黑的外套都搭在戴了腕表的左手上,右手則拎着一個黑色的電腦包。
他的目光依舊明亮鋒利,卻不知在何時沒有了最初時候的試探和距離。
“霍醫生。”
霍靖擇笑了一下,問他才回來。
安齊點了點頭。
霍靖擇可能是想起了早晨的尴尬,他笑了一下,解釋道,“之前都走樓梯的,剛才看見電梯正往上來就等了一下,沒想到是你。”
“嗯,我才回來。”安齊看了看霍靖擇沒有動,電梯門已經從兩邊合上了,他連忙伸手擋了一下然後從裏面走出來讓開門,霍靖擇應該是剛從金晏淮家裏出來吧,這麽晚他還回家睡嗎?
霍靖擇在電梯裏站定的時候,正好看到安齊手上拎的藥箱,他突然想到什麽,問道:“你是不是又該換紗布了?”
“應該是吧。”
“還是吧?都兩天了還是換一下吧。”他走出來說:“正好我還沒回去,我幫你換一下吧。”
“不用了,我……”電梯又要再次關上,安齊想要去擋,但是手臂被霍靖擇攔住了。
“你這孩子怎麽還這麽客氣呢,我們這上下樓的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快點,我還有事呢。”霍靖擇拉着安齊去開門。
安齊按開門鎖,門鎖彈開的時候他聽見霍靖擇叫了一聲。
霍靖擇說:“不小心看見密碼了。”
安齊推開門說:“沒事,這屋裏你看上什麽拿什麽,反正也都不是我的。”
霍靖擇‘哎’了一聲,走進去站在門口的地毯上,他看了看客廳裏那些大件,說:“估計我想拿也搬不動啊。”
安齊從鞋架裏給霍靖擇拿了一雙拖鞋,說道:“其實我挺想知道他每天鍛煉的時候樓下會不會來找他。”
霍靖擇一邊換鞋一邊道:“我可以幫你試一下……”他的話突然停住,頓了一下,笑道:“這個對話我們是不是進行過?”
安齊也笑了說:“好像是,我記得你說你家的跑步機在客廳的位置,我還沒想到去聽一下呢。”
安齊走進去把藥箱放在吧臺上,自己的包随手扔在地上,然後走過來說:“給我吧。”他接過霍靖擇的外套和電腦包,把外套和領帶挂在牆邊的立式旋轉衣挂上,然後電腦包放在了客廳唯一的沙發上。
“早知道還要來你這我就直接穿老金家拖鞋來好了,我這鞋……”他今天穿的是一雙帶拉鏈的皮鞋,拉鏈很緊,一只手還拉不開,不拉的話還脫不下來,剛才他走的時候尋思不拉拉鏈了,反正上樓就是自己家,結果出門穿上鞋順手就把拉鏈拉上了。
安齊看着霍靖擇那雙擦得锃亮的皮鞋笑了一下,他從來沒穿過西裝,當然也不可能穿過這種皮鞋。
霍靖擇換好鞋去洗手間洗手,出來的時候安齊已經把新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安齊把短袖脫下來扔在一邊,坐在椅子上等着。
“你昨天去診所換藥了嗎?”
“你不是說我可以自己換嗎,我就想着我今天自己換了,結果又撞到您了。”
霍靖擇将紗布輕輕揭下來的時候微微刺痛和瘙癢,他突然在安齊後腰上按了一下,那裏的青紫還沒有褪去。“你傷口愈合的挺好,不應該這淤血還沒有掉啊。”
“你按的時候已經不疼了。”
安齊聞到了霍靖擇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突然想起來霍靖擇的車上也是這種味道,同時也想到了早晨那兩個人的吻。
他們一起上班,一起吃飯,說話之間神态格外熟稔,仿佛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可是霍靖擇每晚都不在金家留宿。
邢骁家的大門隔音似乎不怎麽好,他晚上在客廳待着的時候幾乎都會在九點左右聽到對面關門的聲音。
但是今天已經快十點半了。
“想什麽呢?”
安齊回過神,記得剛才霍靖擇好像問了他什麽,但是他忘記了或者根本沒記,“什麽?”
“想什麽這麽入神,我是問你怎麽不住校。”霍靖擇撕開敷貼的油紙說:“我覺得住校是一個挺不錯的過程。”
“剛上學那陣因為家就在學校附近,所以就沒住,怎麽沒貼?”霍靖擇又把敷貼拿走了。
“不貼了,晾着吧,明天早晨你要是想貼再自己貼,應該能夠到。”
安齊動了動手臂,皺眉:“擡胳膊的時候還是會疼,對了我什麽時候能洗澡啊?”
“動也不會崩開的,但是疼的話還是要注意一下。再看一周,沒事的話就能洗了。”
安齊揉了揉肩膀,猶豫了一下說:“我剛才在想,你也一個人住嗎?”
霍靖擇搓了搓手掌,有些無奈道:“是啊,都一個人住了十多年了。”
安齊算了算十多年前大概是他剛畢業的時候。
霍靖擇嘆道:“哪裏啊,我三十了才畢業,本碩博連讀。”
安齊忍不住啊地叫了一聲,本碩博連讀,活生生的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他不禁心生感嘆,自己大學都不一定能不能畢業。
“對了!”霍靖擇拍了下手,雙眼明亮:“差點忘記了你是學計算機的!我這來回給你服務,你是不是應該投桃報李回報我一次?”
“我……做什麽?”
霍靖擇走過去從電腦包裏把電腦拿出來,說:“我電腦上有個程序一直打不開,打三次就死機,重新卸載下載了好幾次,還是不行。”
安齊有些手足無措,“這個我不會啊。”
“反正你是學計算機的,怎麽也比我懂,看看再說,不會也沒關系,我明天去找專人看。”電腦沒有關機,屏幕一打開就顯示出來一副血淋淋的創口近照。
霍靖擇把文檔關了,他的電腦桌面還是仿佛剛出廠一樣的規規整整的,“在這裏,你看看吧。”
安齊過去看,有些不敢看,生怕下一秒又會出現血淋淋的圖片。
“嗯?怎麽沒了?我好像是上次卸載之後沒有重新安裝,重安一下吧。”
霍靖擇找到軟件的網址打開之後又重新進入下載,只不過這軟件的容量明明不是很大,但是下載進度條上顯示的網絡速度卻恨不得每秒零點零幾K。
一開始霍靖擇還坐在旁邊看着他,後來就頻頻看着進度條和時間。
安齊點開WiFi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來。
“笑什麽?”
安齊摸摸腦門,手滑到了後腦勺,笑道:“我這些天蹭的WiFi是你家的啊。”
“我家WiFi有密碼……”霍靖擇看着他啧道:“算你厲害。”他又看了下時間問:“還要多久?”
安齊指了指進度條讓他自己看,“你有事嗎?”
“還有幾個郵件沒有處理。”
安齊回屋把自己的電腦拿了出來,讓霍靖擇先用他的,安齊的電腦還有密碼。霍靖擇拿着解鎖完的電腦去沙發上坐着把電腦放在腿上,loading過後,桌面上出現一只張着大嘴的青眼哈士奇。
霍靖擇‘呵’了一聲,問:“你喜歡狗嗎?”
“挺喜歡的,一直想養一只,但是也一直不敢養。”安齊在頭頂的架子裏拿了兩個杯,“自己過得糟糕也就算了,養了一個生命就得負責啊,可是我怕擔不起這責。”
霍靖擇垂眼打開郵箱說:“你自己過得也很好。”
很好,那只不過是在你看來罷了,而你能看見的,也只不過就是我的外表而已。
安齊端着水朝霍靖擇走去卻發現那裏連個茶幾都沒有,所以又回來放在吧臺上。“水放在這裏了。”
霍靖擇頭都沒擡地說了聲好。
又過了快二十分鐘,那小小的軟件終于是下載完了。
安裝後,安齊點了立即開啓,但是圖标轉了幾圈之後閃退。
安齊又試了一下之前朋友教他的幾個方法,雖然他不玩手機游戲,但是電腦游戲無聊了也會玩一玩的,所以也出現過游戲軟件裝不上、裝上又用不了的情況。
安齊試了好幾次之後,依舊還是霍靖擇說的那種情況。
霍靖擇處理完郵件之後把電腦關機抱過來問安齊怎麽樣了,安齊無奈地搖頭。“我計算機就沒及過格。”
霍靖擇笑了一下,說:“那算了吧,這麽晚了,明天我叫別人給我看看吧,謝謝你了。”
他将電腦關了機,然後裝回了電腦包裏。“行了,我回去了,哎好困。”
安齊站在一邊看着他穿鞋,他沒有再拉鞋的拉鏈,安齊見他穿好鞋,伸手将他的外套和領帶拿下來遞給了他。